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等烟雨- 第7部分

　　　　“香草。”寒烟唤了一声。

　　　　“是，小姐。”香草有些紧张的回过头。

　　　　寒烟看着香草下意识的紧紧抓住袖子的手，忍不住笑了笑，“因为他救了我，你就觉得你家小姐我应该以身相报了吗？”

　　　　“不是的。”香草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摇头，“香草没有这样想，只是，香草只是觉得二公子冒着危险救了您，又一路让人……总之就是，改变了他在奴婢心中的看法。”见寒烟微微蹙起的眉头，心头打起了鼓，连忙跪下。

　　　　“小姐，奴婢很尊重柳公子，也觉着柳公子正直善良是小姐您的良人，但是这些日子小姐睡的不安稳，梦里都叫着柳公子的名字，香草打心眼儿里心疼小姐，但是思来想去，香草只想说，柳公子毕竟已经死了，小姐您何必要等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呢。香草和麦秆没有办法一辈子陪着小姐，小姐您终有一天要找一个人照顾您，奴婢只是觉得二公子并非看着的那样轻佻，至少他对小姐您是认真的，从身份上看他也能帮着小姐保护小姐，那么小姐您为何不试试接受二公子呢。”说完这番话，香草只觉得心头扑扑直跳。

　　　　虽说自家小姐一贯好说话，但是事关柳公子与二公子，她还是第二次提起，话是越说越勇，见寒烟沉默，香草只觉得自己的话自家小姐听了进去，理了理思绪继续道，“若非小姐您买下香草和麦秆，指不定香草现在是哪个青楼的卖笑姑娘，而麦秆不知是哪家的苦力奴才，能遇得上小姐是香草三生修来的福气。香草和麦秆私下商量了许久，才说出这番话，希望小姐您能听的进去，就算不是二公子，小姐您终有一天还是要面临这样的问题，香草和麦秆虽说不会离开小姐，但这身份毕竟不一样，我们不想看着小姐您孤独终老。小姐您已经浪费了三年光阴，女人有几个三年，就算是柳公子只怕也不想看到小姐您……”

　　　　“不必说了。”寒烟止住香草的话，若任由她下去，只怕天就黑了。

　　　　扶了香草起来，为她擦了擦膝盖上的灰，见她紧张，只是笑笑，“你不是说要给我准备膳食吗，你准备好，叫上麦秆来咱们一起用吧。”

　　　　“是，小姐。”

　　　　香草有些激动，自家小姐这是不是听进去她的话了。

　　　　还没再问个清楚，人就已经被寒烟推了出去。

　　　　等到香草的背影远去，寒烟才敛了神色坐到窗台边，俯视下方来往的人群，嬉笑打闹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有姑娘看见心仪的少年，脸上带着红晕害羞的低下头，但那一瞬间，眼里分明闪着莫名动人的光。

　　　　“他在我心里，从来不曾死去过。”所以这位置，如何能腾出来。

　　　　话语极低，手捂住胸口，感受它有力的跳动，这颗心脏让她又欢喜，又暗憎。

　　　　用完膳后天已经半黑，香草为寒烟备了热水，“小姐，这水温刚好，沐浴后你大可好好睡一觉，明儿个……明儿个咱们采办好了东西，再上路。”

　　　　说完香草就关了门，寒烟沐浴一贯不让她伺候。

　　　　水温偏高，但却是刚好，缓解疲劳。

　　　　伸手抚了抚心口的疤痕，寒烟闭了眸子仰起白皙的脖子静静的躺在浴桶中央，门窗微微的响动，灯火泛黄，浴桶上边缘消瘦的蝴蝶骨分明的跃跃欲飞。

　　　　她瘦了，短短几日，瘦了很多。

　　　　柳雾连这样想。

第二十八章　我要你不拒绝我。（）　
“你要怎么谢我。”

　　　　低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寒烟心头一惊，腿肚子微微抽搐忍不住一蹬，在浴桶中惊起水花作响，睁眼便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精致大手捧着熟悉的黑陶罐。

　　　　突的意识到什么，寒烟下意识的又沉进水里，柳雾连看着水面上光洁的脖子，与水面下沉浮半掩的景色，眼神微微沉了沉，喉头滚动终究将头扭到一边。

　　　　“你想我怎么谢你？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寒烟第一次看到柳雾连这样的反应，她竟然觉得有些好笑，连带着自己心情也放松了那么一些。

