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板微怔之後,蓦地哈哈大笑,他不太相信眼前这些半大不小的小表,竟然也敢和江湖大爷一样,开帮立派,而且瞧小混那付得意的样子,还真像有那麽回事。
於是他边咳笑,边点头道:“狂!的确够狂!”
如果未成年儿童都敢如此嚣张的挂起招牌称帮卖狂,他李某人实在是不得不佩服,当然,他的佩服属於玩笑的性质占大多数。
小混这麽鬼灵精怪的人,岂会不知李老板口气中戏谑的成分居多,他心中不禁有气,忖道:“他奶奶的布鞋,要不是看在小红毛还得住在你这儿的分上,少爷就先教训你个有眼不识泰山!”
他嗔怪地白了李老板一眼,李老板似乎也发现自己笑得太过分,连忙刹住笑声,嘿嘿乾咳道:“那个威金船长好像打算下午出航,我看我赶快叫人准备小船,好赶到塘沽外海见他去,免得万一咱们去晚了,他说不定就离开了!”
亨瑞立刻催道:“船!别跑!快快!”
李老板对他慈祥一笑,不再耽搁,立即告个罪,起身出去安排渡船之事。
小刀这才微笑道:“小混混,我瞧你快憋不住教训这位李老板啦!”
小妮子等人不明所以,不禁诧异地瞅着小混。
小混哼声道:“奶奶的,谁叫他敢小看咱们狂人帮,不过,算他识相,知道自己笑错了,我勉强看在小红毛的面子上,饶他一遭。”
亨瑞立刻扑上前,抓着小混的手臂,摇晃道:“不要,李伯伯是好人,别生气,帮主!”
小混点着他的额头谑道:“哟!为了求情,你连新学的帮主都拿出来献宝?想撒娇,门都没有,去去去,本大帮主不吃这一套!”
他像赶苍蝇般拚命挥手。
谁知,小红毛竟也大牌哼道:“奶奶的,神气!算了!”他不管小混夸张地瞪大眼珠子瞅着他,迳自扭身回座,盘起双腿,挑衅地斜瞟着小混。
小刀等人见小红毛如此大胆,竟敢公开向狂人帮大帮主挑战,不禁全部嘿嘿偷笑着。为即将发生的事暗骂小红毛不知死活!
小混“咦!”的怪叫,目光古怪地盯着小红毛。
小红毛犹不自知大难临头,依然故我仰鼻轻哼一声。
蓦地——小混没有任何预兆,忽然自所坐的太师椅上猝起发难,直扑小红毛。
亨瑞半是兴奋,半是好玩地尖叫一声,自盘坐的椅面蹦了起来,翻向椅背之後!
忽然,小红毛骤觉後颈领口蓦然一举,人尚未来得及逃开,已被小混一把揪住,拖回椅背上,也不知小混在怀里摸出什麽东西,只见小混左手往他後领一塞,顺手刮他屁股一大巴掌,才放手将他丢下地去。
“哇!”
小红毛忽然像被蜜蜂螫到般,大叫着蹦起半天高,反过双手在後背又搓又抓,接着,他像顽童中邪一样竟然就在原地又扭又跳,嘴里也不得安宁地哇哇吼叫。
小妮子不禁看直了眼,喃喃道:“他在干什麽?跳霹雳舞吗?”
哈赤有些担心道:“会不会是中邪?我看过咱们蒙古巫师,在大神附体时,就像他现在一样!”
小刀皱着眉笑道:“小混,你到底如何整治小红毛,让他蹦成那个样子?”
此时,小红毛不光是扭蹦,他双手更在浑身上下又拍又搔又搓!
小混闲闲地挖着鼻孔,视若无睹道:“整治?没有呀!我只不过是送他一盒跳蚤,让他兴奋一下罢了!”
李老板恰巧在此时进厅,看见亨瑞那种凄惨的德行,不禁惊呼道:“校韩子,你是怎麽啦?”
小混懒懒道:“他没有拉,他是痒!”
“痒?”李老板满脸茫然地看着小混。
小混露出一抹令人又爱又怕的邪邪懒笑道:“这就是向狂人帮大帮主权威挑战的结果!”
