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牙也连说:“可惜,可惜!”
胖子说:“吃是吃不成了,这儿不还有酒吗?”他揭开酒缸的玉盖,立时传出一股奇异醇美的酒香,我在一旁都闻得到。胖子又伸胳膊进去捞那只酒勺,谁知手抬起来,就跟猴子捞月似的,什么也没捞到。再用手电筒往下一照,哪里还有什么长柄酒勺。
胖子揉了揉眼睛又看,还是没有,以为是见了鬼了,怒道:“是不是这城中的死鬼,不想让胖爷爷喝他的酒?”他东找西找,放出狠话,要捏爆城主老鬼的卵蛋!
雪梨杨说:“你不用找了,木勺在酒中浸泡了千百年,估计和这盘中的鱼一样,在一瞬之间化成灰了。”
我从那女尸怀中捧起黄金酒壶,想象这两个绝色女子在城主身旁,一个倒酒,一个切肉,过上几天这样的日子,再让风沙活埋在城中那也够本了。再用手一晃,金壶中的琼浆玉液还在,我口鼻中全是沙子,嗓子干得像在冒烟,但我没有立刻打开来喝,而是把金壶交给胖子。胖子拧开盖子,使劲用鼻子一闻,美酒异香犹如醍醐灌顶。他一看大金牙在旁边瞧得傻了眼,口水直往下流。
胖子眼珠子一转,招手招呼大金牙过来:“看你是真不成了,这酒先让你喝。美酒越陈越香,喝一口你就成神仙了。”
大金牙感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胖爷太够意思了!”接过来就往嘴里倒。
我知道胖子这是冒坏水儿,埋在死城中上千年的美酒,喝下去还不要了人命?当然也有可能,变成了千年陈酿,喝下去究竟是死是活,也得喝过之后才见分晓。
胖子自己不敢先喝,才让大金牙喝上两口试试,我和雪梨杨本想拦住大金牙,怎知大金牙渴急了眼,一扬脖儿喝下去两口,就看他这个人呆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居然从口中吐出一道黑气,咕咚一下,倒地不起。我上去掐了半天他的人中,才缓过劲儿来。再问他那金壶中的琼浆玉液味道如何?
大金牙只说了四个字:“*!”宁可在沙漠中晒成干尸,他也不想再喝这玩意儿了,真不是味儿!
胖子见这城主面前的东西吃也吃不得,喝也喝不得,便想捡几件金银玉器,塞进背包,他打开那城主抱的玉匣,还以为里面有什么奇珍异宝,可那里面只有几张羊皮残卷,他骂了一声,随手扔在一旁。我见雪梨杨捡起羊皮残卷看了一看,她的脸色就不一样了,问她羊皮残卷上有什么?雪梨杨神情凝重:“西夏妖女!”
第八章 抛尸庙下
1
胖子和大金牙一听,耳朵也都竖了起来,问道:“什么妖女?”
三个人凑上前去,观看雪梨杨手中的羊皮残卷,见那残卷上尽是蝌蚪古文,字的形状和蝌蚪一样,它认得我我不认得他,似乎是年代久远的古代经文。
而在经文之间,也有一些图画,画中一片绿色的波涛之中,浮出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半为人形,半为鬼怪。
我怀中的西夏金书上,也有个人形棺椁的图案,不过图案十分简洁,远不如羊皮残卷上描绘得清晰。
传说西夏王朝中的密咒伏魔殿,本是一座古墓,墓主身份众说纷纭,长久以来并无定论。相传埋葬了一个西夏妖女,可没人说得出她是什么来头,羊皮残卷的年代似乎比西夏王朝还要久远,那时候已经有了妖女的传说?
再看羊皮残卷的画,波涛中有许多死尸,我问雪梨杨:“能否解读这残卷上的文字?”
雪梨杨说羊皮残卷上的文字,她也无法辨识,但是根据几幅画中的信息推测,这似乎是一个古老而又恐怖的传说,不入轮回的恶鬼将会坠入永恒的死亡之河,半人半鬼的妖女也在其中。
我说:“西夏王朝造的密咒伏魔殿,是否正是埋葬妖女的古墓?殿中供奉的巨幅伏魔天尊壁画也是为了镇住这个女子?”
