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板不禁拍着胸脯道:“笑话!我李某人和校韩子他爹做了这麽多年生意,今天他家遭了难,我自是义不容辞要照顾校韩子,我可不怕什麽麻烦,有本事就叫他们来找我好了。”
小混呵笑着夸赞道:“要得!李伯伯,你虽不是什麽江湖人,可是也是重义气的好汉呐!”
李老板客气道:“哪里,哪里,做人嘛!若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那还叫什麽朋友!”
小混呵呵一笑, 溜了小刀一眼, 他们不禁发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小混心想:“义气是够了,只可惜猛龙会真个儿找上门时,一样杀得你哀哀叫!”
小刀轻呷口茶,沉稳道:“不知李老板打算如何通知小红毛的哥哥?”
李老板转头望着亨瑞,慈祥道:“其实,我早在刚接到葛林斯特被害之事後,就已经捎了一封信,托人想办法送到荷兰给格瑞,噢,格瑞就是亨瑞的哥哥。”
小混等人点点头,表示知道。
李老板继续道:“可是,由咱们这里坐船到荷兰,也得好几个月,加以海上的风险实在也难说得一定,因此,不知道格瑞是不是收到了信,不过,前两天有一艘船从西班牙来……”
“西班牙?”小混等人皆是迷茫地重覆。
小混抓抓後脑勺,不解问:“这又是啥玩意?”
李老板笑着解释道:“西班牙是一个国家,在大海的另一个地方,离咱们这里,可是远得十万八千里!不过,由於他们的航海技术很好,所以和荷兰一样,是和咱们大明朝做海上生意的仅有外国毛子。”
小妮子直到此时方才开口,娇笑道:“李伯伯,你说的这事好新鲜,我从来没听说过也!我一直以为除了咱们大明朝和塞外一些蛮子各族,再也没有其他种人呢!”
李老板哈哈笑道:“不在一行,不识一行嘛!我若不是长年经营海上生意,我也不知道除了咱们汉人和一些番邦之外,居然还有一些浑身长毛,像极了大猩猩的野人呐!”
小混双目放光,兴奋问:“真的像大猩猩,会说人话?”
李老板瞥了亨瑞一眼,轻笑道:“否则怎麽叫毛子!只是他们说的话,咱们大都不懂罢了!”
亨瑞朝他扮个鬼脸,似是知道毛子并不是个挺正经的称呼。
哈赤憨然问:“可是不懂说什麽,怎麽和他们做生意?岂不是要用手比划?”
李老板豁然笑道:“就是呀!不过,像他们来咱们这里做生意的毛子,有些懂一点汉语,偶尔也有咱们汉人有兴趣学他们的蛮话,这样子两头一凑,勉强就能沟通,生意就做得开了。”
小混忽然呵呵笑道:“说的也是,像我就学了一句荷兰的布鞋,只是我还不知道这布鞋得要怎麽穿法呐!”
“荷兰的布鞋?”李老板一脸茫然地盯着亨端,半晌,他恍然大悟笑道:“布鞋!噢!是这句话呀!”
小混感兴奋道:“如何?李伯伯,你知道怎麽派得上用场?”
李老板哈哈大笑,解释道:“他们说布鞋,就和我们骂他妈的或是狗屎蛋的意思差不多,是一句粗话罢了!”
小混和小刀二人直到此时,方才恍然大悟。
小混不禁好笑地糗道:“小红毛,你这个老师可真菜,教我们骂人也不解释清楚,害我老想不通你家的荷兰布鞋该怎麽穿!”
小红毛吐吐舌头,扮个鬼脸道:“布鞋!狈屎!不懂,笨!”
小混轻轻一笑,拉回话题道:“李老板,你方才说前二天来了一艘毛子的船,这和联络小红毛他哥哥的事有关?”
李老板点头道:“不错,据我所知,这艘船的船长认识格瑞,他应该知道格瑞目前的行踪,只是,他的汉语并不顶好,我要和他沟通这事很难。如今,校韩子在这儿最好,他可以自己去问威金有关格瑞的事。”
“威金!”小红毛登时兴奋地拍手大叫道:“认识!认识!朋友,格瑞的!”
