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内露出礼节上的笑容,开始以简明扼要的话讲述他的来意。他是受朋友之托,看顾一位工作时名叫艾斯的少年。近日这位少年被一个叫卡洛。拉赫的医生带走,一直就没有再出现。因艾斯的年龄还没有满18岁,身负监护人委托的他感觉到身上的责任。而昨天听到传闻,有人在贵组织的办公大楼中见到卡洛。拉赫医生,因此想要请帮助寻找一下。十分拜托。
听完他的话,藤野点燃了烟,清水熏做出一脸不悦的神情,煽了煽风。
“太过分了,藤野兄。自己吸烟就算了,这样强迫别人吸二手烟,可是犯罪呀。”藤野却只是咬着烟露齿一笑,清水似乎对他毫无办法,大大的叹了口气,才转头面向阵内。
“明人之前不说暗话,阵内先生所说的这个人,我们确实是见过的。”
阵内点头,表示出对他坦诚相告的感谢。
“而且没弄错的话,现在还在我们这里——对了,东呢?去了哪里?”
“等你总是不来就出去了吧。”
清水按了桌子上的按纽,过一会,桌上的电话响起来,他接起。
“东吗?你知道拉赫医生现在在哪里?有人想找他。”阵内听见话筒里发出笑声,一个男性的低沉声音说,“医生现在正和我在一起呢,19层,你们上来吧。”
清水挂掉电话,夸张的耸了耸肩。“那家伙,让我们上去见他呢。”他带头站了起来,“阵内先生?请。”阵内站起,而藤野却没有动作,只是懒懒挥手。
“那,阵内先生,很高兴你来拜访,我觉得我们之前是有一些误解,不过现在既然大家都见了面,以后一切就好说了。熏——我等下还有事,阵内先生就由你来招呼吧。”
“是,藤野大人!”清水模仿着卑躬屈膝的态度说着,和藤野一起又笑了出来。
阵内随着清水熏上到19层。清水微笑着侧身在一边,让他先进。
阵内做好心理准备,推开门。他也想到对方既然这么费周折的让他过来,自然是安排下了什么,却还是为眼前的情景而停住脚步。
两个穿着便装的男人坐在对着门的沙发上,手里持着杯。其中一个他记起照片,知道是卡洛。拉赫医生,另一个应就是电话中所说的东了。在他们脚下的地毯上,两具身体正全裸着背着地躺在一起,空气中暖洋洋的懒散与情Se的滋味,地上两具被双头男形连接在一起的年轻肉体,正在卖力的晃动着腰,两双腿翘在半空,随着动作而激烈摇晃,连接着两人身体的男形的桥部,随着两人身体的动作而不停弯曲又变直。他认出了其中一人的面容。
艾斯。
“哎呀,哎呀,你们两个……”
身后的清水走进来,顺手带上门,摇着头,一脸无奈的笑容。
“阵内先生,不好意思,这两个家伙最近好象卯上了。这边是卡洛。拉赫医生,相信你们亦是第一次见面。那边那个就是东啦。”
一头银发的医生弯起薄薄的嘴角,算是见面的笑容。而东则夸张地敬了个礼。
“啊,阵内先生,真是闻名已久啊。”
阵内绕过地面的两具身体,尽量不看艾斯的样子,走了过去。清水请他在沙发上坐下,正好是正面对着两具身体的地方,然后自己在他身边坐下,转头问他旁边的东。
“不过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呢?”
“这个,因为医生对自己的奴隶非常有自信的样子,所以我们就打了个小小的赌。”东脸上露出笑容,视线转向地上分在两边却又被器具相连的身体。
“他们谁先射,我们就谁输。”
地上的两个人,节奏更加快了。阵内看见艾斯紧闭着眼睛,额头冒着细细的汗珠,知道他距离高潮已经不远。果然,过了一会,艾斯的身体猛然一跳,在空中停顿了下,接着,白色的细流喷射而出。
医生发出压低声音的诅咒,而东的脸上则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这个,若是你不服的话,可以再来一次啊。”
东淡淡的说着。医生眯起眼睛望向他。清水看了阵内一眼,露出可爱的笑容,喃喃说,“哎呀,哎呀,骄傲的战斗呀,啧啧,真难办呢。”
医生又看了眼地上,高潮后缩起身体,似乎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惩罚的艾斯,脸色变的沉郁。
“那就再来——不过先换种方式。”
他从沙发上起身,走了过去。双头的男形是用有柔韧性的材质所做,可以弯曲,大约有人的手臂那么粗。他将一头从艾斯的体内一下拔出,用鞋尖踢了下蜷着身体的艾斯。
“起来吧,换个姿势。”东则是靠在沙发上,发出指令。地上的人费劲翻身,阵内看见他尚未得到解放的那里,正在迫切地寻求解放。那人换成四肢着地的姿势,而医生则将男形的另一头再度插进艾斯的身体。混合着润滑剂和体液的进入,并不太困难。
“好吧。现在开始吧。”
已经射过一次的艾斯,和没有能得到解放的另一方。情势显然的对东不利,他却似乎不是很在意的表情。
动摇着身体,使男形能够刺激到对方的前列腺,通过扭转和运动促使对方高潮,同时却也要保持自己不至于高潮——这种游戏,就好象过去万圣节上,人们点燃手中的生命烛,在确保自己手中的蜡烛不被别人熄灭的同时,想方设法熄灭他人手中的蜡烛一样。保护自己与避开别人的自我保护,让自己不受伤害的情况下去伤害别人。这就是矛盾所在,也是刺激所在。阵内看着眼前的两具身体彼此刺激着对方,非因需求而产生的动作,却觉得心口猛然一痛。类似的情况不是没有见过,现在却觉得连空气都压下来,房中的气氛让他觉得难以呼吸。
