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不了再死一次。()
他一直觉得,她的泪是醉人的酒,每一滴都像是沉酿了百年,浓厚的让他心疼又像酒虫上了脑,忍不住一点一点的挤出来品尝。
但是现在他听到寒烟如此说,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奔涌的怒气。
寒烟惊呼,眼中出了泪,无声打在了地上,黑暗中看不见,惊慌解释道:“我没有遮掩,真的没有。我有病,我的心有病,月白说他要回柳家领罚,可能一去不回,我因此犯了病,一个气没回来,昏死过去。”
她有心疾,从小就有,所以行为举止皆是小心翼翼,温柔如水,不是她非要如此,而是她不得不如此。
初见柳月白的时候,他身姿健硕,动作潇洒的追着一只被魂附身的山猪,画面有些好笑,山猪差点冲过她,害的她犯了病,柳月白立马放弃山猪,抱着她去了医馆,那时候,她就羡慕柳月白。
后来柳月白知道了她的病,她不能走不能跳不能放声大笑也不能放声大哭,情绪也不能激动,他很善良,去了哪儿,回来后就给她讲故事,逗她笑,小心翼翼的护住她。
那一天她还是醒来了,醒来后发现他不见了,唯有香草合麦秆守着她,让她不要回去,用这颗心,她想去哪里去哪里,直至她被抓住之前,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第一次放纵的情绪就是,为柳月白放声大哭。
这种生离死别她终于感觉到了,虽然一颗心不会轻易再窒息,但它每一次跳动都跟要撕裂一般,魂心太强大,足以承受她所有的悲痛欲绝,竟连昏厥都做不到,只能睁着眼睛,麻木的流着止不住的眼泪。
雾连退了几步,低了眸子,怪不得,怪不得她总是小心翼翼,见了他话也不敢大声说,见了柳月白却能微微一笑。
他以为,她是怕了他,所以老是忍不住逗弄她。
柳月白因此将他呵斥。
在他眼里,她不是绝色天姿,而是那种苍白着脸一捏就能碎掉的瓷娃娃,让他忍不住几番逗弄,调戏也罢,恐吓也好,只要能看见她惊魂失色,不同于她始终如一对柳月白浅笑安然的表情都好。
可是柳月白是个挡路的,他像护花使者一样的挡在寒烟面前,防止他靠近,防止他作乱,防止他吓唬寒烟。
时间越久,寒烟看他的目光越是温柔如水,他越是忍不住挑拨寒烟眼中的情绪。
疏离也罢,憎恨也罢,厌恶,也罢……
然而别人家的闺女可以肆意嬉笑打闹,谈论哪家的俊朗儿郎,面对他勾勾手指的调戏更是面红耳赤。
而她始终笑而不语,一副懒得与他搭理的神情,看他就像是再看恶作剧的小鬼,他明明比她大了好几岁好吗?
她在她家制伞的铺子外,安静的做伞,那动作轻柔,却美的像是一幅画,让他远远看去就呆了。
而无论他在她面前做什么,都不能扯动她的情绪,能拉动的唯有柳月白。
手中一松,还未离开那柔顺的长发,张口喃道:“原来是这样,如果是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寒烟一把推开,后被重重的撞在那院柱上。
黑暗中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冷笑道,“我怎么就一时糊涂求你了呢,你们都是一群冷血绝情的人,罢了,你想做什么都放马过来,我已经是死过的人了,大不了也就再死一次。”抬手擦拭眼角的泪,话有意思冷厉狠决。
求柳雾连也终究没有用,若是柳雾连放过她,柳雾连或许也会遭到和月白一样的下场,何况他这样顽劣不堪,自私自利的人会答应吗?
