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二道:“那么!你告诉我这个是……”
计老二道:“燕爷!您知道,这是一桩麻烦,不管怎么说,那一家绝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愿意让眼看就是自己家媳妇的七妞跟了别人,也许这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到处找寻七妞,我不是让您避免麻烦退让,我只是让您知道一下!”
燕十二道:“谢谢你!”
计老二道:“您别客气!燕爷,您不要七妞,那不用再说什么!您要是打算要她,这宗不可避免的麻烦,迟早会到头上来,您得提防点儿!”
燕十二道:“你这番好意我感激,七妞,并不是她的名字,是不?”
“不错!”计老二道:“这七妞两个字,是我几个给她取的,因为在我几个里,她行七居末!”
燕十二道:“她该有个名字,是不?”
“那当然!”计老二道:“不过这您得问她,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告诉我几个,我几个也问过,可是她就是不肯说。”
燕十二没说话。
计老二接着又道:“大伙儿处了这么多年了,一直处得挺好,尤其是七妞,我几个就视她为自己的亲妹妹,我希望您要她,她的命够苦够薄的,一个人跑出来,没家没亲人,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她服的,万一您拒绝了她,只怕那够她受的……”
燕十二道:“计二爷……”
“还有,燕爷。”计老二截口说道:“我也知道,这种事勉强不得,她看上了您,不见得您也看得上她,这就跟她不满意那门亲事一样,那一家把她当成了自家媳妇,可是她不睡意跟他的儿子,您要是真不愿意,我希望您现在就摇头,别等以后,那她更受不了。”
燕十二扬了眉道:“计二爷,你的意思我懂,刚才你既然也在这儿,你就应该已经听见我说的话了,我孑然一身,飘泊不定,而且我负有师门重任,至今一事无成,说不定什么时候会……”
计老二点头道:“您不说我都听见了,七妞前一句不在乎,后一句愿意等,我想你也应该听见了?”
燕十二道:“我听见了,我感激。”
计老二道:“您用不着感激谁,这是她自己情愿的,没谁勉强她,我只有这句话,希望您要她,可不敢勉强,您要摇头就现在摇头,别等……”
燕十二道:“你的意思我懂,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计老二道:“那我谢谢您了,燕爷,时候不早了,您明儿个还要出远门儿,我不敢再耽搁您了,您请歇息去吧。”
一抱拳,径自转身而去。
燕十二站在那儿,好半天没动。
回到了住处,他和衣躺在了炕上,两只手抱在脑后,眼望着顶棚,久久不能合眼,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口口口
一人一骑驰骋在官道上,燕十二心情多少有点怅然之感。
日头刚爬起,早上的空气是清新的,凉风拂面,让人浑身透着舒服,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心里只觉堵得慌。
临走的时候,赵化龙、李广义、计老二等都在院子里送他,唯独没看见解七妞。
计老二偷偷告诉他,七妞受不了这小别,怕当众掉泪,所以躲在一边儿掉泪去了。
没想到认识前后不到一天,七妞对他的情意这么深。
燕十二不知走了多少路,总觉得脑子里乱得很。
当晚,他进了保定,进城的时候已经上灯了,天黑终不好走路,没什么急事也用不着急赶,他找了一家客栈,那家客栈招牌挂的是“四海”。
四海客栈门前刚下马,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话声:“敖老,我看算了,咱们回去吧。”
随听另一苍劲话声说道:“回去?那怎么行,回去怎么跟老主人说话?何况地面上的名医都求过了,没有人能解那种毒,好不容易请来这位名医,到现在还没见进城,咱们要是就这么回去,万一得罪了他,他来个一怒回头,是你担当还是我担当。”
那先前话声赔笑说道:“我只是这么说说,可是敖老,他该来了啊,怎么还不见人影呢,莫非路上出了什么事了?”
