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阳继续仰攻,分毫不让,口中发出嘿嘿的冷笑声。
杜希言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武功,实在精深超妙之极一可是他那阵冷笑声,却激起了他的愤怒。因此,他的斗志陡然涌起,塞满了胸臆间,气势随之而暴盛,抵消了对方的森森杀机。
他大喝一声,手中之剑一连使出“日重轮势”“通玄势”和“玲球势”三招,但见剑光潮涌,精芒电射,眩人眼目。
魏平阳居然被他冲退了五六步,两下又在平地上争锋。其实这正是魏平阳所希冀的,第一点,他情愿对方施展全力,冲落院中,使自己不要再继续仰攻。第二点,他希望对方出全力之时,丹凤针忽生妙效,使他的武功受克而露出致命的破绽。
他们在院中激斗了二十招,杜希言果然在招式之中,忽露破绽。
魏平阳河等高明,右手的鬼手边住了对方的剑势,左手已深入剑影中,施以恶毒的一击。
他这一记虽未完全得手,但指尖已拂过对方胸际,杜希言但觉阴风透体,四肢冷得几乎麻木了,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跃退五步,魏平阳没有马上迫上去,因为他想观察一下,这一记阴风指力,对杜希言做成何种损害。
杜希言的表情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双手持剑,作出想把宝剑拗断之状。魏平阳虽然老练奸猾无比,这么一来,却也不禁怔住了,怎样也测不透杜希言为何要把宝剑拗折?
说也奇怪,杜希言忽然中止了拗剑的动作,道:“魏平阳,你敢是确信今日,必能取我性命么?
魏平阳道:“不错!
社希言道:“那么你把解穴之法告诉我,我凭你解穴的手法,就能参悟出击败你的方法。”
魏平阳心中一万个不信,但他终是老谋深算之人,是以不肯轻率作答,仍然想了一会,才说道:“岂有此理!
杜希言傲然道:“你如果不信,那就说出解穴之法。”
魏平阳下了决心,道:“好,你在‘不容’‘太乙’‘外陵’三穴上,推拿敲拍,即可见效。”
社希言退后两步,道:‘戏也不知道你这话是真是假,但姑且算是真的,暂时不去管它。另外有一件事,谅必你也希望知道的。”
魏平阳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已提聚真力,蓄势待发,他估计过这回的一击,定可将对方立毙于当下。
因此,他特地再与对方说话,一来他果然想听听那是一件什么事。二来他出手的时机,将选择在对方完全意料不到之时。也就是说,他打算让对方讲到紧要关头之际,认定他不致于出手,但他偏在这刻出手。
此是老谋深算之人,最稳妥的做法,一百次也不会有一次失手。
只听杜希言道:刚才我想把此剑拗断,你当已看见了,是也不是?”
魏平阳道:“看见了,那是什么意思?”
杜希言道:“我已挨了你一记阴风指力,感到气机雍滞,一时之间,似是失去了任何抵抗之力,你可知道?”
魏平阳道:“此是本门指力股强之处,我如何可不知。”
杜希言道:“当此之时,我心中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只有等死而已。谁知突然发生了两件事,使我得到生机。可是假如您不让我有喘息之机,我还是没有办法。”
魏平阳感到大奇,因为在那一刹那间,居然会发生两件事,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当下道:“那是两件什么事?”
杜希言道:“第一件是我忽然恢复了精力,可以略为抵拒你的反击。可是如果有再多一点时间,自然更妥。”
魏平阳冷冷道:“你现下不是已得到了么?”
