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一怔,两眼暴睁,颤声说道:“施主……”
燕十二笑道:“还好,我没砸了家师的招牌!”
只听身后响起了颤抖话声:“施主医术之高,为贫衲生平仅见!”
燕十二道:“大和尚夸奖了!”
枯瘦老和尚道:“施主的大恩,贫衲不敢言谢!”
燕十二笑道:“等三天之后,掌教能下地行走时,再言恩不迟。”
站起来道:“末学告退了,掌教不妨多动动两腿,但不可过累。”
枯瘦老和尚忙道:“师弟,为燕师主准备客房。”
慧真欠身说道:“慧真省得,燕施主在少林一天,便是少林的上宾。”
当先开门行了出去。
燕十二向少林掌教施了一礼,跟了出去。
出了禅房,慧真道:“施主请跟贫衲来。”
带着燕十二往前行去。
燕十二跟在慧真之后,刚到正殿侧那客房之前,忽听有人叫道:“老弟。”
燕十二抬眼一看,只见客房门口站着两个人,赫然是龙啸天,跟欧阳晓!
燕十二一怔急步抢前:“总镖头,副总镖头。”
龙啸天跟欧阳晓先见过了慧真,慧真道:“啸天替我招待燕施主,我去命他们准备斋饭去。”
说完了话,他走了,龙啸天跟欧阳晓双双拉着燕十二进了客房,三个人热络了一阵之后,龙啸天道:“老弟怎么到少林来了,我让化龙进京去了,老弟见着他了么?”
燕十二道:“见着了,我离京的前一天,赵镖头到了京里……”
接着他把到少林来的原因告诉了二人。
龙啸天听罢须发皆动:“好东西,他居然反过来倒打了先师一钉耙!”
欧阳晓冷冷说道:“司徒英他该遭天打雷劈。”
龙啸天忽然目光一凝,口齿启动一下,欲言又止。
燕十二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当即说道:“总镖头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龙啸天轻咳一声道:“老弟你没有会同广义把八方镖局的产业卖掉?”
燕十二摇头说道:“没有!”
龙啸天道:“那么老弟你拿什么赔镖……”
燕十二道:“我又雕了一尊玉观音,乔文轩不得不捧了回去!”
欧阳晓笑了。
龙啸天道:“弟兄们的家属给恤呢?”
燕十二道:“那是从一个小衙门里拨出来的银子。”
欧阳晓一怔.
龙啸天讶然说道:“一个小衙门里拨出来的银子?”
燕十二笑了笑把冒乔文轩之名要钱的经过说了一遍,他话刚说完,欧阳晓哈哈大笑:“高,高,好不高明,简直是庙后头出个洞,妙(庙)透了。”
可是龙啸天没笑,他不但没笑反而皱了眉:“老弟,妥当么?”
燕十二笑笑说道:“假如总镖头是这个衙门里的官儿,总镖头敢找乔文轩去问一问么?”
欧阳晓笑道:“是啊,瞧准了他这一点,吃定他了。”
龙啸天皱着眉道;“这么说老弟不是代我赔镖了事去了?”
燕十二道:“我觉得那样太便宜司徒英了!”
“可不么?”欧阳晓一拍桌子道:“这口气我头一个咽不下!”
龙啸天沉默了一下道:“老弟,现在,我也不须瞒你了,当初我之所以一忍再忍,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少林。”
燕十二道:“总镖头的意思我懂,可是我跟司徒英说好了,八方镖局已经是我燕十二的了,他跟少林的家务事我不管,他也别动八方镖局一指头。”
龙啸天道:“老弟你那么老远跑到少林来,这不像不管他跟少林的这段家务事?”
燕十二道;“总镖头,现在跟司徒英斗的,已经不只是你我某一个人了,而是天下武林,为天下武林的宁乱,我不得不跟司徒英周旋到底!”
龙啸天沉默了一下道:“老弟刚见过掌教了?”
燕十二道:“是的。”
龙啸天道:“掌教怎么说?”
燕十二道:“我跟掌教已经取得谅解,我了解他的苦衷,他也明白我的不得已。”
龙啸天吸了—口气道:“既然这样,我就不便再说什么了,老弟,对你,我仍感激!”
