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尤笛推了半天才说,“你先用,等你下次回来再把钱还给我不就行了?好了,就这样吧,你再跟我客气就是不把我当朋友。”
想了想,这张火车票对于她实在是诱惑,这样就可以不在哥哥面前食言,她就可以回家了。闷
下午,两个人分别登上了回家的火车,坐了十几个小时,钟未昔回到了小城。
*
窗外是璀璨的夜空,午夜的霓虹照得整个上空如一片波诡难测的银河,窗内气温森冷。
“大哥。”肖鹰推开门进办公室。
一室的幽光,高大的身躯背光而立,如炬的目光望着夜空,似深思,又似走神。
肖鹰暗暗叹了口气,自那天老四走后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唯有大哥一言不发,照常指挥兄弟们做事。他知道伤的最重的是大哥,大哥足足几天几夜没合眼,一个人的时候不是喝酒就是站在窗外往远处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哥的性格就是这样,重情重义,却又不善言辞。有时候为对方设想周全,一片苦心,反而引起误会,偏偏还不爱解释,好在这么久的兄弟,他懂大哥,知道大哥也有不为人知的苦衷。
比如大嫂,明明大哥放不开,却要做出一副恩断义绝的样子,苦了自己,也折磨了大嫂。
“大哥。”肖鹰收起情绪,把手里的帐本放到办公室桌上,“这是这个月的帐目,盈利为百分之四十,比预期想象的要多了一半,兄弟们大受鼓舞,直说大哥的方法管用,帐收的既快又容易,没费多少功夫。”
这几阵子可把手下的兄弟忙坏了,先是报仇,再来忙这地下钱庄的生意。
老四的死激起了大家复仇的火焰,纷纷嚷着要报仇。在大哥的精心策划和指挥下,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端掉白京的两个,万允的三个堂口,虽说其中难免有个把漏网之鱼,但也算替老四和下落不明的老三报了仇。
黑司曜没动,清冷的声音从身影里传来,“放着,我会看。”
“大哥,出去喝一杯吧,兄弟们正在外面喝得正高兴呢,就等您了。”肖鹰鼓动着,希望大哥能出去散散心。
黑司曜不讲话,沉默中。
肖鹰壮着胆子说,“大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按那趟火车傍晚六点四十分应该到了小城。”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更何况大哥让他买火车票的时候他特意打听过,要坐十四个小时的火车,其实完全可以买飞机票的,既快又省事。后来他一想,可能大哥早考虑到了,飞机票价格高,不更容易让那小丫头怀疑吗?
“你倒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大哥,别怪兄弟我多嘴,您对大……呃,钟小姐其实还挺关心的,又是早饭又是火车票……”
“肖鹰。”黑司曜不耐烦地打断,脸色倏然阴下来,“我跟你说过的,我这样做没有别的想法,当初我住在钟家几次,他们没收我的住宿费,这些是我还给钟家的恩情,从此一刀两断,谁也不欠谁的,懂吗?”
“啊?是这样啊。”肖鹰点头,装傻谁不会,尤其在嘴硬的大哥面前,转而听到捏拳的声音,看来他把大哥惹毛了,还是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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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鹰说了声“我出去喝酒”,脚底抹油跑出去,凉飕飕的声音传入耳膜,“回来!”
“呃,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黑司曜又不开口,沉吟半晌,“去给我订一张明天一早去小城的飞机票。”
“小城?”肖鹰以为自己听力出现问题,那不是大嫂家在的城市吗?
黑司曜并没理会肖鹰的反问,而是开口问,“你认为立非落到谁的手里?”
一提这个就是痛,肖鹰眼眶泛红,叹了口气,“恐怕凶多吉少!大哥您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炽闇那边有老三的最新消息吗?”
“没有。”黑司曜缓缓摇头,他和卓还有默联手办起来的炽闇近段时间进步神速,已经从原先的单线,发展到目前的双线和多线,不仅仅局限在原先的道上浅层次的小道消息,最近能陆续探听到各个帮派的内部消息,可谓是一大进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前段时间派出大量人力出去探听过,也动用过炽闇的力量,齐立非这个人恍如石沉大海,至今成了一个谜。
他来回分析,把事件前前后后仔细想了无数遍,最后有了答案,除了那个人的刻意藏匿,还有谁能有如此的心机?
“大哥,您是不是猜出来老四在哪儿?”肖鹰立马来了精神,当初四兄弟一见如故,爽饮几天几夜仍有聊不完的话题,如今只剩下他和大哥,冷冷清清,每每想起来不由心酸,哪怕有老三一点消息也好,至少说明老三还活着。
黑司曜点了根烟,眯起冷眸吐出一圈白雾,“最有可能在老头子手里。”
正文 第129章 少言寡语
“老头子?”肖鹰大惊失色,想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黑宗朔会插手此事,“老头子为什么要把老三救过去?老三人聪明,脑瓜子灵活,是我们中少有的头脑冷静,计谋又多。但……老头子手下人才济济,远胜过老三,难道老头子还稀罕区区一个齐立非?”累
黑司曜嗤声冷笑,“救?你认为老头子会好心救他?”