小混轩眉道:“可是你是荷兰毛子,他是西班牙毛子,你听得懂他的话吗?可别到时候你也跟他用手去比。”
亨瑞点头如捣蒜,高兴直叫道:“懂!懂!一样话,一样。” (按:当时欧州地区以拉丁文为其主要语言,亨瑞能说荷兰语,亦能说拉丁语,故亨瑞自然能和西班牙人沟通。) 小混嘿笑道:“懂就好,这样子你的事可就省下不少麻烦,等你这边有个了结,我们也好放心上开封去。”
提到开封,亨瑞知道分手的时候就快到了,一个月来,由於小混他们在与亨瑞朝夕相处时,细心体贴的关怀和照抚,使得甫遭丧亲毁家之痛的小红毛,在感情上有了依靠,不至於沉沦在伤痛之中不能自己,如今骤然别离,不禁使亨瑞神色为之黯然。
小刀若有所觉地拍拍亨瑞肩头,淡笑道:“怎麽,能见到你哥哥,你反而不关心?”
亨瑞垮着脸道:“格瑞来,就要离开,和你们舍不得!”
小混故意笑谑道:“奶奶的,小红毛,教了你那麽久,你说起话还是颠三倒四,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记得,要说舍不得和你们分开,懂不懂?”
亨瑞傻傻地道:“不懂。”
小混夸张地拍拍额头叫道:“天啊!我怎会收到你这种帮兵,真是遇人不淑!”
亨瑞咯咯笑道:“帮兵,懂!狂人帮,小红毛……小红毛是狂人帮的兵!”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才眨眨眼,亨瑞在小混的逗弄下,已经忘掉即将分手的黯淡,又恢复兴高采烈的样子。
小混抿着嘴,满意道:“不错,你总算说出一句完整的人话!”
李老板含笑道:“狂人帮也是江湖帮会吗?校韩子是如何入会?”
小混得意道:“李伯伯,狂人帮是未来武林中第一狂帮,现在成员六名,除了一个出公差不在,其他五个都在你眼前。”
李老板微怔之後,蓦地哈哈大笑,他不太相信眼前这些半大不小的小表,竟然也敢和江湖大爷一样,开帮立派,而且瞧小混那付得意的样子,还真像有那麽回事。
於是他边咳笑,边点头道:“狂!的确够狂!”
如果未成年儿童都敢如此嚣张的挂起招牌称帮卖狂,他李某人实在是不得不佩服,当然,他的佩服属於玩笑的性质占大多数。
小混这麽鬼灵精怪的人,岂会不知李老板口气中戏谑的成分居多,他心中不禁有气,忖道:“他奶奶的布鞋,要不是看在小红毛还得住在你这儿的分上,少爷就先教训你个有眼不识泰山!”
他嗔怪地白了李老板一眼,李老板似乎也发现自己笑得太过分,连忙刹住笑声,嘿嘿乾咳道:“那个威金船长好像打算下午出航,我看我赶快叫人准备小船,好赶到塘沽外海见他去,免得万一咱们去晚了,他说不定就离开了!”
亨瑞立刻催道:“船!别跑!快快!”
李老板对他慈祥一笑,不再耽搁,立即告个罪,起身出去安排渡船之事。
小刀这才微笑道:“小混混,我瞧你快憋不住教训这位李老板啦!”
小妮子等人不明所以,不禁诧异地瞅着小混。
小混哼声道:“奶奶的,谁叫他敢小看咱们狂人帮,不过,算他识相,知道自己笑错了,我勉强看在小红毛的面子上,饶他一遭。”
亨瑞立刻扑上前,抓着小混的手臂,摇晃道:“不要,李伯伯是好人,别生气,帮主!”
小混点着他的额头谑道:“哟!为了求情,你连新学的帮主都拿出来献宝?想撒娇,门都没有,去去去,本大帮主不吃这一套!”
他像赶苍蝇般拚命挥手。
谁知,小红毛竟也大牌哼道:“奶奶的,神气!算了!”他不管小混夸张地瞪大眼珠子瞅着他,迳自扭身回座,盘起双腿,挑衅地斜瞟着小混。
小刀等人见小红毛如此大胆,竟敢公开向狂人帮大帮主挑战,不禁全部嘿嘿偷笑着。为即将发生的事暗骂小红毛不知死活!