燕十二摇头说道:“总镖头,这不是你我某—个人的事,我也不是为某一个人。”
龙啸天叹了口气道:“真要说起来,我这点气不算什么,司徒英夺经犯上,伤了掌教一臂,少林却不敢找他,这口气才大啊!”
燕十二道:“少林这口气,迟早总会出的!”
龙啸天道:“全仗老弟你了!”
燕十二笑了笑道:“总镖头客气了,谁叫我是武林一介……”顿了顿道:“总镖头,有件事我要请教一二。”
“岂敢!”龙啸天道:“老弟只管问,我知无不言!”
燕十二道:“慧明大和尚下少林之后,跟总镖头你是住在什么地方?”
龙啸天呆了一呆道:“怎么,掌教告诉你了?”
燕十二道:“掌教告诉我的十分详尽。”
龙啸天沉默了一下道:“先恩师带着我下了少林之后,遍历名山大泽,没一定的住处……”
燕十二道:“最后在何处定居?”
龙啸天摇头说道:“没有,先恩师圆寂的时候还没有一定的住所。”燕十二道:“那么,慧明老和尚圆寂之处是在……”
龙啸天道,“五台,老弟问这……”
燕十二道:“当着掌教的面,我曾做许诺,我要代少林找回易筋、洗髓二经!”
龙啸天呆了一呆道:“原来如此,老弟是怀疑先恩师把洗髓经藏在了什么地方?”
燕十二道:“慧明老和尚既没把那本洗髓经交给总镖头,应该是藏在了什么地方!”
龙啸天道:“我怕先恩师已经把它毁了。”
燕十二摇头说道:“二经达摩遗宝,慧明老和尚乃佛门弟子,即或愤恨少林,断无迁怒达摩遗宝的道理?”
龙啸天想了想之后,摇头说道:“我不记得先恩师在何处藏过什么。”
燕十二道:“慧明老和尚既然有心藏它,自然不会让总镖头知道,当慧明老和尚圆寂之时,总镖头可曾检视过他的遗物?”龙啸天道:“先恩师离少林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包袱,先恩师圆寂的时候,那只小包袱仍在他老人家身边。”
燕十二道:“总镖头可曾打开看过?”
龙啸天道:“我看过了,包袱里不过几件换洗的衣裳,别无他物。”
燕十二道:“总镖头可曾翻开衣裳看过?”
龙啸天道:“这倒未曾,老弟是说……”
燕十二道:“那本洗髓经会不会夹在几件衣裳里?”
龙啸天立即摇头说道:“不会,不会,一本洗髓经藏在衣裳里,摸总摸得出来的。”
燕十二道:“那么慧明老和尚定然是把它藏在某处了?”
龙啸天道:“先恩师足迹各名山大泽,要找起来恐怕既费时又费事……”’燕十二摇头说道:“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找,谈何容易,再说总镖头纵然记得曾去过什么地方,却不一定记得足迹所及的每一处……”
龙啸天点头说道:“老弟说的不错,就拿普陀之行来说,我记得去过普陀,可是在普陀去过什么地方我却记不清了。”
欧阳晓突然说道:“老弟为什么要对掌教做此承诺?”
燕十二道:“无他,好管闲事而已。”
欧阳晓道:“老弟,事不关你……”
燕十二笑笑说道:“副总镖头,世上不关自己的事太多了。”
欧阳晓道;“要光凭老弟你一个人,想把这本洗髓经找回来,恐怕要花费你不少时光。”
燕十二道:“难就难在没有一点线索,地方太多……”
欧阳晓道:“老弟何不请掌教多派少林好手,协助老弟……”
燕十二道:“真没办法的时候,也只好反过来求助于少林了,少林应该乐于帮这个忙,可是那就不是我代少林找了。”
欧阳晓笑了笑道:“其实只要能把东西找回来,谁找不是一样。”
燕十二笑了笑道:“说的就是。”
龙啸天道:“老弟什么时候回京里去?”
燕十二道:“我还得在少林盘桓几天,怎么,总镖头有事么?”
