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振英说:「算什么钱?我们又不要买马!」
廷宇打断他说:「我买了!岚妹,麻烦你付两匹马的钱给他。」说着便跨上马背,拍马冲出去追天扬二人。
青岚大叫:「廷哥!廷哥!」然而廷宇已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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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 41 话
廷宇驱马出了郑州城,在官道上疯狂地奔驰,跑了好几里路却还是看不到天扬和飞飞的身影。他心里急得像火烧一样,光是他的身世之谜已经够麻烦了,若再把谢长江交付的东西弄丢,他这辈子是没脸再活了。
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跑那么快,你是想上哪儿去玩啊?」正是天扬的声音。
廷宇勒住了马,发现天扬和飞飞早就把座骑拴在路边的树上,两人坐在树下纳凉。
廷宇翻身下马,拔剑指着二人,喝道:「经书还我!」
天扬用食指顶着经书,让书在指尖旋转,说:「那么爱念经啊?那你当年就乖乖去少林寺报到就好了嘛,保证有念不完的经。」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把经书还我!」
天扬右手食指一顶,经书跳了起来,又用左手食指顶住,说:「经书在这儿,来拿呀。」
廷宇一咬牙,挺剑刺了过去,天扬不躲不闪,当剑尖来到面前的时候,轻轻用经书挡住去路。廷宇大吃一惊,连忙收剑,只差一寸就在书上刺个大窟窿。
廷宇又急又气,刷刷刷数剑刺出,天扬轻轻巧巧地一一闪过,不时拿经书出来虚晃一招,逗得廷宇心浮气躁,深怕伤了经书,忍不住叫道:「你把经书放下,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天扬笑道:「好啊!」随手将经书一拋,廷宇大惊,连忙抢上去接,谁知站在数丈之外的飞飞竟无声无息地滑了过来,接住经书,又轻轻滑开,简直就像脚上装了轮子似的。
廷宇见他这等轻功,顿时目瞪口呆,心知自己绝对无法从他身上抢回来,唯今之计只有打败天扬,于是又转向天扬,说:「姓慕的,出招吧!」
天扬伸了个懒腰,说:「好是好,可是我手上没剑,万一赤手空拳赢了你,你妙手空空儿不就丢人丢到家了吗?反过来说,要是我输了,你这种赢法只怕会更让人议论。」
廷宇叫道:「我不是妙手空空儿!」
天扬冷冷地说:「那你是什么?逃避现实的胆小鬼!」
廷宇怒道:「少废话!你要剑,我就给你弄一把就是了,不过是为了裂风谷的名声,可不是承认你!」
天扬瞪着他,许久,说:「随你怎么说。」
三人上马,进了前面的小镇,找到一家打铁铺,天扬要打铁师傅把店里的剑全拿出来,他挑起一柄,仔细端详一阵,「嗯」了一声,伸指在剑身上一弹,长剑立刻断成两截。天扬摇头说:「这把不好,换一把。」
打铁师傅十分为难:「大爷,这??」
天扬安慰他说:「师傅,你不用慌,我只是想挑把好剑,不是来敲你竹杠的。待会你店里所有损失,那边那位公子爷都会加倍赔偿给你;是不是啊,翔弟?」
廷宇气得差点昏倒,却也只能咬牙切齿地说:「我是谢廷宇!不是什么翔弟!」
天扬耸耸肩,又挑了三四柄剑,又全部折断,摆明是故意的。
廷宇看见天扬又拿起一柄剑,再也忍不住怒吼:「不要玩了!我跟你比拳脚!」正要一拳挥过去,天扬手轻轻一抬,剑尖已指住了廷宇喉头,看似随随便便地一指,剑尖却笼罩他上身多处要害,随时可以在他身上刺个大洞。廷宇一惊,只得凝立不动。
天扬面无表情地说:「我选这把。」
三人来到一处空地,廷宇说:「姓慕的,我们先说好了,要是我赢了,你就得乖乖将经书还我,可不许抵赖。」
天扬说:「我赢了呢?」
廷宇一怔,说不出话来。
天扬看他这副窝囊相,着实心中有气,冷冷地说:「顺便跟你说一声,你不想叫我哥哥也就算了,反正你这人没大没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过我也不喜欢人家喊我『姓慕的』,尤其是跟我一样姓慕的人。所以我特准你叫我『骤雨狂扬』。这名号可比你妙手空空儿响亮几百倍,让你喊几声,也是你的荣幸。」
廷宇大惊:「你就是骤雨狂扬?」
