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干人走后,许岚笑着说:“这一家子的聚会,我恐怕是个闲人,走开无妨吧。”
宗主看着他一笑:“但走无妨。”
等屋子里只剩下宗主、兔子精及程茗杨坤三人,宗主开口说:“小舒米状况恐怕不好。我已经将自己和他的感受联系上,他似乎受了不少伤。时间, 要抓紧。”
程茗听了深吸了一口气。
杨坤问:“容我插口问的话。我想知道,宗主你究竟打算让林至峻进去做什么?他进去能有什么裨益?”
宗主看着杨坤一笑:“如果他能带着小舒活着回来,我就算把小舒米给他了。他要去,自然要去,顺便把那些个问题一并解决。”
程茗听了这话莫名其妙,宗主又说:“去拿只杯子,那一把小刀过来。”
程茗瞪大了眼睛:“宗主,这个时候……”
宗主一笑,把怀里的兔子精一抱:“自然是在这个时候。就看他经不经得住了。”
喝下宗主的血,那血液如毒素般经过五脏六腑,几日几夜让人痛不欲生。六日之后,如果坚持了过来,就可换得与他族类同样的生命,惟独不能变换成狐狸。上万年来,喝下宗主的血的人不算上,可是不少的人,却因为忍受不了那疼痛,生生地自绝了性命。而在这六日之间,有个特殊的迹象,就是能与供血之的精怪在幻术和感觉上共享,类似于心灵感应。
宗主这个时候要他喝下自己的血,大概也是希望利用他把幻术的能力带进那个地方使用的缘故。毕竟,他不是狐狸精,那符咒,对他该是无效的。
宗主拿小刀滑破手心,鲜红的血液延着掌缘流淌下来,滴在碗里丁冬作响。
身边的兔子精看了害怕,拉着宗主的手臂叫:“吴竞,吴竞……流血了……”
宗主笑着安抚兔子精,只把一只手按在他的脑袋上抚摩,轻声说:“没关系的。别怕。”然后竟他抱紧。
另一个屋子里,许萌对于自己扮演的身份感到莫名其妙:“证人?你在搞什么至峻?还弄出份遗嘱来?”
最不能理解的是,林至峻的遗嘱极其简单,只是强调——要是他死了,所有遗产归他的表姐禀蕴所有。这样一来,禀凌即使杀了他,也得不到好处。他要好处,就必须逼迫他自动签定协议。
林至峻放下笔,说:“好了,就是这样。小萌,我的朋友不多。不外乎你,晓枫,杰函几人。我大概要消失几天,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帮我管好公司。这个地方,是我不靠林家一分一毫自己打拼出来的。我不能让林家的任何人毁了它。”
许萌听了云里雾绕:“我的确是你的好朋友,你把公司托付给我,我当然会尽力。可是你刚才说的话,我还是一点也不明白。”
林至峻想到门外那个叫许岚的蜜獾精,对许萌也是有一丝的担心。林至峻不再说话,只拍了拍许萌的肩膀,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等律师三人走后,五个人又坐定下来。宗主指了指手边的东西,说:“喝了它。”
林至峻本想问这到底是什么。但却这是一看就知道的答案,难不成会是画图的颜料?他又看见这孩子模样的宗主手掌上缠绕的纱布,就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林至峻不明白宗主为何要让自己喝他的血液,但也知道这紧急关头,是不会开玩笑的。
林至峻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似乎觉得那血液不等自己吞咽,就自己跳下了他的喉咙。林至峻感觉那血液中的腥味还夹杂了某种古怪的香味从喉咙口一直涌上来。他又感觉那血液似乎直直地穿过他的机体,向四面八方涌去,正在血管里孳孳作响地奔流。
宗主说:“你感觉一下。闭上眼睛。告诉我,小舒在哪里?”
林至峻刚觉得怪异,想说这怎么可能知道,但看见宗主那么严肃的眼神定定的看着自己,便不由得屈服在这种权威之下,闭上了眼。
林至峻一怔。就觉得无数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他想了想,开始极力地捕捉画面,然后大吃一惊,猛地睁开了眼:“……地牢?”
他看见宗主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你看清楚了。这就是小舒米现在呆的地方,这个痛苦,是缘于你的疏忽。”
林至峻回顾着刚才脑海中,小舒米被人定在柱子上,满身是血的情形,一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林至峻定了定神说:“我知道这个地方。那是那个庄园的地下囚室,没想到!”
宗主看着他说:“你要去这个地方,然后将它周围的符咒引爆,之后我会救你们出来。”
林至峻又觉得奇怪:“引爆?”