那苍劲话声道:“那谁知道,可别出事儿,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不能来了,咱们老主人这唯一的希望……”
没听他再说下去,也没听先前那人再开口。
燕十二他缓缓转头一看,只见对街廊檐下并肩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十里铺所见的那个老车把式敖光,一个是石家庄客栈里遇见的那个叫柳飞的汉子。
燕十二马上明白了,柳飞竟是鲍家的人。
敖光跟柳飞站的是南向进城路,他俩是在等个人,一个远处请来的名医,为鲍家某个人解毒,至于给谁解毒,他就不清楚了。
他没跟敖光、柳飞打招呼,头一低,径自进了四海客栈。
上灯的时候,鲍家门前两盏大灯光同白昼,照耀得十丈方圆内纤毫毕现。
这时候,大街上来了个人,直奔鲍家大门行来。
这个人是个身材颀长的青衫老人,长眉凤目,美髯五绺,俊逸之中带着洒脱,他肩上背着个小包袱,步若行云流水,转眼功夫已到鲍家那两扇朱红大门前。
两个站门的黑衣壮汉迎了下来,一名壮汉冲青衫老人微一抱拳,道:“尊驾是……”
那青衫老人淡然说道:“老朽应鲍老之请,远道而来,烦请代为通报。”
那黑衣壮汉两眼一睁道:“您是葛……”
青衫老人微一点头道:“不错,老朽姓葛。”
那黑衣壮汉扭头便叫道:“快去禀报老主人,葛神医到了。”
另一名黑衣壮汉飞步进门而去,他转过头来恭谨异常地把青衫老人让了进去。
刚进门便迎面碰见飞步出迎的鲍天和,他老远便拱起双手:“葛者,鲍天和迎迓来迟,还望……”
青衫老人举手拱了一拱道:“岂敢,老朽能得鲍老垂顾,那是老朽的荣幸。”
“客气了。”鲍天和道:“鲍天和能请到葛神医,那才是天大的面子……”
目光一转道:“鲍某派了两个下人在街上恭迎,难道……”
青衫老人道:“老朽未见贵屑,进城之后一路打听着来的。”
“该死,该死,”鲍天和道:“这两个东西,鲍某把葛神医的相貌、年纪告诉了他二人,一再叮咛千万不可疏忽错过,不想他二人仍是错过了。”
一边向青衫老人赔不是,一边往大厅让客。
进了大厅,落座定,下人献上了香茗,鲍天和未语先笑道:“葛老,你我虽属初会,鲍某对葛老可是仰名已久……”
青衫老人似乎不爱说话,淡然说道:“彼此,彼此。”
鲍天和道:“鲍某久仰葛老精谙医术,活人无算,为当世唯一之名医……”
青衫老人截口说道:“老朽还有他事,不能久作耽搁,府上哪位不适,还请鲍老先让老朽看看。”
鲍天和当即向身边下人一摆手道:“传话后院,着苗姑娘带姑娘出来。”
那下人答应一声,飞步而去。
鲍天和转过头来赔笑说道:“葛老,是小女……”
青衫老人“哦”的一声道:“是令嫒,令嫒怎么不合适?”
鲍天和迟疑了一下道:“不瞒葛老说,小女中了毒。”
青衫老人微微一怔道:“令嫒好好儿的,怎么会中了毒?”
鲍天和勉强笑笑说道:“这就有关武林恩怨了。”
青衫老人一听是武林恩怨,自不便多问,当下说道:“令嫒中的是什么毒,这般霸道,使得这一带的名医都束手?”
鲍天和道:“不敢瞒葛老,小女中的是雷家堡的独门奇毒……”
青衫老人目光一凝,道:“雷家堡?鲍老跟雷家堡之间有怨隙?”
鲍天和道:“其实也没什么,雷家有意结鲍某这亲家,小女不愿意,所以雷振南羞怒之下暗中……”
青衫老人道:“这就是雷堡主的不是了,婚姻大事岂可勉强。”
鲍天和道:“说的是啊,对一个年轻晚辈下这种毒手,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青衫老人眉锋忽皱道:“老朽久闻雷家堡颇擅用毒,凡施毒,非雷家堡独门解药不能解,照这么看,老朽也没有太多的把握……”
鲍天和神情—紧,忙道:“葛老费心,葛老医术高超,当世称绝,活人无算,生死人而肉白骨,这区区之毒应该不在葛老眼里,鲍某不惜重酬!”
