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是!”
一旁立在床头摇摇欲坠的林如海,双眼含泪未坠,用哽咽之语对着贾敏诉说着悔恨之情“夫人!你……你这是……”
替我受苦了啊。
这本是送入到林如海口中之物,却被贾敏用先尝的温情,替他挡了最大的劫难。
谁也不曾想到,这毒是如此的凶险,家中的老医,只是捏了一个脉,就开始摇头了。
“夫人……”
一滴泪水滴在贾敏白的有些发青的手腕之上,这位面对外人尚要顾一些家主之仪的林如海,赶忙用大袖遮掩了汹涌而出的泪水。
只看那萧瑟的背影,也让人感受到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的大悲之处。
这时候的林峥,能做的只是站在这个伤心欲绝的男人的背后,给他更大的支持,让这个男人不要在这人生最大的一次打击之中倒下。
让他明白,作为男人,这一辈子要做的事情很多,肩膀上担负则是更多。
于是此时的林峥将哭的抽噎不已的黛玉拥在了怀中,那一双还未曾长成的少年之手,拉住了颤抖不已几近崩溃的林如海的大手。
“父亲,母亲有话要与你说。”
说完这句话,泪腺如磐石一般的林峥也不由的湿了眼眶。
十一年的风雨相伴,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入微的叮嘱,世家贵女典范般的培养,都让林峥感受到了另外一种母爱的方式。
这让外来的顾峥,不由的感激了一把选取了笑忘书所选的最后一个世界。
哪怕离别让人撕心离肺,让人痛不欲生,但是在与生的人相处的过程之中,那种满心满眼的温馨与母爱,却可以让顾峥怀念一生。
落泪的林峥听着贾敏与林如海也是与一家人的道别。
在此时无论她说些什么,全家人也只剩下好了。
“夫君,你我相濡以沫近二十载,只恨我终无法与君白头。”
“我这一生能与君想遇,相知,相守,却已无憾了。”
“只是夫君,剩下的风霜雪雨,却只能让你一人独行。”
“你莫要为我的归属难过,但却要为自身的安危惊醒。那想要害君之人,见一计未成,怕是要用更加阴毒的手段害你。”
“只可怜我这两个孩儿,年纪尚幼,伴在君之左右,我这心中……咳咳咳……不甚踏实……”
“夫君……你将孩儿送去京城,寄居在我母亲那处,想那贼人如何的凶险,也是如何都伸不到国公府内的。”
“夫君……咳咳咳”
几口淤血从贾敏的口中涌出,顾不得悲伤的林如海赶忙双手将自己的夫人握住。
“夫人,我什么都答应你!就算你不说,为夫必也将孩儿们送至京都。”
“你放心,你担忧我都懂,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我又如何能负你的一片真心吗?”
这些话都无需细说,两个人只需要目光的交错,即可将所有的情谊传递。
贾敏的眼中仿佛有一道光,在林如海的波光流转之中闪动。
她从不曾奢望一个家族的男人会给出如此的承诺,但是此处的无声,却让她感受到了这一辈子最无悔的甜蜜。
恍然间,贾敏的眼前渐渐变得灰败,却在那一片黑色即将全部笼罩过来的时候,她看到了那年初见的一眼。
她的夫君啊,总以为她们的相看是在结婚之后,他却不知,他跨马游街,喜得探花郎的那一日,落在他头上的那一朵海棠,就是出自她的手笔。
就是那一眼啊,让心气儿高到了天际的贾敏,底下头来带上了属于林家的红盖头。
在未曾嫁出前的那些日月之中,满心满眼的都是那风流探花的眉眼。
万幸,她嫁的良人。
这一辈子,她贾敏无悔。
双眼缓缓闭上的贾敏,终是撑不住力气,将那死死抓住林如海的手滑落了下来。
下一刻,整个林家的内厅之中,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偌大林府,满园素妣。
待到林如海从巨大的悲伤之中回醒之时,才发现,自己的长子在这段日子之中成为了家中顶梁的人物。
小到人员的调配,大到接人待物,能帮衬的地方总能看到他尚且稚嫩的身影。
最难得的是,他还十分关心自己的身体,让林如海从失去妻子的悲痛之中逐渐的坚强起来。
是啊,自己的孩子还是十一岁的少年,心性尚且如此坚强,他也决计不能倒下。
杀妻只恨,不共戴天。
隐藏在暗处的黑手还未解决,他不能让自己的子女也置身于危险之中。
更何况,林家的麒麟儿随因为守孝错过了今年的童子试,却也可为来年的秀才试一蹴而就,成就一少年英才的威名。
林家的书香家风,不能在他这一代倒下。
林峥再如何的能干,也需要家族之中的长辈为其保驾护航。
他现年不过而立,看在他兢兢业业在任上多年,忠心不二的份儿上,只要取得江南盐道官商勾结的铁证,看在他立了如此大功的份儿上,天子也必会将其调回京城。
任重而道远,他又如何能在此时倒下呢?
