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此起彼落,不到两句话功夫,已拆了十七八招之多,每一招一式,都极尽精微奥妙之能事。
乍看之下,李天祥剑光极盛,功深力厚。先行出手的席自率反而好像落了下风似的,大有狼奔系突之象。
但十七八招拆下来,人影倏然分开,但见李天祥那么深沉老练之人,也变了脸色,十分苍白。
敢情在他左肩上,衣服已划破了,鲜血正不断地渗出,霎时间已染红了一片。
席自丰击败了敌人,信心更强。
目下只要李天祥不弃剑认输,他已有了把握可以杀死李天祥,因此席自丰决不肯先行停手。
许公强等人征了一下,才记起鼓掌喝采。
杜希言突然高声道:“席自丰,我有几句话跟李真人说,你肯不肯暂停一下?”
席自丰晒道:“你想替他裹伤么?”
杜希言摇头道:“我得趁你们之中还没有一个人倒下的机会,先向他交待几句话。”
席自丰果然中计,心想:“即使杜希言借此机会让李天祥喘息,以便恢复体力,但大势已经形成,不怕他们能飞上天去。”
当下爽快点头道:“使得,但不该太久。”
杜希言道:“李真人,这边来。”
李天祥走过去,低低道:“什么事?”
杜希言道:“你的伤没事吧?”
李天祥道:“没事,我还堪一拚。”
杜希言道:“你记着不可施展三环套月这三招,相机使用回风旋舞和逍遥势等划招,大概可以扭转败局了。”
李天祥一听而知必是三环老人告诉他的,当下点头道:“还有没有?”
杜希言耸耸肩,道:“没有啦!”
李天祥道:“谢谢你。”
回转身去,再向席自丰迫去。
席自丰见了,心头一震,暗念假如杜希言竟有振奋李天祥斗志能力,则此人之高明,更在李天祥以上了。
他已感到对方刻势比先前凌厉十倍,一下子已迫到面前。当下已无暇多想,长啸一声,发剑攻去。
只见这两大高手迅快的挥创持斗起来,激烈无比,转眼工夫,再拚了十七八把之多。
人影倏然分开,只见李天祥衣袖再裂开一缝。但伤势极轻,只不过划破了一点皮肉而已。
可是席自丰这回也受了伤,由于武当的内家剑所取部位,均属穴道。因此席自丰身上虽不见血,可是一条左臂劲力已失,移动不得。
双方又对峙起来,席自丰瞪大双眼,才厉声道:“李天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天祥道:“好极了。”
席自丰深吸了一口气,使出“鬼王”摘传身法,又向李天祥攻去。
顿时人影乱闪,到光飞旋。
忽听“砰”地一响,一条人影飞出圈外,跌在地上。众人视之,敢清正是鼎鼎大名的武当高手李天祥。
众人急忙还看席自丰,但见他虽然站在原地,但身躯摇幌了好几下,才能稳住。
杜希言大惊之下,举步向仆地未起的李天祥奔去。
忽听三环老人洪声喝道:“杜希言,站住,他人都死了,还看他于什么?”
杜希言一怔,果然停住脚步,虽然感到这个老人的话说得太以无情,但毕竟非常有理。
如果不去理会李天祥的话,则唯一要做之事,就是挥刻上去对付那可恶的谈笑书生席自丰。
只见他手中的黄星剑,陡然闪耀出强烈眩目的精芒,连人带剑,凌空飞起,疾如掣电般向席自丰射去。
两侧暴喝连声,许氏夫妇以及两个蒙面人,都跃起拦阻,兵刃交舞,声势浩大之极。
但杜希言只发现其中一个蒙面人的约镰枪攻及,其余的人,都自行退开。
杜希言胆气一壮,抖腕一招“白云出蛐”,剑势疾挑,“铬”的一声,已挑开了对方的钩镰枪。
此时杜希言的身形往下落,距地面尚有三尺,照理说对方本可趁机跃退,或是迳行再攻,俱无不可行。
谁知天罡绝艺果然不同凡响,那斜斜举起的宝剑,后着变化之多,难以窥测。那蒙面人空有一身武功,却不知如何应变才对,呆得一呆,剑光精芒已电扫而过,顿时血光冒现。
只见一条手臂齐时连枪一同掉落尘埃,那蒙面人惨叫一声,回身就跑。
杜希言刷地扑到席自丰前面,挥创攻去,口中怒喝道:“看招。”
席自丰动也不动,等到敌剑迫近,这才坚剑疾撩。两刻相触,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震得四下之人耳朵尽是嗡嗡之声。
杜希言虽然没有什么经验,可是这种特异巨响,究竟出乎常情之外,登时记起了剑话中提及的话。
他退开两步,定睛向席自丰望去,只见他神色冷淡,外表上可看不出他有没有受伤?
