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决心非常坚决,以致不知不觉增加了气力,掩紧杜希言的嘴巴。
杜希言的后脑几乎碰在石头上,心想:“她这是怎么搞的?难道你不用这么大的气力,我就会开口出声不成?”
云散花目光一转,望向杜希言的眼睛,只见他仍然流露出震惊之色,可见得对方说出的施毒手法,必定难以抵挡。
她一点也猜想不出这是怎样子的手法,也不懂施毒之道,是以无从设想防御之道,完全没有法子帮忙。
因此她不禁怀疑自己禁止他开口说话,是不是明智得当之举?
成金钟心狠的一顿杖,又发出铮然一声,可见得他这支绿藤杖,不是竹木之质。如若真是藤杖,则必定是种世所罕见的异种。
只见他一摇头,头上倌着髻的白发,立即散开披垂下来,映在那一身黑衣上,份外触目。
再配上绿色的粗藤杖,两个红色的小葫芦,益发有一种令人眩骇的诡异气氛。连云散花那等人物,也不由得打个冷颤。
她急速的拿开玉掌,以传声之法,向杜希言道:“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理睬他?”
杜希言突然向她笑一笑,似乎找出应付之法。他长得唇红齿白,俊俏风流,这微微一笑,竟使云散花看得呆了。
杜希言向外面指点,连打手势。
但云散花没有法子明白,当下传声道:“你低声说,现在不要紧,因为他正运功施术,无暇查听。”
杜希言连忙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你把声音送出去,向着岩边那道石缝说话,他听了就会弄错话声来路的方向。”
云散花心想“原来如此”,假如此法收效,或者真会起点作用。问题出在她把声音传到那边石缝,是不是真能使对方弄错方向呢?
只是目下已无可考虑选择了,只好依照此法,传声出去,道:“成教主,你不是曾经宣称不与武林之人作对的么?”
成金钟正好举起绿藤杖,闻声一怔,果然转眼向那道石缝望去,他即使把眼睛瞪出眶外,自是仍然不见人影。
因此他双眉一皱,绿藤权在空中划个圈,然后向石缝遥遥走去。
但见杖尖喷出一阵淡淡青烟,去势迅急如电,一下子就罩过那道石缝。
他又是一皱眉头,因为那边毫无动静,使他白费了气力。
任他是如何可自傲自信之人,至此也不由得气馁了。
他缓缓放下绿藤杖,道:“姑娘是谁?”
云散花道:“我猜目前还是不说姓名的好。”
成金钟道:“其实姑娘说不说已不重要了。因为老夫擅长听音之术,任何人的话声过耳,终身不忘。比起以姓名或面貌辨认,还要准确。”
云散花道:“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只不知成教主苦苦要迫我们现身,有何事见教?”
成金钟愠声道:“这还用得着问么?真是愚蠢。”
云散花顿了顿,笑道:“不是我愚蠢,而是有些事情,必需弄清楚才行。”
成金钟目光直逼发声之处,手中绿藤杖再举,可是却又缓缓放了下来,因为他也知道,即使是出手,仍然是和先前一样,毫无结果,反而使对方轻视好笑。
要忍下这一口气,也真不容易,尤其是像成金钟如此自负奇才的高手,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正因他有过人的心思,毒辣的手段,辅以他举世无双的下毒手法,才衬托出他这个人,在芸芸众生之中,是那么的突出,狰狞而可怖。
他毕竟忍下了这口气,冷冷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老夫大法一经施出,只怕你二人立时形销骨毁,化为脓血了。”
云散花心中一惊,老实说她实在也笑不出来,但是这伪装的笑声,却能使自己收到镇定之功,“冷静”常常是制胜的支柱。
她目光向身边的杜希言望去,对方的目光是肯定的,似乎是在说:那厮的话没有错,毒焰搜魂大法果真有此威力。
杜希言眉头微皱,似想开口说话,但是云散花搭在他唇上的手,仍然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还紧了一些,也许是她认为现在还不到他说话的时候。
成金钟眸子里,散发出一种难以克制的怒火。手中藤杖重重的向足下一顿,火星四射,石屑纷飞,他大声道:“怎么样?老夫已对你们破格宽容了。”
云散花只怕他果然施展出“毒焰搜魂”大法,赶快开口道:“其实你的毒格大法是不是有此威力,姑且不论,我倒是想知道你逼我二人现身,用心何在?”