本以为另一方会很快控制不住的She精,然而过了好一阵子,两人似乎还在僵持。医生的脸色变的很难看,而东则象在观赏戏剧一样一脸深有兴趣的表情。艾斯逐渐发出娇弱的喘声,对方的呼吸似乎也已变的更加短浅。艾斯突然发出叫声。
“筱!救我,筱——”
不知已被折磨了多久的那端,被叫做筱的人动作停顿了下,接着,阵内看见艾斯夹紧了体内的男形猛力向外挺出。而在那一瞬,一直未能解放的对方,开始了高潮。
医生发出笑声。“1 :1。看来是要三局两胜来决胜负了。”
东却摇了摇头。
“我输。”他转头望向清水,“拜托明天从我的帐户上转1 千万到医生的帐户上。”阵内虽然知道他们是在打赌,却是到现在才知道赌的金额是多少。
“怎么能这样?我们还没分出输赢呢。”医生认真地抗议着,然而东却露出解除对方武装的温和笑容。
“拉赫医生你对奴隶的命令只是让对方She精,他已经做到了。而筱则是在我的严格命令下,除非是在我进入他身体的情况下不可以高潮的。所以,是你赢了。”
他起身,好脾气地对阵内点头。走到筱的身边,“起来吧。看来对你的调教是完全失败了。”说着,先告辞出去。被留在后边的筱,似乎连起身力气也没有般,跌落下去。
有人进来给两个奴隶都披上白色的浴袍。医生打了个响指,艾斯跑到他面前跪下在他脚边,眼睛向下。医生伸出手,艾斯恭敬地执着,轻轻一吻。
“有人想带你回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清水问道,似乎是无意地瞥了阵内一眼。
艾斯仍是低着头。
“主人的话就是我的命令。”
清水摇了摇头,望向阵内,清秀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阵内先生?”
11
午后。街心花园中,有年轻的母亲带着幼儿散步。喷水池中白色的水流不断涌出,水雾被风吹散,坐在石凳上的两人,默默地看着嬉笑着从前面走过的孩子。
德叹了口气。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千叶苍拉出来。虽然在阵内的事务所见过几面,却也还没有到朋友的交情。
只是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过多,过乱。蓝的改变,艾斯的离开,他奔走与律师和事务所之间,以及,今日去医院想请松野出庭做证而听到的话。
只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世界似乎已经变化成他所不理解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望向坐在他旁边的千叶苍。
隔着一人宽的位置坐在石凳上,眼睛注视着喷泉。纵然是在没有人注视的时候,腰和肩膀也是挺直着。致力于BDSM组织拯救与看护工作的义工。这就是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千叶苍的事情。现在想起,对于眼前的人他并无所知。自然也并了解他这么做的理由。
现在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想做些什么,只是有的话,若是不说出,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无法忍受下去。
“我最先知道SM是因为一个朋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我并没有去理解他,而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事实上,虽然施虐/ 受虐的词汇已经成为人们日常使用的词语,但是也少有去细想这些词的意思。德最初也是这样做的。然而不久他的朋友因此死去,德到那时才明白,他也是和其他的人一样,因为不敢去理解而只装出宽容的态度。
表示宽容,因为不想去理解,或者是不敢。
之后他开始寻找关于这些方面的著作,才发现关于SM的书籍,虽然种类繁多,却没有一本是真正解释了人类社会中的这种现象的。
施虐(sadistic),受虐(masochistic ),以及SM这次词汇来源的词源sadomasochism ,最初都出自19世纪的一个心理学家克拉夫。艾宾。他将施虐与受虐做为两种单独的现象处理,并认为都是不正常的性行为。到了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时代,则将两种现象结合到了一起。
“因由对他人的虐待而得到快感的人,其本人亦会有被虐待而得到快感。施虐与受虐性往往同时存在与一个人的身上,只是可能显现的程度有所不同”。依弗洛伊德的解释,施虐是人性中更本能的事物,是因在性的本能中成为独立与夸大的单独体而孤立出来,而受虐则是更复杂的现象,因它与人类一般的性行为本来目的更加隔离,因此因受虐得到快感的人,是因在受虐的过程中经历着情感的投射和转移过程。
这两位心理学家的鼻祖,都将施虐和受虐作为单独存在的病例存在,认为它们是从虐待/ 受虐待的性行为中分别得到快感。而也是在这个意义上,施虐狂与受虐狂成为通俗词汇流传出去。直到20世纪后,另一位学者哈弗洛克。依里斯才提出,施虐/受虐是密不可分的行为,而参与在其中的双方,可同时由其中得到快感。他将这种现象称做“algolagnia”,拉丁文中的“Love of pain”,在痛苦中所感受到的快感。
