李二娘道:“我先布置一下,天黑之后,教主便要来行大法,祭炼这两个炉鼎,你给我帮帮忙,把用具搬出来。”
董老鼠犹疑一下,这才跃落石坛,伸手一拍坛壁,登时同现了一个洞穴。原来有一块石头应手转开。
这个洞穴大约有三尺见方,童老鼠很灵便地钻了入去,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些幡旗铜铃等物事。他陆续搬了不少东西出来,都堆放坛上。李二娘迅即摆好香案,布置香烛,又插好各式幡旗等。
现在这座石坛上已充满了阴森邪党的味道,因为忽强忽弱的红色火焰之光,照射在这些挑动的幡旗上,仿佛真有无数厉鬼幽灵,在坛上旋舞号啸一般。而那二十个骷髅,也似乎都在挣扎欲动。
杜希言看出余小双大有惊怖之色,不禁怦然心动,十分怜悯。他设想假如自己被缚在石柱上,面对这等妖邪诡秘的场面,实在也不能不惊心动魄。何况是一个弱女子余小双呢?
云散花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们怎么办?”
杜希言道:“等这对宝贝一走,咱们就动手。”
云散花道:“我也认为机不可失,其实这两个家伙的邪法不见得很高明,我们或可仗丹凤针除去他们。”
杜希言道:“看来不大容易得手,你看见没有?坛上的旗幡可是五星喱度,暗合八卦奇门。咱们纵然能不被困,可是对方却可以借这妖阵之助,保存性命。等到援兵云集,咱们可就难以脱身了。”
云散花道:“这话甚是,这座妖阵其实虽不深奥,但我们通行则易,欲破则难,正是易守难攻之势……”
她想了一想,才又擅:“怕只怕这两人尚未离开,白骨教主素尸神君就到了,那才麻烦大啦!倒不如现在就拼上一排呢!”
杜希言坚持地摇摇头,道:“不妨赌一赌运气。”
云散花道:“说句良心话,我真想见识见识这个邪教的主脑,瞧瞧他是怎么样子的一个人,但自然最好是倾顺利利救出余凌二人,不要与那素尸神君碰头。”
坛上的童李二人,忙了好一阵,然后左看右看,直到感觉到事事妥当,李二姐才高声招呼道:“走吧!”
童老鼠踱到余小双面前,竟然又贪馋地饱餐秀色,并不堪走开。只恨得杜云二人,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要知时机非常紧急,那白骨教主素尸神君随时随地会到达,何况要入妖阵救人,也得费上不少时间?
因此这个童老鼠直在磨菇不肯走开,真把人急死了。
李二娘怒喝道:“喂!你走不走?”
童老鼠道:“走,走……”
话虽如此,脚下还不动。
李二姐怒冲冲的跃上去,一手揪住他的耳朵,硬把他揪下石坛。
童老鼠捧耳直叫道:“唉!唉!这像什么话?”
两人拉拉扯扯,好不容易才走出二三十步。李二嫂突然放手,童老鼠才松一口气,挺直身子。他目光一转,只见两个白衣少年远远走过来。
他这才知道李二姐放过他之故。
这两个白衣少年脚下十分轻飘,步履之间,隐隐含有幽灵般倏忽的味道。手中各捧着一个银盘,背上告插长剑。
一个白衣少年盘中是两把没有鞘的创,一作金色,一作银色。另一人盘中却是好几件物事,一时看不真切是什么东西。
他们转眼间就走到李童二人面前,李二姐堆笑打招呼道:“双星使者来得好快,教主呢?”
童老鼠则趋避一侧,垂手而立,现出恭恭敬敬之状。
右面的白衣少年道:“神君也起驾了。”
左面的白衣少年道:“都准备好了没有?”
李二娘道:“准备好啦!”