　　　　约莫是香草的话或多或少的影响了她。

　　　　伴随着荡漾的水深，大手突然毫无预料的伸进浴桶中，寒烟诧异惊呼，“柳雾连！”缩着身子往后推，那只大手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有目的的直直向她而来。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冰凉的黑陶罐塞进她的手心，大掌压着她的五指紧紧贴在陶罐边缘，一瞬间后抽走。

　　　　“你可以现在不接受我，但我要你别拒绝我。”

　　　　白皙的胸口起伏不断，水珠随着微微的颤栗的锁骨低落进浴桶中。

　　　　寒烟抖着手，心有余悸，因为他的措手不及与意料之外的举动。

　　　　伴随着窗户打开的声音，丝丝凉风似乎透过屏风吹过在外的皮肤，屏风半透，柳雾连隔着屏风与寒烟相背而立。

　　　　“我要你不能拒绝我对你的好。”

　　　　他想清楚了，要跟一个死人争在活人心里的地位，本就是一件近乎天方夜谭的事，何况柳月白又是以这样一个深根蒂固无法拔出的理由死去。

　　　　但是他还活着，他还有许多时间来参与她余生的记忆，只要让她和他一起活着，他就有可以逐渐渗透她，在漫长的以后，他在她记忆中的存在感，以及他的重量，总有超过柳月白的那一天。

　　　　寒烟吸着气儿，还未缓过神，皱着眉头道，“就这样？”

　　　　“难道你想通了要给我什么？”柳雾连带着笑意转过头，深眸似乎穿透了那屏风，直直攥住她的视线。

　　　　柳雾连不是应该强取豪夺的吗？

　　　　这一次他救了她，她怎么也以为他的要求不会太低，她还想，若是他的要求过分，她还可以耍个赖，她并非想要他救不是吗？

　　　　有那么一瞬间，寒烟突然就看不懂柳雾连，好像他身前突然就披上了那么一层迷雾。

　　　　“柳雾连，你替代不了他的。”

　　　　刚说完就见他大步而来，在她的目光下大步走向床铺拿起一床被子走到她面前，再不管不顾用被子包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从浴桶中捞起来。

　　　　“柳雾连你干什么！”寒烟挣扎，柳雾连将她整个人都缠了起来。

　　　　双手被固定在被子里，动弹不得，下一刻他就扛着她飞出窗外，攀爬上屋顶，冷风吹着面颊，不刺脸却让她睁不开眼。

　　　　许久才停了下来，感受到风停，寒烟将眸子闭的紧紧的，不敢看这里是哪里，是何地，她睁眼会看到何种地步。

　　　　“但是现在，我却要替他带你去看，他没有来得及，想要带你看的世界。”

第二十九章　百鬼出行的时候。（）　
听到柳雾连的话，寒烟有些许动容，但仍旧未睁开眼。

　　　　“怎么？难道你不想看看，他曾经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吗？”柳雾连好笑的看着寒烟紧闭的眸子。

　　　　“夜晚是百鬼出行的时候，人的眼睛在夜晚无法清除辨认这是无可更改的弊端，所以恶魂更多的是猖獗在晚上，即便是驱魂师，捉捕晚上的恶魂也是极为困难的。可是柳月白不一样，小时候他总带着我晚上去捉魂，他告诉我，以后我是柳家的少主，如果晚上有恶魂招惹，我一定要会在晚上保护自己，我的责任不能因为我不想或者不敢就不去接受。”眯着狭长的眼眸，声音沉入了回忆当中。

　　　　事关柳月白，寒烟的耳朵微微动了动，静静的听着柳雾连说。

　　　　“后来因为我爹的背弃离开，二伯被迫接下家主之位，魂心传承导致二伯离世后，他一改往日态度，不再关注我，虽然面上笑着，我却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逐渐远离。我莫名的想要跟他做不一样的事。他要当守规矩的少主，我就是不守规矩的二少主，他穿白的，我就穿黑的，直到你出现，一切才有转变。”

