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不解地问道:“为什麽在这里的草原难得一见?难道在其他别处草原就能见得着?”
小妮子轻笑道:“因为那达慕是蒙古人特有的庆典,除了在猛古草原每年会定期举行之外,其他地方的草原,就要刚好在秋天,而且蒙古牧民还没离开时,才看得到,当然是难得一见喽!”
小混和小刀二人,这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们倒也感染了小妮子那份兴奋,等不及想见识一下,那个什麽那达慕的盛会。
经过一阵急驰,歌声和人声都更见清晰。
小混他们三人,已从高大的马背上,看见远处正燃起偌大一堆熊熊营火,许多大大小小的蒙古包正环着营火四周竖起,更有无数密密麻麻的人拥挤在一起,围着营火婆娑起舞欢唱着!
那光景,的确有够热闹,难怪小妮子会兴奋的吱喳不停,一味地催促两人赶快。
熊熊的火光,映红了人们的脸颊,笑声传递着无尽的热情。
小混他们才刚到火堆前丈寻处,已经有热情的蒙古牧人迎上来,操着生硬不流利的汉语欢迎他们。
在这里,你不用担心自己是个陌生人,只要笑一笑,大伙儿就是一家人。
小混他们三人翻身下马之後, 立即有人接过小混和小刀手中的 索,招呼他们到一个蒙古包之前。
唯有想要接近赤焰的一位蒙包青年,竟被赤焰怒然掀唇咆哮,吓退一步。
小混连忙赶上前低叱一声,他当众搂着赤焰送它一记响吻,同时拍拍它,要赤焰自己找个无人的安静地方安顿下来,等候他的召唤。
一旁围观的人潮,无不对这幕情景,啧啧赞叹,更有人指指点点地以汉语不住提到赤焰二字。
小混暗笑一声,猜想人群大概是在谈论他的宝贝儿子,倒也颇为自得。
只有小妮子对这种常烘,没有太大的关心,她急急拉着小混和小刀二人,拚命往靠近火堆人多的地方挤去,一心想要找些好节目来欣赏。
小混他们二人是首度遇见此等盛会,自然唯小妮子马首是瞻,跟着她像无头苍蝇般地乱撞。
等他们三人挤到最前面时,只见火场中,正架着一头头宰杀清洗乾净的完整牛羊烤着。
小妮子有些泄气地道:“怎麽没有表演了呢?”
这时,在他们左近有一名大胡子蒙古人,正忙着将手中一块乌漆嘛黑,像黑砖头一般的东西,敲碎後丢进煮开的滚水当中。
他听见小妮子怏怏不乐的口气,竟以流利的汉语道:“女娃娃,你想看表演吗?表演要等明天才有好看的喔!”
小妮子高兴地反问:“真的?大胡子叔叔,明天有什麽好玩的可以看?”
大胡子搔搔他那把毛茸茸的络腮胡,呵笑道:“明天好玩呢,早上是女娃子们跳舞,中午和下午是赛马,晚上就是摔角比赛,挺好看呐!”
小混却盯着大胡子面前,那锅滚腾的沸水,好奇问:“大胡子老兄,你在做什麽?这黑不溜丢的砖头,可是要煮来吃的?”
大胡子笑道:“小娃儿,别老是叫我大胡子,我老汉叫帖纳罕,我这里正在做蒙古茶,你们大概才刚来,若是没人招呼,就留下来和我一块儿吃肉,喝茶吧!”
他咧开大嘴,继续自豪道:“我告诉你们,在这儿,咱们阿尔察汗诺尔正白旗里,没有人的蒙古茶,会煮的比我好喝。”
小混他们一开始就喜欢上帖纳罕豪爽的个性,当下就毫不客气,欣然地接受他的邀请而留下。
小刀感兴趣地道:“我以前就听闻过蒙古茶这玩意,可是,我原以为和咱们中原人平常喝茶一般,是用杯子泡着喝,没想到,却是用这麽大的锅子来煮着喝!”
帖纳罕抛下最後一小块茶砖,拿起杓子搅动锅中的茶,哈哈笑道:“正宗的蒙古茶,不但是用锅子煮,而且还要加盐、牛乳和黄油,拌匀煮开之後,就成啦!”
