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转角的地方即可。
他欣慰地笑一下,付道:“孙玉麟啊!你毕竟是非常聪明机智之土,敌人如若把你看轻了,非落得惨败之局不可,假如这一切正如我所预料,则我或者尚有暗渡陈仓,返回天罡堡的机会。”
可以看得见树林转角的位置,当然很多。不过一旦除掉一些不能隐匿身形的,所余便很有限了。
在这有限的几个位置中,又须除掉不能向崖上同党递消息的地点,则更简单,只剩下两个位置而已。
另外一处是灌木丛,孙玉鲜认为那暗椿如果在树丛内,则虽然不易为自己察觉,但同样的敌方之人也很难看见他。
所以岩石后是至为理想之地,反正在监视上的效力并无区别,亦绝不致于为目的物察觉,在对方的人来说,尚有便于督促他不致于偷懒疏忽之妙。
那堆石头由于地势的关系,只有那么一块的后面,可以藏匿得人。
孙玉麟凝神查看了一阵,忽见微光闪动了一下,晓得那是眼睛的反光,不觉傲然一笑。
谁知他傲然一笑之后,足足费了两个时辰之久,太阳业已移到西边的山顶上,要沉下了,他还找不出过关的办法。
在这两个时辰中,他总算还沉得住气,绝对没有轻举妄动,敌人也因而全然不知他已窥伺在侧。
孙玉麟心中的焦急,几无法形容。现在已到至为紧张的关头,再过一会,就算过得去,也来不及了。
他自个地摇头兼叹气,但觉一筹莫展。对面的断崖上,分明埋伏约四五名教人,那是他已看见的事实,并非臆测。
敌方既然是准备对付他和云散花,又对他们的武功实力,知之甚深,则所准备的人手,无疑是足以擒杀他们。
此所以孙玉群一直不敢作强问之计,空自焦急的筹思办法。这到,他即使改弦易辙,决定绕个大圈返回天罡堡,也没有及时赶到的可能了。
在焦急中,时间过得特别的快,转眼之间,天色已经昏暮朦胧。
忽听一阵步声,从后面响起来,孙玉麟心头一震,屏息以观。
过了一会,这阵步声已绕出树林转角,向断崖那边走去。
孙玉群放目一瞥,只见来人共有五个之多,皆是青巾蒙面,身佩兵刃,其中赫然有那个指挥号令的蒙面人在内。
他骏然抽一口冷气,想道:“这一道罗网真是严密之至。原来在来路上,还有如许高手埋伏,我如若现身,立时陷入其中,前无去路,退走也不能,唉!真是厉害不过。大概眼下已经昏黑,这群人在后面已看不见这边的讯号,是以索性撤回来,躲在崖上。”
换句话说,他现下已只有退逃之路了。
只见那五人走到崖下,那蒙面人抬头望了一下,上面也有人伸出头来。
在暮色朦胧中,孙玉麟可看得清楚,而且又吃了一惊,原来崖上伸头下视之人,是个女性,虽然也挂着面纱,但那披垂的头发,却是一望而知。
在那女人身边另有一个男的伸头出来,道:“山主没有发现什么?”
底下的蒙面人挥挥手,率着众人从陡峭的崖壁间纵跃而上。
不一会,这群人都上去了。
孙玉麟冷笑一下,忖道:“这蒙面人被人称为‘山主’,我已是第二回听见了。这是绝佳线索,不久就将被我查出,现在最令人不解的是这一群邪人集团之中,居然也有女性。则这个女的,必是江湖上十分出名的淫娃荡妇才对,否则焉肯厕身于包庇采花淫贼的集团中?