当下高声道:“敢请他手中之剑,也是灵壁剑炉三宝之一,我想不是‘日精’就是‘月魄’无疑了。”
席自丰冷哼一声,不予置答。
杜希言心中一动,忖道:“莫非他已受伤,是以不敢开口,以免露出马脚?我且再试他一试便可知道了。”
于是又说道:“席自丰,灵壁三宝向来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话你想必知道?”
席自丰皱了一下鼻子,仍不开腔。
杜希言这时已确知对方真的不敢开口,可见得负伤在身。不趁这刻诛杀了他,更待何时。
当下挥剑猛攻过去,施展出天罡绝艺,一连使出自己连得起来的七招。
席自丰举剑封架抵御,招招都是武当正宗内家剑法,绵密之极。加上他功深力厚,抵御六招之中,倒有四招是对上剑的。是以一时之间,巨响频传,震得四下之人耳朵都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三环老人目下正以快逾鬼魅般的身法,缠住许公强夫妇和另外一个蒙面人。正因如此,杜希言才能专心一志的对付席自丰,不受任何侵扰。
百毒教主成金钟打开始时,就没敢出手。
这回已不知溜到那儿去了。
三环老人乃是当世硕果仅存的几位青宿之一,功力之精湛深厚,世无伦比。目下虽然力敌三高手,仍然绰有余裕。
同时他已看见席自丰仗着武当划法,抵住杜希言的情形。
他勃然大怒,抖丹田喝道:“席自丰,你敢再使用我武当剑法,别怪老夫要出手取你性命了。”
席自丰听到三环老人的警告,不是不想听,但除了这武当内家剑法,还可以支撑一时,护身救命之外,已无第二条路可走。因此他只好置之不理,继续施展武当派更高无上的“一字慧剑”。
杜希言又从头攻了七把,但见对方虽然非常严密地—一挡住了这七剑,但脚下寸步不移,苦守原地。
他登时若有所悟,刷地跃开,连连喘息,作出耗去无数气力之状。
席自丰冷冷一晒,举步向菜地行去,每一跨步,都出去六六尺之远。
他才走了四五步,但觉背后剑风劲厉袭到,迅即停步发创抵御,当当当又一连架了三刻之多。
杜希言刹住创势,但见他居然面不红,气不端了。
他高声道:“席自丰,我劝你弃剑就缚的好,送到武当山上,也许尚有活命的机会。如若仍要动手,我瞧你今日一定活不成了。”
席自丰皱眉道:“这话怎讲?”