青衫老人淡然—笑道:“鲍老错会老朽话意了,医者济世救人,老朽悬壶近卅年,治病救人向来不索酬,便是连往来的盘缠也分文不受……”
鲍天和脸上红了红道:“那是鲍某失言,万请……”
青衫老人截口说道:“鲍老放心,无论如何,老朽尽心尽力就是。”
鲍天和抱拳欠身道:“鲍某这里先行谢过了。”
步履响动,适才传话那名下人进入了大厅,躬身说道:“禀老主人,苗姑娘跟姑娘到。”
鲍天和一摆手道:“请苗姑娘进来。”
话声方落,大厅里走进了苗小蛮,她怀里抱着那位琼姑娘。
青衫老人立即站了起来。
鲍天和忙道:“葛老不必客气。”
嘴里这么说,他也站起迎了上去,帮着苗小蛮把琼姑娘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转过脸来道:“请葛老看看吧。”
青衫老人一双目光在琼姑娘脸上看了一阵,道:“鲍老,这就是令嫒?”
鲍天和点头说道:“是的!”
青衫老人一双目光移向苗小蛮道:“这位呢?”
鲍天和道:“小女的奶妈,苗姑娘。”
苗小蛮道:“万请葛老费心,可怜我家姑娘已然多日未醒了。”
青衫老人道:“老朽只当尽心尽力!”
伸两指扒开了琼姑娘的眼皮看了看,然后垂手把上琼姑娘的腕脉,按了一阵脉之后,他抬眼说道:“苗姑娘请把鲍姑娘的嘴捏开老朽看看。”
苗小蛮连忙伸手捏开了琼姑娘的嘴,青衫老人看了一阵之后退了回去,往椅子上一坐,半晌始道:“鲍老,令嫒中毒有多少日子了……”
鲍天和道:“不少日子了,总有一个多月了。”
青衫老人道:“令嫒一直这么昏迷不醒么?”
鲍天和道:“是的,一个多月来没醒过一回。”
青衫老人道:“能吃能喝么?”
苗小蛮接口说道:“能吃能喝,就是昏睡不醒,其他的一如常人。”
青衫老人道:“鲍老确认令嫒是中了雷家堡的毒么?”
鲍天和道:“葛老,这一点是绝不会错的!”
青衫老人缓缓皱起眉锋,沉吟不语。
苗小蛮没那么好耐性,忍不住问道:“葛老看,这毒能解么?”
青衫老人像没听见,没答理。
苗小蛮还待再问。
鲍天和一抬手,示意苗小蛮别打扰,苗小蛮只得把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半晌之后,青衫老人突然抬眼开口:“鲍老,要解令嫒之毒,必须先施针灸,然后用药……”
鲍天和忙道:“能解么?”
青衫老人道:“针灸没什么困难,药引却难求。”
鲍天和道:“但不知葛老需用何种药引?”
青衫老人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何首乌。”
鲍天和倏然而笑道:“鲍家别的没有,何首乌倒有一支。”
青衫老人道:“鲍老,要上千年的!”
鲍天和笑道:“正是上千年的,三年前鲍某不惜万金从一个参商手中购得一支,今日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青衫老人双眉一展道:“那么令嫒的毒,可解了。”
鲍天和霍然站起:“敢情葛老现在就施回春妙手?”