他顺口说着,顺手抓起一把盐、和牛乳、黄油,撒的撒,倒的倒,一股脑儿全加进锅里,还不时用杓子搅拌着。
帖纳罕拍拍手,又道:“咱们这蒙古茶,是吃烤肉时最好的饮料,一口肉就一口茶,可以吃下整条牛呐!”
小混咂着嘴,馋道:“好啊!我正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他食指大动,跃跃欲试问:“帖老兄,你说我们要找哪头牛开刀?”
帖纳罕豁然大笑,大手朝着火场一挥,道:“只要是场子里的牛羊,你喜欢找哪头开刀,尽避动手!”
“真的?”小混馋涎欲滴地追问一句。
贴纳罕瞪眼叫道:“当然是真的,你不相信?好,跟我来!”他大步朝着最近的一头烤牛走去。
烤牛早就已经刷好调味料,熏烤的恰到好处,等人来用。
提供烤牛的主人,更是细心地插了几把薄刃快刀在牛身上,如此一来,吃烤肉的人,只要人到了,什麽东西都不用带,就有肉得吃,方便得很呐!
帖纳罕走到烤牛旁边,招呼也不打,拨起一把快刀,轻轻一挥,割下一大片上好的腿肉,递给欢呼的小混。
接着,他又刷刷刷连挥三刀,分别为小妮子、小刀和自己取烤肉,得意问:“如何?我没有骗你吧!”
小混嚼着满口烤牛肉,咿唔地猛点头。
夜,来的竟是那般迅快。
原来还有些残霞的西方,倏地抹黑了脸,隐去天际最後一道光芒,大地便又成了黑暗的世界。
人们彷佛寻求着火光的温暖,全都蠕蠕而动地靠了近来,在火光映现的刀茫中,这里没有你的,我的,只有我们的,大家的……
清晨。
太阳才刚刚露出一点点头来。
绿油油的牧草,还披着晶莹的露珠。
大地尚未从睡梦中转醒。
昨夜的火场,还残留着一缕薄薄淡淡的灰尘,狂欢的人们仍旧沉睡,却未散去。
小混裹在不知何人借给他的毛毯里,慵懒舒适地扭扭身打个哈欠,眨眨仍然兀自沉睡的眼皮,不情愿地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
半晌。
他像一只甫自蛹内要挣扎而出的小蛾,奋力自毛毯里挤出一颗脑袋,然後伸长了脖子,四下扭望。
当他看不到第二只起早的鸟儿,他索性又躺了回去,打算补个回笼觉。
谁知——“哎唷!”
“哇!”
小混奋力抽出右手,揉着後脑勺,同时半撑着身子,侧过头去寻找那个虽然发出惨叫,却仍然留连在梦中的人。
一入眼,就是一张毛茸茸的大胡子。
原来,昨夜帖纳罕和他正好头顶着头睡下,方才小混重新躺下身时,恰将自己的後脑勺敲在帖纳罕的额头上,无怪乎,两人同时大叫。
只是帖纳罕叫了一声之後,侧个身咕哝几句小混听不懂的话,又兀自沉沉的睡去。
小混苦笑地揉揉後脑,一瞥眼,瞧见小刀在他右侧三步的地方,正舒适地窝在毛毯中,对他眨眼直笑。
小刀是被刚才两声惨叫吵醒的。
正待坐起来伸个懒腰,小混突然发觉胸腹间沉甸甸的似有重物。
他低头一看,喝!竟是小妮子那张千娇百媚的娇靥,瞧她气息平稳,双颊红嫩,敢情小混这个枕头让她睡得挺舒服。
难怪,一大早小刀脸上就有那种不怀好意的暧昧笑容!
小混对着小发刀龇牙假笑一番,正想来个软玉温馨抱满怀,却听见赤焰清悦的嘶鸣。想到昨天整晚没见着这个宝贝乾儿子,不知道它是不是找到地方过夜?饿着没有?小混再也没心情对怀里的小佳人毛手毛脚。
他小心翼翼地移开小妮子的螓首,顺手扯下裹在身上的毯子,塞在小妮子头下取代自己暖呼呼的胸膛。
当他七手八脚安顿好小妮子,犹不忘低头“滋!”的吃上一记睡豆腐,这才忙不迭翻身而起。
小刀早已优雅地起身,对着冷冽清新的空气伸展着壮硕有力的四肢。
小混“噗哧!”一声,低低讪笑道:“这里又不卖肉,你忙着推销自己这身肉相做什麽?”