　　　　听到这里，寒烟终究还是忍不住睁开眼，对着柳雾连模糊的下颚，隐约能看到他细长的眸子探向远方的神光，忍不住一同扭过脖子，看着暗黑的天空。

　　　　印着离渊城的微微明亮，长路重灯明灭的天空，黑里面透着微微的红，寒烟却在更高的地方看到几缕迥异之处。

　　　　忍不住眯起眼睛细看，几缕影子泛着微微的蓝色，在空中飘荡，隔远了看犹如飞雪飘花一般。

　　　　随着蓝影的逐渐增大，才看清它似乎是一个空中的人影，背对着这边，在空中摇着好看的身姿，像是在跳舞一般，引的寒烟的视线顿时集中，睁大了美眸，想细看那到底为何时却突然感觉它似乎发现她的视线一般，猛然的回过头，露出一张白骨森然，尖牙利齿的骇人面容，两个黑黝黝的眼洞中直勾勾的射向她，让她忍不住肩头往后一耸，心脏无法抑制剧烈跳动怦怦作响，呼吸增重轻喘颤抖。

　　　　柳雾连被这一颤拉回神智低下头，看着寒烟惊惧的面容，手紧了紧，然后抬头慑着那恶魂，视线相对，它前一刻还对寒烟的惧怕而面露嘲笑，下一刻却是远远的离开二人，不敢有一丝靠近。

　　　　“看见了吗，这才是柳月白真正的世界，他从未给你看过的世界。或者说，是想给你看，但你却不能看的世界。”

　　　　被子下的手摸着怦怦跳动的心口，瞳孔缩着，忍不住再闭了起来，稳住呼吸。

　　　　“这……这是什么感受。”饶是如此，良久之后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

　　　　“是惊吓，是你从前都不能够体会的感受，也是柳月白曾无数次经历，却不得不面对的感受。”柳雾连笑出了声。

　　　　“所以你带我来看这个，就是为了吓我？”寒烟蹙眉，眼神带着些许责备。

　　　　“不，寒烟，你摸着你的心脏，感受它剧烈的跳动，却不会让你疼痛晕厥窒息，你才能感受到，你现在是真真切切的活着。”柳雾连若无其事，说的随意，但是话却让寒烟莫名的有一些认同。

　　　　用力的摇了摇头，捂住心口，她居然会觉得柳雾连说的很对。

　　　　虽然，这种感受在那一瞬间不好受，但是现在感受，却是特别的，刺激。

　　　　柳雾连低着眸子看着寒烟，声音压的极低极长格外充满磁性，“并且……”

第三十章　只要你敲门，门就会开。（）　
寒烟静静的等着柳雾连的并且之后，却听他低笑后再无下文，话听了一半就像一只小虫子挠痒痒似的。

　　　　“并且什么？”

　　　　柳雾连并未回答，而是骤然起身将她再抱起，一跃而下高楼之巅，几步飞驰回了客栈。

　　　　并且魂心在她身上，随着魂心与身体的契合日久弥深，一旦出了青烟镇，她今后所要看见的遇见的，不会再那般平和，青烟镇是柳月白为那些魂魄准备的保护伞，也是她的保护伞，若不是他按着柳曲塬的灵卜无意撞破了柳月白生前留下的印，青烟镇对驱魂师与魂魄，都将得寒烟的魂心召唤才得进入。

　　　　但是他不会说，柳月白给她的期待太大，这魂心事先做了准备给她，不知道对她普通人的身份来说，是好是坏。

　　　　“并且柳月白将魂心给了你，你若还是如同从前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伞铺一坐就是一天，岂非浪费了这魂心与他的心思。”柳雾连将寒烟放回了床上，转身将所有的窗户大大的打开，这个月份开窗户并不会感到冷，反而会是淡淡的凉意祛除了燥热。

　　　　“我就在你隔壁，这两日不会走。”身影停在门边伫立半晌，才继续道，“只要你敲门，门就会开。”

　　　　“嗯。”过了很久寒烟才轻轻的应了一身。

　　　　待柳雾连走了之后，寒烟才扭动身子，从被子里将手中的黑陶罐拿出。

　　　　因着窗户大开，黑陶罐也泛着些许透亮的光，冰凉的冷意通过手心传到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沉重感，将黑陶罐放到枕边，借这凉意，准备静下心来，一闭上眼，眼前却突然出现那一张白骨森森的脸，心又怦怦的跳了起来，却是不敢再闭眼。

