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怡先是给玄广倒过茶,便缓步走下,到得青衣男子面前,略抬起手,却见他早已将茶杯捧起,痴痴地看着自己。
张怡略皱起眉头,心想,这师兄怎这般看我,真真像个泼皮无赖。
于是将那热茶倒入杯中之时,故意往旁边一偏,这滚烫热水便撒到他的手上。
这青衣男子手上一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一双目光紧盯张怡,却见她美人皱眉,心想,小师妹虽是无心,可我若是连这点痛也忍受不得,岂不是被她看不起,于是不曾缩回手来,只一双手捧着茶杯,略略发抖。
张怡暗觉好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见他不躲,又倒到他手上。
这青衣男子得了美人一笑,只觉心花怒放,连那些疼痛都管不得了,面上泛红,连连谢道,“多谢多谢。”
一杯茶毕,却见那双手手背上已然烫出诺大一片通红来。
“大师兄。”一旁最小的那个挎剑少年见状,噗嗤一声笑出来,提醒他道,“黄师兄,你手不疼吗?”
“呀,师兄,实在对不起。”张怡故作惊讶,拿出一条手绢来擦他。
“不碍事,不碍事。”青衣男子面上带笑,见她用手绢来擦自己手背,虽隔了一层,亦觉得那手酥若无骨,滑嫩无比,不由得全身都酥了。
尚云忍俊不禁,只轻咳两声,差点笑了出来。
张怡缓步走下,再给那白衣男子斟茶,却见他早已将茶杯高高捧起,一双眼痴痴地看着自己,充满了期待。
张怡看他模样,却见他眉目俊秀,比上一个略好一些,但依然是一个色字当头。
她摇摇头,心道,既如此,就怪不得老娘了。
于是依然将那茶水倒来,不偏不倚,正好浇到他手上。
这白衣男子吃痛,赶紧缩回手来。
“呀,师兄,都怪我笨手笨脚的,你没事吧?”张怡故技重施,赶紧把一张手绢来擦他手背。
这少年正是盼望此刻,略抬头瞟了一眼左首师兄,心道,我可不像你这么傻,痛了还不缩手,不也一样得美人怜惜……
却见一旁那最小弟子,早已侧过身去,只捂住肚子,无声笑着,竟是一时喘不过气来。
“怡儿,你怎可如此粗心大意?”座上两位师父也注意到了这边,张贤心知她是故意,怕失了礼数,于是先声夺人,对她责备一声。
张怡回身点点头道,“师父,怡儿会小心的。”
她说完话,转过身来,到这最小徒弟面前,准备故技重施。
却见这小徒弟站了起来,拱手道,“多谢师姐,我自己来便好。”
“师姐?”张怡心中颇有不爽,看他唇上淡淡胡须,心想你不知道多大年纪,就要称呼我为师姐。
她这愤恨表情稍纵即逝,只微微笑道,“还是师姐来吧。”
“不必了。”那少年却很坚持,伸出手来,接过她这茶壶,自己斟满一杯,又端着它递了回来。
尚云看到此处,对这少年多了几分好感,再想到他那柄古朴佩剑,不由得又对他高看了几分。
张怡端起茶壶,回身看尚云一眼,吐了吐舌头,狡黠一笑,然后回身来自己坐下,把茶壶搁到尚云几上,略抬起头,不屑道,“自己倒啊。”
尚云点点头,自斟自饮,端起茶杯之时,不觉会心一笑,只觉得小师妹可爱无比,却是非常解气。
……
张贤看了玄广一眼,见其闭目养神,并不说话,心中不由得苦笑一声,侧身躬身问到,“不知三师兄来此地是有何要事?”器咯!,,。。
第四十八章 叙说乾坤()
这玄广见他来问,视若无睹,也不去答他,只把一双眼睛在这室内打量了一番,道,“不曾想师父居于此处,竟如此简朴。”
张贤心知这玄广师兄,总喜欢故弄玄虚,假装高深莫测的样子,他要答你一句,比登天还难,但他若是要说,你也拦不住,于是也不强求他,就顺着他话答道,“师父速来喜欢清静,这南屏山虽地势偏僻,倒也是一个清修之地,这屋子虽然简陋,却也透着一股淡雅之气,适宜人定养心神。”
玄广点点头,话题一转,道,“听说这丹青至宝,寒玉卷,便是师父当年于这南屏山上用那寒玉竹所作,七师弟在山中已有数年,可曾制作得其他寒玉卷?”