天扬这一年来每战必胜,早已声名远播,甚至有人传闻他根本就是妖精,使的是妖法。裂风谷自然也听闻到他的事迹。谢长江就曾不只一次表示想会会他,廷宇对这人更是好奇不已,万万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跟他相遇。
天扬摇头说:「什么久仰大名的废话就免了,出招吧!」
廷宇手中长剑在空中划了个弧,斜斜往天扬刺去,天扬轻轻松松挡开,并不还手,口中叹息:「你退步了不少啊!」
廷宇不答,又攻了七八招,天扬仍是全用守势,一面不住叹息。到第十招时,天扬眼中忽然射出精光,厉声说:「看不下去了!这招应该是这样使的!」说着剑锋一转,将廷宇方才用的一招照样使了出来,但是威力却比廷宇大得多。廷宇大吃一惊,往后一跃跳出战团。
天扬不理他,又将另一招比划了出来,口中说:「这招是这样!」手中长剑颤动,精妙剑招源源不绝从剑上流泄而出,每一招都是廷宇会的,但是其中有一大半,廷宇刚才根本还没用到。廷宇看到自己的功夫在别人手上竟有这么大的威力,顿时呆住了。
等天扬将整套剑法使完,手臂一带,将剑笔直插入地面,冷冷地看着廷宇,飞飞则在旁边热烈鼓掌。
廷宇怔怔地说:「你怎么会这套剑法?」
天扬很不屑地说:「我跟你是同一个师父教的,要是不会还得了?」
廷宇看着插在地上的剑,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知道自己是绝对打不赢的。
天扬说:「我这阵子功夫是有些进步没错,不过我刚刚表现的,是你一年前应该有的水准,你要是想跟我交手,先恢复这个水准再说!」
其实以他现在的功力,一年前的天翔也绝不是对手,但是天扬心中盼望的,仍是一年前的弟弟能回到自己身边。
天扬向飞飞一招手,两人牵着马径自走了,廷宇发了一会儿呆,也只能牵马跟随。
第 42 话
三人来到一间客店歇息,廷宇失魂落魄地喝着茶,天扬向飞飞使个眼色,少年站起来,带着一个包袱走开了。
天扬对廷宇说:「不过是一本经书,何必这么放不开呢?」
廷宇说:「我义父交代的差事,我就是拼着脑袋不要,也要把它完成。」
天扬冷冷地说:「好孝顺!你师父交代的差事倒忘得一乾二净了。」
廷宇问:「什么差事?」
天扬叹了口气说:「第一件已经完成,也不用再提了;至于第二件,我自己也太懒散,一直拖到现在,其实也怪不得你。」
廷宇说:「到底是什么事啊?」
「杀陈许节度使刘悟。」
廷宇跳起来大叫:「你师父叫你去杀朝廷命官?」
天扬立刻将他拉下来,说:「小声点!」廷宇这才惊觉,但是整个客店的人已经纷纷用惊恐的眼光投向他们。
天扬站起来,对着全场笑嘻嘻地说:「各位千万别误会,其实我们是戏班子的人,这会儿正在排戏,不小心说得太高兴,打扰了各位,大伙千万别介意。这样吧,小二啊,在场的各位客官的花费,全由我这位兄弟请客,大家尽量吃喝,不用客气。只是到时候本戏班上演的时候,还请大家别忘了来捧捧场呀。」众食客立刻如雷地叫起好来。
天扬坐了下来,廷宇低声说:「你疯了!」
天扬说:「我疯了?谁叫你要大声嚷嚷,不破点财,怎么消灾啊!」
「我是指杀刘悟的事!」
「你不敢去就我去好了,鬼叫什么。」
「你!??」
天扬打断他说:「眼前还是先报师仇要紧。」
廷宇说:「你师父给人杀了呀?」
天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茶,说:「你看到雷明远的尸身了吗?」
廷宇一楞:「看到了。你提这事做什么?」
天扬没回答,继续问:「他死时是什么情况?」
廷宇在心口比了一下:「这里被打穿了一个洞,墙壁上也是。」
天扬脸色一变:「果然??」
「果然什么?」
天扬又问:「那尸身上有别的痕迹吗?」
廷宇说:「我看到那尸首,自己都快昏倒了,哪有办法去看别的痕迹?还有,这跟你师父有什么关系?」
「师父也是同样的死法。」声音中隐隐含着杀气,但廷宇却没有听出来,这件事已经够让他震惊了:「真的?你师父也是这样死的?」
天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看到雷明远的情况,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廷宇说:「怎么没有,不是说我差点昏倒吗?」
天扬呻吟了一声,将脸埋进双掌中。他真的快被这小子逼疯了。
无忧子的死是两兄弟共同的恶梦,那恐怖的景象将永远烙印在天扬脑中,永远不可能消失;他以为天翔也是如此。没想到再度亲眼目睹同样的景象,居然不能激起他丝毫的记忆,那么过去这二十几年来的一切经历,到底有哪件是值得天翔永志不忘的呢?
