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金的管家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问:“既是有人要刺杀我家公子,怎么六扇门不与我们打个招呼,就这么做贼似的来抓人?”
“咦?神侯有信送给蔡相,你们没看到吗?”追命一边说一边抓了抓头,看上去真的很困扰的样子。接着又转头问冷血:“喂,小冷,是不是你没把信送到?”
冷血瞥他一眼,道:“是你自己送的信。”
“啊呀!”追命突然大叫一声,“惨了惨了,我忘了。早上起来本来说要把信送来的,结果在路上看到长得很像小蝴蝶的女孩,一直追到城外,回来就忘了。”
说着竟像当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上前抓住戚少商手臂,道:“少商,都怪我一时失误,居然害你被人当贼来抓,出去我请你喝酒陪罪。”很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戚少商整个懵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金管家又冷哼一声,问:“追三爷,您不是说有神侯的信吗?在哪儿,可否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会儿拿给你看还有什么用?”追命甩了甩头道,又一拉戚少商,“少商,我们走吧,被他们这么大阵仗一咋呼,肯定不会有人来行刺啦。”
金管家上前拦住他们。
“哼,我看根本没什么信吧?你们身为六扇门总捕夜闯蔡相府,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冷血“锵”地拔剑出鞘。仅是这一个动作,已令那姓金的被寒气迫得全身一凛,立时噤声不敢多说。
“快把信给他。”冷血不耐烦地对追命道。
“干嘛非要看什么信嘛,原本就是提个醒儿,现在既然都醒了,还提什么提。”追命说着从怀里摸出封书信来递给那姓金的。
信封上确是诸葛神侯笔迹,书与蔡京的。
金管家顿时哑口无言,只得放他们走。
“对啦,替我们向蔡相说声讨扰了。”追命临走又凑近金管家说,“千万别到处说哦,被神侯知道少商不小心破坏了行动,会罚他三个月不许喝酒的。”
于是他们三人便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了蔡府。
一直走出去了很远后,追命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了。”
仍是一头雾水的戚少商不禁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追命敛了笑容,正色对他说:“少商,不是我说你,你做事怎么这么鲁莽?比我还冲动。你就算不考虑自己的小命,也要想想六扇门不是?你要是被抓住,叫大统领该怎么向姓蔡的交待。”
戚少商心里极不好受。
“你们怎么知道的?”他声音滞涩地问。
“是顾惜朝。”追命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没从洛阳出发,他就先传书给无情大师兄,说你离开书馆后可能会去找蔡家父子,叫我们千万阻止你别做出傻事。我跟小冷都在这儿等你两天了。”
戚少商再说不出什么。犹如被无数浪涛拍击着,整个人立时千疮百孔。
顾惜朝始终知他如此之深。
从未改变。
(21)
“少商,你也别太着急,总会有办法。”
追命一边说话一边往戚少商的杯里添满酒。
他们此刻是在追命的住处。
从蔡府出来,因为实在看不下去戚少商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追命硬是把他拖了来,开了私藏的陈酿拉他共饮。而冷血也不得不陪着。
离天亮还有段工夫,这会儿神侯府里四下俱寂。
见戚少商半坛酒下去却仍是眉头不展,似乎越喝越是郁结,追命于是忍不住开解两句。
“有什么办法?”戚少商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扣在桌上,闷声道,“既不能抓姓蔡的,又找不到那个女人,还能怎么办?”
听到这话,追命腾地就站起身来。
他一脚踩在椅子上,指着戚少商鼻子大声道:“我就看不下去你这副要死不活的表情。那个千军万马当前眼都不眨一下的‘九现神龙’去哪儿了?顾惜朝还没死,不到垂头丧气的时候!”
“那你说还能怎么样?”戚少商一拍桌子,也站起来,冲他吼道,“你倒是告诉我个方法怎么救他!”
追命不肯示弱地瞪大了眼,正要回击,却被冷血打断。
“或许神侯能帮得上忙。”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教一时剑拔弩张的二人都缓和下来
追命先坐下来,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戚少商也转过头来看向他,静待下文。
“少商听到了他们的谋反计划,这在那些人意料之外,也是我们手中唯一价码。如果神侯愿意跟姓蔡的谈,没准能要胁他们把解药交出来。”冷血道,“不过成功的希望并不很大,毕竟找不到将离夫人就没有对证,何况蔡家父子跟那女人的关系也没法证明。”
“希望不大也要试试。”追命用力点头,极热心地说,“这事交给我办吧。我一定把神侯劝动了。”
戚少商亦是眼神一亮。
“我自己去向神侯请求。这是我的事。”
追命拍了拍他的肩,道:“我看算了吧,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不但讲不清情况,还能把神侯惹急了。”说完给他杯里添满酒,又举起自己的杯子与他碰了下,笑着示意。
冷血也道:“少商还是休息一下就回洛阳的好,京里的事交给我们。”
顾惜朝现在内力尽耗,将他留在洛阳的书馆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思及此,戚少商一时无语,只有默默灌酒。
直喝到天边微熹,酒也告罄。
冷血没喝酒,而戚少商也没有痛饮的心情,那一坛陈酿一多半是追命喝了。虽然谈不上醉,但这么烈的酒灌了这些下去,他莹白的脸上也不免泛上薄红,话更是多起来。
“哎,我说少商,”他拎着个酒杯凑到戚少商身边,问道,“你跟顾惜朝不是仇人吗,怎么还互相救过来救过去的?”
戚少商闻声侧过头来,却蓦地一阵脸红。
眼前这张面容细看之下与顾惜朝像了八九分。平日里少了些雕塑般的精致,多出些自然爽快,倒不觉得。此时光线幽暗,那人又有些醉了,戚少商恍惚只觉得自己对着的仍是多年前旗亭酒肆那个满目流光的青年,许久讷讷不成言。
他自然没有醉,只是酒最易让人卸去防备。
追命却又不依不饶地问:“他不是对你千里追杀杀无赦吗?为什么你还这么紧张他?难道因为人家长得好就不跟他计较了?”说罢更将一只胳膊搭在戚少商肩上,仰头专注地看着他。
戚少商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那目光太清澈,逼着他不由内视己心。
“我从来都不想他死。”戚少商一字一顿缓缓地说,仿佛在很艰难地思考着,“他就像是我生命里一个部分,不论好坏,没有了就会觉得少了什么,空荡荡的。”
追命猛地点着。
“二师兄丢下我们离开六扇门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他说着用另一只手按住胸口,“好像这里被人挖了个洞似的,还好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不过我们是好兄弟嘛,当然会这样。”
“我不当他是兄弟,他不是我的兄弟。我可以为我的兄弟去死,卷哥也好,红袍也好,万死不辞——可是我却只想跟他一起活着。” 戚少商定定地看着追命说道,可是炽烈的目光却像是穿透了他投射到更远的地方,声音灼热而又焦躁。
“这种话你怎么不去对他本人说?”冷血突然出声说,一面不动声色地将追命的手从戚少商肩上称开。
戚少商猛地一怔。抬头看了冷血一眼,随后毫不迟疑地放下酒杯,提剑便往外走。
“少商,你去哪儿?”追命不明所以地站起身来冲着他身后喊道。
戚少商却仿佛没有听见,径自推门而出。
追命转而懵然看向冷血,问:“这人怎么回事?刚才还喝得好好的,怎么抬腿就走?”
“你还没折腾够吗?”冷血拽住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追命顺势坐下,笑了笑说:“是够累的。”然而整个人便往冷血身上靠去,口中还喃喃道:“借个肩膀用一下。”
冷血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