“那是……”这下肖鹰更不解,老头子把老三救过去,然后为自己所用是说不通啊,那样不等于直接和大哥抢人吗?
老爷子老谋深算,断不可能做这种连小孩都懂的蠢事,难道有什么阴谋?
肖鹰想不出来,眼巴巴盯着大哥,希望从大哥嘴里听到分析,可大哥双唇紧闭,这会儿不说话了,一个劲抽烟。
办公室里烟雾缭乱,勾得肖鹰肚子里的馋虫也出来了,动手去掏自己的烟盒,不想一根烟递到他面前,他朝走到自己面前的大哥看了一眼,叼到嘴里,突然灵光一闪,“我想到了!大哥您看是不是这样,那天我们交货的时候半路上杀出来的人是老头子的人,老头子早就盯上我们了,暗中埋伏等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杀出来,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把老三救走。”
“不是救。”黑司曜冷瞥肖鹰一眼,手中的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他又重新抽出一根,肖鹰拿着打火机恭恭敬敬地先给大哥点上,然后再点自己的。闷
“老头子的阴谋,我也是刚刚想明白。”黑司曜脸上神色益发的冷,“他想让我向他低头,把人要回来,当然也要我拿东西去换。”
“什么东西?”肖鹰抽了口烟,立马来了精神,“要钱还不好办,这个月的盈利不少,全给老头子换回老三我相信兄弟们不会反对。”
“没这么简单。”黑司曜深看肖鹰一眼,声音低而有力,有股暴风雨前的宁静。
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肖鹰多少有些明白,“大哥,您打算怎么做?有什么要我去办的?”
“不必!”阴暗的面孔上一片冷寒,捏紧的拳头重重砸在办公桌上,“我自有办法!”
*
出乎钟未昔的意料,回到家一屋子的人。
厨房里飘出香味,客厅里欢声笑语,平常不怎么来家里做客的叔叔一家,还有奶奶正围着钟未染问东问西,了解大学里的近况。
“是吗?未染打小就优秀,这么快到了宣传部当逼部长,这个职务起码得大二才能竞选的吧,大一怎么说也是个新生,何况才去了一个月呢……”
“要不说未染怎么是钟家的骄傲呢……”
看到门口进来的小身影,婶婶扬了扬声音,“哟,未昔也回来了呀。”
“奶奶、叔叔、婶婶、哥、姐姐……”钟未昔低头逐个叫了一声,最后落在钟涵炎的脸上,可钟涵炎根本没看她,盯着客厅里的小电视,浑然不觉的样子。
“涵炎呀,未昔回来了,你可是打小疼她,怎么不理人呢?”婶婶陶为琳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提醒钟涵炎。
钟涵炎应付性地转头往钟未昔方向转了那么一下,继续看电视,嘴里冷淡地“哦”了一声。
这让钟未昔有些不安,低头一声不吭地钻回自己的房间,外面继续响起笑声和说话声,好象又有客人,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还有婶婶特别高兴的笑声。
“涵炎回来就有同学约吃饭,这同学可了不得,现在进了规划局,年轻轻就在里面坐到办公室副科的位置,他倒好,说不去就不去,非说要来见你……”
接话的人说话低低的,听不太清楚。
钟未昔在房间里整理东西,好久没人住里面到处有灰尘,她得清理一番才能住。
放好行李,她低头拉开房门钻进洗手间,拧了抹布回到房间到处抹了一遍,始终没看一眼客厅里那双深邃的蓝眸。
然后又有客人过来,听上去是爸爸的同事,两个年轻人,“头儿,我们买了蛋糕。”
……
所有人一落座,满桌子的菜肴,中央摆一只大蛋糕,钟柏龙眼睛看过每个人,说了一声,“这是家宴,大家不要客气,随便吃。”
“我们学校的饭难吃死了,我想了一个多月终于又吃到爸爸做的菜,这几天可要吃个过瘾。”钟未染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菜,一句话逗得大家一笑。
钟博开了口,“哥,这怎么能算是家宴?今天是你四十六岁生日,我们一家三口特意来给你祝寿,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还有我们,钟队,祝你儿孙满堂,笑口常开。”钱旭和岳峰也举起了酒杯。
“谢谢!谢谢!”钟柏龙与他们碰杯,显得特别高兴,“我干杯,你们随意。”一杯白酒仰脖中入喉。
“爸,我也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等我和妹妹毕了业,工作后拿的第一份工资一定给您买个大蛋糕。”
姐姐这样说的时候,钟未昔也低头举起了杯子中的饮料,明明是个好日子,喜气洋洋的气氛,为什么她鼻尖泛酸,有种想哭的冲动呢。
是因为对面突兀地坐着,少言寡语的人吗?