晤!会不会是黄华的师父多妙仙姑李玉尘?假如是她出山,这麻烦可大了,听说她身怀‘狐丹’至宝,淫媚绝世,容貌也极为艳丽,虽然已是五十上下之人,但驻颜有术,望之仍似是二十许人。”
他之所以感到十分惊心动魄之故,便因他自己本身并非天生的正派人物。他能博得大侠之名,纯是后天的修养克制功夫,努力向善而已。
由于他与艳女冠黄华发生了关系,所以他已深知自己在“女色”方面,乃是最大的弱点。
那多妙仙姑李玉尘既是以善媚著称于世,孙玉群岂能不担心自己受不住她的诱惑而告失足辱命?
总之,他心怀恐惧,决定放弃返堡的打算,迅即回身便走。
不久工夫,他已赶到与云散花分手之处。
四下一找,云散花踪影全无。
于是他打消了找她帮忙之念,一运往埋藏凌九重的地点奔去。
此时天已入黑,时间所剩无几。因此,他决定先把凌九重挖出来,再作计较。
到了目的地,细一勘查,且喜没有挖掘过的痕迹,可知敌人至今还猜不出他如何把凌九重弄走的。
他仰头一望,一钩新月,已高挂天下。暗淡的月色,在黑夜中渐渐显得明亮起来。
孙玉麟吁一口气,忖道:“我到底救他不救呢?”
在理智上,以及克己修身的功夫上,孙玉麟认为必须马上救出凌九重。但他内心中却又有一个声音,叫他不要这样做。
他认为后一种的想法,乃是属于“邪恶”的,是他内心中的魔鬼呼声。要他违诺背信只顾自己的私利。
奇怪的是虽然他认为这邪恶的意念,但心里头的感觉,却颇为倾向于这一边,因此,他惊讶地想道:“假如这一自私自利,不顾信诺的想法,乃是出自我的本性的话,则孟子所谓‘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就很可疑了。看来还是苛子说人性本恶的话很有道理……”
他突然打起精神,从心底深处燃起了一股斗志,付道:“如果人性本恶,我决计不败在本性之下,我一定要战胜它才行。”
于是他弯下腰,动手挖掘。
不一会工夫,已挖到凌九重身上的遮挡物。这一层用来承托上面数尺厚的砂上的木头架子,没有损毁。
因此,孙玉鳞稍觉放心,动手把这一层弄掉,一面注意不使泥砂洒落在他头部,以免影响他呼吸。
最后,他把凌九重抱起来。发觉他微息尚存,暗暗吃惊,想道:“假如我迟半个时辰才来的话,他必定活活闷死无疑。”
然后为凌九重施展推血过宫,以及用力按他的肺部,使之收缩和扩张,正如现今的人工呼吸法一般。
弄了一阵,凌九重的呼吸渐渐强大有力。
孙玉麟顾不得自己住处的发痛,以及酸麻乏力。仍然立刻动手,把这个泥坑填平,使之不露破绽。
之后,他躺在旁边的草堆中,望着满天的星斗,伸展疲乏的肢体。
他两昼夜以来,没有休息过,其间尚有激斗,以及情绪上的焦虑。恐惧。紧张等,足以使任何铁汉,也支持不住。
凌九重的呼吸恢复如常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便自回复神智,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是那一弯新月以及满天闪耀的群星。
他躺着不动,极力使脑筋如常工作,以判断自己何以会在这一处地方。此外,他又暗暗运功,察看自己体内的情形。这是他的习惯,并非是记起了以往的遭遇,才这么做的。
因此,当他发现自己身负内伤之时,大吃一惊。从这一点,马上就记起了护送要犯到峨嵋去之事。
跟着,他也记起了孙玉麟及时赶到,救了自己,后来又因无力突围把自己理在地下的经过情形。
他侧转头一看,这地形正是他被理之处,但地面上已无痕迹。不知何故已经从泥土内出得来,而又不见其他人影?也寻不着原先的痕迹?
