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这青玄年轻之时,曾是一个名门公子,家世显赫,父亲也是朝中大臣。
他从小饱读诗书,弱冠之后,便在朝中为官,仕途坦荡。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一位姑娘。
那姑娘本是落魄之人,父母双亡,得他收留。
青玄见她生得眉目俊俏,又报读诗书,温婉如水,是一个知情达理之人,日长月久,对她暗生情愫,直到后来已是思念成疾的地步。
于是他便将自己一番心意说明,那女子面上一惊,其实也早对他心有所属。
两人姻缘一蹴而就,共结连理,也过了许多快活日子。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场变故。
原来这女子是朝中另外一位高官,安插到他家中的一名奸细,为的是扳倒他的父亲。
到得后来,她收到命令,将一封血书藏到父亲书房之内。
是夜,火光大作,门外早已布满精兵,将他家包围起来。
皇帝亲自带人从他家中将血书搜出,原来那封血书中叙述的是一些通敌卖国之事。
皇上勃然大怒,将他一家下了死牢。
到得此时,青玄本是万念俱灰,谁知他妻子本领高强,将他从家中密道中救出,才幸免于难。
只是他府上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皆被处死,自己又沦为逃犯,一夜之间遭此变故,青玄心智失常,唯一求生的念头,就是要报仇。
这也是他心中种下的心魔。
他妻子无颜面对他,于是也于某天夜里用匕首自刎了。
他仍然记得当夜,她胸口处渗出的血,染红了好大一片,卧在雪中,犹如梅花绽放一般。
直到后来,他遇到南华子,这才有了报仇希望。
可功成下山之时,那仇人早已被人弹劾,遭受皇命处死,而自家陈年冤案,也已一朝得雪。
只是此时,那唯一的心愿已了,心中空荡荡的。
万念俱灰之间,只能回山修行,从此不问世事。
南华子之前担心这徒弟戾气太重,怕他坠入魔道,被丹青反噬,不敢教授他太多东西。
此刻命数使然,青玄返璞归真,他也是心中甚慰,料想日后丹青师后继有人,也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
这一入山门,便是百年。
直到数月前。
一天夜里,青玄睡梦之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唤他。
这声音颇为熟悉,可一时却想不起来。
睁眼看去,只见窗户之上,隐约有一道曼妙身影。
他心中一动,赶紧推窗来看。
那影子晃动一下,直向后山飞去。
青玄运起飞云简,便追了过去。
到得后山之中,却见那女子站立原地,不再逃跑,于是转过身来。
青玄吃了一惊。
只因他从未想到,那女子与他妻子长得一模一样。
却见那女子开口笑道,“好久不见。”
她叫了他一声原来的名字,青玄便再也把持不住,心中激动不已,伸出手来,想将她搂入怀中,可这念头一闪即逝,只因为她又害他丧家之仇,纵然心中爱意堪比日月,情深入海,他也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
可正是进退两难之时,却见那女子身体一轻,被一双大手攫住喉咙,凌空提了起来。
而她身后,现出一个人形来,正是他昔日的仇家。
那人阴险一笑,将一柄长剑从她背后捅上来。
他妻子发出一声闷哼,便倒在地上,胸口处渗出许多鲜血来,一如当日自尽模样。
青玄只觉得一身怒火从胸中蹿入头顶,此刻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便御灵杀向那人。
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识,到得醒来之时,看到地上尸体,整个人都吓傻了。
因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竟都是自己的弟子。
青玄双脚一软,摇摇晃晃坐到地上,他何时会想到是这种结局。
突然醒悟过来,只怕是自己在梦中入魔,便起了杀心,自己弟子也因此丧命,实在是犯了天大的罪孽。
如此一想,只觉得胸中血气上涌,隐隐泛出一片黑光来,他心道一声不好,已是入魔征兆,只怕自己魂识被丹青入侵,不时便要变成世间凶物,于是赶紧传唤几个师兄弟赶回丹青门中。
后来,便是他们将自己一身丹青剥离,道行尽毁。
……
尚云听得心惊莫名,原来这中间发生过许多事情,怪不得今日门中是由杨睿师兄领他过来,也不见青玄师伯座下弟子。
便是今日候在他房中的童子,也都是一些陌生面孔。
难道说,那一夜,青玄师伯,竟然将丹青门屠了个满门?
光是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青玄摇头苦笑道,“我觉得此事皆是由我心魔而起,终究还是放不下仇恨,羞于向他人述说,师弟们帮我剥离丹青,我也要感谢他们,自此以后,反倒落得一身轻松。只是愧对那些死去的弟子,我也再担不得这代掌门一职,只想好好将此次盛典办完,选出新的代掌门之后,我便找一个地方,以死谢罪。”
“师伯,万万不要。”尚云握着他的手道,“你若是也死了,岂不是让一些奸人得逞,这丹青门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青玄点点头,目光之中总算有了一点生气,“你若是今日不来,我真的就是这般打算,可听你说完,我心中也有不甘,怕丹青门落于奸人之手。”
尚云点点头,心中稍微安定下来。
两人静默下来,一时无语。
尚云思忖片刻,突然心中一动。
“师伯,”他直觉得口舌干燥,咽了一口唾沫,一双目光炯炯发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入魔一事,是有人精心设计的?”