想到这里的林如海,乖乖的将林峥从家医那取回来的补剂一饮而尽,叮嘱林家的大管家亲随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走水路直接进京。
扬州码头上,挂着林家旗帜的车队从上船处一直排到了垛口的大门。
一条能在江上行的最大的船就停靠在官舵的码头边上,一箱箱的日用器具,随行物件以及送往京城的随礼,就在林家仆役的搬抗之下,被送进了船舱。
与这艘大船同行的是前往京都叙职的正三品水军将军,在林如海的嘱托之下,连带着看顾这一行人的安全。
至于同行的人员?
因这艘船是林如海特意为上京所购,足可以装载不少的仆役。
故而所有跟在林峥与林黛玉身旁的得用的丫鬟婆子,小厮管事,尽数全都跟了过去。
跟在林峥身旁的配置有,林家的大管家一名,二管事四名,贴身书童两名,贴身小厮四名,杂事仆役八名,粗使仆役十六名。
内院嬷嬷两名,大丫鬟四名,二等与小丫鬟各六名,一应粗使十六名。
至于配置在黛玉身旁的,除了原本赔给的八名大丫鬟,十二名二等与粗使之外,林峥还多加上了几个得用伶俐的外院小厮。
这黛玉岁数大了,已经不方便让贴身的丫鬟们替她出去办一些要紧的事儿了。
1515 最后一个故事(五)()
外院之中必须有几个得用的人,若是吃亏了,好歹也有几个使得上蛮劲的仆役,免得过于被动。
而他们此行的行程,虽说在信中所述是要投奔外祖母而去的,却是被林峥在上船前一天给生生的改了一下这其中的过程。
他们下得船后,并不打算直奔贾国公府而去。
林峥磨着林如海给守在京城林家府邸的管事提前去了信儿。
让一府的人,先去码头上将小主人们接回到林家自己的府邸。
待到自家的院府收拾妥当,行李物件皆数摆齐了之后,由林峥差人与外祖家送上拜帖,得到准信儿了之后,再专门上门拜访。
至于后续,在贾府暂居的事宜?
那就要看林峥的心情而定了。
住多久,何时离开,都由他说了算。
而这其中的理由,顾峥都想的清楚。
为母亲守孝,哪怕在外祖家也是不尽方便的。
外祖母的年纪大了,当不得伤心的事儿刺激她老人家。
林家家风清正,待到亲戚走完了,必是要将大门关起,安心的替母亲守孝才是。
想到这里的林峥,就将手中的《大学》给合了起来,看着那碧波的江水越来越缓,他知道,这京都郊外的码头这就要到了。
“砰!噹!”
船行的很平,待到船尾与码头上的停靠位相衔接的时候,坐在船舱之中的林峥也只不过轻晃了一下。
他并不着急,只是瞧着水墨与书画将他的书箱拾掇妥当,在门外的老管家通禀的时候,才一掀袍子,走了出去。
这京郊的水陆码头,着实要比江南干燥上几分。
那迎面而来的湿润之气,在京城边上都带上了几分的燥热。
他们所在的码头上,人来人往,不曾有人因为他们这一行人的规模甚至是船头上挂着的官家的旗子而驻留片刻。
哪怕是站在码头边儿上蹲点趴活计的抗包师傅们,也没因为畏惧而退缩几分。
他们只是瞧着,眼底全是京城地界的见多识广。
别说这种外来的官员了,就是内里的国公伯侯的,不也有不趁手用得到他们的时候?
见得比谁都多的林峥倒是无言,紧随在哥哥身后的林黛玉却被这京城不一般的景象给惊了一个意外。
她弹这小脑袋遮挡在林峥的身后,出于女儿家的矜持,也只不过在团扇的后边偷偷的瞧上几眼。
不过刚下得船来,收到了信儿的管事的就早早的迎了上来。
位于码头大门处一溜的车马轿乘,全都是为林家的小主人所准备的。
看着这行人大概是没有活计,那围坐在门口的十几口子闲散的帮闲就朝着另外一处停靠的船只而去。
待到林峥与林黛玉入得林家的府邸之后,这天已经擦着黑的暗了下来。
捧着一小碗儿蜜果粥的林黛玉,歪着脑袋询问身旁吃的香甜的大哥:“哥哥,听母亲说,外祖家与别个家不同,是这京都城内顶顶有名号的世家呢。”
这话说得林峥一噎,只能用一旁的乳鸽汤顺顺嗓子,替这位旁人说什么都信的天真少女做一番自己的解答。
“这话但看要从哪方面说了。”
“咱们的这个外祖家啊,名声着实是大了一些,只不过,怕不是什么太好的名声。”
“哥哥在府中关起门说话,只有你我兄妹二人得知即可。”
见林峥表情严肃,林黛玉也不由的跟着点了点头。
满意这位小萝莉的乖巧,林峥就接着往下说了一番:“我们的母亲本就出自贾国公府,着实算得上勋贵的子弟。”
“但是咱们林家,却与贾家不同。我们乃是书香门第,清流世家。”
“从新朝开国起,就能看到林家与贾家之间的归属不同。”
“林家老太爷行得是辅国能臣之道,而贾家外祖父一代走的是武勋之路。”
“只不过这台下太平了之后,就需要臣子踏下心来为定国安邦,富国强民而努力。”
“林家老祖宗急流勇退,袭爵不过三的宗旨秉承的相当坚决。”
“从父亲这一辈起,就等同于白身起家,除了江南的世家门第,书香之户,就再无旁的往来。”
“吾父更是凭借真才实学,走科举为官之路,无论是官场还是士林名声,皆经营了下来。”
“这是三朝之后,求稳的必经之路,哪怕是武勋世家的贾家,现如今也想弃武从文,走一条安全的道路。”
“所以,待到哥哥带你去到贾府之中,你所看到的所有的偏向,以及不合理的地方,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外祖父曾经留下来的影响。”
“只可惜啊,”说到这里的顾峥叹了一口气:“我幼年开蒙之初,曾与二舅家的贾珠表哥碰过一面,他为人虽然过于端庄,气量也并不见得宽广,但确是贾家这一代人之中最会读书的一个。”
“若是持久下去,一个举子的功名还是能拿的到的,再利用贾家的关系,谋一个恰当的实缺,好歹也能将国公府的体面维系下去。”
“只可惜,前几年科考之时,大病了一场,回来之后,就拖延了几月,也就那么去了!”