她这一次却用内功.把声音由线而面的江散开来.乍听起来,这些声音宛若是来自半空、树梢,或是嶙峋的怪石上。
成金钟耳耸如猫,阴森可怖的目光,滴溜溜地四下转动,一点风吹草动,也不会进过他的耳目.可且尽管他细心查听之下,仍然是一无所获。
现在他也知道,对头虽说是两个年轻的人——他直觉认定对方是两个年轻人,其实这也是有根据的。
第一、方才自云散花语音中判断可知。
第二、如果是一对上了年岁的男女,很少会有那股子亲密的劲儿,甚至于他还可以肯定出,这两个人相交不深,但彼此却有素情,他如何能有这种微妙的感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些念头分析起来颇费唇舌,但是掠过成金钟心中,不过是瞬间而已。
对付年轻人,自是不宜急躁,当下态度大见缓和,手中绿藤位模持掌中,冷冷一笑,道:“小姑娘,你也不必故意拖延时间,无论如何,对你们都是不利的。”
他收敛了冷酷的笑容,道:“老夫方才已经说过,我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怨,虽说是你们坏了老夫施展的毒法,可是只要你们现身向老夫赔上一个礼,也就算了。”
云散花道:“我们为什么要向你赔礼?其实你也应该知道,在你施展剧毒之后,我二人依然健在,自非一般泛泛之辈可比。”
成金钟心中忖道:“何以只是这姑娘开口出声,那个少年为何闭口不以他的老谋深算,这问题不过是在脑内一转,立刻有了答案,又忖道:“是了,这少年不过是依附那姑娘而暂时隐住身子的,他一直不开口说话,并非是在思索什么应对之策,而只是怕一开口会露出了马脚,再不,就是那个姑娘不许他开口说话,”
此一答案,立时使得他精神大振,他认为这是自己眼前唯一能制胜对方的反抗。至于对是不对,那就得等候事实证明了。
他冷冷一笑,道:“姑娘你也不必与我饶口费舌,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厉害了,现在,你们既然不肯现身,老夫迫不得已,只好对你们施展辣手了。”
他苍白的长脸,浓重的长眉,闪闪有光的双瞳,处处都显现出,此人果然是一个厉害而可惧的人物。
云散花打了一个冷战,全神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成金钟白发披肩,黑衣拂动,山风之下,猎猎作响,只见他右手绿藤杖墓地向左面挥出,发出了一股凌厉的杖风,其势有如排山倒海,雷霆万钧。
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树倒上扬,砂石飞溅,其势果然锐不可当,由此亦可知这成金钟功力之深,非只是精于使毒一道而已。
云散花目光随着他杖影落处,但见左面一排巨松,竟有数棵连根拔起,也有数探拦腰而折,自然是成金钟杖上威力所致。
只是这却是她想不通的,莫非成金钟另外发现了敌人,而那敌人是匿身在松树之上?可是细看之下,并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那么,他这样作,又是为了什么?发疯了不成?
心中想着,却觉得杜希言动了动,目光中泛出惊惧之色,云散花知道他必有所见,自然不能再捂着他的嘴,不许他说话。
她缓缓放下手,面庞向前微贴,几乎已挨到杜希言的唇上,耳边的一缕秀发,拂在杜希言脸上,痒痒地……她吐气如兰的轻声道:“他这是干什么?”
杜希言见成金钟运动绿枝,劈打着左面的树石,发声极大,此刻发言,自不愁他能听见,而且他早已憋不住了,长长吁了一口气,轻声道:“他要施展毒法了。”
云散花悄声道:“那么他何故要打倒那些松树?”