雪梨杨不置可否,这一切必须等到进入密咒伏魔殿才会揭晓。
胖子说:“你们一口一个妖女,到底是人是怪?”
我一指画中的女子:“一半是人,一半是怪,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也得打开棺椁才能见到。”
大金牙说:“反正要是从字面上来看,那还是人的部分多一些,要是怪的部分多一些,那就是女妖了。当然这都是调侃的话,说不定是哪个王妃犯了什么罪过,遭人污蔑,说成是什么妖女。西夏王朝以明珠金阙来供奉她,可见来头不小。”
众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正自胡猜乱想,忽听得前屋大门外有人在扒沙子。我一听追兵到了,忙做了个“嘘”的手势,让其余三个人关掉狼眼手电筒,分头找地方躲一下。
大金牙躲在帷幕后,胖子趴在木箱后边,木箱虽然不小,无奈胖子体格太大,屁股还撅在外面,我从后边踢了他一脚,告诉他没躲好。情急之下,胖子只得往脸上抹了沙土,倒在角落中装成了干尸。随后我和雪梨杨分别躲进两厢,屏气息声,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接下来可能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城主的大屋已被黄沙埋住,周围没有出口,如果那些全副武装的廓尔喀人冲进来,那也只有拼个鱼死网破了!此时一点灯光晃动,马老娃子和闷头愣娃提了一盏气死风灯,一前一后钻了进来,二人都背了刀子,提灯四下张望。马老娃子见周围富丽堂皇,这儿也好,那儿也好,顿时一张老脸乐开了花。闷头愣娃虽然傻乎乎的,眼中可也闪满了贪婪的光。
二人将灯放在一旁,马老娃子带了一个麻袋,掏出装在里边的两捆*,又将空麻袋交给闷头愣娃,让愣娃在前边将金银玉器一一捡起,一件一件扔进麻袋,他跟在后边盯着,显然是怕愣娃捡了好东西自个儿揣起来。
我心想,原来这俩人是背着玉面狐狸来捡宝了,但盼他们捡完了东西赶紧走。
愣娃抹去桌上金盘玉杯的灰土,一股脑全塞进了麻袋,又把两个女尸脖子上手上的项链、珍珠耳环、戒指、玉镯子逐一取下,连女尸束腰的玉带也扯了下来,手脚十分麻利,显然不是头一次干了。马老娃子在愣娃身后,看见一件件宝贝落进麻袋,一双老贼眼滴溜儿乱转。
愣娃很快捡了一麻袋珍宝,马老娃子又往城主身上指了指,愣娃闷着头走过去,将城主干尸身上的金饰逐个摘下。干尸左手握了一只玉杯,杯口有金边,玉杯价值不小,但不罕见,带金边的玉杯却十分少见,至尊至贵之人才可以使用。马灯的光亮之下,我躲在边厢看得分明,但见愣娃从干尸手中抠出金边玉杯,又挪了一步,将马老娃子挡在身后,他装作往麻袋中扔东西,趁机将玉杯揣在怀中。可愣娃伸进怀中的手还没出来,马老娃子已经拔出刀子,从愣娃身后捅了他一个透心凉。
马栓这个愣娃,为人木讷,说话嘴笨,不会和人辩理,别人说上十句,他一句也说不上来,你别看他平时迷信,呆头呆脑,寡言少语,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三棍子抡不出一个屁来,可是报复心极强,关中人常说“愣娃不吃眼前亏”,他要是觉得斗不过你,任凭你随意欺辱,他绝不会还手,但他沉得住气,仇恨在心中越埋越深,闷不吭声地等上十几二十年,趁你不备,他才在背后给你一刀子,不仅宰了你,你的妻儿老小乃至家中鸡犬他都不会放过。马老娃子说金器全是他的,愣娃在旁边一言不发,阴骘的目光,一直盯住装了金器的麻袋。这会儿又想趁马老娃子没看见,偷偷将城主的宝石戒指揣入怀中。马老娃子是惯匪,闷头愣娃是他带大的,他一见这愣娃眼神儿不对,明白这个闷头愣娃一肚子阴狠,只在暗中使坏,又看这愣娃往旁挪了一步,故意将他挡在背后,就知道是愣娃在那儿搞鬼,二话不说,抬手一刀,将这闷头愣娃捅了一个对穿。