然而所有这些理论上的解释,都并不能完全解释现实中的现象。随着SM圈逐渐从暗影中显露,身在其中者开始以圈内的解释来定义SM,而其中一种通常为大众所接受的解释,是称为“权利转移”(Power Exchange)。因在某些SM场景中会涉及事先的讨论,规则或暗号的默认。而又有一种理论认为,在SM的过程中,身为接受者的M ,因同意身为施与者的S 对自己身体的作为,而将控制自己的权利转移给了S。而S 在接受这种权利的同时,亦要承担着为自己与对方带来快感的任务。
然而权利转移的词汇并不能解释许多的SM行为,被认为是其代表的谈判,更多的也并非涉及到权利过度,而是彼此默认规则的讨论。加上女权主义者以“权利转移”这个词语攻击SM事实上并不是关于性,亦非关于快感,而是关于权利与控制,正如千年来男性借助力量对女性的迫害,而使得这种理论限于道义上的僵局。
德叹了口气。
在国立图书馆借出的那些书,不但没能帮他理解SM的意义和行为,似乎反而更混乱着他的思想。使他更难以分辨SM的本质是什么,是关于权利,是关于性,是关于快感,是关于强迫与顺从,是关于反抗与征服,或是关于共同的探索?
而他一个月来所经历的事情,更是动摇着他心中根本的事物。许多以为是坚固的事物,突然变的遥远而模糊。
在亲眼见到之前,他本是绝想不到,一个人竟然可以放弃自己到那种地步。似乎最起码的尊严,自由,身体,甚至意识本身,都不再是必不可少的?
又或者,是他想将SM归为某一个特定的种类,而将从事这一类行动的人,贴上某一种标签,归结为某一种特别的属性,于是就可以锁上头脑中相关的那一小格。放心着自己并不是属于会变成那样的人,因此可以以宽容的心态去看待那种行为?
归根结底,毕竟还是一种自私的行动?或者是人类所有行动的动机,归根结底也还只是处于保护自己的这一最自私的本能。
德又叹了口气。他太起头时,看见一个小男孩,正摇摇摆摆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而一个年轻的母亲,站在身后不远。走到他和苍的面前,小男孩趔趄了下,几乎摔倒,而年轻母亲赶紧过了来,一边问着,“没关系吧?”
他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只是当那个年轻女子走到他面前时,猛然转身,风正吹过,水雾飘起,他不敢确定是否看到道寒光从眼前掠过,他被以难以想象的力量推倒在地上,而从地上抬头时,他看见年轻的女子已倒在一片血泊中,而千叶苍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眯起眼睛望着地上仍在哇哇大哭的男孩。
“最新的报告。”
在某处高楼中的办公室,高大的男秘书推门进去。转椅转动了半圈,之前望着窗外的女子转身面对着对方。
“目标刚杀死了被派去的刺客。”
涂着银粉色荧光蔻丹的指甲轻轻地扣在桌面上,女人发出淡淡的笑容。
“干得不错呀,苍。”
“老大!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种纯情可爱的型呀。怎么不早说呢,我也可以去理一个学生头,还可以找身高校生的黑制服哩。喂,你可不要以为老大现在宠着你就翘起来了呀,先入门为大,论理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先辈呢!”
红色头发的青年一手叉腰,趾高气扬地站在办公室中间,对着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分别发动攻击。有着少年般清秀容颜的清水眨了眨眼,露出很委屈的神色,就差没有躲到阵内的身后。尊当然是气得更加跳脚,就差没当场揪起对方的领子把对方请出门了。
阵内觉得头一阵阵地疼。
先是两天前,回到办公室时见到一团忙乱,听说是一个年轻女子在公园里突然袭击苍,反被苍杀死,被吓到的德跑去报案,等警察到时,却即没有见到尸体也没有见到男孩,而到深夜遍寻不见的苍回来,却一点也不记得这件事情了。警察怀疑是德恶作剧的假报案,阵内却知道德不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接着松野从医院中失踪,而今天,清水熏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笑得一脸天真无邪,而阿尊自清水进来后就一直只顾着自说自话……
持续的疼痛集中在头的一角,阵内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偏头疼的毛病,好容易把尊给轰出去,他转头看向一脸有趣的表情看着他的清水。
“清水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清水露出很受伤的表情。
“只是想来看看阵内先生过得怎么样嘛。”
目光掠过阵内的办公室,望向外边反射着夕阳的大楼。
“可以吗?”
阵内见他指着窗台,不知他想说的是什么,清水却已经走了过去,站在窗边俯视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