杜希言道:“这种毒焰搜魂大法,要借助左面来的风力,不信你看,风可是由左面向这边吹、’
云散花依言抬头望去,果见树梢儿确是偏右,显然风力是由左面右。
杜希言正要开口,云散花忽然紧握了一下他的手,原来不知何时,他二人早已累手相接,那一握之下,杜希言立时体会出对方那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所传过来足以荡人魂魄的温情,一时心旋大摇,目光中散发出撩人的情焰。
云散花却毫不在意,她所以忽然握他一下,只是发现成金钟突然住手的关系,现在成金钟又继续挥舞着绿杖,声势较先前更大,杖影掠处,树倒根拔,眼看他已将把左面的障碍物摧毁殆尽。
云散花偏头而视,一碰上杜希言的目光,立时就知是怎么回事,不禁又气又笑,伸出春葱似的玉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道:“傻子,这是什么当口了……你还有此心情。”
明眸流波,那张清水脸上,也不禁浮出了微微红晕,这种感觉,对于才智过人的云散花来说,还是挺新鲜的。
她曾经被凌九重拥抱热吻,也曾欣赏过孙玉麟的英俊豪迈,可是……这些似乎都不能拿来与杜希言相提并论,杜希言虽然不说一句话,只凭着他皎洁的眼神,和他那种斯文的神态,就能紧紧的扣人心弦。
眼前当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大敌当前,怎可分神?云散花轻轻推了他一下,笑道:
“你呀!”
用手向外指了指,又道:“快想个法子吧,你不是擅解百毒的高手吗?”
杜希言心神一荡,恢复惊觉,低头暗叹一声:“惭愧!”
他素来是胸怀坦荡,尤其是自学大罡绝艺,取食除年佳酿之后,灵台更是湛明不过,可是此刻偎拥工人,吹气如兰,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当儿,竟不禁有些意乱情迷。
他晓得这一定是由于石缝内空间太小,两个人挤在一起,身体紧贴,所以没有想到男女之别的时候也还罢了。
一旦转念及此,自然禁不住为之意马之猿了。
他惊觉之后,深深吸一口气,把思想集中在那百毒教主成金钟身上。眼中的情欲之光,登时消失,恢复了在目前的形势下急需的冷静。
这些自然都逃不过云散花的眼睛,在纷紊的情绪之中,她极迅快地拿来与孙玉麟、凌九重作了一个比较,不由得对杜希言油然而生敬爱倾慕之情。
杜希言注视了外面一下,附耳道:“眼前情势,我们唯有调换一个方向,才可苟安,只是如何行动呢?”
云散花摇摇头道:“太难了,我这遮身术只一动,露出身子就不灵啦!”
杜希言道:“那就麻烦了。”
说时他匆匆自身上取出一个扁平的锡盒,那锡盒正如装“丹凤针”的盒子一样的精工,其上雕刻着一只小鸟,小鸟口中咬着一枚小小的朱红色果子。
云散花看得十分惊奇,道:“这盒子里是什么?”