不,已经都结束了,不是因为他。
爸爸四十六岁生日,这么多人特意跑来给他祝寿,唯独她这个小女儿除外。
不是她矫情,想在爸爸面前争宠,是被完全忽视的难过,她也是爸爸的女儿,相信姐姐同样不会记得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她说国庆不回家,爸爸问都没问,如果爸爸真的在乎她,大可以说一声他过生日,她身为女儿不管怎么样会回来的。
各人都说了祝福词,桌子上的气氛一派喜庆,笑声不断。
她埋头忍着泪意,从始至终安静吃东西,吃到嘴里什么都是苦的,涩的,可这苦和涩远比不上心头的三分之一。
“对了,我们所有人都祝我爸生日,你怎么不说啊?”钟未染看向黑司曜,她可记得他当初小气到连手机都不借她打,这会儿借着这么多人在存心想看他难堪。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黑司曜淡淡地表述。
下章会揭开曜与钟柏龙的关系,亲们可以先猜一猜……
正文 第130五章 他是长辈
钟未染想说什么,钟柏龙抢先说,“是啊是啊,来,吃菜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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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嘛,爸爸干嘛帮他。”钟未染心有不甘,“当着大家的面讲段祝福语有这么难吗?我看你是心虚吧,这里人人都讲了,就你摆个臭架子。”
在宝贝女儿面前钟未昔难得冷下脸,“别没大没小的,你这是什么口气跟长辈说话?”累
“什么长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呵斥,钟未染有点下不来台,不由娇嗔起来,“爸,你糊涂了,他不过是堂哥的同学,和我哥哥差不多大。”爸爸也说了这是家宴,他一个堂哥的同学也入座,这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摆什么谱嘛。
“什么哥同学?他是你妈妈的亲弟弟!”钟柏龙脾气没压住,脱口而出。
满桌的寂静,鸦雀无声。
钟未昔如被人当胸捅了一刀,有什么东西在大脑里轰一声塌了,手心出汗,筷子差点握不住,只感觉钟柏龙面前放了个复读机,正反复播放这句话,“他是你妈妈的亲弟弟”,“他是你妈妈的亲弟弟”,“他是你妈妈的亲弟弟”,“他是你妈妈的亲弟弟”……
发觉说漏嘴后,钟柏龙板着脸,对两个女儿说,“叫舅舅吧。”
钟未染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爸,你……你开玩笑的吧?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笑,他和堂哥一样大……”闷
“他确实是你妈妈的弟弟,爸爸不会骗你,快叫舅舅。”钟柏龙一脸凝重与严肃,索性要两个孩子当场认亲。
黑司曜稍垂着眼帘,看不出什么表情,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紧抿的唇边有一丝紧绷。
该死的,钟柏龙的脱口而出绝不是无意的,他被耍了!
“……”钟未染一开始死活不叫,钟柏龙火了,指着一旁怯弱安静的钟未昔说,“未昔,你先叫!”
为什么是我?钟未昔手中拿不稳的筷子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说话,看着她僵硬着身子弯下去捡,又慢吞吞换一副干净的回来。
小脸上血色全无,嘴唇上仿佛压了千斤重的东西,每蠕动一分就痛一份,痛得满头冒冷,面如土色。
“不像话!我的话你们也不听吗?”钟柏龙也不管今天有客人在,猛一拍桌子。
奶奶忙帮腔,“柏龙啊,你看看你,好好的一个生日,大家伙都来给你祝寿,你什么时候不好选,偏选这个时候训孩子。未染,未昔,听奶奶的,别理你爸,吃饭。”
“妈!”钟柏龙看了母亲一眼,“我今天非要她们叫不可,实在不像话,这么大的人了连叫人都不会,以后外面的人还不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钟柏龙不会教育女儿。”
“哥,这教训孩子不急在这一时,今天你生日,吃菜吃菜。”钟博接到母亲的眼色,赶紧说话,旁边陶为琳也帮着。
钱旭和岳峰附和着,“就是呀,头儿,吃饭吃饭,我们早饿了,就等你这顿呢!”
这么多人劝,钟柏龙就算再有气也不得不卖个面子,狠狠瞪了两个女儿一眼,轻声跟黑司曜说话,“这两个孩子平常被我惯坏了……”
“不要紧,她们挺可爱的。”黑司曜目光扫过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最后在其中一张上定格,时间也不过几秒,却直接落入一个人的眼中。
陶为琳是谁,最会显示自己说话有份量,这正是个好机会。
“瞧瞧,孩子的舅舅说得多好,大哥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吃菜吃菜。”陶为琳在桌下推了推钟博。
“是呀,是呀,大哥,你看你脾气上来什么都不顾,两个孩子在学校军训吃了不少苦,不要一回来就上纲上线的,让她们多吃菜,先补补再说……”
在钟博和陶为琳的敲动下,气氛趋于缓和,于是长辈在说大人间的话,小辈得以喘口气。
饭太热了,菜和汤好烫,入口火烧起来,钟未昔胃里难受更甚,把碗里的米饭强塞进胃里,摇摇晃晃支起身站起来,眼前一张张脸晃得厉害,低头离席。
在场的长辈聊得正欢,没人注意到她离开,只除了两道视线。
以前,钟未昔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