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石道君一面取出十八面黄色小旗一字儿排开,一面微笑着道:“好诗。”
十八面小旗迎风招展,排出一个阵法,将三个玄机门的人团团围住。
“杀!”华石道君轻轻启齿,阵法上出去一只吊额金睛虎,虎目怒睁,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三人吞了进去。
符箬道君的法器时一个青色的大鼎,他举着有他人三倍大的青鼎,凡是靠近他三丈之内的敌人无一不被砸成大饼。
崆山教的人气急败坏,这些不按规矩出牌的家伙,这么东打西踹,乱打一气,让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布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人死的死,伤的伤。毕竟,元婴的晋阶不是金丹真人可以单独对抗的。
江漓没等竹鹤停稳,急忙跳下竹鹤。
“阿漓。”迟御风急急的一把拉住她,“你不能去。”
“不行,你看师父的脸色很不好,还要对付那么多人,肯定会吃亏的。”、
杜凌霄的脸色岂止不好,隐隐透着几分青灰色。维持阵法消耗的巨大灵力,被几大妖兽攻击波及受的内伤。此刻,不过全然靠着灵丹和心中一股信念在支撑着罢了。
迟御风哪里拉的住她,江漓挣脱开他的手,就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迟御风也顾不得什么修为差距,紧跟着追了上去。
被他们忽略了的罗成云,默默的从系在腰间的乾坤袋中取出一张造型奇特的椅子,挣扎着坐了上去。椅子的四脚各生出一对翅膀,稳稳地托起他向前飞去。
经过一处时,罗成云的目光猛然凝住了,青云门正殿前的平台上,被结结实实的捆绑着的人,不正是从肃霄峰消失了的魏谨元吗?
罗成云略一沉吟,换了方向,向魏谨元那儿飞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江漓心系师父安危,自是无暇他顾。而紧跟在她后面的迟御风,虽然看到了,但江漓和师父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即使看到罗成云去了魏谨元处,想来也不会有其他变故,遂也不管。
对于崆山教和玄机门而言,面对七个元婴修士和几十个金丹修士,无疑是巨大的压力;而对青云门这边留下的门人而言,也毫不轻松。
七名元婴修士因为之前强行人力维持阵法,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战斗力远远比不上他们正常状态。而且,这些人人数众多,法器多变,用途刁钻,简直防不胜防。
“师父!”
江漓眼睁睁的看着两把飞舞着的镰刀一左一右,插在杜凌霄的腰间。顿时,心神俱裂,手脚发麻,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
杜凌霄乍听耳边熟悉的声音,惊讶的看了过来,正看到迟御风拉着有些被吓呆了江漓躲到一处倒下的石柱后面。就在这分神的一瞬,镰刀被柄上的细链子拉回,其中一柄又再次破开他身上的防御,落在他左肋下。
江漓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脑中一片轰鸣。
“他们伤了师父。”
“他们伤了师父。”
“师父快死了。”
“师父快死了。”
……
她的脑中反反复复的出现着着两句话,一时想起师父口口相述,教她背文识字;一时又是自己如小女儿般腻在师父膝上撒娇玩耍。往日总总,如走马观花,一一浮现。
转眼这些画面一转,正好看到四师叔杜真均飞身扑到杜凌霄身前,替他挡下第四道攻击。
杜真均终究只有合道期修为,那勾魂夺命的镰刀毫不留情的攻击在他的丹田之上。
痛意由丹田始,瞬间流遍他的全身,痛的他的娃娃脸抽搐成一团。
“小四。”杜凌霄顾不得自身安危,奋力将那镰刀打了回去,自己身上的伤口裂大了几分,刺眼的红色不断的冒了出来。
杜凌霄一把接住倒下的杜真均,两人身上的红色,分不清谁是谁的。
“快把这药服下。”杜凌霄慌忙倒出一粒淡绿色的丹药。
“不用了。”杜真均强忍着痛意,气息不稳的道:“高祖、高祖爷爷,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漆黑的瞳仁已经涣散。
“小四。”
杜凌霄眼眶一红,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他想起四百年前的一个夏天,绿树成荫,碧竹森森。他外出历练经过俗世的家族,那个躲在挂满了薜荔藤蔓的假山后面的小小身影,一双黑黑的大眼睛装着好奇与探究。
“听说您是我高祖爷爷?”
“你是仙人吗?”
“我也可以修仙吗?”