　　　　“这才是柳月白真正的世界，他从未给你看过的世界。”

　　　　耳边突然想起柳雾连的话，随着那一张温文的如仙面容，心里好像突然被豁然打开了一扇门。

　　　　她要活下去，即便是一个人，她也要活下去，带着这颗心去看月白之前经历过的世界，去体会如果月白还活着，他以后可能要经历的世界，一个，和她的前半生殊途后半身却同归的世界。

　　　　第二天一大早，香草醒来就吓了一跳，昨晚突然眼前一黑，醒来就发现她在麦秆的房间里。

　　　　本以为是麦秆突然转了性子，但看到麦秆缩着脖子抱着手臂蜷成一团在地上打着呼睡的跟猪似的，又觉着不是他。

　　　　也就二公子不请自来，会将她给弄出去。

　　　　想趁着麦秆没醒准备出去，走到门口听着不小的鼾声，香草突然就来了一股气儿，折过身子转头对准麦秆翘到一边的屁股就是一脚，“没出息。”

　　　　麦秆迷迷糊糊，被这一脚踹的打了个颤，睁开眼看见自己躺在地上，环顾四周，低低的嘟囔了几句，然后有三头并住一头栽进床上继续睡。

　　　　香草一看撇着嘴一扭身子，走出门使劲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侧过头就看到寒烟举起手，正准备对着另一侧房间的门敲下去，连忙开口，“小姐，麦秆的屋子在这边呢，我刚看了，他正睡着呢。”

　　　　听到香草的声音，寒烟一晚上鼓起的勇气又在瞬间焉了下去。

　　　　“是我记错了。”

　　　　正要缩回高举的手，手腕却突的被人攥住。

第三十一章　虽然我不介意娶你…（）　
柳雾连慢慢的将另一半掩着的门拉开，露出一张脸似笑非笑。

　　　　“二，二公子。”香草吓了一跳，连忙掩口，指着手踩着小碎步对着寒烟道，“小姐您醒了，奴婢想起来还未为您准备早膳呢，我这就下去厨房看看。”

　　　　说完不等寒烟开口扭头就跑。

　　　　寒烟用力的抽回手，搓着泛红的手腕。

　　　　柳雾连先她一步开口，眯着桃花眼笑的贼兮兮的。

　　　　“昨晚抱着你觉着你全身都软，门这样硬，我若让你磕着碰着，说不定你心里会怪我不够怜香惜玉。”

　　　　这话说的露骨下流，还将昨晚的事儿给扭曲了，昨晚看他还有了转变，今儿怎得又变成了这无赖痞子的模样！

　　　　寒烟想斥责他，但想到心中盘踞的念头最终选择无视他的话，放低语气问道，“柳雾连，能否告知我详细的地方。”

　　　　声音难掩迫切，柳雾连深眸幽转便知她说的是何地址，压下心头略微的不悦，面上依旧笑的莫测的笃定道。

　　　　“你要去他去过的地方？”

　　　　柳雾连看着寒烟睁大的眸子，莹润的水光带着期盼，一如既往美的让他心跳，便知自己猜对了。

　　　　食指敲着下巴，假意思考了半晌，“那些地方并不简单，你……”

　　　　说话上下打量着寒烟，看的寒烟直直蹙眉，立马转口道。

　　　　“不过只要我带着你，进去不是什么难事儿。”柳雾连觉得她蹙着眉头的模样贼难看。

　　　　柳雾连这么一说心思暴露无遗，但若是拒绝他定然不会告诉她，想也没想的就答应，“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这是在求我，是不是应该…”声音拉长，说的理所当然。

　　　　果不然的看到寒烟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但还是隐忍道，“你说吧，但若是你的要求过分了，我…”

　　　　然，某人一个字的也没听进去。

　　　　眼睛毫不收敛的盯着那一张一合的红唇，极快的挑着下巴就覆了上去，连推拒的机会都不给，轻轻的在那软软的唇瓣上舔了舔才收回，笑的意犹未尽，“看在你这么主动的份上，这托人办事儿的谢礼我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