小刀顺势横腿扫了他一记,啐笑道:“他奶奶的,屁蛋,你放什麽狗屎乌拉屁!”
小混吃吃一哂,拉着小刀匆匆漱洗之後,精神抖擞地掠向远处那团红色雾影┅┅“小混!”
小妮子自梦魇中惊叫着推开毛毯,猛然弹坐而起!
馀悸犹存中,小妮子还分不清是梦是真,只觉得半晌无人回答。
於是,她惊惶地扭身四下搜寻着小混,空旷的草原上,除了三两个已醒的牧人正收拾着昨夜的烤火场,哪有小混的影子,就是小刀也不见人影啊!
“小混!”小妮子忙乱地翻身爬出毛毯里,顾不得自己钗横鬓散,一副我见犹怜的旖旎模样,再度对着茫茫四野,放声大吼。
“小混……小刀哥哥,你们在哪里嘛!”
小妮子惊急哽咽的声音,引起周围牧人的注意,帖纳罕在旁人的推叫下,揉着眼睛咕哝地醒来。
小妮子茫然地向前奔出老远,却又怔怔地停了脚步,再一次呜咽地大喊:“小混……小刀哥哥……”
她娇嫩惊惶的哽咽喊声,随着晨风向四面飘散开去……忽地——远处响起一阵急骤迅捷的蹄音,那蹄音是恁般的熟悉,一响一响地敲进了小妮子的心坎里。
她抹着泪朝蹄声起处迎去,口中犹自颤抖地呼唤:“赤焰……”
赤焰火红的身影穿过薄冷的晨雾,出现在小妮子的眼前。
马背上,小混一眼就瞥见小妮子梨花带泪的凄切神情,他心头悚然一惊,暗骂自己糊涂,怎麽将小妮子一人独自留下。
离着小妮子约有七、八丈远,小混忽然自赤焰背上飞身而起凌空一个空翻,比赤焰还快的冲向小妮子,张臂拥住扑身入怀的伊人。
小混轻轻抚掠着心上人乌柔散乱的云鬓,惊问道:“怎麽啦?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小妮子死命将脸埋在小混胸膛,哽哽咽咽,无限凄苦委屈地模糊道:“人家做恶梦,起来……看不到你……也看不到……小刀哥哥,以为……你真的……真的死了!”
迷迷糊糊听了半天,小混可听清楚最後一句,他连忙“呸呸呸!”故作诙谐,怪声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吗?”
小刀也关心地上前问道:“怎麽回事?”
小混搂着佳人,对他翻个白眼,轻声道:“做恶梦,大概梦见我死了,起来又看不到人,就哇啦哇啦的哭啦!”
小刀无奈地摇头苦笑,暗自忖道:“娘们!带她们出门就是一大堆麻烦,也亏小混受得了。”
小混轻轻拍着小妮子,抚慰道:“好了,没事啦!别哭了,下次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独自跑开,好不好?现在我有事告诉你,不准哭!”
小混皱着眉托起小妮子泪眼婆娑的脸庞,举袖抹去她颊上的泪痕,坚定地盯着小妮子的泪光盈盈的眸子,一字一顿,彷佛要将这些话深深刻进小妮子脑海般,沉声开口道:“小妮子,我要你牢牢地记住一件事。”
这是他第一次规规榘榘,不带戏谑地称呼这小妮子,小妮子似乎感受到小混语声中的严肃,不自觉地点点头,聚精会神地凝视着他。
小混微微一笑,接着道:“我要你永远记住,除非有朝一日,你看见我被人当着你的面前剁成肉泥,否则绝对不要相信我死了,懂不懂?”
他的话说的那麽坚定,那麽自信,彷佛一句句都是经由铜浇铁铸,无可颓倾,绝不毁灭的铿锵金言,令人毫不怀疑地接受它,相信它。
於是,小妮子又不自觉地点点头,只是这次她的脸上多了一抹肯定的笑容。
小混的话,彷佛给了她一座山的保证,使得她对小混的信心,就像一座山一般的牢不可撼!