杜希言道:“是的,这是我怀中丹凤针的妙用。不过,如果再与你拼下去,这枚丹凤针,又会发挥奇异的力量,使我在某一招失手,被你所乘,”
魏平阳道:“究竟你要说明什么呢?”口中说时,心里思忖道:“原来他也晓得丹凤针与天罡绝艺相克的奥妙。”
杜希言道:“你认为十拿九稳之故,无疑是因为得知丹凤针在我身上。这一点证诸你及时向孙玉麟见施以暗算,可知你曾在暗中窥伺……”
魏平阳运:“我只要听下面的话……”
社希言道:“别急。别急、你瞧。”
他以手指指点对方身后的方向,显然是在屋顶上。
魏平阳头也不回,冷冷道:“若是有人赶到,叫他们说句话来听听……”
话声未歇,一股森杀凌厉的气势,已涌出去,罩住杜希言。换言之,若然后面真的有人,还须开口出声,他才相信。不然的话,他根本不加理会,便要全力向社希言出手了。
突然间一声朗朗佛号,传将过来。余音线绕,生似此寺之中,有无数僧人在应和一般。
这等威仪气派,真是叫人作梦也想不到。
魏平阳仍是头不回,刷地一跃,落在斜对面的墙边。他身形落地之时,已掉转身躯,变成以背靠墙,面向佛号来路及杜希言等。
他目光一转,但见对面屋顶,站着一排四个僧人。
这四名僧人,两名年纪甚老,两名尚属中年,但都具有赫赫威仪,气度出众。
魏平阳当然认得这些僧人,敢情两名老僧之中,其一霜眉拂颊,面目慈祥,但亦有一股慑人的威仪。他就是少林寺当今方文天慈大师。
这位天慈大师不但道高德重,天下武林莫不敬仰。论起武功,自从十五岁出道以来,战无不胜,久已名震武林,公推为天下第一高手。目下在少林寺中千余僧侣,虽然不乏天资颖悟之士,可是没有一个不是感到这位方文的武功,实是深不可测的。
即使名列三大高手之一的魏平阳,亦对这位天慈大师,感到无法测度,这正是何以他多年来,都不敢兴风作浪之故。
在天慈大师身边,就是另一位高手天机大师,乃是天慈大师的师弟。
其余两位中年大和尚,便是少林护法高手,一个法号“日照”,另一个法号“日惹”,但有万夫不当之勇。
天慈大师道:“锡杖,这是你本来面目么?”
魏平阳没有开口,游目四顾,但见另外三间屋顶,并没有别的人现身。
虽然如此,魏平阳的心情仍然没有轻松一点。
日照和尚洪声道:“锡杖,方文大师的话,你听到没有?”
魏平阳迟疑了一下,才道:“听见了。”
天机大师接口道:‘那么你亲口告诉我们,你现下呈露的,可是本来面目?”
这时连杜希言也感到这轻谈的一问之中,似乎蕴含着深奥的玄机。
魏平阳沉吟一下,才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的话乃是向天机大师发的,似乎他不敢与天慈大师对答。
不过天机大师也够人瞧的,他虽然高高瘦瘦,面色黝黑,可是另具一种智慧的气度,那对锐利明亮的眼睛,好像能够看透别人的心似的。
天机大师徐徐道:
“本座闭关多年,虽然与你见面甚少,但印象却颇为深刻。因此之故,对于你现下这副面目,是真是假,颇感兴趣。”
魏平阳听了之后,发现仍然不得要领,但他没有追问下去,仰天一笑,道:“本人居然能使方文大师,以及天机大师联袂赶来,总算是很被你们瞧得起了。”
日慧和尚突然插口道:“锡杖,你别忘了咱们方文大师,慈悲度世,菩萨心腹,因是之故,才会特地破例开关,亲自赶来。”
魏平阳做道:“住口,除了方文大师之外,谁敢自夸足以对付本人?”
他忽然显出气馁的样子,目光转到天机大师面上,道:“当然天机大师可以代管方丈大师之劳。但你们两位都在关内,我可没料到竟把你们两位都惊动了……”
社希言听得明白,敢情魏平阳在少林寺中,只忌惮这两位高僧。但以为他们既是闭关,大有余暇活动,是以才乘机下山出手。
此外,他也瞧出那日慧大和尚,与魏平阳交情不错,是以早先才插口提醒他,说是方丈慈悲度世等语,这些话之中,无疑必有玄机。
他不知道魏平阳身在局中,能不能会悟此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便是魏平阳这个魔头,今日居然尚有一线生机,问题就在他如何应付得法,而这一线生机,必定不是能够突围逃走,而是刚才所说的“玄机”中?
