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意璇不在,他重又闭眼,倒不如睡去,因为这样就能看到曲意璇了。
戚方溯俊脸上毫无血色,就连眉宇和薄唇看上去都是病弱的苍白,开口时嗓音沙哑无力,真真实实地感受到曲意璇指尖的温度,他嘴角扬起笑,如此心满意足。
“最近还好吗?”戚方溯的目光扫向曲意璇隆起的肚子,话语里透着苦涩问:“你现在怀孕很辛苦,就不要给萧寒冽的公司做代言人了。如果缺钱,你可以找我。”
闻言曲意璇差点脱口而出让戚方溯救优柔,然而现在她已经不需要钱了,并且刚跟戚方溯离婚,再请戚方溯帮忙是什么意思?到时候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于是曲意璇点点头应着,“嗯。”
“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窗外大雪飞扬,曲意璇的心里萧索,很快戚方溯就会知道他被离婚一事,这次可能就是她和戚方溯的告别了。
戚方溯的手下没有多大力气。曲意璇轻易就挣脱了,打过招呼后就要离去,戚方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如同以往那么偏执却深情,听得人心里难受,“意璇,上次我说过吧?”
“我希望你能快乐,得到属于你的幸福,我自己做不到,我愿意放手把你交给其他男人,但这个男人不是楼珏迹,他根本不爱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至少目前我不会放弃你。”
曲意璇僵硬地顿在原地,突然间很心疼戚方溯,他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了,就算他不愿放手,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曲意璇点点头,指甲掐在掌心的嫩肉里,唇瓣泛白,她闭眼背对着戚方溯狠心说:“随便你怎么样吧!我走了。再见。”
“意璇。”戚方溯忽然觉察到不对劲,好像这次放曲意璇离开了,他就再也见不到她,这个认知让戚方溯心里一阵惊慌和剧痛,眼看着曲意璇疾步走出去,戚方溯猛然掀开被子下床,“你等等曲意璇”
然而由于身体过于虚弱,戚方溯尚未走去半步就栽在床边,他跪在地上佝偻着背,一手按着胸口,喘息沉重又急促,额头上的汗水滴落,随着关门的响动传来,戚方溯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掏心掏肺的,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很突兀,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窗外大雪飞扬,病床边戚方溯弯着腰咳嗽不止,良久后一股腥甜滋味漫上喉咙,他闭眼极力想吞咽下去,然而几秒后,一口鲜红的血还是吐了出来。
戚方溯的手仍旧放在心口处,好像那里停止跳动了,低着头怔怔地盯着雪白地板上那一滩暗色的血迹,戚方溯浑身冷汗淋漓,耗尽了所有力气,慢慢地瘫靠在床架上,闭眼的瞬间,胳膊猛然重重地垂落在地。
“方溯!”简约推开门后看到这一幕,她大惊失色肝胆俱裂,流着泪冲上前抱住戚方溯,抬头哭着撕心裂肺地朝门口吼道:“医生!快来医生啊”
戚家庄园这边,戚方溯和封碧芝几人正在餐厅吃午饭,接到季然打来的电话听说戚方溯休克了,正在急救室抢救,戚望川“砰”一拍桌子猛地起身,“什么?!”
往日指点江山时的从容和理智不复存在,戚望川儒雅的俊脸泛白,薄唇止不住颤抖,断断续续地应着季然,“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你让医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方溯”
他的儿子不能有事,八年前那个已经离开他了,他不能连最后这个也失去了,戚望川镜片后的双眸里泛着猩红,收起手机后他连外套也顾不上穿,就大步离开了餐厅,脚下生风,转眼伟岸的背影就不见了。
“大哥出事了?”戚方旭怔愣片刻后,惨白着脸站起身走出去,“我跟爸一起过去看看”
戚昕薇放下碗筷,本来也准备跟着一起,但封碧芝“噼里啪啦”摔了碗,冷着脸厉声命令道:“戚昕薇你给我坐下!今天你要是去了,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妈”戚昕薇顿住,无奈地坐下来。
封碧芝看着空了的主位,她没胃口吃饭了,冷笑着说:“戚方溯他是死了,还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感冒。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最好像八年前戚方淮一样直接死了,戚望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最后一眼也没有见到。”
戚昕薇大惊,猛地抬眸看向封碧芝,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那时在病房里她就知道戴着面具的戚方淮其实是戚方溯假扮的,至于真的戚方淮去了哪里,这是戚家家族的秘密,连她这个三小姐都不知道。
而此刻母亲竟然说戚方淮早就死在了八年前那场事故中吗?戚昕薇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浑身发冷,用一种怪异又陌生的目光看着封碧芝。这件事不会和母亲有关吧?
