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环老人摆摆手道:“不必再小道小道的了,方才老夫唤你小道长,不过是逗着你玩玩罢了,莫非你还真当自己是玄门中人么?哈哈……”
杜希言面上一红,呐呐道:“老先生既已看破,尚清代为守秘,小可姓杜名希言,本是一俗家子,所以乔装道土,说来话长。”
三环老人笑道:“你用不着解释,老夫自最明白,须知武当派内上下数百名道士,没有一人老夫叫不上名字的,如果你冒充别家的道士,老夫方才也不会上来与你闲话一场,更不会怀疑你的身份而戏弄于你了。”
杜希言这才明白道:“原来如此,只是老先生何以看出我并非是别家的道土呢?”
三环老人甚鹰微笑道:“好!我告诉你,我武当门下的道士,所着道装和别家略有不同,开领高低,以及右襟的盘扣,都有异于一般,是以老夫一眼就看出你所穿的乃是武当道袍,而你这个人却又是老夫未曾见过的,自然会对你心存疑惑了。”
杜希言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些规矩,李真人可没有告诉我。”
三环老人呵呵一笑,道:“李真人又何尝会料到老夫会突然来此,现在老夫身份既已显示,误会冰解,也就不再多说了。”他停顿一下,又接着道:“孩子,方才老夫看你动手出招,分明已学了一些天罡绝艺,可是?”
说到这末尾“可是”二字时,他眸子里射出锐利的光芒,注视对方,好像能直接看人杜希言肺腑一般。
杜希言点头道:“是的,也是头一次用来对敌,倒叫老先生见笑了。”
三环老人颔首道:“你倒是蛮老实的。”
说到这里,这老头儿顿了一下,轻咳一声道:‘小友,老夫颇有意传授作几手功夫,你可愿意?”
杜希言微微一楞,道:“老先生之意,可是要收小可做徒弟?”
三环老人点点头,道:“是的,如无师徒名份,岂能传授绝艺?”
杜希言但觉那“师徒”两字,好像一个巨大枷锁一般,心中说不出多么害怕,连忙摇头,道:“谢谢您老人家的好意,但小可自个儿揣摩也就行啦!”
三环老人眼中闪过不悦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恳切地道:“孩子,你如果没有老夫从旁开道指点,你所学的那些功夫,极难发挥功效。譬如说,像方才你遇见了诸如蒙涉那类的厉害人物,你就非要吃苦不可,甚至于还会有性命之虑。”
杜希言听了这话,内心不免有些犹豫,当下把这件事很快的想了一遍,但觉三环老人之言不能说没有道理,可是他自己却有另一套想法。
第一,由方才与蒙涉动手过招的经验,他虽是被蒙涉点中了穴道,可是一上来的五招,却是他自己悟出来的。
这说明了,他并不一定要旁人指点,自己似乎也是有领悟贯通的能力。
第二,如是接受了他的传技,便是他门下弟子。这一有了师生之谊,对自己无形中是一种莫大的拘束。
试看他方才痛恶那蒙涉背叛师门之情形,此老对于师道甚是重视,自己一向自由惯了,何必找这个麻烦?
基于以上两点,杜希言当即打定了主意,摇头道:“老先生的好意,小可心领,可是小可另有苦衷,恕难从命,还望你老人家原谅才好。”
三环老人皱了一下眉,道:“孩子,你放过了这个机会,实属不智之举,你还是再考虑的好。”
杜希言深深一鞠躬道:‘小可已想得很清楚,小可乃是自由之身,实在不愿牵扯介入江湖的是非恩怨中,是以也不想学什么武功,真对不起。”
三环老人微征,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也罢,你此刻上那里去、’杜希言道:“不瞒老先生,小可要去救一个人,如去晚了,只怕那姑娘三环老人道:“你与那蒙涉对话,老夫俱已听见,莫非你真的要去上当不成?”
杜希言讶道:“那是圈套么?”