宗主一笑:“你现在不用明白,只要进去就是了。到时候……”宗主举起右手,口中轻轻念了咒语,林至峻突然觉得自己眼睛沉重,便倒了下去。
“醒来后,你就在那个地方了。”
林至峻醒来的时候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原本他还以为是因为这里没有灯光,后来视力逐渐恢复,才知道或许只是因为自己被谁下了古怪的药物。
林至峻先是看到四周冰凉的石墙,和墙壁上简易电线拉成的电灯。林至峻认出了这个地方。他在六年前来过这里最后一次,因为地下室接线不便,那时候这里还是用蜡烛照明,现在倒已经都是电气化。
右手边就是一个锁着的小拱门,面前是一张似乎用来睡觉的床。林至峻觉得这囚牢的设置倒是好了很多,有干净的被单,还有电灯。在林至峻十六岁刚才的时候,就曾经被禀凌在黑暗的地下囚牢里关了一整天。
一想到禀凌,林至峻回过神来。他现在在这个地方。怎么来的他是一概不知,要怎么做,也是不甚了解。但是在昏迷的前一刻,他分明感到小舒米也是身处地牢之中。
林至峻的心开始沉重狂跳。这时候脑子里不紧不慢响出个声音:“林至峻,看来你已经很清醒了。”
声音算不上熟悉,却很明白就来自那个长得像个孩童的“宗主”。声音不像来自远方,倒像是从自己脑子里边冒出来的。
林至峻想了想颇像自言自语地说:“我现在应该做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我可以通过我的血液把话语传送给你。你定要跟着我说的做。”那声音顿了顿,“大概十分钟以前你到了这个地方,小舒米就在离这里不远处。我和他们交涉时说,我是拿你去换小舒米,这个说辞你一定要记住。小舒米在他们事成之前自然不会被轻易放回来,所以我要求他们把小舒米和你关在一起。他们做了人情,答应了。”
“另外,你在本家的人里很明显出了疏漏。林老爷子昨天傍晚已经过世了,你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消息。”
林至峻一听心里一愣,这么说,遗嘱已经生效?但那遗嘱最后究竟还有没有发生变更?
那声音似乎听到了林至峻所想,说:“没有变更。”
又把林至峻吓了一跳。
那声音发出一声嗤笑:“我可以阅读你的思想。你正在经受考验。”
林至峻一边不由得想这真是忙里还找事,一边又使劲控制自己不要想这些“不敬”的问题。这次,那声音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却转了话题说:“林至峻,你喝下了我的血液,那血液流经你的脏腑,不消片刻,你会感到无尽的疼痛,或许如水淹火燎,或许如白蚁噬骨,这是看不同的人的。疼痛大约会持续两个小时,然后再保持两个小时的清醒,如此循环。你要坚持住。你只需两天内运用我的意志找出周围一百公尺的符咒,按照他们的习惯,大约是九十九个,你要悉数找到。然后,我会将他爆破,你记住了吗?无论如何,你要在这两天和小舒米一起活下来。”
林至峻为突如其来巨量的信息惊愕,什么叫做“疼痛”?什么叫“符咒”?什么叫“爆破”?
林至峻还未想明白,就看见面前的门吱噶一声打开。
来人怀里抱着的分明就是被裹在毛毯里昏迷的小舒,那人见了林至峻也是吃了一惊:“少……少爷!”大概是因为没有想到自家的少爷会沦落到到了囚牢的地步。
林至峻其实并不认识来人,看到小舒米,忙上前把他抱了过来。小舒闭紧了眼睛,抿了嘴唇,眉头也是紧皱的。那嘴唇似乎也失了血色,破了皮。头发没有打理,一直耷拉下来,似乎还粘了血迹。
林至峻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问面前的人:“怎么回事?是谁干的!”脸色恐怖得像要杀人。
那男人倒退了一步,说:“是,一些客人。听说是什么‘猎人’。具体什么我一点也不清楚。”
林至峻心疼地抱着小舒到床上躺下,打开包着小舒米的毛毯,顿时大吃一惊!
他一直不觉得会有人忍心在这么可爱漂亮的身体上面做出残忍的事情,可那些人,显然是残忍到了疯狂!
毛毯下面的小舒是赤身裸体的。那不知是被鞭打还是如何的斑驳的伤口上,血液还未全止住就又用了刑罚,暗红色的血块和鲜红的鲜血交错在一起,简直就是旧伤加新伤。那是毫无人性的虐待。林至峻想到小舒米先前总是担心自己不是人的事,可这么看来,又有多少的“人”,在做着不是人的事情呢!
林至峻发现小舒米的手抓成一团,便使劲地把他的手掌打开。那手心全破了,里面也全是血,那是被自己硬生生抓出来的血。那一动不动的身体,要不是胸脯还微微起伏,林至峻甚至以为小舒米已经断送了性命。
林至峻愤怒到颤抖。他不晓得小舒米在短短的三天里受了怎样的苦。那禀凌怎能如此禽兽!
“小舒米。”林至峻跪在床边轻声叫他,“快点醒来,看你林哥哥来了。”说出了这句话却又让林至峻自责。要不是因为自己,小舒也不一定要遭受此等横祸!
小舒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却厌烦似的向床里撇开了脸,那一动,却惹得脖子上的伤口又孳孳地冒出血来。
林至峻手忙脚乱地去擦那血,手却总是不够用。他慌乱地转头对那木讷的男子说:“请医生。快去请医生。”
那男人却是一脸无奈地楞在一边说:“可是……禀凌少爷说……”
林至峻现在才反应到自己的景况也并不比小舒好多少。
林至峻顿了顿,向那人问:“这里的洗手间在哪里?”