青玄听在耳中,立刻明白过来,心中咯噔一下。
“你是说我入魔,其实是以后的代掌门之争?”
尚云点点头,“不然怎么都觉得很奇怪,无缘无故发生这种事情,而且又不偏不巧,在这捕灵探海之前。只怕此人心机深重,早就将这一切算计到了。”
青玄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细细想来,确实如此,只是这人潜伏丹青门中这么多年,心思缜密,全无破绽,这份心智和忍耐,着实可怕。
“师伯,你回忆一下,当时最先赶到丹青门中之人是谁?”
青玄明白尚云意思,只怕这最先到来之人,便是那设计之人,因为早有准备,所以才会来得及时。
……,。请:
第八十四章 名正言顺()
他细细想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尚云见他闪烁不定的样子,忍不住问他道,“师伯,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青玄面上泛出一丝愁苦,难以置信般摇头道,“不可能的。我本来想起最先到来之人,可这人刚正不阿,义气凛然,不会是他。”
说到刚正不阿,义气凛然,尚云想起一个人来。
当年他在这里述说宋远和亦霜盗图被杀一事,曾经有一个师伯为自己和师父力保,才免遭非议。
此人也是刚正不阿,义气凛然——
六师伯,霍连。
想到这里,就是尚云自己也有一些动摇了,当日霍连在堂中发言,铁面无私,说话公允正直,怎么可能会是他?
青玄看到尚云脸上模样,知道他聪明非常,已猜中七八分,也不瞒他,道,“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这师弟平日执掌门中刑罚,铁面无私,允直公断,定然不会是他。”
尚云点点头,“是的,都怪我瞎说,这奸人若是隐藏在丹青门中,心思缜密,肯定也会想到这一层,不敢贸然做出头鸟,定然不会是霍连师伯,我刚才胡乱猜测,差点冤枉了好人。”
青玄咳嗽一会儿,抬起头来,“我看我们师侄二人在此也研究不出什么,不如你按照我说的名字,暗中查探,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来通知我。”
说完,就将昔日入魔之时,赶至山中的师兄弟顺序给尚云都报了一遍。
最先到的是六师弟霍连,然后是二师弟水镜先生、三师弟玄广、五师弟刘且、老十一唐叙。这五人是最有嫌疑的。
老四马广,老七张贤和老九左然都在各自山中,并未到来。
尚云将这些人都一一记下,默默点了点头。
当日没来,也不代表可以洗脱嫌疑,有可能是欲盖弥彰,除了自己师父外,其余诸人都要留意。
此刻只能暂时将他们都列在怀疑范围之内,可若是这几位师叔伯都没问题,那么茫茫弟子之中就不知道去哪里找了。
他忽又想起一事,问青玄道,“师伯,刚才听你描述,若是那日引你出去的影子是这门中奸人所为,那他对你俗世之事了如指掌,你可以再想想都将这段前尘往事告诉过何人?”
青玄想了想,缓缓摇头道,“不可能。我这段前尘往事,只有师父一人知晓,我入门最早,之后就不曾告诉过他人。”
尚云本以为可以就此推断出隐藏在丹青门之人,听青玄说来,心中一黯。
他一脸沮丧,心道,总不能是南华师公做的这件事情罢?
与青玄一样,如果南华师公在世,他根本不必大费周章通过这种方式来夺取代掌门之位,他自己本来就是创造丹青门的开山鼻祖,这般折腾,岂不是疯子?
想到这里,尚云赶紧在心中默念,南华师公,弟子不是有意冒犯,还请不要怪罪弟子。
青玄见他神色古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咳嗽一声,又道,“云儿,说起刚才霍连一事,我可以为他作保,这师弟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并且,若是这几日我身体不济,你可在我死后,找霍连做主。”
尚云点了点头,恭敬答道,“尚云明白。”
青玄与他商议完毕,从一旁枕下拿出一块玉牌,交给尚云。
“你拿我这件东西,可以随意出入门中,若是有人拦你,就将此玉牌出示给他。”
尚云接过玉牌,只见上面刻着一条龙纹,其中隐约有一道红光流动,鲜艳欲滴,彷如血液一般。
他将玉牌收好,神情严肃道,“青玄师伯还得多保重身体,我就先退下了。”
青玄笑了笑,同意他离开,临到尚云走到门口,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云儿,这次捕灵探海,你最好也参加,一来是提升实力,二来,在捕灵探海之时,只怕有人欲行不轨,就要露出马脚来。”
尚云面上微微一笑,恭敬道,“尚云明白。”
……
尚云刚出得屋外,突然胸前风声劲起。
一块石子打来。
他心中一动,反手将石子接在手里。
不远处,坐着一道明媚鲜红的身影,一张俏脸上颇有愠怒之色。
“哼!”张怡将脸朝向一旁,不愿看他,“你去师伯房中怎么这么久,我等到脚都麻了,刚才还想说带你去玩来着……”
尚云见她假装生气的模样,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敢得罪,只好赔笑道,“刚才青玄师伯关心我的丹青进度,所以多指教了一些。”
张怡听完,面上忍住笑,鼻子微皱,围着他转了一圈,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一番,打趣他道,“几天不见,你长本事了啊?”