现在似乎已没他的事了,杜希言收起宝剑,跃上屋顶,俯视着这一幕的上演。
天慈天机两位大师,都不作声,静静地瞧着魏平阳。
魏平阳忽然感觉到,自从社希言一退出这个院落,马上就发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生似是有一张无形无声的“天罗地网”,撤将下来,把他罩在其中。不论他想往那个方向遁逃,都似乎逃不过天慈天机两大高手的截击。而且,最可怕的是他深心中,泛起了无力反抗的感觉。
这已是武道中至高无上的法门,那天慈天机两人,单单以本身的潜力,都能令对方失去了抗争的勇气。
魏平阳念头一转,突然仰天大笑,道:“本人今日能使方丈大师和无权大师,联手对付于我,真个是死亦无憾了。”
日照和尚道:“这话你已说过啦!”
魏平阳道:“但此一时也,现下他们两位,合力布下了天罗地网。倘若只有一位出手,只怕还是免不了要动动手,拼上几招。”
天机大师道:“锡权,你还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
魏平阳已于真万确地计算出无法力抗,当下丢掉那支“鬼手”,发出“呛啷”的声响。
他道:“我如果讲真话,你们只怕不信。”
魏平阳接言道:“这一副面目,不是真的。”
社希言听了一怔,付道:“奇了,这副面目,应该是真的才对啊!”
只听天机大师平静如常地道:“这样说来,本座竟是猜对了。”
魏乎阳耸耸肩,道:“可是你仍然猜不到我本来面目,会是怎么的一副样子。”
天机大师接口道:“怎会猜不到,你的真面目,就是在本寺中与大家相见的那一副。”
这话一出,不使杜希言发楞,连魏平阳也征了一下。
.他道:“你如何会作此想?”
天机大师泛起微笑,但那是慈祥和蔼而又亲切的笑容。这一刹那间,他那迫人的智慧的目光,生似也减少了大半锋芒。
他徐徐道:“你若不以本来面目,焉能瞒过本座双眼。可是,正因你在本寺多年,并未作伪,言行检点,作孽大受限制,所以今日尚有悔改的机会。”
魏平阳身躯一震,瞠目无语。
要知他在少林寺中,做了多年和尚,董染已久,对于许多道理,他不但已知,而已印入他的意识中了。只不过他不肯当真奉行而已。
现在天机大师的“悔改”两字,听起来简单,但在魏平阳却晓得包含意义甚多,不但能够活命,甚至还包括“向道成佛”的机会在内。
他突然间感觉到说不出的感动,一股温暖之流,泛滥在他心田。以致他突然间抛开了切身大问题,念头转到一些琐碎的日常往事上。例如同门中的师伯,多隼来给他的温情和敬重,以及同门内那种安宁括温的气氛等等……
他忽然跪下来,双膝在地上撞击出“咯”的一下响声。可见得他这一跪,亦大有讲究,显然是费了极大的气力。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一跪下,就等如改邪归正,真心皈佛。因此,他必须挣脱‘邢”方的束缚力量,这就是他下跪之际,为何须得使出气力了。
杜希言隐隐俗得此理,眼看魏平阳俯伏在地上,身体的形状,已表达出他心中的无尽“忏悔”。
他高声道:“恭喜大师,成此无量功德!”