于是,那一年的历练他像师父一样,从家族带走了一个有灵根的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杜真均,后来成了他的四师弟。
可现在这个长大了的孩子,就这样躺在他的臂弯里,没有了气息。
四周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杜凌霄觉得满心的悲愤,一股杀意在胸口横冲直撞,直欲破开胸膛冲出来。
“啊——”
一声凄厉的喊声平地而起,冲击着每个人的鼓膜。
这一声没有紫蟾的浑厚悠远,也没有饕餮的震聋发聩。可是它就像是从每个人的识海的最深处发出,搅动着每个人的神识,让他们痛苦不堪。
喊声还在继续,声波如一柄锋利而又巨大的长剑,劈开天地。顿时天崩地裂,天塌中央,地陷四方。
明明还是青天白日,却转眼像被巨兽吞噬,黑暗带着令人心悸的恐慌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正对着青云门的天空出现了一道道旋转的气流,渐渐汇成一个大漩涡。忽而,漩涡散开,露出黑色的幕布,遮住了所有的光亮。
黑色的幕布上撒满了灿烂的星斗,好像一只巨手随意撒下的棋子,纵横错落,熠熠生辉。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魔化()
“是那个妖女,快杀了他。”九川真人痛苦的脸色扭曲,还不忘找到罪魁祸首,指挥手下去消灭根源。
他的手下也好不到哪里去,控制的法器都在颤抖着不堪的呻吟,但听到吩咐依然不屈向江漓冲去。
江漓此刻已经半失了神智,师父的伤,四师叔的死让她深受刺激,那汪洋一样的悲伤在心底肆意的流淌,让她沉浸在自己突然崩塌的世界。一心只想将内心的哀伤、恐惧、愤怒发泄出来,让所有人都一起承受这份痛楚,外界的危险根本不予理会。
而一直站在她身边的迟御风却不能对这疾来的危险视而不见,他咬咬牙,举剑挡在江漓身前。只是他在同龄人中佼佼者的修为,在这些最低修为都是合道期的人眼里,连蚂蚁都比不上。
“咣。”迟御风脸色煞白的看了眼断成两截的长剑,和同样面色泛白,却透着狰狞的青衣人手中闪着夺命的亮光的长剑,突然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
“当!”断金切玉的清脆声起,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从旁截住剑的趋势,空空的手掌似乎有层淡淡的玉色。
青衣人大骇,徒手接下他的法器,对方得有多高的实力,不由就顺着手望过去。
幼稚的脸庞,不像是服过定颜丹,应当是实际年龄就很小,只有如白瓷般光滑细腻的额头有一点紫色的印记。此刻这印记像颗种子般,抽茎发芽,紫色的纹路缠绕,隐隐有紫光跳动。
青衣人胆寒神惧,吓得语无伦次:“魔、魔族。”
这种标记可是魔族特有的标志,虽然魔族久不现世,可依然人人谈之色变。
清冷的喝声渐渐变成低吼,江漓的双眼变得更加的黝黑深远,前伸的双手指甲弹出。吼声越发的空灵沉郁,天地的灵气也随着她的一呼一吸涌动。远处的浮岛失去了灵力的支撑纷纷坠落,近处的山体崩溃塌陷。
只剩下江漓脚下一小块地方还完整无损,周围的大地裂开,足有百丈宽的裂口,露出深不见底的深渊,像食人的妖兽张开的大嘴,随时等着吞噬东西。
“都去死吧。”江漓的声音阴沉沉的,好似来自地狱的追魂令。
“啊——”
“救命——”
……
无数之前还意气风发的青衣人,黑衣人像被无形的磁场吸引,径直落入深渊。他们手舞足蹈,惊慌失措的想要抓住身边的物体,求得一线生机,但旁边都是一样失去了灵力在往下掉的同伴,手脚乱抓根本都是无济于事。
“阿漓,阿漓……”
迟御风就在江漓耳旁呼叫多次,也没有得到她的回复。只好咬着牙,用一根藤蔓将你自己最近的同门拉过来,然后两人再如法制炮,将其他门人救过来。
侥幸的是,江漓虽然神智不明,但还嫩辨得清敌我。没让那些同门也一起坠入深渊。
可惜,青云门的弟子幸存的人数已经不多了,侥幸活着的,也是伤痕累累。
远处争斗的紫蟾和饕餮也都停下,饕餮们的身上仿佛有块看不见的巨石压着,被紫蟾压的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的那只,已然四脚朝天的朝黑不见底的深渊掉下去了。而另外两只都四脚牢牢的扒着一截还没断裂的山体,低低的呜咽着。
紫蟾回身注视着黑发凌乱飞扬的江漓,静静的,带着无法言说的哀伤,莲花的眼中突然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然后它“呱”的一声大叫,腾空跃起,头也不回的跳入了那片夜幕星辰当中,渐行渐远……
“真月。”天阳道君惊叫一声,跃身纵入深渊。
真月道君被一名青衣人裹挟着,一起急速下坠。
“要死大家一块死。”彭连年恶狠狠的道,眼中有着绝望的疯狂。
他本是来建功,奈何事情居然陡转急下,不仅崆山教的人全军覆没,就是玄机门也没能讨得一点儿便宜。这无底深渊,像是有种奇怪的力道,他们就像待宰的羔羊,就这么被送入了这魔鬼的口中,他不甘心。
他千辛万苦修炼到金丹,眼看着就得证大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陨落在这种灵气都快没了的破落千界里,为什么?