杜希言道:“可解除风毒的一种异果。”
打开盒子,一阵清香直扑面鼻,杜希言取出了两粒,一位给云散花,另一粒给自己放入口中。
那小小的红果,正如盒面上小鸟口中所咬的一般,云散花放入口中,顿觉一片冰寒直贯丹田,紧接着却传上来一阵暖流,遍布全身,说不出有多么舒服。
杜希言收起了盒子,忽然一眼望见成金钟那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注视着自己这边,面上表情诡异莫测;不由大吃一惊。
云散花更是吃惊,赶快拉住他,低声道:“暂时别动,我们只怕小看他了。”
他们果然着了成金钟的道儿,原来成金钟有意弄出很大的声音,好让他二人乘机说话,尤其是要听杜希言的口音,他表面虽是在劈打着树木山石,发出巨大的音响,可是暗中却留神倾听,而且不时中止动作,如此一来,果然被他断续的听到了一些。
他断定出声音的来处之后,心中大喜,手中绿杖向二人藏身处指了指,宏声大笑,道:
“你二人还不出来么?老夫已经看见你们了。”
言罢,突然眉头一皱,鼻子四下闻了闻,冷笑道:“看不出你二人小小年纪,竟然连‘九盘山’的‘朱红果’,也弄到手中,怪不得不怕我的毒法了。”
他这话与事实似无出入,因为杜希言确实拿出朱果,与云散花各服一粒。
可是云散花却隐约感到不对,不过目前情势危急,无暇分心寻思。假如她不是忙得也没有转眼的话,定必发现杜希言忽然间神采焕发,惧色全消,似是因得对方一言,触动了极为惊人的灵机。已经有了应付之法一般。
她赶紧以传声之法,向斜对面的石缝送出,道:“成金钟,我们曾得仙人传授,就算是站在你面前,你也瞧不见。何况我们目下身藏十丈地底,你焉能瞧得见?我念你一世英名,得来不易,目下给你一个机会。如若你从此离开,不再卷入武林间的恩怨纷争之中,我们今日就放过你。假使仍然执迷不悟,那就尽管放手施为,我们总要叫你死而无怨。”
成金钟冷冷一笑,心中却暗想,姑勿论此二人是否真藏于此,我且先试他一试,也许如此一来,可迫使他二人现身也未可知,于是开口道:“娃娃好大的口气,老夫倒要见识见识你们两个小辈,究竟是何许人也?”
言到此,伸手解下了一个葫芦,自其中倒出了数枚大小如豆的淡绿色颗粒,面上神色,更是阴森可怕。
二人距离他寻文之外,可是在成金钟打开葫芦时,鼻中却闻到了一种异味,那种感觉仿佛是忽然行到了陈尸累累的坟场,在月夜下的那些闪闪发光的白骨。
杜希言低声道:“这是一种混合毒磷的东西,小心着火。”
云散花心方惊异,却见杜希言手指弹处,发出了一粒很小的石子,这粒石子击在五尺外的一棵小树上,树身微微一幌。
成金钟早已蓄势待发,只是甚难拿准对方确实藏身处,忽见树身微动,心中大喜,目中叱了声“着!”
只见他屈指一弹,绿光闪处,但听得“波!”一声轻炸,黄烟乍升,那棵小树竟自着起火来,空气中散发出一种磷荫的臭味。
云散花心中叫一声:“好厉害!”对于杜希言的有见于先,更是钦佩。
成金钟虽然一发未中,但绿焰照处,已看出两人藏身之所,当下狞笑一声,手指连弹,一连又发出了四粒。
如此一来,二人再也难以藏身,杜希言一拉云散花,道:“快走。”
那绿色磷丸,迅如闪电,已在二人藏身的石缝处爆炸开来,火光一现,但听得“波波”
连声,云散花急忙闪身,却已不及,那件用以遮身的衣服竟被爆炸开来的火星沾上了一点,立时着火。
云散花连忙使劲拍打,幸而迅即扑灭。
成金钟一声狂笑,身形一幌,已到了二人面前,手中将绿藤杖兜头疾击,一杖向云散花头顶打下。
杜希言自侧边猛然伸手,直向他杖上抓去。
成金钟绿藤杖眼看落下,却被杜希言这种莫测高深的动作吓了一跳,杖势在空中一顿,硬生生的撤了回来。
他目露惊异之色,打量杜希言一眼,道:“你是谁?要知老夫的绿藤杖杖稍,遍染奇毒,而你竟敢用手去接,故是想死么?”
杜希言直觉的感到这成金钟实是色厉内在,他本来也并无如此勇气,只是心念云散花之危,怕她不知对方杖上有毒,着了道儿,一时心急,才会不顾危险,出手抓杖,因为他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