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他这个破破烂烂的哥哥。
天扬顿时沮丧得全身发冷。他开始觉得天翔的记忆恐怕是永远不会恢复了。
被遗弃了。
自己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得到手,又轻而易举地拋掉。好不容易把一切嫌隙放在一边,开始去想他的好处,这小子却抽身而退,只顾跟美女卿卿我我,再度把一切烦恼折磨全丢给他。
太不负责任了!
廷宇疑惑地看着他。他没想到狂妄自大的骤雨狂扬也会露出这样痛苦的表情,仔细一想,想必是自己追问他师父的事,引得他伤心,不禁有些愧疚,伸出手去拍他:「抱歉??」
天扬立刻「啪」地一声,挥开了他的手,眼睛隔着漆黑的乱发恨恨地瞪着廷宇。廷宇感觉到二股带着敌意的视线,先是有些害怕,随即火大起来:「凶什么?」
这时一名女子扭扭捏捏地走过来,大剌剌地往廷宇身旁一坐,随即整个人贴到廷宇身上来。
廷宇大吃一惊,慌张不已,连忙说:「这位姑娘,你??」一回头看见那女子的脸,更加吃惊:「小鬼!」
那「女子」正是扮了女装的飞飞。
飞飞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笑着说:「我美不美?」
廷宇拚命想推开他:「恶心死了!」
天扬刚才恐怖的表情已经消失无踪,笑着说:「这是飞飞提振精神的独家秘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换换女装,心情就变好了。」
廷宇跳起来大叫:「胡说!你们两个都疯了!」
这可不是胡说。飞飞自从家遭巨变后,心情一直极为抑郁,整天闷闷不乐,让天扬非常担心。后来聂隐娘就教他这套妙方,扮女装「转换心情」,一试之下果然见效。天扬虽然觉得这方法很愚蠢,但是只要能让飞飞开心,他一定乐观其成。
不过就眼前的情况而言,飞飞从前在少室山上数次被天翔数落,心中一直十分气愤,现在有机会捉弄天翔,他自然是乐在其中,加倍地卖力,至于扮装的乐趣,反而是其次了。
飞飞就像没了骨头似地,软绵绵地黏在廷宇身上,双手搂住廷宇脖子。廷宇努力地闪躲,叫道:「走开!不要靠过来!」
天扬吁了一声:「哎呀,好热。」说着便摸出那本四十二章经来搧风。廷宇怕他破坏经书,只好乖乖坐着,让飞飞靠在他身上,只是他忍得住不逃开,却忍不住全身鸡皮疙瘩一阵阵冒出来。
小二过来加茶,看到这光景,脸色十分奇异。天扬笑着向他解释:「这小俩口快成亲了,现在是如胶似漆,怎么也分不开呀。」
小二陪笑道:「那真是恭喜了。」
廷宇差点破口大骂,看在经书的份上却只能闭口不语,俊美的脸由于太过用力的关系,开始有些扭曲,嘴角不住颤动。
天扬看他这副模样,同样也是用力地忍住才没当场大笑出来,忍得腹部很难过。然而念头一转,想到如果是过去的天翔,一定是面不改色地端坐着,冷冷地说:「扮得有够丑!」绝不会像这样大惊小怪,不禁心中又是一酸。
想想闹得也差不多了,便起身结帐。廷宇拖着挂在左臂上的飞飞,辛辛苦苦地取出钱包付钱。想到他走得匆促,没跟青岚约定会合的地方,对掌柜说:「你们是镇上唯一的客店吧?晚上要是有一男一女来跟你打听我,你就说??」