杜希言道:“你分明已受内伤,所以你刚才死也不肯移步,也不肯讲话。现在你犯了这两宗大忌,你看,你额上鬓角都冒出热汗了。”
席自丰倒抽一D冷气,心想:“这厮莫看他年纪轻,经验不丰,但观察力之强,应变之能,却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当下谈谈道:“既然如此,你就动手试试看。”
杜希言晓得已无须多言,暗念我即使不能当场杀死你。但累也要把你累死……
他果然采取疲劳战术,冲上去挥剑猛功,一阵数招之后,又转到另一个方向进攻。
霎时“当当”巨响,不绝于耳。宛如深山古寺中的巨钟长鸣一般,足足可以传出三数十里之遥。
那边厢许公强夫妇突然间使出合作惯熟的联手招数,双杖上下翻飞,杀出一个空隙,齐齐冲过了三环老人的拦截。
但见他们疾向木屋那边奔去,三环老人也不拦阻,长笑一声,全力对付这个蒙面人。
许氏夫妇在震耳巨响中,已绕过木屋,突然楞住,原来在十几二十丈外的大阵边缘,站着一排八九个人,堵死了出谷之路。
他们迅即对觑一眼,扈大娘用手肘顶他一下,道:“往左边山上跑。”
目下这双绝大阵其中的毒阵已经被破,所以他们已无忌惮,但须按着乾度方位,通过奇门阵法就行了。
是以许氏夫妇迅速地踏过一畦绿的瓜菜,直奔左方的山边。他们脚下踏过的瓜菜,尽皆出现枯萎之色。
他们一人阵,外面的人便在阵法开合之际,把阵内的情状看得一清二楚。
慧海大师诵一声佛号,道:“奇怪,竟是许氏夫妇在奔窜,其余的人,不知怎样了?”
阔叫花姚不义接口说:“想来还没有人逃出此阵,否则派去两边山上监视的人,定会发回消息。”
铁枝大师道:“既然已见到许氏夫妇向左方逃走,那边虽有两人,但仍须派人赴援才好。”
飞虹夫人道:“这话甚是,刚才锡杖大师自告奋勇,暗中去监视凌九重,虽说有这位大师在场,不虞有变,但到底人孤势单……”
要知锡杖大师乃是少林寺著名高手之一,所以如果铁杖大师不说话,别的人也不便开口,免得有不给少林派面子之嫌。
慧海大师颔首道:“那就有烦女菩萨和铁杖师弟走一趟。”他回头过来,又道:“另一边山上,只有孙玉麟大侠一个人,有烦丐帮两位长老走一趟,助他一臂之力。”
这些高手都领命迅即去了,剩下慧海大师、范珊四五个人,仍然守住这一些迷茫膝脆的阵前。
木屋后面的“当当”巨响,已经响了二十余下。
三环老人片刻以间,已把那蒙面人点了穴道,生擒活捉。顺手揭开了他的蒙面巾,看了一眼,就丢在地上,举步向杜、席二人那边走去。
他瞧了不久,发现杜希言现在已可以施展十四五招天罡绝艺,威势比起最初对付成金钟之时,显然又大不相同了。
这位当代替宿心中明白,杜希言的确是运气太好了居然碰上了以一流高手喂招的机会。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的进步,决不是可以用道里计算的。
为了成全这个坦诚良善的青年人,三环老人暂时不作任何行动。除了看杜希言的战况外,还不时抽空回首四顾。
他在阵中望出去,四下都能看得明明白白。除了谷口的一面,被木屋所阻之外,其余都能一览无遗。
但见左方山坡间,许公强夫妇纵跃如飞的奔窜,距他们约有十多文,飞虹夫人和铁杖大师正以全速奔行。
坦由于地势所限,铁杖、飞虹二人可看不见许氏夫妇。
看这情形,许氏夫妇已可以逃走无疑。
当下转头望向另一边的山岭。
只见在离地不及三四丈高之处,有三个人正在厮杀。
三环老人提聚功力,精神尽苹眼中,登时视力增加了数倍,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正在厮杀的三人面孔。
这三人是两个对一个,孤身的是个年轻人,手使长刀,神态威猛,招式骁悍。但夹攻他的是成金钟和一个蒙面大汉。
后者使的是紫金八角相,招熟力沉,一望而知乃是冀北冯金极这一家的路数。
他估量一下距离,晓得不易及时赶到援助那孙玉麟,况且此地尚有本派叛徒席自丰,决不能放过的,因此,他只好叹口气,心想:“孙玉麟如果沉得住气,改变打法,不再逞勇攻敌而侧重防守的话,也许可以支持到自己赶去。”