青衫老人坐着没动,道:“鲍老,这针灸一事……”
鲍天和道:“葛老的意思我懂,救人只得从权,再说葛老这么大年纪了,鲍某人的女儿,还不是葛老的女儿一样,葛老请只管下手就是。”
苗小蛮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候,大厅里翩然进来个人,是那位黑衣妇人,她仍是一块黑纱蒙面,鲍天和一怔,连忙迎了上去。
黑衣妇人却带笑道:“天和,针灸在所必施,你跟苗姑娘到后面准备准备,我跟葛神医说几句话。”
鲍天和答应一声转望青衫老人道:“葛老,这是拙荆。”
青衫老人微一欠身道:“鲍夫人。”
黑衣妇人答了一礼道:“不敢当,葛老请坐。”
转过脸去道:“天和,你跟苗姑娘去吧,就在你书房里好了。”
鲍天和向着青衫老人说声失陪,偕同苗小蛮带着琼姑娘出厅而去。
黑衣妇人袅袅行过来落了座,道:“偏劳葛老了。”
青衫老人欠身说道:“岂敢,医者旨本救人。”
黑衣妇人道:“葛老的话,刚才我在厅外都听见了,在葛老未施针灸之前,有件事我不得不先告诉葛老一声。”
青衫老人道:“夫人请说,老朽洗耳恭听。”
“不敢当,葛老太客气了。”黑衣妇人笑笑说道:“小女自己曾有个誓言,谁见着她的身子,谁就是她的终身托付人,也就是说谁见着她的身子,她一定要嫁给那个人为妻。”
青衫老人怔了一怔,道:“夫人,老朽这是看病救人。”
黑衣妇人道,“我知道,但是毕竟葛老在施针灸的时候,会见着小女的身子。”
青衫老人道:“这个老朽不敢也不能。”
黑衣妇人道:“那就麻烦了。”
青衫老人站了起来道:“事关令嫒还请夫人三思。”
黑衣妇人道:“葛老的意思是……”
青衫老人道:“夫人这么一说,老朽不敢再言下手。”
黑衣妇人笑笑说道:“葛老不愿意娶小女为妻?”
青衫老人道:“老朽不敢也不能。”
黑衣妇人道:“葛老为什么不敢,又为什么不能?”
青衫老人淡然笑道:“别的不说,夫人请看老朽多大年纪了。”
黑衣妇人道:“我看你年纪不过廿刚出头,正相当。”
青衫老人一震道:“夫人这话……”
黑衣妇人道:“年轻人,你瞒过了别人,可是没能瞒过我。”
青衫老人没说话,停了一下之后突然笑了:“您就是在石家庄见我的那位?”
黑衣妇人道:“我这是不打自招,其实我这是不得不招。”
青衫老人道:“您高明,在石家庄您走了之后,可把柳飞安插在那儿?”
黑衣妇人一招手道:“年轻人,你坐。”
青衫老人依言坐下去。
黑衣妇人道:“你把敖光跟柳飞怎么样了?”
青衫老人道:“我住在四海客栈,他二位现在我屋里。”
黑衣妇人道:“你怎么碰见他两个的?”
青衫老人道:“无意中碰到的。”
黑衣妇人道:“你幸运,我没找着我两个女儿之前,本不预备见你的,可是我现在不得不见你了。”
青衫老人一阵激动道:“您,是董姑娘!”
黑衣妇人微微点了点头道:“是的。”
青衫老人欠身欲起。
黑衣妇人及时说道:“坐着,我不打算揭穿你,你可别自己揭穿你自己。”
青衫老人立即又坐了下去道:“您……怎么会在鲍家?”
黑衣妇人道:“鲍家就是当年夜袭我家那三拨蒙面人中之一拨。”
青衫老人一震,道:“鲍天和……”
黑衣妇人道:“暂时放在心里。”
青衫老人道:“他……知道您么?”
“问得好!”黑衣妇人笑道:“他若知道是我,我岂会成了鲍夫人?”
青衫老人窘迫一笑道:“那么您的用意是……”
黑衣妇人道:“雷家堡也是三拨蒙面人的一拨,我要从鲍天和身上查出那第三拨,同时我还觉得他们的背后另有主使人,我要看看这主使人是谁!”
青衫老人沉默了一下道:“您用心良苦。”
黑衣妇人道:“为查明这阴谋,为找寻我的两个女儿,为不让那宗藏宝落在别人手里,我也只好如此了。”
青衫老人道:“您的牺牲太大了。”
黑衣妇人话锋忽转道:“你义父可好?”
青衫老人道:“谢谢您,他老人家安好,只是忧郁这么多年,他老人家老多了。”
黑衣妇人身躯泛起一阵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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