当即陪着这两名白衣少年,回身向法坛行去。
云散花以手肘顶了杜希言一下,道:“真糟啊……”
杜希言轻轻叹口气,不知不觉把她抱紧一点,好像要证实地还在自己怀中,还不致于失去了一切。
云散花道:“唉!我的心忽然如乱丝一般。”
社希言道:“千万别乱,你且看看,咱们在此安全么?”
云散花道:“当然不安全啦!据说有一种‘照形’之术,可以破我隐遁之法,只不知那妖人会不会照形术?”
杜希言毅然道:“既然如此,我们快走。”
云散花讶道:“不管余凌二人么?”
杜希言道:“不是离开,而是躲到那法坛底下。”
云散花道:“晤!躲在那藏东西的洞穴中,也是办法。”她马上移步,杜希言紧紧跟随。趁那两个白衣少年和李二娘跃上法坛时,迅即冲到坛下。
杜希言一望而知开启秘门之法,伸手一拍,门户即启。
两人一溜烟般钻入去,秘门一关上,顿时黑漆一片。云散花紧贴着社希言.不敢胡乱移动。
过了一阵。他们的眼睛已充份适应这种黑暗,略略分辨得出四下还有些架子和椅子等物事。
杜希言并不注意这些物事,只抬头观看,但见有许多道微弱的光线透下来,顿时大喜过望。
这些光线,乃是从坛上地面的石缝中透下来。这么一来,不但可以窥视坛上情景,或者还听得到声音。
杜希言这时才注意四下情况,看准了可以行走的空间,便开始从头顶上每一道石缝上窃望上去。
云散花如法炮制,很快就查明两点最重要的,那便是这些缝隙虽是视野狭窄,但因为数不少,所以他们可以移来移去的看,几乎能把坛上一切看清楚。第二点是他们凝神运功,便可收听上面的话声。假如不是有那震耳的“轰轰隆隆”之声,他们就根本不须运功了。
杜希言找到一条可以查看余小双的缝隙,留神一看,但见她身子微微发抖,面上露出惊骇之容。
这实在不能怪她,任何人在这个地狱中,时间一久,意志也会在大自然的威力容下崩溃。
他转而查看凌九重,只见他虽然嘴角微翘,仍是傲气迫人,可是却没有那股锋税凌厉的神情。
因此可见得这两个人都失去了抗拒之力,只等亲尸神君来向他们施法,必定可以为所欲为……
杜希言暂时不管余凌二人,一直从透光的石隙寻去,不久就发现他想找之物,原来是二十具骷髅之一。
现在他是在那具骷髅的脚下,藉着地火余焰吞吐之光,倒也能够把这具骷髅看得一清二楚。
他仔细看了一阵,云散花也来了,挨贴在他身边,轻轻道:“你找什么呀?”
杜希言皱皱眉头,道:‘哦希望这些骷髅身上装置着弹簧或可以牵扯的丝线等物。”
云散花道:“有没有呢?”
杜希言摇摇头,道:“没有。”
云散花道:“有便如何?”
杜希言道:“因为我想求证一下,到底白骨邪教盛传于世的‘妖术’,是真的抑或是假的?你一定也想知道。”
云散花道:‘我用不着想,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杜希言讶道:“哦?那你怎么说呢?”
云散花道:“有。”
杜希言道:“换言之,世上真有邪术妖法了?”
云散花道:“是的。”
杜希言道:“你有什么理由证明此说?”
云散花反问道:“你有什么理由怀疑此说?”
社希言拍拍她的香肩,道:“听着,我是抱着求真理之心,研究这件事的,你别跟我抬杠。”
云散花笑一笑,道:“谁跟你抬杠了”,假如你怀疑世上这一个传说,你必须有坚强充份的理由才行,对也不对?”
杜希言道:“咦!这话有理,我总是觉得这等超乎人力的神秘现象,实是不可思议,总不能盲从妄信啊!”
