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跟你一起去！”雪鹏冲他背影喊。
“不用，他住的地方你进不去……”话音未落，人已走远。
叶息踩着风行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到后山，连贯带爬地落到囚洞里。甫一落地便大叫道：“师伯救命啊！”
一向与殷陌分洞而居的白镜汀，竟然呆在洞里并未离开。
此刻，那天天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扶起叶息，肃然问道：“雪鹏回来了？可是出什么事？”
叶息喘着粗气简短地将事情经过讲了，把光球递给他。
白镜汀仔细看了一会儿，道：“这不是法器，而是秘境。魂之秘境。”
“……”秘境？叶息知道啊。不就是某位真神或大能留下的，里面有各种险境、法宝、灵兽，专供修士们练级的地方吗？但魂之秘境还是第一次听说。
白镜汀解释道：“魂之秘境，跟其他秘境一样。只不过它是用来锤炼魂魄的地方。魂魄，也可以称为神识。”
殷陌凑上前来看了几眼，咂嘴道：“啧啧，一看就是暗魔的手笔，雪胤这回惨喽！”
魔尊之首的暗魔，叶息也记得，他的本领是掌控梦境、幻想、执念等意识流的玩意儿，概言之就是对神识进行攻击。
“你确定是暗魔？”白镜汀转头问殷陌。
殷陌指着光球道：“你看上面的符阵，这样精巧繁杂，其他人根本做不出来。”
“他想干什么？他和师尊有仇？还是针对无相门？”听说魂之秘境是出自暗魔之手，叶息就着急上火。能不急吗？魔界最大的b出手，师尊还有救么？！
殷陌耸耸肩道：“只要是三境的修士恐怕都和他有仇。谁让他是魔尊之首呢？”
白镜汀面色沉凝，可以称得上乌云盖顶。不理会旁边人的对话，他张开双手，从掌心溢出一团白光。魂之秘境在白光中翻滚。看久了就会发现，两团光好像正在做拉锯，一会儿白光围上来挤压彩球，一会儿彩球将白光推出数寸。往复不停。谁都没占到上风。
豆大的汗水不断滴下来，白镜汀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都湿透了。他的肌肉越绷越紧，面孔开始扭曲，手臂开始颤抖，是力竭的前兆。
叶息死死盯着他，心脏跳得都快从体内蹦出来了。殷陌也收起脸上的幸灾乐祸，表情凝重地看着白镜汀。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嗓子：“我说不行就算了，你别逞能……”
“能”字未脱口，白镜汀双臂猛然一抖，整个人往后连退几步，白光倏然散去，彩球落地。
白镜汀面如死灰，喃喃道：“我进不去。”
“暗魔既然冲着雪胤来的，肯定做了完全准备，怎会让你们得手？”殷陌护住他，用袖子在脸上胡噜几下，胡乱擦去他的汗水。
叶息瞪着他道：“你怎知道暗魔是冲师尊而来？”
殷陌看傻/瓜似的看他一眼，道：“一队不成规模的魔修，莫名其妙地攻打无相门，还不是偷袭而是强攻，他们疯了还是傻了？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力，好将这玩意儿送进去。再说你们无相门有那么多房子，他闯哪间不好，非闯到金丹修士的屋里去找死？明摆着是冲雪胤去的。暗魔又不杀他，费老劲儿弄个魂之秘境来拘他的魂，哼哼，我看他根本就是想诱出他的魔性！雪胤不是很清高吗？不是看不起魔界，死都要死在无相门吗？我看这回还撑不撑的下去？！哈哈……”
大概是想象雪胤真人入魔的情形令他心情愉快，他居然仰头大笑起来。
在他的笑声中，叶息轻声道：“有内奸。”如果没有内奸，魔修怎会在偌大的无相门中准确找到雪胤的住所？