天慈大师道:“杜施主这趟入世,消除了一场浩劫,功德之大,非是我等出家之人,所能比拟。”
天机大师身形如行云流水一般,飘然移到杜希言身边,合什道:“老袖谨代表敞寺,向杜施主敬致谢忱。”
杜希言连忙深深躬身,还了一礼,道:‘叫、可岂敢当得大师的过奖。”
天机大师道:“好叫杜施主得知,锡杖犯了戒律,返寺之后,仍须议处,他所种之恶因,往后仍须亲自化解孽果,这不是别人能够代得他的。”
杜希言道:“佛门最重因果,这一点小可省得。”
天机大师道:“那么老袖等这就启程返寺,一切经过,敝寺自会分函转告有关各派,异日杜施主若是经过寒山,还望枉驾见临,敝寺自当竭诚欢迎。”
杜希言谢过之后,又遥向天慈大师行礼道别。
转
眼之间,这少林寺的四僧,带了魏平阳离开此地。杜希言赶快到房中,按魏平阳所说的方法,替孙玉麟黄秋枫解开穴道。孙黄二人回醒,听了这一番经过,都感到不知从何评论才好。
最后孙玉麟道:“这个消息,我们赶快去转告李真人吧!他们一定等急啦!”
孙黄一同走出寺门,杜希言露出如有所思的样子。
孙玉群觉得奇怪,问道:‘世兄怎么啦?”
杜希言道:“我忽然想到,云散花和凌九重,会不会结合为夫妇?”
孙玉麟虽然曾经恋慕过云散花,但一来他已和黄华订了终身,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孙玉麟都不能遗弃她。二来他一直是自制力极强之人,等闲不易从他面上,查看出任何表情。
黄秋枫却揪然色变,盯住社希言。
孙玉麟发觉了这情形,马上晓得这位青年英恢,也曾堕入云散花所布的情网中。他心中泛起一阵摘意,付道:“云散花真了不起,使得这许多男人,都为她牵肠挂肚。假如她嫁与凌九重,以凌九重的为人,将来多半不会幸福。如若嫁给黄秋枫,她必可得到一个温暖正常的家庭,看来我须得帮黄兄一点忙才行。”
他道:“云姑娘现下在什么地方?”
杜希言道:“我不知道,我正要找她。”
黄秋枫问道:“她已离开多久?”
杜希言道:“她把丹凤针还给我之后,就独自去了。现在我想把丹凤针还给她……,,他的话声相当响亮,使人疑是他故意提高声响的。
孙玉麟道:“假如她嫁给凌九重,这宗宝物,可别送给她。”他和杜希言并排而行,这时暗暗用手肘顶了杜希言一下,接着道:“杜兄,你须得去接余小双姑娘,我则去探黄华,都不能分身,不如把丹凤针交给黄兄,请他代劳,找到云姑娘。不过必须看准她不会嫁给凌九重之后,此宝方可交出。”
杜希言顿时会意,道:“此计甚妙,她万万想不到此宝是在黄兄手中,因此,她若然决不嫁给核九重,则可知她不是为了此宝而不嫁……”
他马上将丹凤针取出来,交给黄秋枫,道:“我们分三路走,若是我与孙兄这两路碰见她,就没法与她一同转往庐州,据我所知,凌九重中了暗算,尚在庐州,云散花必会前往.了却这一宗事情的,黄兄你可直赴庐州,或者能在路上碰见。”
黄秋枫当下取道向庐州行去,杜孙二人同行了一程,才始分手,临别之时,孙玉麟问道:“杜兄,你认为黄兄与云姑娘可有结果么?”
杜希言沉吟一下,道:“云散花刚才跟踪咱们之时,已把我们的话听去,我想,至少她深深感到我们都瞧不起凌九重,所以多半不会嫁给他,至于会不会嫁与黄兄,那就难说了。”
孙玉陕道:“我也是这么想,唉!人生遇合,莫非缘份,咱们也管不了这许多。不过云姑娘突然在后面跟踪咱们,却是很奇怪的事。”
杜希言道:“她一定曾被锡杖大师揭下,后来锡杖大师随同天慈返寺时,顺路去把她放了。”
孙王群道:“原来那时你已发现她的踪迹了,好吧!咱们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