云散花道:“大自然中,这等不可解释神秘的现象多着呢!甚至在你身上,也有不能解释的事。只不过我们都习惯了,所以不大觉察而已……”
她停了一下,又道:“譬如我们的‘生命’,你可曾想到过,为什么会有‘生命’?这是有意的出现?抑是自然环境所创造?假如是有意的,创造者是谁?如是无意,则这个奇妙莫测的环境,必定尚有许多条件,不是我们所知道的。而所谓超人力的邪法妖术,大概就是能够利用这些不可知的‘条件’,这时,白骨能够移动,河海之水可以沸扬,天气之阴晴,也可以使之变化
杜希言道:“奇怪,你曾经想了许多么?”
云散花道:“我修习忍术之时,那位老师父与我讨论过这种问题,他的确具有一些超人力超理性的力量。”
杜希言道:“所以你相信真有邪术,是不是?”
云散花道:“是的,我也曾对世人研究过一些有关这方面的反应,每个人总是半信半疑,觉得承认真有邪术的话,与理性有抵触,但又不敢完全不信。甚至他们亲眼目睹过一次,又解释为偶然的现象。”
杜希言道:“的确是这样,可惜我没有机会与白骨教主素尸神君当面谈一谈。”
云散花道:“谈不得,他就算不杀死你,也不会讲实话。”
杜希言讶道:“你又如何得知的?”
云散花道:“因为修炼邪术之人,禁忌极多,像这种问题,乃是忌中之忌.以我想来,他非杀死你不可。”
社希言沉思一下,才道:“那么我得向正经的修仙炼气之士请教。”
云散花笑一笑,道:“他们的回答,你决不满意。”
杜希言道:“你晓得他们如何回答么?”
云散花道:“当然啦!试想他们若是不相信修仙得道,定能成功的话,他何必去修炼?
所以他回答汕佛之说属实之时,你不会相信的。”
杜希言道:“成仙成佛这个题目太大了一点,我研究的是仙术或是邪法到底是真是假的问题,如果他们肯表演他术给我看看,也能使我相信。”
云散花笑道:“得啦!想考证这个问题之人,天下古今比比皆是。而事实上真正练到可以成仙之人,他不会与你这凡夫俗子见面,更犯不着表演仙术,让你相信,你想知道有没有,看看这白骨教还不是一样?”
杜希言道:“我们是较为相信邪法妖术之存在,因为这是利用一些奇异的物质,加上心灵的力量,以毁灭一些生命事物,破坏自然的秩序。始得知道,世上各种力量中,要以破坏力量最为巨大,而且无所不存在。”
云散花点点头,道:“总而言之,没有人能证实心中一切之疑。而且你根本不知道别人具有那一种才智,也不知道他的思想,以及对事物的反应她现出深思熟虑的表情,又道:“例如音乐,就有些人能听到我们都听不见的天籁,或者用乐器奏出美妙绝伦的曲子。在没有这等天才之人来推想,常人一辈子也找不出其中道理。”
杜希言虽然认为她的取譬,并不十分恰切,但也颇有道理。而他曾经阅读过一本“圆光术”的书籍,施术之人,可以利用催眠力量,使受术的童子看见千百里外的景象事物,或是未来种种变化等。
他暂时放弃了讨论,再从每道石隙向外窥看。
不一会,他已查清楚每一条缝隙可以看到的地方。这么一来,等到有事之时,便不致于慌慌张张的找寻了。
突然间云散花走过来,一把拉住他,直退向角落。
接着,石门被人推开,透入光线。
但见来人是个白衣少年,也就是双星使者之一。
他虽然是背光,可是杜云二人仍能看清楚他的侧面。但见他虽然挺拔敏捷,然而面色发青,眼带邪光。
这个白衣少年走到一张高几上,打亮了火把,点上两支蜡烛。烛光照出此人的三角眼和钩曲鼻子。
几上有两具木长匣,是竖立着的,白衣少年抽开两盒的盖板,从里面各取出一个木人和一盏骷髅头骨做成的灯。