龙啸天摇头说道:“没什么事,我只是担心局里的弟兄……”
燕十二道:“总镖头,我有把握,只要我不采取主动,司徒英是绝不会采取主动的。”
龙啸天哦的一声道:“为什么,老弟?”
燕十二道:“因为他只知己,而不知彼,司徒英这个人我清楚,他没有绝对把握之前,绝不会轻举妄动!”
龙啸天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了。”
欧阳晓道:“老弟,广义可好?”
燕十二道:“李镖头很好。”
欧阳晓道:“老弟看他是个好帮手么?”
燕十二道:“李镖头精明稳健,何只是个好帮手。”
欧阳晓道:“老弟没看错他,这孩子将来的成就恐怕要在化龙之上。”
就这么闲聊着,正聊间,慧真走了进来,龙啸天跟欧阳晓忙站了起来。
慧真却望着燕十二含笑说道:“施主,贫衲的掌教师兄两腿可以弯曲自如了!”
龙啸天、欧阳晓双双一怔,道:“怎么?掌教的腿……”
慧真笑道:“你两个没听燕施主说么,还是燕施主主治的呢!”
龙啸天叫道:“老弟,怎么你还能……”
燕十二含笑说道:“我只是略谙医术,掌教能好的这么快,那全仗掌教自己的精湛修为!”
慧真道:“施主不必客气了,要不是施主莅临少林,掌教今生今世恐怕也无望康复。”
燕十二道:“当世之中名医甚多,我不过是头一个,碰上……”
龙啸天道:“老弟,我感同身受……”
燕十二道:“总镖头不必再客气了……”
转望慧真道:“老和尚有事么?”
慧真道:“特地请施主吃饭去。”
欧阳晓笑问道:“师叔,有我两个的份儿么?”
慧真道:“你两个作陪。”
欧阳晓笑道:“老弟,沾了你的光了,这一顿准错不了,走吧!”
拉着燕十二往外便走。
龙啸天笑了。
慧真也笑了,多少年来,这是这位监院大师头一回笑,笑得这么爽朗。
其实,少林又何止他一人笑?
燕十二又在少林盘桓了几天。
几天之后,那位少林掌教走火入魔,僵了多年的下身,可以下地行走了,虽然嫌缓慢些但已是奇迹,剩下的就要他自己调养了。
当然,这全是燕十二那回春妙手之功。
当燕十二下少室,离少林的时候,满山钟响震天,掌教亲率监院及各堂主持送到半山,打古以来,没人受过这种大礼,燕十二他是头一个。
燕十二这一趟没白跑,他除了得到三分之二的藏宝图之外,还得到了不为外人所知的少林秘辛。
所以,他的心情是轻松而愉快的。
口 口 口
这一天,他到了汤阴。
汤阴县城不小,名头更大,鄂王岳飞就生在这儿。
进了汤阴县城,天已经黑了,上灯的时候,满城都是灯火。
进县城没多远,燕十二拐进了一家酒肆,叫了些吃喝饱餐了一顿。
出酒肆,他直奔对街客栈,就在这时候,两骑快马从大街上横里驰到,蹄声得得,震天价响。
燕十二人在街心,停步抬眼,他一怔。
这时候两骑快马上的人也瞧见了他,一起勒缰控马收住驰势,两个黑衣彪形大汉,满脸胡子,模样怕人,赫然竟是十里铺碰过头的雷家堡马武、马威。
燕十二冲他俩倏然一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没想到咱们在这儿又碰面了。”
转头迈步,直往对街客栈行去。
马武,马威吃过苦头,一旦被蛇咬,还十年怕井绳呢,何况这回是磁上真蛇了!