第六章 不能弃它于不顾。()
柳月白给了她一颗强大的心脏,终于能够容忍她爆发所有的情绪。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在很久之后才离开,寒烟缓缓的滑坐到了地上,眉头深锁,带着绝望。
这青烟镇她待了三年,镇子里的每一处她都很熟悉,镇中有一口大钟能响彻小镇,一旦响起,清脆悦耳,却让人心生警惕,不到万不得已,万不会敲响。
他们离开青烟镇会更加危险。
就那么靠着门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迷迷糊糊她听到了一股熟悉的箫声,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首《如梦令》,她连忙站起了身子,打开门去寻箫声。
院子里,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其中,那修长白皙的手放下玉箫,一张温然如玉的精致脸庞在月光下显得如仙如梦。
“月…月白,我又在做梦了吗?”寒烟轻轻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伸手抚摸着那温柔的将她甘愿溺在其中的眸子。
手中的触感温暖至极,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寒烟笑着哭了,“你,你回来了。”
柳月白抓住她的手,唇角上扬眼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忧伤,却还是弯着眼角告诉她,“寒烟,这不是真的,我只是舍不得你。”
寒烟明白,就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闭上了眼睛,“我已记不得,这是你第几次出现在我梦里了,可是我却是那样欣喜,一次又一次,我每一次睡着都在想,今晚会不会梦见你,我若没有梦见你,那么你会出现在谁的梦里,所幸,我梦见你了。”
那只手颤抖着,离开她的脸,让她忍不住抬头。
“寒烟,你应该,离开青烟镇了。”柳月白眼神担忧。
寒烟一听,急了,伸手环住柳月白的腰身,“它是你的心血,我想要保住它。”
头上传来若有似无的叹息,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那双眼睛,“月白,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我,我怎么能弃你的心血于不顾呢。”
柳月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摁住她的后脑放在自己的胸膛上,衣襟接住她所有的眼泪,眼神哀伤。
怀抱太暖,太安心,不知不觉沉沉的闭上了眼。
冰冷的温度从地面逐渐渗透衣衫,寒烟再醒来的时候还是靠坐在门边,双腿冰凉,心一阵阵的抽搐,伸手摸上腰间的同心扣,温玉入手如他一般。
第二日,寒烟早早起了床,眼下有些黑青,心里七上八下,自柳雾连出现,她当真担心。
这青山镇是柳月白花费了大心思才好不容易找到的,若是,若是真的不能够留住,她也只能敲响大钟,让他们离开。
本以为需要提心吊胆,却没想到,连着一个月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柳雾连也没有出现。
这天入夜,解了衣衫躺在床上,就听到窗户被人打开,心跳顿时就落了一拍,一个黑色的身影不请自来,张口还未呼出声,一只大手就掩住她的口鼻。
健硕的身子毫不客气的将她禁锢在怀中,压下她拼命挣扎的手脚。
“别闹,很累。”疲惫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是柳雾连。
手上动作下意识的顿了顿,随即想到,再怎么累孤男寡女也不能共处一室啊,于是伸手努力推开嘴巴上的大手。
那双手终于松开,寒烟得了空,“柳雾连,你若是……”话音戛然而止,那双大手撩开了她的下摆,毫不客气的伸了进去,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忙用手摁住它。
指腹间略有薄茧,缓缓的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摩挲着,小腹下意识的回缩,奈何无路可退。
第七章 银丹草的记忆。()
“你若是不睡,我就继续了。”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绵延的疲倦。
“睡!”寒烟慌张开口,摁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心噗通噗通的跳着,那只手等了好一会儿,见寒烟不再挣扎,才抽出去,改为锢她的纤腰。
寒烟暗道,流氓。
可到底也不敢再有所动作,柳雾连的脾气就是如此,越是不想让他做,他就越是偏要做。
第一次见面,柳雾连送了她一个盒子,说是见面礼物,他笑起来跟柳月白有三分相似,她没有半点防备。
那盒子里装了一只手掌大的毛蛛,朝着她张牙舞爪,当时她只觉得心怦怦的跳了起来,急促的几乎要冲破皮囊,而她越发的喘不过气,疼的面色发白,半点力气也无。
柳月白恰好赶来,但柳雾连早已经不见人影。
她当时只是对柳月白笑笑,但没有告诉柳月白柳雾连吓唬她的事,当时她并不知道柳雾连是个怎样的人,他只是对她说,“我叫柳雾连,是柳月白的表弟。”
第二次是柳雾连轻佻的举动吓住了她,她想在厨房为柳月白准备点心,却没想到他不请自入,把她压在了厨房的墙壁上,那只手比现在更加肆意妄为。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心跳越来越快,他还在她胸口上掐了一把,邪妄的看着她笑的一脸无害道,“你不是喜欢我表哥吗?现在对着我,心怎么跳的这么快?”
耳边传来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寒烟估摸着柳雾连已经睡着了,想要将他的手掰开,却没想到,那只大手有意识似的摸上她的脊背,将她整个埋进他的胸膛中,头枕着他的另一只手臂。
鼻尖充满独属于银丹草叶的味道,她突然就不敢动了。
她鲜少出去,也鲜少闻花香,所以柳月白给她摘来鲜花的时候,是她最喜欢的一刻,莲花也好,梅花也罢,她都喜欢极了。