我们四个人躲在一旁,一是没想到马老娃子说杀人就杀人,何况杀的是他干儿子,二没想到马老娃子的刀这么快,我险些惊呼出声,忙用手将嘴捂住。
闷头愣娃被一刀捅穿,脸上又是惊骇又是愤恨,口中淌出血来,想回头又回不了,想喊叫也出不了声儿,手上一松,装了金器的麻袋和玉杯都掉落在地。
关中刀匪有这样的习惯,也是道儿上的规矩,下手之前不开口,杀人劫财之后,往往得说一说缘由,有什么冤有什么仇。马老娃子口中念念叨叨,抬起一脚向马栓踢去,同时抽回刀子。
闷头愣娃让马老娃子这一脚踹的向前扑倒,临死之际两手乱抓,竟一下扯掉了城主身后的帷幔,而大金牙正躲在后面。马老娃子没想到帷幔后躲着个人,而且又是大金牙,急忙退了两步。
大金牙原本蹲在角落,帷幕被闷头愣娃扯落,他同马老娃子一照面儿,跑也不是,躲也不是,不免十分尴尬,咧开嘴,露出那明晃晃的大金牙,使劲在脸上挤出笑来,对马老娃子一抱拳:“哎哟,这不马爷吗?”
大金牙拱手咧嘴说:“老英雄,辛苦辛苦!”
见面道辛苦,开口是江湖,大金牙实在是没处躲了,没话找话他跟马老娃子穷对付。
马老娃子一愣,一张阴沉的脸上布满了杀机,手中刀子往下一按,恶狠狠地说:“你个胆大的泼贼,吓了我一跳,你出来!”
他毕竟是老江湖,见了大金牙,绝不会留下活口。可他也明白,大金牙不可能一个人躲在这儿,刀子对着大金牙,却眼观六路,耳听八面来风。此时躺在地上装死尸的胖子,悄悄抬起手中的步枪,要将马老娃子一枪崩了。枪口上有些许沙土落下,只不过这么一点儿响动,便让马老娃子发觉了。马老娃子作势要劈大金牙,可是身形一转,反手就是一刀,他刀法快得出奇。没等胖子开枪,手中的步枪已经被那快刀削掉了三分之一。
胖子大怒,倒转了手中余下的半截步枪,使劲砸向马老娃子。
马老娃子手中这柄关山刀子:长不到三尺,宽不到两寸,形制独特,也并没有什么套路,只占了八个字“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又狠又快。他一刀拨开胖子砸下来的步枪,双手握刀斜劈,胖子忙向后闪,但他身后已是夯土墙,根本无路可退,整个人已被刀锋照顾,来不及再向两旁闪避。
马老娃子手中那柄刀子虽短,但在这个距离一刀劈下,至少会将胖子的肚子劈开,好在胖子这两天吃不上喝不上,肚子里没货,他猛地一缩气,居然将肚子缩回一寸有余,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避过了这开膛破肚的一刀。
避过了刀子却避不过刀锋,刀锋将胖子的衣服划开了一道口子。胖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骂声:“老驴,让你吃胡椒面儿!”说话将手一抬,扔出一把沙子。马老娃子发一声喊,抽身往后一跳,躲过了这把沙土。
我瞅准了机会,捡起装了千年美酒的金壶,扔到马老娃子落脚之处,马老娃子往后一跳,正踩到金壶上,摔了他一个老头钻被窝。
胖子一跃而起,一屁股坐在马老娃子肚子上,坐了马老娃子一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马老娃子发出一声惨叫,真和驴叫没什么两样,他的刀法再快,让胖子坐在屁股下也施展不得了。
我说了声:“叫得好,来年的今天正是你的周年!”伸手拽出工兵铲,抡起来要往马老娃子头上拍,满以为这一下要不了马老娃子的命,至少也拍他一个半死,刚要下手,又见门前沙洞里钻进来一个人,那人身手敏捷无比,手中一条黑蛇似的长鞭,那长鞭也似活的一般,单手一抖,只听“啪”的一声响,我的手上已经挨了一下。手背上被抽出一条血淋淋的大口子,疼痛钻心,再也握不住工兵铲了。我担心对方再给我来一鞭子,立即就地顺势往前一滚,左手捡起掉落的工兵铲。