三环老人道:“蒙涉是何等狠毒的人,他既然说出那位姑娘的藏处,那地方必设有极厉害的埋伏,你这样冒失的去,定会中计。”
杜希言恍然大悟,不禁大为佩服,暗想到底美是老的辣,这一点我竟没有想到。
可是眼前已不容许他多所犹豫了,因为云散花的情影芳容,直在他眼前晃动,甚至听到她震惊呼救之声。
非去不可,当下决然道:“多谢老先生提醒,小可记在心里就是。”说完转身行去。
只听三环老人唤道:‘孩子,等一等。”
杜希言转过身子,道:“老先生还有什么见教?”
三环老人点头道:“老夫很赏识你的坚毅精神,这样吧,你在此稍候一刻,容老夫回去与李天祥打个招呼,再回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杜希言想了想,本要婉拒他,可是一来怕对方恼羞成怒,再者对方是一番好意,更何况多了他如此一个厉害帮手,总比自己支身涉险的好。
心念转过,就点点头道:“老先生既有相助之心,小中怎会不知好歹,尚清快去快来。”
三环老人道:“当然啊!我马上就回来。”转身一纵,如星坠石陨一般疾驰下山,很快就去远了。
杜希言眺望了一阵,回身在~块山石上坐下。
他此刻心情不定,脑子里总是惦记着云散花的安危,又想到孙玉麟不知会不会与三环老人一齐来此会合?
目光一转,望见蒙涉的尸体,不由想道:“此人果然是一个足智多谋,武功高强的厉害人物,今日如非是那三环老人甚鹰突然出现,看来自己真还难以逃开他的毒手,真是好险。”
思路循此而往,不禁又联想到方才他说的话,忽然心中一动,一跳而起,心中暗暗叫道:“不好,蒙涉方才不是说过,那成金钟已是垂涎到云散花的美色么?说不定此刻已经……我岂能再耽误时间,说到那儿很危险,虽然有理,但总是尚未证实之事……”
这么一想,便再也没有心情来等葛鹰转回,匆匆向着峰下奔去。
他脑中记着蒙涉方才指出的方向,一路疾奔,不久下得峰头,顺着那条西边小径而去。
蒙涉告诉他经过一座把坍大半的道观,他一面疾行,一面留意察看,不知不觉已翻越了四座山岭。
他的轻功颇佳,此刻展开身法,但觉两侧树木山石倒退如飞,自己也觉得步履轻捷,较之首日真有天壤之别。
已越过这数座山岭,但见地势渐平。四下野生着许多竹子,杜希言停下脚步,辨别了一下方向,正要继续前行,忽然听得前面竹林内一阵鸟鸣之声,飞起了十数只斑鸠。
这群斑鸠拍动翅膀,在空中发出甚大的响声。
杜希言心中一动,他知道必是有人经过,否则斑鸠不会无故惊起,当下赶快闪人林内。
他身子方自藏好,但见白影一闪,一个白衣长身青年,已窜落前面不远的地面。
这八七尺长躯,一头长发技垂肩后,前额束有一道银箍,闪闪发光。身上穿着一件长可及地的白色长衫,腰上扎着一根黑色的丝带。插着一柄雪亮的板斧。一双眼睛,凶光四射,自现身后,不时的四下望着,好似在搜寻什么似的。
杜希言心中一惊,暗想莫非我的形迹被他发觉了不成?
这人生就一张“目”字形长脸,面色奇白,两腮无肉,一张厚唇掀起,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相貌极是丑恶。
白衣怪人四下看了一阵,在他转动时,杜希言才发现他左耳上坠着一枚碗口大小的白色骨环,样子极为怪异。
杜希言皱了一下眉,心想今日所遇见的怪人可真不少,行动诡异,面目丑恶,多半也不是好人。
但见这怪人老是盘旋下走,真令人猜不透他意欲何为。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白衣任人凶光四射的眼睛又向四下看了一阵,突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怪异声,道:“老子已经看见你了,还不出来么?”