小混“咦!”的怪叫,目光古怪地盯着小红毛。
小红毛犹不自知大难临头,依然故我仰鼻轻哼一声。
蓦地——小混没有任何预兆,忽然自所坐的太师椅上猝起发难,直扑小红毛。
亨瑞半是兴奋,半是好玩地尖叫一声,自盘坐的椅面蹦了起来,翻向椅背之後!
忽然,小红毛骤觉後颈领口蓦然一举,人尚未来得及逃开,已被小混一把揪住,拖回椅背上,也不知小混在怀里摸出什麽东西,只见小混左手往他後领一塞,顺手刮他屁股一大巴掌,才放手将他丢下地去。
“哇!”
小红毛忽然像被蜜蜂螫到般,大叫着蹦起半天高,反过双手在後背又搓又抓,接着,他像顽童中邪一样竟然就在原地又扭又跳,嘴里也不得安宁地哇哇吼叫。
小妮子不禁看直了眼,喃喃道:“他在干什麽?跳霹雳舞吗?”
哈赤有些担心道:“会不会是中邪?我看过咱们蒙古巫师,在大神附体时,就像他现在一样!”
小刀皱着眉笑道:“小混,你到底如何整治小红毛,让他蹦成那个样子?”
此时,小红毛不光是扭蹦,他双手更在浑身上下又拍又搔又搓!
小混闲闲地挖着鼻孔,视若无睹道:“整治?没有呀!我只不过是送他一盒跳蚤,让他兴奋一下罢了!”
李老板恰巧在此时进厅,看见亨瑞那种凄惨的德行,不禁惊呼道:“校韩子,你是怎麽啦?”
小混懒懒道:“他没有拉,他是痒!”
“痒?”李老板满脸茫然地看着小混。
小混露出一抹令人又爱又怕的邪邪懒笑道:“这就是向狂人帮大帮主权威挑战的结果!”
不待李老板有所表示,小混接口黠谑:“笨呐!小红毛,你不会把衣服脱了是不是?”
小红毛猛然醒悟,还果真听话地开始宽衣解带,蓦地,小妮子尖叫一声,掩面急急跳出大厅之外。
小混被这声附加的尖叫吓了一跳,他扭头愕然看着狼狈而逃的小妮子,怕着胸口道:“怕怕,我倒没想到会有这种连锁反应!”
亨瑞的动作还真快,三两下扒光了衣服,露出光溜溜的屁股,和一双毛手毛脚。
李老板瞪大眼,叫道:“你为什麽那麽听话,人家叫你脱,你就脱……”
他忍不住好笑道:“这像什麽话嘛!”
小混咯咯笑道:“本大帮主要他脱,他若不脱更不像话!”
光着身子的亨瑞,似乎气急了,哇啦怪叫一声,就朝小混冲来,一副恨不得掐死他的模样。
小混故意抱头鼠蹿, 逗着亨瑞绕着几张太师椅团团打转, 口中犹自叫笑道:“救命呀!不得了,有人裸奔呐!快来看暴露狂!”
李老板见着实在不像样, 就抱起亨瑞丢在地上的衣服, 拉住乱跑的亨瑞道:“校韩子,你发什麽疯,快把衣服穿上!”
小刀见李老板抱着亨瑞的衣服,不禁伸出手,欲言又止,接着,小刀颓然放下手,苦笑道:“算了,太晚了!”
原来,李老板似乎也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亨瑞趁他手劲一松,便挣开他的抓持,继续光着身子抡拳追杀小混。
李老板蓦地怪“咦?”轻呼,他急忙抛开亨瑞的衣服,伸手在身上抓痒。
小刀无奈地耸耸肩,对哈赤扮个苦笑,索性招呼哈赤一起离开这大厅,出去时,他没忘记小心地将厅门反手掩上。
此时,大厅里除了小混咭咭咯咯的张狂笑声,和小红毛叽哩哇啦的叫骂声,而其中,似乎还杂夹着有人正用力抖动衣服所发出的琐琐细细声……
第八章 巨舰惊奇广见闻
一艘敞篷快船乘风破浪地顺流而下,如飞地直放大沽口。
船上,正是李老板和小混他们一行人。
李老板正以满脸怪异的表情瞄看着稳坐船中的小混等人,或者,更正确点说,应该是斜瞄着小混一人才对!