他站了起来,拍拍衣上的许多泥土,没有目的的举步缓行,此举一来可以舒展筋骨,二来顺便看看四下形势和情况。
走了一圈,回到原来躺卧之处。心中正在筹划下一步的做法。
突然间草堆中跃出一条人影,非常轻灵而又迅快的落在他面前数尺内的地方。
若在平时,凌九重焉肯让人迫得如此之近?但目下实在是没法子,一则对方身法之快,已显示出功力深厚,非是一般庸手可比。二则他目下反应迟钝,不似往日那般能随心任意的进退。
那人落地现身,但见长发技垂,面上的具端和嘴巴,用一条丝巾蒙住,只露出上半截面庞。
她那对细长的眼睛,在白告异常的皮肤衬托之下,显得特别明亮生光。使人生出既迷醉而又害怕的感觉。
凌九重惊讶地望着她,心想:“单凭她这一对与众不同的眼睛,我就敢用人头打赌,我此生未曾见过她。”
接着又想道:“其实她何须用丝巾蒙面?只要她不遮住双眼,但凡见过她的人,决计没有认不出来。”
对方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虽是在星月微辉之下,但她似乎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态度是如此的大胆放肆,连凌九重这个向来任性而为之人,也感到招架不住。不知道她看得如此仔细和奇怪,究竟有了什么发现?
当然,他对她也很感兴趣,很想知道她的全貌,最主要的还是她的全貌究竟美丽不美丽?
双方对望了老大一会工夫,凌九重忖道:“此女来势古怪,神态可疑,居心何在?实是莫之能测,我如果开口一问,便等于把主动之势拱手让给她了,必须使个出奇制胜之法,方有万一的希望。”
此念一决,立刻施展他平时最拿手的冷傲姿态。两眼向天一翻,不再理她,退自举步向前走去。
他的动作之中,还隐约秀露出他此去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动手去做的。
因此,那蒙面女人果然被他弄得一楞,不知不觉跟着他迈步而行。
大约走了十余文,已到了平坦旷阔的所在。凌九重脚步一停,仰头向天望去。
他非常专注的瞧望,但天空中只有罗布的群星,并无其他物事。而星辰又岂值得他这般专心凝视?
那长发蒙面女子静静的注视他每一个动作,她初时虽然已落了下风,为凌九重所愚弄,跟着行来。可是由于她直到现下,还能沉得住气,竟不曾开口动问。要是她继续缄默下去,只怕凌九重反而要招架不住了。
要知凌九重唯一可以唬住对方的,便是他那种冷漠和有所寻找的态度。然而若是一直装下去,到了后来,图窍匕现,他的斤两被对方挖清楚,如何会容他再装模作样下去?
但是凌九重凝望了好一会,才叹息一声,一言不发,再度举步走去。
那蒙面女子冷冷道:“凌九重,你何故叹气?”
凌九重头也不回淡淡道:“本人自幼曾下苦功,修习观星之术,刚才已有所发现,是以不禁唱然。”
蒙面女子道:“原来如此,那我倒是大大的失敬了,敢情你凌公子除了武功之外,居然还学过这等深奥玄奇的学问。”
凌九重道:“这等雕虫小技,实在当不得姑娘的夸奖。”
那蒙面女子声音突然变得非常的冰冷,道:“据我所知,星象之学,本是观测天候,以及推衍历算之用。世上之人,何逾恒河沙数,与天上星辰有何关连?”
她居然说得头头是道,并非一般不学无术之辈可比。凌九重初时大吃一惊,旋即又转宽慰。
他缓缓把目光投向对方面上,打量了她几眼,才道:“听了姑娘的非难,可知你是有识之士,在下甚感钦佩仰慕。只不知姑娘敢不敢以真面目相示?又敢不敢报出姓名?”
蒙面女子摆摆头,这个动作使脑后长发飘飞起来,煞是悦目美观。
她道:“在你来说,我的姓名面目可说是全无意义。因为我今晚定要取你性命。”
凌九重道:“这话不足为奇,在下已从星象之中,看出了凶吉祸福了。”
蒙面女子道:“你从星象中,看出了些什么事?”
凌九重道:“详情恕我不能透露。”
蒙面女子道:“胡说八道,假如可从星象中看出吉凶,你今晚不会在此地了,你不会躲在家里么?”