他口音甚怪,杜希言立时请出来他绝非是汉人,很可能是苗族。
杜希言不去理他,过了一会,那白衣怪人仍无动静,当即晓得他说的是诈语。
照这情形看来,这白衣怪人,定是成金钟一路的,也许是他的门下,派在这儿把守。
若然如此,自己要想通过,势必先要除去此人不可。
要知他已有了一点动手搏斗的经验,是以现在他对于与人交手,已不如先前那么紧张。
不过他目下却不得不先把在古堡内所学的一些天罡绝技招式,急速的在脑中加以串连起来。
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杜希言却紧紧抓住这个机会,迅速的整理着这些招式,至于那白衣人说些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去注意听。
白衣怪人这时身子转到了另一边,仍然是老套,大声道:“老子已经看见你了,还不出来么?”
如此又转了一个方向,向前走了几步,依样又说了一遍,最后竟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嘴里低声自语着,也不知说些什么。
但见他怀抱着胳臂,眼睛不住地东瞧瞧西望望,大有守定此处不离开的意思。
那白衣人所坐定之处,正是通往那座圯坍道观之路,舍此而外,非但要大绕圈子,恐怕仍将被断崖峭壁隔绝,无法通行得过。白衣丑汉坐了一会,正目无聊.忽然面前竹林内走出一个神采丰朗的小道主,不由得一跳而起,道:“好小子,你真的来了,我等你半天啦!”
亲人正是杜希言,他已决心仅天下绝艺与对方一排,这时神情甚是镇定,打个稽首道:
“施主高姓大名,等候小道有何责干?”
白衣丑汉目射凶光,道:“我师傅所说的宝剑,正在你身上,哼!哼!你正是我要找的人。”
杜希言胸有成竹的解下了背后长剑,从容笑道:‘访才小道多有开罪,现在是特地向令师赂罪,并且亲自送回宝剑来的,尚清施主体带我去见分师才好。”
白衣五汉狞笑道:“放局!我师傅怎会见你?还不把宝剑献上来,我看在你自动送剑的份上,叫你死个痛快,包你无痛就是。”
说完,大步向杜希言面前走来。
杜希言为聚右碗,紧握创柄道:“我如送刻与你,你就不应该取我的性命才对。”
白衣五叹道:“那要看我高兴了。”右手伸处,作势欲问宝剑抓去。
杜希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贫道怎知你所言是真,也许你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冒充是成金钟的弟子来骗取此刻也未可知。”
白衣丑汉道:“放屁!我就是百毒教中金银双娃之一,谁能冒充?”
杜希言点头道:“这么说你就是金娃了?”
白衣丑汉厉声道:“老子是银娃,有刀为证。”
一翻手,呛嘟嘟撤出了一口银刀,他目射凶光追:“金娃是我哥哥,所用兵刃乃是一口金刀,我用的则是银刀。”
杜希言一眼望去,但见对方那口银刀,虽然是寒光闪闪,但接近刃口部份,却隐隐现出一抹乌黑的颜色,登时晓得此刀必然奔过剧毒。因此也就可以证明他所说不虚,必是成金钟弟子之一。
由银娃口气中,杜希言可以判断出,这家伙是一个心粗气盛,性情暴戾之八,这等人心思较疏,如果言词巧妙得当,或可由他口中骗出一些可供推测的线索来。当下极力装出谦恭之状,道:“施主不要生气,小道不过尾随便问问罢了,现在就把宝剑交上。”
他单手紧握创柄。把剑鞘递到银娃面前;银娃道:“老子用这四刀杀你,包你不痛。”
说时,一把握住了剑鞘,向怀中一带,同时右手银刀“雪花盖顶”,一刀向杜希言头上劈下来。