小混这才满意地换个轻松的口吻,笑谑道:“嗯!这才对嘛,如果我老婆对我都没信心,我曾能混,他奶奶的还混个屁!你要知道,你老公不是随便死得了的人呐!”
雨过天晴,骄阳又现。
小妮子带着一脸比阳光还耀目的娇笑,轻啐道:“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什麽屁呀屁的,难……难闻死啦!咯俊”
忧虑一去,小妮子又回复成一只精灵刁钻的小鹂鸟,撒着一串串的悦耳动听,声若银铃的娇笑。
她自小混怀里挣开了去,活泼地跳跃在草原上。
小混抛个得意地眼神给小刀,他戏谑地怪叫道:“耶!小妮子嗳,你说什麽难闻,我又没有口臭,怎麽会难闻,不信咱们亲个嘴儿,证明一下!”
他怪模怪样,张牙舞爪地朝小妮子扑去,小妮子尖叫一声,咯咯笑着逃开,完全忘了刚才的梦魇和恐惧。
小刀含笑地看着他们两人追逐嬉戏,连赤焰都闲来无事轧上一脚,和他们追成一团。
小刀不禁有些纳闷地忖道:“问世间情为何物?难道真的能够让人如此神魂颠倒,悲喜失常?真是奇怪。”
他不解地迳自耸耸肩,不再想它。
蓦地——一阵号角呜呜吹响。
随之,歌舞乐曲之声再起,那达慕第二天的节目,就此揭开序幕。
“小刀哥哥,快来啊!我们看跳舞去……”
小妮子又在那里兴奋地跳脚了,她对小刀拚命地招了招手,就忙不迭拉着小混飞也似的往人群钻去。
小刀轻笑一声,双肩微晃,就在他长衫衣摆拂动的刹那,他的人也逸出老远,追在小混他们身後,紧跟着投向人潮。
赤焰略略犹豫地跟着小混他们乱挤,它还是首次接触到如此众多的人类,不免有些惊慌,始终想和人群保持距离,但是,小混他们却偏往人多的地方钻挤,使得赤焰实在难以避开一波又一波令它惊心的人潮。
不过这麽一拐两转之後,赤焰就失去小混等人的踪影。
忽然,出於动物的本能,赤焰直觉到人群之中有股令它不安的情绪,它机伶地抖动双耳,甩头溜望四周,却察觉不出这股不安从何而来。
於是它索性放蹄他去,独处躲向草原另一头人群稀落的地方。
它抛开骚动的不安感後,悠闲地低头啃嚼着牧草,静静地等候着小混的招唤。
小混他们随着小妮子滑溜有术的钻动,没有几下子就挤过层层的人墙,坐到距离表演现场最近的第一线上,专心地欣赏表演。
只见表演场中,此时正由一群穿着传统服饰的蒙古女孩们尽兴地舞着,她们个个身材婀娜,数人一组,或站或蹲,舞姿曼妙却又似有含意。
小混他们都是第一次欣赏这种传统的蒙古舞蹈,连小妮子这个自幼在关外大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妞儿,都不了解舞曲中的含意,更别提小混和小刀二人。
他们二人简直是高山滚鼓——噗通!噗通!不懂呀不懂!
突然,一只厚实的手掌拍在小混肩头。
小混直觉地出手如电,反扣对方腕脉,只听“啊!”的一声,一个恍如闷雷的大嗓门叫道:“小娃儿,是老汉,帖纳罕啊!”
小混连忙松手笑道:“帖老兄,是你呀!怎麽闷声不响从背後来,吓了我一跳!”
帖纳罕搓着微微泛红的手腕,一屁股跌坐在小混身旁,龇牙咧嘴道:“哇!小娃儿,你好大手劲,我老汉的手腕骨,差点给你捏碎了呢!”
小混岔开话题,指着场中舞蹈问:“老兄,这些妞儿们在跳个啥捞子?”
帖纳罕虽然精通汉语,却也对小混这口十足方言瞠目无言以对,他搔搔大胡子,不解问:“小娃儿,你在说什麽?怎麽我老汉一句也听不懂?”
小混呵呵笑道:“我是在问你,这些女孩子她们跳的舞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