天扬一把将他推开,接下去说:「你就说公子爷跟一个美少女手牵手走了,如果问去哪里,就说去拜天地成亲。」
掌柜的说:「客官放心,我一定转告。」
廷宇快疯了,大叫:「不是!别理他??」然而天扬和飞飞合力将他架走了。
当廷宇跨上座骑时,脑海中只有四个字:「天要亡我」。恨不得立刻飞去找青岚,免得事情越闹越大。看见天扬拍马前进,问:「去哪儿?」天扬说:「回郑州。」
廷宇满脑子都是青岚,随口说:「我师妹早就离开郑州了。」天扬哼了一声:「谁管你师妹呀!我是要去找衙门的仵作。」
廷宇奇道:「找仵作干什么?」天扬说:「我被你害得没查到灵堂,你又这么没出息,不把雷明远的尸身看清楚,我当然只好去找戡验的仵作,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呀。杀师之仇,不共戴天,我非查清楚不可。」
廷宇说:「别傻了。你又不是官差,仵作怎么可能帮你?」
天扬摇头说:「真是不懂事!仵作也是人啊,只要好好跟他讲,他一定会帮忙的。」
第 43 话
在深夜的仵作房中,天扬大大方方地翻着仵作写的戡验纪录。
廷宇激动地说:「你这样叫做『好好跟他讲』?」
他指向墙边,这房间的主人,也就是郑州城的仵作,被点了几处要|穴,动弹不得地瘫在墙角。
天扬头也不抬地说:「我已经跟他说『对不起』了呀。」
廷宇真想一头撞死,骂道:「你私闯官衙、挟持官差、还偷看公文??」
天扬说:「小声点,你想把衙役全叫来吗?」
飞飞冷冷地说:「一点小事也要大惊小怪。你自己杀的官差难道还少了吗?」
廷宇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天扬抬手道:「飞飞,别说了。哎哟,找到了。『雷明远』。还画了图哩。嗯,伤口果然跟师父一样。这是什么?『右臂上有一小伤口,似为蜂叮』。这仵作挺细心的嘛,」抬头看着倒霉的仵作:「值得嘉奖。」
飞飞觉得无聊,便在屋内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公文册来翻,忽然欢叫一声:「扬哥,你看,有你欸。」天扬抬头:「什么有我?」
原来那是通缉要犯的图像册,天扬、聂隐娘和飞飞都在其中。天扬看见那页标明『骤雨狂扬』的画像,嗤之以鼻:「什么啊,画这么丑怎么可能是我;还有,悬赏居然只有五百两,简直欺人太甚!」
飞飞一笑,又翻了一页,将册子默默递到廷宇面前。那张图像上写着五个大字:「妙手空空儿」,画像上的脸虽然稍嫌潦草,廷宇仍可认出,那正是自己。
他浑身颤抖,呆立了一会儿,掉头冲出了官衙。
天扬和飞飞连忙追了出来。
廷宇用颤抖的手解着马绳,脸色一片灰白。
天扬叹了口气:「那图画得根本不像。」
廷宇说:「错了,非常像。」
天扬一楞:「咦?」
廷宇飞身上马,说:「就是太像了,你们才会认错人。我只是刚好长得像你弟弟,其实根本不是他!」
天扬居然没生气,只是冷冷地说:「你的左肩上有一块杯口大小的灼伤。」
「!」
「你五岁的时候乱玩火,把自己身上烤熟一大块。你自己烧死就算了,居然还连累你老哥我莫名其妙被酒鬼老爹痛打一顿??」
廷宇大叫:「不要说了!」
「你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