不待李老板有所表示,小混接口黠谑:“笨呐!小红毛,你不会把衣服脱了是不是?”
小红毛猛然醒悟,还果真听话地开始宽衣解带,蓦地,小妮子尖叫一声,掩面急急跳出大厅之外。
小混被这声附加的尖叫吓了一跳,他扭头愕然看着狼狈而逃的小妮子,怕着胸口道:“怕怕,我倒没想到会有这种连锁反应!”
亨瑞的动作还真快,三两下扒光了衣服,露出光溜溜的屁股,和一双毛手毛脚。
李老板瞪大眼,叫道:“你为什麽那麽听话,人家叫你脱,你就脱……”
他忍不住好笑道:“这像什麽话嘛!”
小混咯咯笑道:“本大帮主要他脱,他若不脱更不像话!”
光着身子的亨瑞,似乎气急了,哇啦怪叫一声,就朝小混冲来,一副恨不得掐死他的模样。
小混故意抱头鼠蹿, 逗着亨瑞绕着几张太师椅团团打转, 口中犹自叫笑道:“救命呀!不得了,有人裸奔呐!快来看暴露狂!”
李老板见着实在不像样, 就抱起亨瑞丢在地上的衣服, 拉住乱跑的亨瑞道:“校韩子,你发什麽疯,快把衣服穿上!”
小刀见李老板抱着亨瑞的衣服,不禁伸出手,欲言又止,接着,小刀颓然放下手,苦笑道:“算了,太晚了!”
原来,李老板似乎也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亨瑞趁他手劲一松,便挣开他的抓持,继续光着身子抡拳追杀小混。
李老板蓦地怪“咦?”轻呼,他急忙抛开亨瑞的衣服,伸手在身上抓痒。
小刀无奈地耸耸肩,对哈赤扮个苦笑,索性招呼哈赤一起离开这大厅,出去时,他没忘记小心地将厅门反手掩上。
此时,大厅里除了小混咭咭咯咯的张狂笑声,和小红毛叽哩哇啦的叫骂声,而其中,似乎还杂夹着有人正用力抖动衣服所发出的琐琐细细声……
第八章 巨舰惊奇广见闻
一艘敞篷快船乘风破浪地顺流而下,如飞地直放大沽口。
船上,正是李老板和小混他们一行人。
李老板正以满脸怪异的表情瞄看着稳坐船中的小混等人,或者,更正确点说,应该是斜瞄着小混一人才对!
擅於马术的小妮子,却也是道地的旱鸭子,此时,她的三魂七魄早在上了船,见了水之後,吓掉了二魂五魄,正白着脸,全身软绵绵地瑟缩在小混怀里。
小混轻拍着伊人香肩,安慰道:“小妮子,这没啥好怕的嘛!我也是旱鸭子,可是你瞧我还不是老神稳稳,只要是坐稳了,还怕摔下水不成!而且,就算咱们真的下水去洗澡,我一定会叫赤焰小子驮着你,包管你沾不到水,乖乖,别怕喔!”
赤焰四平八稳,大剌剌地站在一旁,似乎听懂了小混所言,附和似的轻嘶一声,低下头轻舔着小妮子苍白的嫩颊。
哈赤苦着脸道:“少爷,哈赤宁愿骑马,实在不喜欢坐船这玩意儿,瞧这船忽上忽下摇摇晃晃的滋味,真叫人提心吊胆,好像在半天空一样丝毫着不上力呐!”
小混瞪眼道:“闭嘴!要你来说,这里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第一次上船,再多罗嗦,我就一脚把你踹下水,看看你还会不会吊在半天空。”
哈赤这才想到小妮子晕船得厉害,自己这话说的的确不是时候,於是,他连忙用自己的大手捂住嘴巴,不敢多加吭声。
小混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以为捂住嘴巴话就收得回去呀!真受不了你。”
哈赤讪讪傻笑地放下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兀自搔着自己那头乱发。
小混斜睨着依然满脸嗔色的亨瑞,黠谑地逗笑道:“怎麽,小红毛,你还不服气是不是?先前那顿点心,可是咱们狂人帮对不敬帮主之人,最最轻微的惩罚而已!”