张贤听完,面色黯淡,摇头叹气道,“这寒玉竹虽好,可张贤却并未觅得这寒玉卷制作之法,到此山已有六年之久,尝试过许多方法,虽能将竹作简,可却比一般竹简好不了多少,仅适用于刻写,却并不能随心变化,更不用提那收藏丹青之法。”
张贤说到这里,又发出一声叹息,“却不知师父当年是用何法所制,竟如此神奇。”
玄广听他说完,虽心生疑惑,但看张贤表情,却不像撒谎,于是也是面上一黯,转瞬之间又化作了亘古不变的冷傲之情,缓缓道,“师父他老人家术法通天,非我们所能比拟,这丹青卷既然是丹青至宝,只因它仅有一本,若是多了,也担不得这至宝二字,想必师父他老人家也是尝尽了各种办法,才能制作得这么一卷,我们远不及他,就不用痴心妄想了。”
张贤听他说完,点头道,“师兄说得极是。”
……
说到这里,玄广伸出一只手来,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眉头微皱,道,“这茶略苦,且味道不纯,后味略淡啊。”
张贤听完,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山中颇冷,并未产得好茶,却是这泉水还不错,若是师兄喝不惯这茶,不如我让怡儿沏一壶清水来。”
张怡听完,皱起眉头,脸上颇有不爽,心道,这老头倒是挑剔得很,往日在丹青门被人伺候惯了,来我这里撒野……
此刻她心中烦闷,哪里还有半点尊师重道的意思。
梦瑶看在眼里,脸上微微一笑,这小女孩倒挺合她胃口。
尚云见张怡情急模样,伸出一只手来,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暂且忍耐些。
那玄广并未看到他二人脸上神情,刚才那番话,只是想杀杀张贤威风,自抬身价而已,此刻得张贤捧赞,心中高兴,面有得色道,“且不必那么麻烦了,这茶也勉强能入口。”
张贤赔笑道,“师兄素来清雅高洁,这茶确实不尽如人意,还望师兄多多体谅。”
玄广低垂眼帘,微微点头,也不说话,只将双手拢到胸前。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发出一声叹息。
张贤了解自己这师兄性子,想必是到了说正事的时候了,只是爱卖弄关子,须得别人来问,于是配合他,故作惊讶问到,“不知师兄这一声叹息,所为何事?”
张怡在一旁听得颇为不满,心想自己师父也是一代宗师,为何就要这般低声下气,像个奴才一样供着他,只把脸朝向一边,心中一万个希望,希望他们快点离开此地。
玄广见张贤如此识趣,心中高兴,面上依旧波澜不惊,道,“师弟你有所不知,自你离开门中以后,发生了许多事情。”
张贤心知他不远千里而来,这许多事,定然不会是小事,不然也不会亲自前来。
玄广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一抹黯然,叹息一声,道,“自从你走了以后,这世间出现了许多丹青邪魔的行迹。”
尚云听他谈及丹青邪魔,不由得心头一跳。
“世间许多作画之人包括文人大家,都惨遭其毒手,后来经过门人多方调查,竟发现,原来这丹青邪魔也自成一派,并非只有一人,而是由七人组成,自称为白夜七君,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却暗藏吞并天下的野心,而当日师弟所见使用邪火之人,应该是这七人首领。那卫海,只怕也是白夜七君派来我门中的探子,身份败露才不得不离开。”
“白夜七君,白夜七君……”尚云听到此处,心上如遭重锤一般,低沉着脸,心中将这几个字默念多遍,一双眼中欲喷出火来,只把一双拳头紧紧攥住。
就是这时,只见旁边伸过一只手来,覆盖在他拳头之上。
那手掌白皙如雪,修长如笋,却是张怡的,尚云抬起头来,只见她眼中满是关怀之色,不由得心中一动,他侧过头哦去,不敢看她的眼睛,紧咬下唇,强压下心中怒火,渐渐将手放开。
张怡缩回手来,对着他狡黠一笑。
……
张贤听到这里,眉头一跳,心中涌现起巨大的不祥预感,深吸一口气,道,“现今天下一统,汉室……”他顿了一下道,“汉室历经一百多年,基石稳固,便是白夜七君,又如何能吞并天下?”
玄广听他说话,鼻息轻哼一声,颇为不屑道,“七师弟想必是在山中久了,不知这天下大势,如今汉室宠幸外戚宦官,各方诸侯不听朝廷令,早已衰微,又经连年天灾,民不聊生,只怕不日就要亡了……”
这丹青门人,素来不问世事,所以谈论朝廷皇帝,也没有那许多避讳。
只有座下袁胤,听到二人论及天下大势之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之色……
……
说到民不聊生之时,张贤亦是心中一沉,脑中回忆起许多场景,面色变得惨淡许多。
玄广看他面色凝重,想是被自己言语说动,于是又低眉道,“虽说祖师爷早就立下规矩,丹青师不得干预朝政,但若天下被这些歪门邪道把持,只怕不日丹青门也将遭遇灭门风险。”他顿了一顿,叹口气道,“所以我们几个师兄弟一商量,便想派遣门人入世。”
“万万不可啊,”张贤摇摇头,道,“丹青师不能为权力驱使,有违天道,只怕会弄得天下大乱。”
玄广瞟他一眼,面带微笑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也劝谏几位师兄弟,望他们多做考虑。”
张贤斜他一眼,心道,你若是这么想的,又为何要招揽一些名门后人为徒,明明早就已存了这入世之意,甚至于,他想这入世之意,只怕也是这玄广师兄提出来的。
玄广不知他这般心思,面不改色道,“只可惜,众位师兄弟,也是为这天下苍生着想,便劝谏我道,若是丹青门人不入世,任由这白夜七君恣意妄为,生灵涂炭,难道就不有违天道吗?我虽有万般不愿,可我觉得他们说得有理,若此时我们不站出来捍卫天下,又有谁能捍卫天下?”