两个人脸上变了色,一句没吭,夹马驰去,一溜烟般驰出了汤阴县城。
看看马武、马威飞一般的驰出了城,燕十二进了那家客栈,没多大工夫又出了那家客栈,折回头又进了那家酒肆,叫几个菜,又喝上了。
一壶酒空了,菜也残了,就在这当儿,蹄声响动,从城门方向驰了过来,三人三骑,一前二后驰到了那家客栈门口。
燕十二坐在酒肆里,看得清楚,那三人三骑除了马武、马威兄弟俩之外,多了个邪煞韩克用。
三人翻身下马,韩克用带头进了对街客栈,可是转眼间三人又出了对街客栈,直往酒肆走了过来。
燕十二笑了,伸手拿起了最后一杯,酒刚沾唇,韩克用三人已进了酒肆,往桌旁一站,冷冷笑道:“燕朋友,许久不见了。”
“哪位……”燕十二仰着睑,似乎没瞧见人,等他看清楚之后,“哎呀”一声,马上放下酒杯,道:“原来是雷家堡的邪煞韩右护法,能在这儿碰上,燕某人造化不小,坐,请坐喝一杯。”
他含笑抬起了手。
韩克用也含着笑,只是那是阴笑,道:“谢谢,不敢叨扰……”
燕十二道:“韩右护法怎么这么客气,有道是一回生,两回熟,咱们这是第二次见面,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韩克用道:“韩某人心领就是。”
燕十二目光一转,落在马武、马威兄弟俩脸上,笑问道:“二位腕子上的伤好了么,该好了,这么久了,瞧,马老大的胡了都长出来了。”
马武、马威兄弟俩一哆嗦就要上。
韩克用伸手一拦,盯着燕十二阴笑说道:“燕朋友,别在这儿耍,有什么话咱们借—步说去。”
燕十二哦的一声道:“哪儿?”
韩克用道:“城外有个好地方,去了就知道了。”
燕十二道:“现在么?”
韩克用道:“自然不会是明天。”
燕十二眉锋一皱道:“那可糟了,我不能走怎么办?”
韩克用道:“什么意思?”
燕十二道:“我囊中羞涩,身无分文,等吃饱,喝足了才知道……”
韩克用倏然一笑道:“敢情燕朋友想讨顿饭吃吃,那容易……”
往外一挥手,道:“这顿吃喝算雷家堡的,替燕朋友付了。”
马武答应一声到柜台上去会了帐。
韩克用笑吟吟的道:“燕朋友别处还余有帐么,要有干脆一块清了。”
“谢了。”燕十二懒洋洋的站了起来道:“就这一处已够人说上大半辈子的了。”
韩克用一摆手道:“那就请吧。”
燕十二懒洋洋的举步往外行去。
夹着燕十二出了酒肆,燕十二皱了眉,道:“让我走着去么,酒喝多了,头有点晕晕的,我可走不了多远……”
韩克用一笑说道:“那容易,马武、马威两个共骑一匹,让出一匹来给燕朋友。”
这时候,一名黑衣壮汉正横过街心,燕十二一怔,旋即唇边掠过—丝笑意,手动了一动,一点黑光飞出去,正打在那黑衣壮汉的后脑勺上,黑衣壮汉霍然回头,燕十二翻身上马,一声:“我先走一步了。”
夹马驰去。
韩克用生怕他跑了,连忙率马武、马威上马赶了上去。
四人三骑出了县城,燕十二扭头笑道:“白吃一顿,要再弄匹马代步,那才称心惬意呢。”
韩克用阴阴一笑道:“说的是,只是怕燕朋友你出不了廿里。”
燕十二作势磕马道:“可要试试?”
韩克用干咳一声道:“留待下回吧,前面就是好地方了。”
他一带马头离开官道往左驰去,不远处—小片密林,他直驰密林。
转眼间驰到密林旁,密林间闪出两个壮汉,一躬身道:“里边请了。”
韩克用一点头下了马,把马匹交给了两个壮汉。
燕十二也下了马,依着葫芦画瓢,也把马交给了壮汉。
韩克用带头,直往密林中行去,马武、马威兄弟俩随在燕十二身后,生怕燕十二跑了—般。
密林中央有一片小空地,空地上坐着四个人,那是雷家堡的堡主雷振南、少堡主雷玉龙、总护法蒙东扬、左护法蒲昆。
燕十二目光转动,四下看了看,他马上发觉密林四周布着不少暗桩,算算不下几十人之多。
“堡主,客人到了。”
雷振南四人八道目光齐集燕十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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