亨瑞嘟着嘴,负气道:“点心?痒的,我不要!”
小刀哈哈笑道:“小红毛,你入了狂人帮就像上了贼船,哪有选择要不要的权利。”
亨瑞忽然睁大眼,奇道:“贼船?海盗!狂人帮,海盗?”他不相信地摇着头,继续道:“狂人帮没船,不是海盗,没有贼船!”
小混赏他一记响头,吃吃笑道:“盗你的头,到现在还搞不清真船、假船,我教你的中文全他奶奶的白教,真是布鞋一堆!”
“布鞋!”亨瑞搔着头,咯咯直笑,实在搞不清楚他是笑自己程度太差,还是笑小混终於找到布鞋的穿法。
小刀叹笑道:“什麽锅配什麽盖,老天让你这个混混碰上小红毛不是没原因。”
小混嘿嘿笑道:“哪里,哪里,就像本少爷遇见你也是物以类聚的另一个实例证明。”
话一反,小刀就变成和他一样,都是一群混混,小刀只有翻着眼,摇头苦笑的分。
不过个把时辰,小船已经到达大沽口附近,只见四处舟楫林立,不乏远洋大船,海口周围显得热闹而拥挤。
小混他们的船,在梢公巧妙地掌舵之下,宛若游鱼般,自在地穿梭在众大小船只之间,不一刻,便脱离港区,驶入渤海湾内。
忽然——亨瑞兴奋地指着远处大叫道:“看!大船,威金的,我认识。”
包括晕船的小妮子在内,小混等人俱皆好奇地伸长脖子朝外海看去。
“我的天,那是什麽船?”
众人不由得发出惊讶地低呼,小混他们从来没想到,亨瑞口中的大船,竟是如此庞大。
那是一艘造形与中国帆船大异其趣的西班牙式三桅大帆船,三张随风飘扬的大帆,宛若三朵自海面浮起的偌大云团轻轻鼓动着。
帆上悬挂的索网,隐约可见有人手脚俐落如猿猴般,轻快地攀爬悬荡在其间。
最让小混目瞪口呆的,则是那艘船的船身之大,犹较大沽口上最大型的海船还要大上二倍,称它为大船,实在是太看轻这艘远洋而来的异国帆船。
这种船,称它为超级巨轮差可比拟,难怪它要泊在外海,大沽口的港湾,只怕容不下这艘的半身呐!
小刀轻嘘口气,喃喃道:“老天,这比我以前见过的海盗船还要大上许多,它还算是船吗?”
亨瑞对小混等人惊讶的表情,满意地咯咯直笑,颇有恶作剧成功之後的快感。
他——小红毛,总算逮着机会吓住小混他们,这实在是非常非常不容易。
小混回过神,半是戏谑,半是夸赞地顺手赏了亨瑞一记清脆的响头,啧啧笑道:“奶奶的,小红毛,你这一次暗杠,可真是杠对了牌,让我们全都傻眼啦!”
亨瑞揉着脑袋瓜子,似嗔还笑,忍不住得意地瞟了小混一记白眼。
李老板轻笑地插口解说道:“第一次看到这种大型帆船的人,的确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若非此等巨型船只,想要在茫茫汪洋之中航行上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小刀轻点着头,同意道:“光是半年、一年的饮水和食物,普通船只,只怕存放不够,何况船上还得装载着其他做生意用的异国货物。”
小混神往地睨着逐渐近的巨船,喃喃自语道:“想当年三保太监下南洋时所搭乘的大船,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这麽大?”
李老板闻言轻笑道:“很有可能,据说,昔年三保太监出使南洋时,一艘船可搭载近千人,那船自然是不小。”
小刀斜睨着小混,谑笑道:“可惜呀!小混!”
小混不解道:“我可惜什麽?”
小刀呵笑道:“你晚生了一、二百年,永远也无法证明到底是咱们大明朝的船大,还是这些西班牙蛮子的船大。”
小混轻嗤道:“这种事一点也不难证明,一定是咱们的船比较大。”
亨瑞不服气道:“骗人,格瑞和威金的大船最大!”