先是噬魂砍伤两位金丹修士，使得玉璇真人有了让雪胤出山顶替伤者，参加竞技大会的打算。之后噬魂现身云绶山激发他身上的魔性，不成。便又有了暗魔亲制的魂之秘境。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都指向诱雪胤入魔这一目的。
内奸处心积虑地让他入魔，魔界也处心积虑地让他入魔，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魔界定要得到的？
叶息抬起头看向白镜汀，道：“师伯，师尊身上的魔性是从何而来，您知道吗？为何他呆在云绶山十多年都风平浪静，离开云绶山才一年多就发生意外？”
白镜汀眉间紧蹙，踌躇良久，方道：“我可以回答你的疑问，不过，我希望你也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草！都这时候了，师伯你还跟我来这手！腹黑也是种病，得治！
不管内心如何疯狂吐槽，叶息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雪胤是我师尊沐阳真人带回来的，那时他还是个婴孩。师尊从未提过他的身世，至于师尊自己是否知道，是否跟他说过，我就不得而知。在二十岁以前，雪胤并未有任何异常，只是聪颖过人天赋绝佳，尤其在剑修一路，算得上百年不遇得奇才。
直到他二十岁突破凝脉九层，别人都惊羡他天赋异禀，唯有师尊忧心忡忡。终于有一天，师尊告诉我雪胤师弟其实有一半战鬼血统。战鬼乃是魔界最善战的种族，他们天生嗜杀好战，相应的其族人不但力大无穷，而且在修行方面也极具天赋。”
师尊是战鬼，听上去好酷好拉风。叶息这个徒弟丝毫不因师尊的出身而震惊，反而十分艳羡，暗自幻想假如自己穿越的一个战鬼身上，或许现在已经登上修行的巅峰，找个高富帅双修……哦，不，是白富美，这只是个思维的误会，呵呵。
叶息一边在内心，一边饶有兴趣地听师伯讲那过去的故事。
话说随着雪胤真人在修为上的飞速提升，他体内的战鬼血统也渐渐苏醒。最突出的表现就是特别好斗，今天去单挑别人，明天被别人单挑，一年有大半时间不是在单挑，就是在去单挑的路上。沐阳真人将弟子的变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想了很多办法想压制雪胤的战鬼基因，但都收效甚微。
无奈之下，沐阳真人将雪胤的情况告之另一个徒弟白镜汀，希望他能出手帮忙不让师弟堕入魔道。
然后有一天，有两个战鬼找到了雪胤，大约是想将他带回魔界。不知为何，雪胤忽然就狂性大发，杀了两个战鬼，眼看就要在无相门中大开杀戒堕入魔道，幸亏沐阳真人及时感到制住了他。
等他神智清醒后，沐阳真人断其飞剑，令他发誓永不用剑，并自入云绶山跟随白镜汀修炼净化魔性之功法，无事不得离开云绶山，无召不得回无相门。这就是那坑爹的掌门遗命的由来。
叶息故作天真地问：“师伯，为何师祖不将此事告诉别人，只告诉你呢？是不是那净化魔性的功法只有你会咯？”
白镜汀和殷陌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想法——臭小鬼忒精，一下就戳中要害，看来不得不据实相告了。
以拳抵唇咳了一声，白镜汀略有些不情愿地道：“这个嘛，主要是因为白氏一族的血统也很特殊。”
叶息：“我知道，半兽人嘛。”
白镜汀嘴角抖了抖，在殷陌的笑声中又咳了两声，“咳咳，可以这么说。”
叶息：“请问前辈的跟脚是何物？”
听到跟脚二字，白镜汀太阳穴上的青筋一阵狂跳，两只发/痒的手捏成了拳头。
“嘿，小子，他可是上古圣兽，以前人王见了都要跪拜！别把人当普通灵兽，什么跟脚跟脚的乱叫，白白辱没了圣兽威名！”殷陌在叶息头上弹了个爆栗，振振有词地教训他。
“……”咦？他不是你的大仇人吗？为毛这般维护？