直到有一天,柳月白带来一簇银丹草,那青翠一片,郁郁葱葱,他却告诉她,这叶子,沁人心脾如花香,不让人沉醉而让人醒神。
她一下子就抛弃了所有的花香,喜欢上这个沁人心脾,通透耳鼻的银丹草叶。
柳月白知道她的喜好每一次来都给她带一簇新鲜的银丹草叶,她的房间内不似普通女子的脂粉香气,而是清爽的银丹草香。
可是这里是青烟镇,是常年雨季的青烟镇,没有银丹草。
闻着这个味道,寒烟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眸,此刻静谧的,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争执。
第二日醒来,身旁空无一人,好像昨晚只是她的幻觉,忍不住皱眉。
寒烟起了身,听着外面稀稀落落的雨声,想了想,这青烟镇一年四季下着雨,上山也极难,他怎么可能会上来就只为了简单抱着她睡一觉,若不动手就不是他柳雾连。
坐在妆奁前,镜中的自己,眼下的青黑倒是少了些。
寒烟伸手想要拿起一旁的玉梳,视线转过去的时候,手突然一顿,愣了半晌才继续动作,拿起了放在玉梳旁,几簇已经打焉儿的银丹草叶。
叶片皱皱巴巴,看起来有被人捋平过的痕迹。
第八章 回忆是需要力气的()
青烟镇又来了人,是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少年。
“香草,备些清淡的食材吧。”寒烟口气淡淡的吩咐,眉头微蹙,手中拿着两个伞面,一个水蓝的,一个粉白的,犹豫不决。
哗啦一声,帘子被撩开,踏进来的是一双破洞露出脚趾的破旧布鞋,然后是未及脚踝的裤脚,身上补丁无数,少年身子纤细如同女子,面色暗黄看到寒烟时眼前一亮,张开口要说话,恰时香草端着清粥米面出来。
“回忆是需要力气的,吃吧。”寒烟弯了弯眼角,看到瘦弱的少年时,当即放下了粉白的伞面。
香草放下了食盘,朝着少年莞尔一笑,然后自觉在暗红色的香炉上点起了香,白烟冉冉升空,少年的心似乎瞬间平静了下来,腹中紧跟着传出剧烈的响声,桌上的清粥变的那么的诱人。
这清粥,特别的清,米少汤多且无味,一点一点入了喉却让少年逐渐哽咽,白烟入鼻回忆接踵而至。
“我出生克死父亲,从此家中一落千丈,主母将我和母亲赶出家门,没过多久母亲也因病去世,那时候她出现了。每一次,有善人施粥,她把上面的汤喝的干净,剩下的米粒,她就捧到我面前笑着说,哥哥,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别浪费。那日我乞讨回来,她像是睡着一般安静的躺在庙里,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颤抖,瘦弱的双手紧紧的抓住碗筷,然后将米粒一饮而尽,放下碗对着寒烟咧嘴,苦笑道,“我怪我自己,明知道自己是克人的命,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在身边,她才六岁,那样可爱,若不跟着我,必然会遇上好人家收留。”
执笔的手一颤,白色的色泽点在水蓝色的伞面上,绽开朵朵干净的梨花,清暖的让人一扫心头结郁,“人非人克,人各有命,并非是你的…”
话说一半噤了声,寒烟望着少年浅笑道,“拿去吧,我想她会一直希望留在你的身边。”说完起身准备进内院。
伞柄入手,一股莫名的欣喜传入心头,少年的手微颤,看着寒烟撩开帘子,连忙道,“我,我没有银子。”
香草跟在寒烟身后,转头对着少年笑道,“在青烟镇,是不需要银子的。”
少年抿唇,将伞紧紧握住,他接受施舍,但此事他并不愿被勒入施舍中。
“我可以跟你说个故事。”
寒烟脚步一顿,故事,曾几何时也有人给她说故事,珠帘上的手微微的颤抖,“你的故事我已经知道了。”那魂魄干净无邪,足够她看的一清二楚。
“我说的不是我自己的。”少年急道。
“故事若不是由故事的主人来说,那么,便没有意义了。”寒烟不再停留。
少年眼神一黯,看着手中的伞,低低的道了一声“谢谢。”转过身要离开,却突然又想起一事,回头大声对着里院道,“我来的时候,遇见一名女子,她在打听这里,问了我,但是我没有说。”
说完见里面的人没有反应,他又细细想了想,大声道,“她后腰束着一根桃木柄的长鞭,缀着黑色的铃铛。”
第九章 镇魂铃,度化鞭。()
镇魂铃,度化鞭,那是驱魂师的装束。
久未等到答复,少年缓缓撑开伞走出伞铺,一只小手拉着他的腰间,笑眯眯的看着他,小眼睛澄澈干净,望着少年欣喜道,“哥哥,如今再也不用担心囡儿会饿了。”
少年看着那张小脸,最终底下身子张开一只手臂,“囡儿厉害,上来,哥哥抱着你走。”
一大一小的背影,在这阴雨绵绵的沉色下,显得温馨至极。
香草这时才露出焦急之色,“小姐,是不是柳少爷让人找过来了。”
寒烟摇摇头,语气笃定道,“不会,若是他,不会等到现在。”
随后对香草笑道,“咱们不是没跑过,大不了咱们再跑一次,你家小姐我现在身子可经的起风霜,受得了雨露。”
话说的那是愉悦至极,香草微微安了心,点点头,“那小姐可要奴婢做些什么?”
寒烟敛起了笑容,“和麦秆一起,去拉动镇钟吧。”
无论是谁,总要早做准备不是。
等到香草和麦秆离开,寒烟的面容才愁了起来,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她当真守不住这青烟镇吗?
“我会护着你,你不必担心。”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久不见人的柳雾连再一次出现,明朗的轮廓,依旧是一身黑衣,寒烟转过身看着他,脚步微微后退,眸带警惕,但不似以往。
柳雾连轻笑出声,勾着唇角,一如既往带着同柳月白相似的三分笑,“你方才说的,证明你相信了我不是。”
寒烟微微无语,咽了咽喉头,才转过身背对着他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柳雾连若是想要做的,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他一直都是任性惯了的罢。
大手环过她的肩膀,寒烟下意识的要推开。
“你也知道,我要做的,没有人能制止。”那只大手带着力道,纹丝不动,柳雾连将下颚放在她的肩头,二人亲昵宛如情人一般,浅热的呼吸吐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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