“你那是什么眼神,难不成你怀疑我是杀人凶手?”封碧芝见女儿似乎被自己吓到了,很快敛起眉目间的狠毒,转移话题握着戚昕薇的手说:“放心,你大哥会没事的。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昕薇,我可是听说曲意璇有个好朋友的女儿患上了白血病,目前正在陆家旗下的医院治疗,曲意璇那个贱人肯定会装可怜找阿迹帮忙,为了避免阿迹被那个狐狸精迷惑,你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戚昕薇蹙眉。她已经警告过曲意璇,并且让曲意璇和戚方溯离婚后回温哥华,这已经足够了,母亲还想让她做什么?
“戚昕薇你怎么这么蠢?”封碧芝见戚昕薇一脸的困惑,她恨铁不成钢地抬手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其实她这个女儿很聪慧,就是缺少手段,没有遗传她这个母亲的蛇蝎心肠。
“你把夏瑗的女儿赶出医院,依照陆家在医疗界的声望,到时候整个a市还有哪家医院敢收那个野种?”封碧芝眯眼冷声提醒道。八年前怀有身孕的夏瑗找上门,要让戚方淮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正赶上在外地拍戏的戚方溯和戚方淮出事故,封碧芝到哪去变一个戚方淮?
再者说了,就算戚方淮还在,夏瑗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能认,那个时候戚望川正在外地守着身受重伤的戚方溯,整个戚家当然是由她做主,所以除了赶走曲意璇,她更是到夏家大闹了一场,说夏瑗肚子里怀了别的男人的野种,他们戚家必须要退婚。
夏家父母也很有骨气,亲事是戚方淮的爷爷定下的,如今老爷子不在戚家了,夏家也不稀罕这门亲事,当即就跟封碧芝一拍两散了。
封碧芝没想到八年后夏瑗又回来了,是跟曲意璇一样报复她的吗?如果夏瑗是想让戚家承认这个孩子,绝对不可能,她不弄死她们母女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什么?戚昕薇面色微白,母亲怎么能那样对待一个重病的孩子?尤其她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她的使命,把优柔赶出医院让她们求医无路,这种事她绝对做不出来,更何况她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她只是楼珏迹的未婚妻。
封碧芝当然也知道女儿干不出这种事,于是她拿出手机给陆政行打过去,得到陆政行的应承后封碧芝挂断,抬头看到女儿用诡异的眼神盯着自己。
封碧芝心里一慌,面上镇定自若道:“你自己做不到,妈也不逼你,但有些事你不要管,吃饭吧。”
戚昕薇没说什么,低头时蹙着的眉始终未散开,母亲什么时候和陆政行这么熟了?就算他们两家联姻,母亲也不至于一个电话,就能让陆政行答应把夏瑗母女赶出医院吧?
第64章:戚方溯分割给意璇的财产()
曲意璇心中绞痛,一路毫不停顿地疾步走在长廊里,怕自己会心软,她不敢回头,这个时候最应该快刀斩乱麻,更何况有简约在,简约不会允许她在戚方溯身边多待一秒钟。
后来曲意璇终于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延伸到很远的走廊,窗外天色阴沉下着大雪,白色的灯光照下来,眼前明亮又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这场景让人心生悲凉和孤单,唇边尝到咸涩的滋味,曲意璇抬手往脸上一摸。不知何时她已经满面泪水了。
曲意璇收拾好情绪后去了一趟优柔的病房,刚和夏瑗打过招呼,外面响起敲门声,曲意璇开门后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对方抬手拉下口罩,露出一张英俊非凡的脸。
曲意璇蹙眉,给优柔治疗的几个医生她都认识,但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曲意璇扶着门框没让人进来,“你是来给孩子看病的?”