殷陌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双臂抱在身前，倨傲地道：“有资格当本座仇人的，当然也是令人尊敬的角色。不以私仇坏公理乃王者之风也。”
我呸呀！什么王者之风，明明是基情爆棚让人无法直视好不好？！叶息算看出来了，这二位，嘴上喊打喊杀，其实压根就是一出相爱相杀的戏码。殷陌这死鸭子嘴硬的货，早被笑面白老虎吃得死死的！
他心里尽情吐着槽，嘴上仍不忘追问白镜汀：“圣兽？好厉害的样子！师伯您跟我说说呗！”
白镜汀迟疑了片刻，道：“这是白家的秘密，只能告诉亲近重要之人……”
叶息抢道：“我和二师兄很亲近！我也是他重要的朋友，他自己说的。”
白镜汀哂然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白氏一族乃是圣兽谛听与人族结合而诞育的后代。”
“……谛听？”叶息呆看着笑面白老虎喃喃道。
白镜汀笑而不语，矜持地点了点头。
叶息此时的心情只能用卧/槽加无限循环来形容！第一个清晰的念头就是，不务正业的白雪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和这样优良的血统！！！丫还不好好利用，整天只想着男神和像男神的傀儡，真是该打！
这个时候，白镜汀又开口道：“你大概听说过，谛听能够驱邪避恶、明辨是非、通晓天地、济运呈祥吧？”
叶息点头。
“白氏一族因为是圣兽血脉，同样也有净化污秽邪魔，增强正念的能力。不过因传承时间太长，这种能力不再像祖先那么强，须辅以修炼白氏家学七脉九元功，方能得以激发。若不能将七脉九元功修炼到五层，就无法使用这种能力，于普通修士无异。”可能是想到自家的熊孩子，白镜汀的神情略惆怅。
叶息：“师尊也修炼七脉九元功来压制魔性么？”
白镜汀摇头道：“他非白氏族人，不能练此功法。一般情况下，他若狂性发作，我便用灵力净化他的神识。”
原来雪胤真人时不时往后山跑，是来找师兄压制狂性的。也难怪云绶山外围的大阵能挡住大杀器噬魂，白镜汀修炼的功法天生就克制这些邪魔魑魅。他把殷陌的魂魄同自己的捆在一起，也是想净化血蝠王的邪力吧？而云绶山在他的护卫下，自然变成了一个安全宁和的桃源。
但要干成这些事，笑面白老虎得有多强大的力量？！原来这位才是深藏不露的大能！
叶息再看白镜汀的心情就有些不同了，少了些戏谑，多了点儿敬畏。
白镜汀拿起魂之秘境在掌心里掂了掂，叹道：“暗魔在这秘境外设了隔绝魂魄的禁制，除了雪胤师弟，其他的魂魄无法进入其中。本来我尚可勉力一试，但如今……却是不能。”他看了殷陌一眼，那眼神分明写着“有你这个拖油瓶，我现在什么都干不了”。
殷陌被他这眼神伤了自尊，不满地嚷嚷起来：“你进不去，他可以呀！徒弟救师父也是天经地义嘛！”
叶息指着自己的鼻子惊道：“我？呵呵呵呵，前辈你开玩笑吧？！”
“我可是说正经的！暗魔下的禁制是针对修士的，你的魂魄又不是修士。还有那狗，也可以和你一起去！”殷陌指玩叶息又指小宝。
小宝面对他的指尖，惊恐地把狗眼瞪成了铜铃：“汪呜！”人家才不要去那个口怕的地方！
叶息扭头以目光询问白镜汀。白镜汀一本正经地道：“原则上是这样。”
“……”叶息觉得双脚有点抖，背上冷飕飕的，鼻水似乎要流下来了。
用力揉了揉鼻子，他诚恳地道：“我真的很想去救师尊，问题是我这么低的修为，估计救不了人就当炮灰了。为师尊当一回炮灰也没啥，但我觉得这样白白送死不值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或者先把我的修为提高了再进去？”
殷陌冷酷地提醒他：“修为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能提高多少？唉，我提醒你啊，如果雪胤入魔，他的弟子就失去了庇佑……你两位师兄可能不会有事，但你这个半魔僵尸难说会被无相门，或别的正道门派灭掉！只怕比进入秘境死得更惨。”