眼见天阳道君抓住真月道君的手,他不知哪儿生出的力气,竟一手控制着真月道君,一手反手就抓住天阳道君,将全身的重力都压倒下半身,三人转眼就一同消失不见。
“天阳道君。”
“真月道君。”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而江漓在大发神威之后,突然眼睛一闭,瘫软了下去。大地震动,那裂开的口子就像妖兽的大嘴,“轰隆隆”地闭起来,那奇怪的声波也就消失了。
“撤。”崆山教和玄机门来时气势汹汹,人数众多,此刻只剩下稀稀拉拉小猫三两只。剩下的人尚且自顾不暇,赶紧钻进玄机门的灵兽车,快速的遁去。
青云门更加死伤惨重,七大元婴,除了天阳道君和真月道君,符箬道君面如金纸,清虚道君也已经是出多进少。众人呼天抢地,又是一阵忙碌。
一时都没注意到江漓。等青云门的人反应过来,才发现,江漓、迟御风和杜凌霄都凭空消失了般。
“道君,这可怎么办?”
华石道君坐在一旁聚气打坐,唯一还能站着的东黎道君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东黎道君扫了眼处处都已成了废墟的青云门,默然不语。
江漓的古怪,他素有耳闻,却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破坏力。青云门算是毁了,幸好,他们准备的充分,留下了部分根基。
只是,东黎道君扫了下聚集在这里的同门,只剩寥寥几位金丹修士了。也罢也罢,断层而已,总还有希望。
东黎道君缓缓盘膝坐了下来,闭上眼睛。
“道君,道君。”刚才问话的弟子,没有得到回应,又小心翼翼的喊了他两声。
旁边一人忽的扯住他的袖子,他回头看,发现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师兄强忍着悲痛道:“东黎道君已经、已经陨落了。”
第一百五十章 飘零()
江漓醒来的时候,正是一天中阳光最清朗的时候。她走出屋子,推开柴扉,茫然的看着自己所在之处。茅屋、篱笆、几畦嫩绿的菜地,小苗儿在晨曦中舒展腰身,轻轻抖落一身露水。
茅屋的后面传来小鸡崽的叫声,间或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咳嗽,几乎是要把肺咳出来,听得她心里十分难受。
这里是哪里?江漓感觉怪异极了,她似乎分不清今夕何夕。她想调动神识,探一探屋后的人是谁。可是一动才发现,她的体内竟然没有一丝灵力,而且这里外界也没有灵气。
她只好举步绕过茅屋,只见一穿着灰色葛衣的老人背对着她,两鬓的白发整齐的束在身后,弯着腰不知道在做什么。地上八九只拳头大的黑色鸡崽,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在地上啄食。
“老人家好,请问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江漓礼貌的问候在老人转过身时戛然而止,她脸上露出一抹不可置信,愕然的道:“师、父。”
杜凌霄停下手中工具,将一截削了一半的树枝倚到墙上,笑道:“你醒了。”那笑容一如当年的和煦温雅,如果没有两鬓的白发,眼角的细纹。
“为师还以为你还要这么一直睡下去,再睡个几十年呢?”
“师父。”江漓扑过去,跪在地上,伏在杜凌霄膝上,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师父,您、您怎么、怎么这样了?”
杜凌霄抚着小徒儿颤抖的背,温言安慰道:“没事,你不是总说符箬、道君的样子才像长辈嘛,师父这样是不是也很像。”
江漓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他,抬手揉揉眼睛,点头道:“像,可是师父,你这个样子,阿漓看着难受,你能不能变回来。”
杜凌霄不是是叹还是笑:“傻孩子。”
“师父。”江漓哀哀道。
她的师父是青云门最年轻的元婴道君,是有着仙家法术的仙人,他怎么会老呢?阿漓还没有长大,师父怎么可以老?
“我们家阿漓,今年也已经是……”杜凌霄默默的低下头,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才欣慰地道,“一百二十六岁的大姑娘啦,以后可不能再叫你孩子了。”
“什么?师父你说什么?”江漓被师父的一席话震得目惊口呆,结结巴巴的道:“师、师父,你的意思是说……”
“对,你呀,睡了足足有一百一十年。”杜凌霄慨叹道。
睡了一百一十年!这一消息把江漓砸的久久回不过神来。自己居然会睡了这么久。
“那师父,青云门,我是说师兄弟们,还有师叔他们呢?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这里是哪里?”江漓急急的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别急,别急,这些事师父等下再告诉你,你现在饿不饿,想吃什么,师父给你做点吃的。”说着,杜凌霄扶着身边一根桃木做的拐棍慢慢的站起来。
江漓这才发现,师父一向笔直坚挺的背,佝偻着,就跟凡间那些老去的凡人一模一样。江漓不禁再次泪盈余睫,快步走上去,挽住杜凌霄的臂弯:“师父,我陪您。”
饭菜很简单,一盘山笋木耳炒腊肉,一碗蛋花汤,上面撒了几点碧绿的葱叶,还有一碗白里隐隐透着绿意的米饭。
“师父,你的手艺进步了。”江漓嘴里塞着米饭,含混不清的道。
杜凌霄笑道:“那当然,都一百多年了,师父总要有点进益。”
江漓猛点着头,心里却抑制不住的哀伤。她还记得,自己失去神智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师父身中三刀,均在要害处,而四师叔一身血的倒在师父怀里。
可是她不敢问,师父这些年过的好不好?不好,肯定不好,他头发都斑白了,背都佝偻了,说话也没有什么中气了,一副垂垂朽矣的老者形象。怎么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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