忽见两条人影如流星赶月般奔到山脚,定睛看时,原来是丐帮鼎鼎有名的穷阔二丐,顿时大觉宽心。
他的目光收回来,向席自丰望去,只见他满头热汗,面色苍白,已露乏力之象,不禁又急又喜。
这位名门香宿喜的是那席自丰分明全仗本门心法,苦苦支撑,如果不是本门的内功以气脉悠长见称,同时这一字慧剑又玄妙无方的话,他早就欧在杜希言剑下了。急的便是席自丰犹能支持,事情未成定局,总是叫人难以放心。
他的心情长久以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波动过了,焚灼中转眼向左方山边望去,突然一怔,故情山边一共有三个人,正在说话。
这三个人共计是飞虹夫人,铁杖大师以及少林寺另一位名家高手锡杖大师。
他们只说了几句话,便一齐纵身向山上奔去,无疑是继续追赶那许公强夫妇了。
三环老人诧讶忖道:“看来锡杖大师乃是早一步到了山边隐匿起身形的,既是如此,何以会错过了许氏夫妇?”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惊即逝,因为这刻杜希言突然连续猛攻三招,凌厉之极,当当当一连三响,比之先前更为震耳惊心。
杜希言墓地刹住到势,与对方相距四尺,宝剑斜斜指位对方。
他创上强大无伦的气势,仍然笼罩住对方。这一股压力,较之真刀实剑的砍劈,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环老人心情一宽,举步走过去。只见席自丰在场中,忽然松手,宝剑掉在地上,发出“拍”的一声。
杜希言疾掠上去,一脚踢中他的小腹。席自丰哼一声,摔出六七尺之远,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杜希言记得席自丰与李天祥的约定,当下向三环老人道:“老前辈,这个作恶多端,用心难测的人,请您带走,或者可以审问出一些内情……”
三环老人这才过去,一脚踢在席自丰身上。席自丰连滚数尺,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便动都不动了。
杜希言讶疑地看这位老人如此处置法,心中甚感不解。因为他弄死了此人,岂不是不能押解回武当,处以叛变之罪了?
方在想时,三环老人已解释道:“他用力过甚,一口血郁积在胸臆间,如果不及时消解,只怕无法活着送到敝山,现下他被我顺制住穴道,也不致有性命之忧了,至于天祥师侄的伤势……”
说到这里,两人已同时走到李天祥身边。
杜希言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侧面,不由得大吃一惊。
三环老人蹲下去,伸手拉起他一只手,替他把脉。
同时有意无意地向四下查看。
看看没有别的人了,才轻轻道:“你可以讲话啦。”
李天祥道:“小侄无能,竟不能亲自拿下那叛徒,实在惭愧得很……”
原来当杜希言瞧他之时,他竟是睁开眼,并不是伤势重得不能动弹的样子,是以他大吃一惊。
只听李天祥又说道:“以弟子推测,对方这个组织,极不简单。席自丰诚然已是当世不易找到的人才,照事论事,他有足够的资格当领袖。虽然如此,但其实幕后尚有一个神秘人物,那个人也是真真正正的领袖,连席自丰也得听命于他……”
三环老人道:“照你这样说,你之所以作作伤重不起,竟是想退居幕后,与那神秘人物斗一斗了?”
李天祥道:“是的,啊!对了,杜先生,请弯低身子,诈作与家叔讲话。”
杜希言如言作了,三环老人道:“我看不见有什么可疑之人。”
李天祥道:“这一个神秘人物,厉害的很,定然有些本事,能出乎咱们意料之外的,因此,咱们小心点,总是有利无弊。”
三环老人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可是这话实在不可轻易出口。”
李天祥道:“弟子大约可以猜个十不离九。唯有此人,方使师叔感到为难,不肯轻易道出……”
他停歇了一下,才缓缓道:“是不是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