凌九重道:‘于道之难测,正在于此。我虽然早在许久以前,便知身有凶险,并且切忌身在旷野之中,谁知世事难如人意,我终于在今夜里,在此处遇上了你。晤!你贵姓?我知道了也便于称呼,对不对?”
蒙面女子道:‘俄姓李。”
凌九重道:“好,不管你是否当真姓李,在下姑且称呼你做李姑娘吧,李姑娘可曾览阅过子书中的淮南子么?”
李姑娘摇头道:“没有。”
凌九重道:“那就无怪你认为观星之学,乃是荒诞不经之事了,淮南子的‘天文训’首段中,就提到‘人主之情,上通于天。故诛暴则多飘风。枉法令则多虫螟。杀不辜则国赤地。令不收则多淫雨。四时者,天之吏也。日月者,天之使也。星辰者,天之期也。’等话。可见得星辰大象,原是与人事大有关系的。”
李姑娘冷笑一声,道:“就算星辰与人事有关,可是也不能每个人的吉凶祸福,皆可在星辰上观测出来啊!如果你是当朝宰相,或者是三军统帅,容或有星辰显座。但你不过是个平凡之人,老天爷若是连你我这种人都管,岂不是麻烦死了?”
凌九重沉默下来,也不知是无话可谈?抑是懒得多说?
过了一会,他才道:“这不是老天爷管不管之事,而是心识则神会,天象自显,便可以观测出凶吉了。譬如测字,虽然同是一字,但时间环境甚至是灵机之触发的不同,便有种种之不同解释……”
他也是说得头头是道,使人不能不信。李姑娘想了一下,道:“那么你替我看看星象,瞧你究竟灵是不灵?”
凌九重视出为难之色,道:“你一定也听过‘心诚则灵’这句话吧?假如你存心只是试一试,而且是闹着玩的,在下焉能找得出与你有关的星象?”
李姑娘道:“鬼话连篇,如果你真精通此道,哪里有这许多麻烦?”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的确有几分相信。最重要的是凌九重本来不是以此道胡口之人,所以他无须虚假。
因此,她停歇一下,便又道:“如何做法方算诚心?”
凌九重迟疑一下,道:“说出来只怕你不相信。”
李姑娘皱起眉头,道:“说出来听听,总不致于要我嫁给你为妻,才能测算得准吧??
凌九重道:“虽然没有这么严重,但也相差不远了。那就是你必须使我能够安然离开才行。”
李姑娘发出冷嗤之声,道:“你真会妙想天开,我只为你几句胡说八道的话,就释放了你不成?”
凌九重道:“是的,我也这么想。”他内心中的失望,当然不是言语所能形容。只因这已是他唯一可以逃生的机会,虽然整件事情,听起来有点荒诞。但人心难测,的确有些人肯这样做的。”
只听李姑娘道:“凌九重,你本也算得是武林高手,何以全无一点斗志,自知必死?”
凌九重道:“假如你当真不知道,那么我就告诉你。我身负内伤,已无法动手了。”
李姑娘道:“假如你的内伤,严重得达到不能拼命的地步,则何以今日我方之人,曾经大举搜索。这一块地方,已彻查过不知多少次,但仍然未能发现你?”
凌九重道:“我又不是没有腿,难道我不能够从别处走过来么?”
李姑娘道:“笑话,以你负伤的程度,走动之时,必留痕迹,我方之人,无不精明干练之极,如何会走了眼,任作往来自如?”
凌九重道:“既然如此,这也算得是一个秘密了,在下如无代价,决不说出。”
李姑娘冷笑一声,道:“死到临头,还要什么代价,真是痴人说梦。”
凌九重见她那对媚眼中,射出森冷的光芒,充满了杀机,心想,这一回定必难逃被戮之祸了。
他心中虽然很惧怕死亡,假如对方答应饶他一死,但却要他跪地叩首,说一些非常侮辱自己的话,他也一定肯干。问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