这时我也看出来了,刚钻进来这个人,正是玉面狐狸手下的尕奴。在马灯忽明忽暗的光亮下,她那一张俏脸之上的兽纹刺青显得分外狰狞。之前我在昆仑山时,曾见过脸上有兽纹的人,据说藏边有种风俗,如果有孩子被野兽叼去,或者是被人扔在深山,命大没死,再由虎狼奶大,那就是民间常说的狼子。此类野人,再入人世,喇嘛会在其脸上遍刺兽纹,那是一种密宗法咒,用以降住此人身上的兽性。
不知这个尕奴是否也是狼孩,但其身手之敏捷迅速,绝非常人可及,似乎并不会说话,只听从玉面狐狸一个人的命令。
尕奴出手如风,一鞭抽中我的手背,手腕一抖,鞭梢一转,又转向胖子。胖子反应绝对够快,手中工兵铲挥出,迎向横扫过来的鞭梢。他以为可以用铲子挡开长鞭,即使挡不开,那长鞭缠住铲子,双方一较力,以他的力量,也总不至于吃亏。
可那长鞭在尕奴手中如鬼如魅,竟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绕过胖子手中的工兵铲,鞭梢扫在胖子肩膀上,也是“啪”的一声脆响,抽出血淋淋的一条口子,原来这鞭梢上全是倒刺,打在人身上,就带下一块肉来。
胖子可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一看这情形不对,赶紧往前一滚。他和我想的一样,对方长鞭又快又准,一出手身上就得被扫掉一片皮肉,挡又挡不开,躲又躲不及,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以进为退,迅速接近对方,尕奴手中的长鞭就施展不开了。
尕奴见我和胖子冲上前来,也没看见她如何出手,只听“啪”的一声响,我和胖子又一人挨了一鞭。由于长鞭抽得太快,打在二人身上的声音竟重叠成了一响。不过同时我也意识到了,尕奴手中的长鞭虽快,却还不至于一鞭毙命,我们俩豁出去挨上个两三下,猛冲到她身边,那她就没有还手的余地了。
万没想到尕奴不仅手中的长鞭奇快,身法也快得难以想象。她不仅没有退后,反而往前纵跃,如同一只飞鸟一般,从我们头上跃了过去,人一落地,长鞭又即出手,直取我和胖子。
正在这紧要关头,雪梨杨从边厢闪身而出,手中神臂弓一抬,“嗖”的一下射出一支利箭。尕奴长鞭已经挥出,她手法再快也来不及回鞭格挡,但听得利箭破风时,刚一扭脸,这一箭正钉在她面门上,将她射倒在地。
马老娃子刀法虽狠,我们还可以对付得了,但这尕奴身手之迅捷凶猛,几乎不让豺狼虎豹,可以说是玉面狐狸手下中最不好对付的角色。好在雪梨杨一箭将她射倒,等于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可我一看倒在地上的尕奴,她竟将利箭用牙咬住,我吃了一惊,急忙叫雪梨杨当心!
这个尕奴,比豹子还要敏捷,我让雪梨杨“当心”的话还没有出口,她已甩头吐出口中利箭,手中长鞭画了一个圈,鞭梢抽向雪梨杨,同时腰腹一挺,从地上跃起。雪梨杨用金刚伞往前拦挡,长鞭同金刚伞卷在一起,瞬间扯得笔直,雪梨杨身不由己,被尕奴长鞭拽了一个踉跄。我和胖子大声喝骂,各抡工兵铲冲向尕奴。雪梨杨临危不乱,手中金刚伞撑开,甩脱了缠在上边的长鞭,抬手又是一箭。尕奴被三个人困在当中,一面有雪梨杨神臂弓射出的快箭,另外两个方向是我和胖子拍向她的工兵铲,她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同时躲过这三人合击。正当这间不容发之际,却见她手中长鞭甩向屋顶,卷住了上边的红柳木梁,身形向上一提,借力跃上了高处的屋梁。
胖子气急败坏地骂道:“老子看你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手中工兵铲向上一甩,奋力扔向屋顶的尕奴,那工兵铲破风声“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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