男人走到右边,推开木板似的一扇门说:“这就是洗手间。”那豆腐干大小的一块地方。
林至峻看着皱了皱眉,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男人又诧异地问:“林先生不出去吗?”
林至峻明白这有是禀凌自以为高招的愚弄人的把戏,说:“你再来的时候帮我多带点酒精和纱布。不要给别人知道。”
男人说好。
林至峻把小舒抱在怀里。原先那个温热的身体现在只能透过毛毯来感受。小舒米的身体还微微地颤抖,似乎是由于疼痛和害怕的缘故。
在这个没有时间的房间里,时间似乎格外漫长。
过了很久,林至峻才察觉到小舒的眼睫毛似乎动了动。林至峻又叫了他几声,小舒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我是林哥哥。小舒米。别怕。”林至峻抚摩着小舒的脸颊。
小舒愣了愣,然后突然别转头低声说:“骗我。”抿着嘴唇,眼神里亮晶晶地闪耀着。
林至峻想到小舒一定是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只有道歉哄他:“小舒米,那天我决不是故意的。我有原因。可是我保证再也不这样。别生气了。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要出去。身上的伤疼不疼?”
小舒微微张开了嘴,眼睛空茫地瞪着天花板不说话。小舒自然没有想到那天会有这么一幕,于是被抓走的时候也这么想着,有人在询问他的话他也心不在焉地想着。他想,自己的林哥哥怎么说话这么不算数呢?茗哥哥说林哥哥没保证过喜欢我,的确,林哥哥或许真的是不喜欢我的。呵呵,那我究竟在做什么呢?他不喜欢我的话,我就走,走就是了。我是狐狸。我还可以找很多的人,一起玩一起闹。可是,小舒不明白,自己明明这么喜欢林至峻,为什么林至峻要这么对他,要这么伤害他。他说话不算数。要是他不喜欢自己的话,告诉自己就好了,他走就好了……
小舒回忆着,眼泪唰唰地落下来,却抿着嘴没有声音。看起来委屈极了。那时候当那些奇怪的人给他灌下了奇怪的药物,挥下了第一鞭,他才回过神来。
林至峻不忍看到小舒米如此伤心。轻轻地抱着他的头,轻吻着他的嘴唇。
这时候小舒米突然一跳,从床上窜了起来。惊恐地看着林至峻,然后大叫:“你快点走。你快点走。不要你在这里!”
小舒米分明地感觉到了什么。那是什么?宗主的血液!这么说来,林哥哥他……
小舒米那着手掌推着林至峻下床:“你快走快走。我讨厌你!”
林至峻被推得无措,一时不明所以,抓了小舒的手说:“你说什么?我知道当时是我不对,可小舒米也应该原谅我。别胡闹了小舒米。”
小舒米只摇着头,跪坐在床上:“你快走。和茗哥哥一起。你快点走。”毯子褪落在床上,那白皙的身体上满是鲜血的伤痕,显出一种斑驳的美,却让人触目惊心。
林至峻把小舒米固在怀里,语气里全是焦急:“你别闹了小舒米。我就是你们宗主和茗哥哥让来的。你别闹。我会安全地带你出去。你放心,别怕,别怕……”
小舒在林至峻胸前扭动着:“我不要你救,不要你救……你不用听茗哥哥的话的,出去,出去……”
林至峻听出来了,小舒以为自己只是因为程茗的命令才来就他,而并不出于自愿。
林至峻温柔地拍着小舒米的后背,可是小舒米肩膀上的新伤口开始流血,粘稠的血液沿了雪白的手臂向下流,最后落在林至峻的裤子上,冰凉:“小舒米,我是自己要来救你,带你出去。即使你茗哥哥不在,宗主不在,我也会来。小舒米,我喜欢你,就好象你茗哥哥喜欢你杨坤哥哥一样的。小舒米,别闹,听话。我要带你出去。”
小舒听了逐渐安静下来,然后开始抽泣:“你会死的,你会死的……”身体却微微因为疼痛而抽搐。
林至峻的脑海里,宗主的声音又现了出来:“真是对你痴心。小舒大致是因为害怕你在这里会因为疼痛而撑不过去。”
林至峻轻轻地吻吻小舒的额头:“别担心。我不会死,你也不会。不会。”
小舒平静下来,靠在林至峻身上。一人一狐都不言语。
这时宗主又说:“看见床头那个六角星的银做的东西了吗?就是这个。在这里附近一共有九十九个。你要把它感受出来。现在,你去摸一摸这个东西。”
林至峻放开小舒米,到了床头抚摩了一下那看起来很精致的东西。顿时一种黏腻的让人恶心的感受从胸口泛了上来。
小舒看着林至峻,说:“我讨厌这个。”
林至峻摸了摸小舒的头:“我也讨厌。”
林至峻突然觉得自己的胃疼痛起来,微微皱了皱眉毛。小舒米看到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