“现如今却变成了偌大的国公府,一个能够顶梁门柱的男人都无。”
“只那未曾蒙面的元春表姐,被其母亲王夫人给狠心的送入到宫中,为家中的男儿们搏一个前程。”
听到这里,桌旁的林黛玉连碗中的食物都顾不得入嘴,她放下什物件,将惯用的绢帕紧紧的攥在了手中。
仿佛用这种方式就能减缓一下女子对于未知的紧张。
看到小黛玉的这种反应,顾峥并不曾停下他的解读:“所为的也不过是二舅舅家唯一的嫡出的血脉,贾宝玉的前程罢了。”
“只因这家中,传出来了他钟秀灵慧的名声,有几分诗词歌赋的灵性,就被这二舅舅的幕僚们一通的追捧。”
“让咱们的外祖母,贾老太君不得不认同了二房的作为。”
“因为外祖母怕是已经知道,这阖府的男儿们没有一个是立得起来了吧。”
“至于你担心的因为规矩吃用方面的不同会引来外祖家的耻笑?”
说到这里的顾峥将手中的白玉镂空牙雕筷子轻轻的放在一旁的象牙铸的筷托之上,笑的风光霁月:“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那等毫无底蕴的爆发户一般的做派,我还唯恐妹妹你学了过去,连带着咱们林家清正风雅的名声呢。”
“再说了,多说无益,我在今日抵京的时候,就已经下了拜帖,待到明日,我携你一同入得那贾家外祖的府邸,你多看看,多思量,若有想不明白的只管差四宝前来寻我。”
“哦,我估摸着外祖母怎么都要留我们二人在贾府多待一些时日,我与妹妹的居所必定不可混居在一处。”
“我将我文房四宝之中的四宝交于你调用,他每日的午时,趁你小睡的时候,会与你负责打理院子的大丫鬟杜鹃有所接洽。若有什么事儿想要托付人办的,尽管与他分说。”
“若是想要见哥哥,也只跟他一人说即可。”
看着大哥的叮嘱,黛玉半是疑惑半是懵懂的点了点头,她总觉得马上要去外祖家的哥哥,不像是串亲戚,反倒是要干仗去的。
哎呀,算了,总归哥哥是决计不会害自己的。
被养的着实的好,压根不清楚何为谨小慎微的林黛玉,带着点小忐忑就将所有的疑问抛到了脑后。
这翌日的一早,就见外院处一阵的喧哗。
本就规律的黛玉,坐在梳妆台前,随口就问起了身边随着她一起长大的雪雁:“哥哥这是干嘛呢?早起就是一通的嘈杂。”
正赶上她家的大丫鬟文莺掀开帘子入得门内,端的一盆梳妆的温水,就手的就替林峥给解答了。
“小姐,外院的大少爷在安排随礼呢。”
“说是外祖家不比江南的书香世家,着实有些古怪的。”
“要将父亲原先备好的一些雅致却不显贵重的好物件置换一番,全给换成那不值当什么的金银物什呢。”
“啊?”
脑后的盘辫已经被雪雁散开的黛玉,听到这里小嘴都微微的张开了。
她这种笑不露齿的姑娘何曾有过如此的失态。
“噗呲!”
待到想明白了哥哥为何如此做之后,这黛玉就狭促的笑了。
她的这位哥哥喂,真真将贾家的不喜给放在了面上了。
待到她难得的穿上了哥哥制办的江南御用织造办内出产的上等的白娟丝的素服,通身挂了一套东海明白珠的手势,鬓间的点翠皆是白玉,无半点银饰,闹得黛玉都觉得自己这一身的贵重,略有些别扭的时候,却看到了自家大哥的穿戴,一下子就被比对着有些素淡了。
只见平日之中只一根素色的发带,或是一根白玉的簪子就可出门的翩翩公子,现如今竟然如同这京城之中最顶级的世家子弟一般,好好的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