叶息哀怨地看向殷陌——现实已经很残酷了，用不用说得这么直白？！你们这些大/b就不能关爱一下修真界的弱势群体么qaq？！还能不能愉快地相处了！再说我不是不想救师尊，但也不能白白牺好不好？！
殷陌这次明显是不打算跟小僵尸友好相处了，无视对方内容丰富的眼神，他继续道：“反正都是炮灰，为救师尊□□掉，总比被那些不认识的老家伙干掉好。”
是可忍孰不可忍！叶息准备在沉默中大爆发，揎拳掳袖地要挠烂殷陌的嘴，然后再和这厮割袍断义，发誓再不做牌友！
“也未必像你说得那么惨。”白镜汀在殷陌被挠得嗷嗷直叫时，突然淡定地说出这句话。
纳尼？
挠与被挠者同时住嘴住手，用眼神向他发问号。
白镜汀冲他们悠然一笑，道：“我觉得他去救人有三分胜算。”
殷陌摸着脸上的爪痕哀嚎道：“你刚才怎的不说？”
白镜汀厚颜无耻地笑道：“我是刚刚方想到的。”
这回轮到血魔揎拳掳袖。
叶息不等他出手，已经跳到笑面白老虎面前，急切地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救师尊？”
白镜汀不答，伸指往他眉心一点，令叶息再一次尝到了灵识被吸的可怕感觉。
我擦！怎么忘了殷陌这一招是跟他学的呀？不能因为老虎对你笑了，就当他是宠物猫qaq！
好在师伯身具圣兽血统，出手比较有谱。除了疲倦以外，叶息并没有上次那么难受。并终于意识到，笑面老虎以前对自己算是仁慈的，口头套话比抢夺意识不知文明多少倍。
这是一个多么凶残的世界！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思想意识也不安全。有多少穿越可以重来？
白镜汀闭眼凝眉，似乎在琢磨叶息神识中的信息。半晌，他睁开眼看向小僵尸，眸中爆出精明威严的光，如实质一般压过来，“你见过师尊沐阳真人？《万像灵识诀》是什么？牧溪散人又是谁？”
叶息一摊手道：“你不是都看过了么？”
白镜汀言简意赅：“看不清。”
殷陌插嘴道：“你说的是什么玩意儿？我上次怎么没看到？”
白镜汀略带不屑地横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你这废柴除了别人家那点狗血八卦，能不能注意点儿有用的事儿？”
他们这边眉来眼去打眼仗，那边叶息已将闯入幻境、看到沐阳真人、以及之后捡到牧溪散人的玉简等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殷陌愕然道：“难道雪胤……弑师？”
弑师二字如重锤一般狠狠砸在另外两人心头。洞里一时安静无声，仿佛是呼吸都停顿了，静如死水。
他们或许都猜到了这个可能性，却不愿接受。特别是白镜汀，他太清楚师尊是怎样一位慈爱的师长，又是怎样喜爱雪胤这个最小的徒弟！即使明知他可能入魔，依然悉心教导培养，亲传功法！
杀害如此亲近的师尊，即便是狂性发作迷乱神志，也是让人难以原谅的！
“尽管突然，但师尊却是师弟入云绶山后才仙逝的。还为师弟做了诸多安排……”白镜汀没有继续探究沐阳真人的死因，而是重启话题，对叶息道：“看情形多半是师尊的残余魂力制造了那幻境，他是想提示你雪胤师弟的情况，并把《牧溪散记》传给你。”
这个结论有些出乎叶息的预料，他睁大眼问：“为什么是我？”
白镜汀：“师尊仙逝前曾告诉我，他曾在问仙台替师弟卜过一卦，曰师弟未来虽多磨难波折，却有来自异世之魂魄护佑，待尝得万物一味时，便可修成正果，得证大道。”
这卦辞太特么吉利了！来自异世之魂那不就是哥么？修成正果得正大道不就是走上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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