尚云面上一窘,赧然道,“哪有……”
小师妹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笑了一会儿,疑惑道,“我前几日跟你分别之时,你明明还是筑灵境,今日怎么就能御简飞行了?”
尚云欲言又止,只言道,“这几日发生太多事情,我们找个地方我再慢慢与你细说吧。”
……
也不知杨睿是否刻意为之,尚云和张怡的两间屋子,相隔甚远,一个在东厢房,一个在西厢房,中间也不知道隔了多少庭院楼阁。
尚云还未开口,只听张怡面有不满道,“杨睿师兄怎么把我师兄安排得如此之远,便是我师兄妹想要说些话都极不方便。”
杨睿赔笑道,“这几日正值门中十年一日的盛典,门中弟子都在此,许多房间早已住满,况且,西厢房中多为女弟子,师弟若是住在那边也颇有不便,只好委屈师弟在这边暂住几日。”
尚云听他说来,此人安排倒也合情合理,于是点头道,“哪里哪里,只是劳烦师兄费心了。”
杨睿面上微笑,颇有一丝歉意,点点头道,“我这几日事情繁杂,得先走一步。你们师兄妹可自行方便,不过再过一个时辰可得到门中朝天台来,一会儿要进行捕灵认证仪式。”
他说完话,就从房中退了出去。
尚云想起之前青玄师伯说的话来,只怕当日师伯入魔之时,将他座下弟子悉数杀死,这门中少了许多管事的人,杨睿身为二师伯的得意弟子,便将这些大务小事都包揽起来。
看他处理得井井有条,到门中之后也没听见有人抱怨安排不周,各处皆跟几年前无异,心中不由得叹服一声。
这杨睿心思缜密,待人接物极为得体,确实是人中龙凤。
张怡看他想得出神,把手在他眼前招了招。
尚云晃过神来,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只见她笑颜如花,灿烂艳霞,心中不由得一动。
张怡嘻嘻一笑,“师兄,我带你到处走走可好?”
尚云点点头。
说到这丹青门中可玩之处,他倒是想去一个地方。
……
青山掩映之中,许多坟墓林立,石碑高耸。
尚云跪在一座墓前,磕了磕头,将手中高香插到坟头。
碑上刻着几个大字——前辈寒虚子之墓。
距离上次天璇洞一事,已过去将近三年,他对这洞中老人总是心怀愧疚。
尚云心中念道,寒虚子前辈,我一定谨遵诺言,将天璇图夺回,交还给南华师公。
说完,又在地上拜了几拜。
……
一旁小师妹闷闷不乐,谁知道尚云会想来这种地方。
百无聊奈,只把手中石子扔出去打到草上。
那草薄韧坚强,被她石子一划,却从中断裂开来。
这几年中张怡除了丹青术外,拳脚功夫也颇有长进,这几日没有寒竹作枪,也是技痒难耐。
不知不觉中,这抛石手法倒练得极为纯熟。
她本是无心之举,只因心中烦躁,就将石子打出。
谁知这一动作,落在远处有心人眼中。
“你不知道,这些草木也有生命,为何要如此摧残?”
不知何处,响起来一个男子声音。
她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少年,扛着一把锄头,一双眼睛大大的,漆黑如墨,倒衬托得脸上更为清瘦。
此人面色枯黄,若不是一双眼睛精光闪烁,倒与平常贫苦农家没有两样。
可这丹青门中,怎会有外人,只怕他也是一位丹青师。
张怡面上一红,自觉理亏,可又不愿承认,张口道,“我就是喜欢摧残草木又如何,它们吃痛为何不说?”
那少年摇头苦笑,道,“若它们有口,也会述说疼痛,换做是你,被人打以石子,你不觉得痛吗?”
张怡脸上颇有愠色,不知如何答他,一股子蛮劲涌上头来,强说道,“我便是打了又如何,我还要打你!”
说完,手腕一翻,便将一粒石子向他胸口打来。
……
尚云刚才只专心祭奠,浑然不觉身后发生的事情,直到此时,见到师妹怒声响起,才转过身来。
她手中石子射速极快,转瞬之间已到那人胸口。
尚云心中一惊,赶紧运起石箭图,将一粒石子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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