擅於马术的小妮子,却也是道地的旱鸭子,此时,她的三魂七魄早在上了船,见了水之後,吓掉了二魂五魄,正白着脸,全身软绵绵地瑟缩在小混怀里。
小混轻拍着伊人香肩,安慰道:“小妮子,这没啥好怕的嘛!我也是旱鸭子,可是你瞧我还不是老神稳稳,只要是坐稳了,还怕摔下水不成!而且,就算咱们真的下水去洗澡,我一定会叫赤焰小子驮着你,包管你沾不到水,乖乖,别怕喔!”
赤焰四平八稳,大剌剌地站在一旁,似乎听懂了小混所言,附和似的轻嘶一声,低下头轻舔着小妮子苍白的嫩颊。
哈赤苦着脸道:“少爷,哈赤宁愿骑马,实在不喜欢坐船这玩意儿,瞧这船忽上忽下摇摇晃晃的滋味,真叫人提心吊胆,好像在半天空一样丝毫着不上力呐!”
小混瞪眼道:“闭嘴!要你来说,这里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第一次上船,再多罗嗦,我就一脚把你踹下水,看看你还会不会吊在半天空。”
哈赤这才想到小妮子晕船得厉害,自己这话说的的确不是时候,於是,他连忙用自己的大手捂住嘴巴,不敢多加吭声。
小混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以为捂住嘴巴话就收得回去呀!真受不了你。”
哈赤讪讪傻笑地放下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兀自搔着自己那头乱发。
小混斜睨着依然满脸嗔色的亨瑞,黠谑地逗笑道:“怎麽,小红毛,你还不服气是不是?先前那顿点心,可是咱们狂人帮对不敬帮主之人,最最轻微的惩罚而已!”
亨瑞嘟着嘴,负气道:“点心?痒的,我不要!”
小刀哈哈笑道:“小红毛,你入了狂人帮就像上了贼船,哪有选择要不要的权利。”
亨瑞忽然睁大眼,奇道:“贼船?海盗!狂人帮,海盗?”他不相信地摇着头,继续道:“狂人帮没船,不是海盗,没有贼船!”
小混赏他一记响头,吃吃笑道:“盗你的头,到现在还搞不清真船、假船,我教你的中文全他奶奶的白教,真是布鞋一堆!”
“布鞋!”亨瑞搔着头,咯咯直笑,实在搞不清楚他是笑自己程度太差,还是笑小混终於找到布鞋的穿法。
小刀叹笑道:“什麽锅配什麽盖,老天让你这个混混碰上小红毛不是没原因。”
小混嘿嘿笑道:“哪里,哪里,就像本少爷遇见你也是物以类聚的另一个实例证明。”
话一反,小刀就变成和他一样,都是一群混混,小刀只有翻着眼,摇头苦笑的分。
不过个把时辰,小船已经到达大沽口附近,只见四处舟楫林立,不乏远洋大船,海口周围显得热闹而拥挤。
小混他们的船,在梢公巧妙地掌舵之下,宛若游鱼般,自在地穿梭在众大小船只之间,不一刻,便脱离港区,驶入渤海湾内。
忽然——亨瑞兴奋地指着远处大叫道:“看!大船,威金的,我认识。”
包括晕船的小妮子在内,小混等人俱皆好奇地伸长脖子朝外海看去。
“我的天,那是什麽船?”
众人不由得发出惊讶地低呼,小混他们从来没想到,亨瑞口中的大船,竟是如此庞大。
那是一艘造形与中国帆船大异其趣的西班牙式三桅大帆船,三张随风飘扬的大帆,宛若三朵自海面浮起的偌大云团轻轻鼓动着。
帆上悬挂的索网,隐约可见有人手脚俐落如猿猴般,轻快地攀爬悬荡在其间。
最让小混目瞪口呆的,则是那艘船的船身之大,犹较大沽口上最大型的海船还要大上二倍,称它为大船,实在是太看轻这艘远洋而来的异国帆船。
这种船,称它为超级巨轮差可比拟,难怪它要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