杜希言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着,他手握剑辆时,暗以姆指紧压剑上哑黄,是以银娃一拉剑鞘,宝剑顺势而出,杜希言身子一转,快如飘风,掌中刻划了一个半圆形的圈子,猛然挥出,闪耀出一片眩目的光芒。
银娃骇然失色,但觉敌剑不知如何竟封住了所有的方位,使他无法闪避。银娃何曾会料到对方有此一着,更何况杜希言诡异的划招,奇快无比,银姓日中惨叫一声,登时抛刀倒地。
杜希言万想不到居然一招了事,心中也未尝不暗暗吃了一惊。时间已不容许他再多想,当下匆匆由银姓手上取过了剑鞘,迅即把宝剑背好,只见银娃俯卧在血泊中,这一剑到底砍在他什么部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杜希言把尸体拉人竹林中,在尸身上晒了些竹叶,如此就不容易被人发觉了。
杜希言神采奕奕的步出林子,他记着蒙涉告诉他的话,向着那座破道观绕去。
道观年久失修,经风雨侵蚀,窗门油漆多已剥落,两扇破门,随着风开开合合,发出吱吱的声音。
杜希言忽然停身,侧身向着观内听了听,一种奇妙的感觉,使他认定其内必藏有敌人,虽然眼前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一步步向着观内走去,晚霞映射着殿顶的琉璃瓦,交织成五彩缤纷,几只麻雀在檐顶吱吱喳喳的叫着,他正在门人口处,略站了一会,正殿内有几个人坐着的影子。
杜希言慢慢转到偏殿,由半敞着的窗户向里略窥了一下,隐隐约约的有几个人坐立其间。
他一声不响的步出道观,心中已明白一切,只是眼前他并不愿在此逗留,也不愿多事,所异者,现内这些人,也没有一个走出来。
杜希言绕着道现一直走下去,前行约半里左右,有约亩许大小的一片田畔,种植着各式各样的瓜果青菜,他心有所悟似的停下来,慢慢细看。
他向这片广田望去,但见一块田里种着碧绿的油菜,另一边却是大棵的卷心菜,还有开满了黄色小花的花菜,杜希言知道这是用来榨油的一种菜。
左边田地里,是一片结实累累的瓜田,却也十分整齐的划为四块,分植着西瓜、南瓜和一种北方的甜面瓜,还有一块是老倭瓜。
“是了,此乃诸葛武侯的八阵图遗法变化而成,看来这其中大有文章,我须得慢慢推敲一下才行。”
天空的彩霞,映射着这片田地,青的青,白的白,微风吹动时,各有色泽,令人陶醉。
这片田地的中心,盖搭得有一间木屋,木屋上爬满了藤蔓,开着细长的喇叭花,这时一扇窗子正敞开着。
背窗部位,一张木床横列,床上褥被齐全,云散花面泛桃花,秀发披肩,横躺在床上,顺着她那双美丽的眸子望处,可以发现这屋内尚坐立着两个人。
坐在椅子上的,乃是黑衣白发,瘦高身材的百毒教主成金钟,他身侧站着一个白衣赤足少年,这少年右耳处垂着一枚骨环,豹头坏眼,相貌狰狞。
他二人四道眼光,直直的逼视着床上的云散花,忽听成金钟道:“你还是暂时不要多动的好,子时一过,你身中毒气,开始蒸发,那时会比现在好受一些,如果你若想下床行动,却非老夫独家解药不可。”
云散花冷冷道:“你想要我求你么?你是在作梦。”
她眼睛在这房内四下望了一下,又听成金钟道:“你不必多费心思,老夫可以告诉你,眼下即使老夫为你解开毒禁,你也是逃不掉的。”
云散花道:“我没有打算逃跑,只是在想,这间房子里,是不是只有你们师徒二人不成?”
成金钟阴森地笑一下,道:“自然不止老夫师徒二入,譬如说李玉尘仙姑以及许公强夫妇,也都是老夫的上宾。”
云散花微晒道:“就凭这三人,恐怕还请不动你的大驾广成金钟点头道:“不错,自然另外还有一位朋友,只是这位朋友的大名,恕老夫不便奉告。”
他那双深沉的眸子,突然锋利如刀,注视着云散花,道:“云姑娘你可知老夫对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