他分别将木人骨灯放置在烛前尺许处,退后数步,轻一摇头,头发技散下来,形态奇怪可怕。
这时云散花已经利用外衣遮蔽两人身体。
白衣少年掣出佩剑,手捏法印,脚踏九宫,疾快绕行了三个圈了。然后一抖剑,口中喝一声“疾”。
但见两根蜡烛的光焰陡然变了颜色,青荧惨淡。这还不说,那火焰居然还会冒起老高,摇摇幌幌。
白衣少年左手捏法印遥遥点去,但见烛上惨青光焰宛有灵性之物,一齐倒向骨灯上,把两盏骨灯引燃。
骨灯上的火焰颜色又不相同,是一种昏沉的黄色。
那白衣少年口中又喝一声“疾”,两烛应声而灭。他这才收起佩剑换好头发,转身行出这石坛下的地下室。
由于室内多了两盏黄灯,四周就明亮多了。
杜希言首先走过去,但还未到达近前,已感到阵阵森冷之风,侵入肌肤。不问而知一定具有邪异的力量。
他不觉鲁莽迫身过去,凝神一望,但见骨灯后面供者的两具木人,身上贴得有一张纸,写着蝇头小字。
杜希言小心看时,其中一个木人身上写的是余小双姓名以及另用朱笔画弯弯曲曲的符录。
另一具木人,便是凌九重了。
云散花走过来,看了一阵,才道:“可惜李玉尘不在这儿,否则她一定懂得此中奥秘。”
她再往前行去,似乎不曾感到有阴气侵体。
杜希言晓得她是有至宝护体之故,当下也行上前去,仍然感到阴寒难当。他叫云散花回来,与她相拥而行,便没有这种感觉了。因此试出了丹凤针也可以庇护与她贴体而行之人。
他们在几边查看时,两盏骷髅黄灯的火焰摇摆得非常厉害,随时有熄灭的可能。如果他们退开两步,就恢复如常。“可见得这又是丹凤针的关系。”
杜希言想了一想,便低头用力吹灯。
他的内力何等强劲,这一口气,弱一点的人可真受不了。然而劲风过处,灯焰往后倾飘,扯得老长,却不熄灭。
云散花道:“真是怪事,我来试试看。”
她振唇猛吹一下,灯焰也如刚才一般,倒而不灭。
杜希言道:“恐怕要用丹凤针才行啦!”
云散花道:“此灯既有邪法,一旦熄灭,妖人岂不是马上就知道了?”
杜希言道:“待我看看情况再动手。”
他移开数步,找到合适的石隙,仰头窥看,目光到处,但见凌九重眼皮欲垂,目下只是勉强撑开而已。
他迅即移向另一道缝隙,但见余小双虽然也有磕睡昏沉的表情,但比起凌九重,却要好些。
由此可知那两盏髅骨灯与贴有符录的木人,对他们都发生影响,但表面柔弱的余小双,却比凌九重还坚强些。
杜希富忖道。“这一定是古书中记载的厌胜之法,只要弄灭两灯,他们即可复元。但那么一来,敌人势必知道。”
他敏捷地从各处石隙查看上面的情形,到了右方,突然一楞,招手示意云散花快点过来瞧看。
原来在石坛的一隅,此刻多出了三个人。
其中有两个相识之人,使他甚感意外,敢情就是一直使天下武林混乱不安的许公强和扈大娘。
这对残恶年老的夫妻档,向邪教勾搭,原非奇事。
奇是奇在白骨教向来不与武林人来往,因此,对于许氏夫妇的神通广大,委实不能不佩服。
与许氏夫妇在一起的,是个中年道人,雪白的道格上,画着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壳,正当胸前。
他们正在交谈,但声音很小,全然听不见,云散花马上探囊取出一物,却是一个由三截两寸长竹子合起来的圆筒,一头贴石,另一头让杜希言的耳朵凑上,顿时把上面谈话的声音,尽行摄入耳中。
只听许公强道:“章真人,这两名人犯有没有服用过药物?”
被称为章真人的白衣道上应适:“没有,他们是受他法禁制,只等眼皮一闭,双双睡熟,便是失去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