小混嘿嘿邪笑道:“你不信?如果你敢和我打个赌,我保证找出一艘比眼前这艘番仔船还大一倍的船,让你开开眼界。”
亨瑞将信将疑地瞅着小混,呐呐道:“赌?我没有钱,赌不行。”
小混搓着手,表情诡异的笑道:“笨!打赌不一定要赌钱,咱们还可以赌些别的玩意儿。”
亨瑞已经有些心动,两颗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似乎在考虑要拿什麽当赌本。
小刀不待他开口,拍拍他的肩头劝道:“小红毛,你别听他的话,你若答应和他打赌,你就输定啦!”
亨瑞茫然不解地问:“为什麽?支那船没有很大,比威金、格瑞大,没有!”
小刀瞥了小混得意表情一眼,淡笑道:“现在或许没有,只要你打了赌,小混造也要造出一艘符合打赌标准的超级大船来!”
小混咂嘴笑道:“老哥,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呐!”
李老板似乎有意要泄小混的气,不以为然道:“别说像老毛子他们那种巨型船只,就是一般来往於近海附近的大船也不是那麽容易造得出来,这不但是要功夫,而且花费更是惊人!”
一直不言的哈赤,突然地打岔道:“少爷要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李老板不相信地瞪着哈赤,那表情似乎在说:“少来,你是在捧你的主子。”
小混哈哈笑道:“哈赤,你可真是了解我!”
哈赤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瞪着他的李老板听一样,憨然地咕哝道:“本来就是,少爷从来都不会骗人,他说有的事,就一定有,没有的事,他才不说!”
李老板的嘴皮子略略轻动,好像要说些什麽,但是,威金船长船上的水手已经看清小船上的来人,正挤在船舷旁,向他们大声地招呼。
李老板立即回身走向船头,摇动双手,愉快地和大船的水手们打招呼,同时,他以自己所懂的有限蛮子话,问候着船上这群外国毛子。
小混盯着大船上,那群裸露着上身,露出一身纠结扎实的肌肉和布满双臂、前胸浓密体毛的高壮船员,“滋滋!”有声地摇头叹道:“他奶奶的,果然像是一群喳呼的黑猩猩!”小妮子软软地倚在小混身上,勉强站起身来,她苍白着脸,用那双无神美目溜过船舷後,皱皱柳眉,无奈道:“小混,咱们一定要上去那座动物园吗?那些毛子猩猩丑死了,一点也不好看。”
小混扶着柔若无骨的佳人,轻轻呵笑道:“我说妮子,人生能有几回上到毛子船,去欣赏那些毛子猩猩,你就勉强为其难逛一遭海上动物园啦!”
其实,小妮子在服过小混交给她的晕船药後,情况早已不如她所表现的那般惨然无助,只是女人嘛!在能够发嗲撒娇时,自然要善加利用这种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女人味!
小妮子嘟起嘴,似真还假地叹口气道:“好吧!反正都已经到了海上,不上去看看,也实在可惜!”
小混在心里暗自咋舌,忖道:“假仙,你的名字是女人!”
小船的梢公技巧的让船画出一个之字形,将小船平稳地贴着大船腹部停妥,大船上立刻抛出一卷绳梯,哔啦!声响,滚溜泄下的绳梯,贴着船腹“喀喀!”拍动着。
李老板驾轻就熟地攀着绳梯,一马当先地爬上大船,小红毛迫不及待地紧跟而上。
小混等人眯眼瞧了瞧在海风中轻荡的绳梯,输人不输阵地随後猱身而上。
原本轻晃不止的绳梯,在小混他们使了千斤坠功夫的同时,彷佛在尾巴被加上铅锤一般,笔直地定在半空,任凭海风吹拂,竟然动也不动。
几名倾身正待帮助小混他们上船的水手,见状不由得发出“咦?”地讶呼,他们不约而同地揉揉眼睛,再度往绳梯瞧去。
小混圈扶着小妮子率先上船,他拍拍发怔的毛子猩猩,唤回这几人的注意。
忽然,一名大胡子船员像是见鬼似地跳了起来,口中,叽哩呱啦地嚷嚷着,其他人转向船舷,顺着这名大胡子所指看向绳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