张贤听他说得振振有词,竟一时语塞,却又不想认同,只把一张脸黑着,不发一言。
“七师弟,”玄广缓声道,“青玄师兄曾与我说过你的事情,他说,你离山之前,曾与他有过一番交谈,当时你希望他可以秉持天下正道,捍卫正义,为尚家和我们几个已经故去的师弟报仇,你可曾记得?”的,、、,,、、
第四十九章 代掌门之争()
张贤听到这里,不由得目光黯淡下去,虽历经六年,当日与青玄师兄谈话,如今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他不由得缓缓点头,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
尚云一颗心砰砰直跳,那复仇之心,比情感都来得更加强烈,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梦到过,念叨过,盼望过——
有这么一天,可以名正言顺与他灭门仇人作殊死一战……
他一双眼睛望眼欲穿,只希望师父能同意这入世之说……
……
张贤思考了片刻,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道,“贤明白了,所以师兄是来招我们回去的吗?”
玄广见他赞同方才的说法,心中高兴,面有得色,但转即就化作了一脸的庄严肃穆,微微点头道,“是,也不是。”
这老头子就爱卖关子,故弄玄虚人颇为心烦。
张贤只把目光看向他,等他说后面的话。
玄广停顿片刻道,“我本是来寻你们回丹青门,商议如何对抗白夜七君一事,可上个月却发生了一个变故。”
张贤被他撩得心急火燎,眼中不觉露出愠怒之色来,只催促道,“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照直说来听听。”
玄广鼻息轻哼一声,颇有些不屑,心道,这张贤越来越没有定力了,他低垂着眼帘,叹息一声道,“青玄师兄,被这丹青反噬,入了邪道。”
“什么?!”张贤吃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心中大骇,只觉得冷汗淋漓,难以置信道,“怎……怎会如此?”
玄广抬起一只手来,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说道,“可师弟你不用担心,想是青玄师兄这入世一事,颇为操劳,一时杂念丛生,不小心被其反噬,变成非人非丹青之物,可他同化不深,我们已用这剥离之术,将大师兄体内丹青驱除。”
张贤心中一冷,嘴角抽动道,“那岂不是……”
丹青师一生与丹青为伴,若是体内丹青被抽离,其实也预示着一生功力尽毁。
玄广点点头道,“他已不能再用丹青之术了,只可惜天妒英才……”
张贤发出一声叹息,口中喃喃自语,“大师兄……”
玄广也不去管他,停了一下,道,“大师兄这一生功力尽毁,便无意留在丹青门中,想早日下山,寻一僻静之处度过余生。”
“什么?”张贤大惊失色,“大师兄丹青门,这丹青门由谁主持,况且,他活了一百几十年,家人早已人世,他这番下山又能去得何处?”
“我们也是这般想法,奈何劝他多时,他也无意留恋,想是这入魔一事,对他打击太大,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我们也就由他去了。”
“你们,”张贤着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急火攻心,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指着玄广道,“你们,怎可,怎可……”
玄广低垂眼帘,发出一声叹息,无可奈何道,“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经过我们一番劝说,青玄师兄同意留在山中一年。”
“一年?”张贤回过神来,心中稍微安定一些。
“是,一年,选出下一任代掌门。”
“代掌门?”
“师父云游之后,这掌门之位就一直空着,由青玄师兄做代掌门,行使掌门权力。可如今,青玄师兄也无意留在门中,便思忖另选一个代掌门。”
张贤听他说完,思忖片刻道,“既然这丹青门中,入门有先后,为何不按照这顺序来排二师兄当这代掌门?”
玄广听完他的话,失声笑了出来。
张贤见他笑得夸张,不明所以,眼神疑惑地看着他,“师兄,你笑什么?”
玄广笑道,“我笑七师弟太单纯,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看不透。这二师兄,虽然年长,却不能服人,一是心中无志,性格太过懦弱,管不了人,二来,他在门中修为太低,甚至许多弟子私下里都嘲笑他不如年轻弟子。而且,众师兄弟,本就各成一派,又怎肯低头?故而有这选代掌门一事,可二师兄虽知技不如人,但他座下收的几个弟子却很是了得,便有了让下一代人接替之意,其实心中打算却是做这幕后掌权之人。所以众人争执不下,只约定于三年之后,在丹青门中进行比试,修为高者,不论辈分,便可继任这代掌门一职。”
张贤听他说来,总算弄懂他来此地之意,是怕自己相争这代掌门一职,论修为,自从师弟裴颜死了以后,门中最高者就是青玄道人,如今青玄功力尽毁,便只有他这一心向道,妄图拯救苍生之人的修行最高,所以玄广来此,只是想探他虚实。
念及于此,张贤只觉得万念俱灰,整个身体都凉了,他原以为只有这红尘俗世才会有这许多门第之见,有这许多算计,这许多名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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