“不,我是来找夏瑗的。”男人身躯挺拔劲瘦、宽肩窄腰,两手插在口袋里,区别于同样是医生的陆尚崇,这个男人气质岑冷,浑身上下透着尊贵和清冽的味道,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冬日的溪流般沁凉。
闻言夏瑗从病房里走出来,抬眸一看到男人,夏瑗本就苍白的面容顿时血色全无,语气里带着惊诧和慌张,“陶宇森你怎么来了?”
呃,曲意璇的目光重又落到陶宇森身上。原来他就是夏家八年前为夏瑗安排的未婚夫陶大少爷啊!
“你们聊。”曲意璇正要回避,谁知下一秒夏瑗突然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曲意璇蹙眉。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夏瑗似乎很畏惧陶宇森,以至于手都在颤抖了,接收到夏瑗无助又哀求的目光,曲意璇只好陪着她。
“我听说你女儿患上了白血病,医生已经下病危通知了,所以过来看看你是否需要帮忙。”陶宇森是心理科的知名医生,这几年来戚方溯的抑郁症就是他负责的。
“既然回国了,怎么也不回夏家?夏瑗,这么多年过去了,伯父伯母早就原谅了你。他们日日夜夜一直思念着女儿,等得头发都快白了,你难道还要不孝下去?”陶宇森一贯高高在在的姿态,用教育的口吻对夏瑗说。
夏瑗身子微颤,想到当年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七年多未曾联系过父母,父母连她过得好与不好,甚至是死是活,恐怕都不知道,夏瑗心里自责愧疚不已,一瞬间泪湿眼底。
她别开脸,咬了咬唇瓣对陶宇森说:“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希望陶大少爷暂时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我还要照顾孩子,就不送陶大少爷了,再见。”
夏瑗不等陶宇森回应,拽着曲意璇进来,“砰”一下从里面关上门,似乎害怕陶宇森硬闯,夏瑗两手哆哆嗦嗦地反锁上门,而后像是耗光了所有力气,她背靠着门一下子瘫在那里。
“怎么了夏瑗?”曲意璇担忧地问,见夏瑗额头上冒出冷汗,浑身冰凉颤抖不止,曲意璇的眉蹙得更紧,陶宇森只是夏瑗的未婚夫,至于害怕成这样吗?
夏瑗摇摇头没有回答曲意璇,本以为a市这么大,她整天待在病房里,不会碰上以前的那些人。可谁知陶宇森竟然直接找过来了。
很快夏家人就会知道她回来了,到时候那个男人夏瑗脸色惨白不敢想下去,不行,她必须想个办法,好不容易逃掉了七年,她不能再让自己落入那个恶魔手中。
病房外陶宇森修长的身躯伫立在原地不动,良久后他嘴角勾出一抹清冷的弧度。转身沿着走廊离开时,陶宇森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刚接通他语带笑意说:“北城,你小姨子回来了。”
“不仅如此,她还带着一个七岁大的女儿,女儿患上重病命在旦夕”
夏瑗什么也不肯对曲意璇说,曲意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沉默地走过去坐在床头,她看着如今只能借由氧气罩呼吸的优柔,旁边的医疗仪器显示着优柔的生命迹象很微弱,曲意璇抬手抚摸着优柔的脑袋,眼中酸涩,心痛不已。
这时几个医生突然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其中一个人推开怀有身孕的曲意璇。二话不说弯身撤掉床边的所有医疗仪器,夏瑗面色大变,冲过去扶住差点栽倒的曲意璇,红着眼厉声问几个人,“你们做什么?!”
“我们老板不让夏女士你的女儿在这里治疗了,夏女士带着女儿去别家医院吧!”
什么?!夏瑗扑过去抱住床上的优柔,回头满脸愤怒地跟医生理论,“你们凭什么?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可你们却相反。太没有王法了!信不信我告你们?”
“就凭我是这家医院的老板。”从外面传来陆政行的话语,他西装革履,身后跟着四个保镖大步走入病房,多年下来他的身体发福,更显得慈眉善目的样子,居高临下站在夏瑗和曲意璇两人面前,“你们先治好这个女孩的病,再来告我吧!”
见夏瑗和曲意璇愣住,陆政行眼眯成一条缝笑着,话语里却透着阴冷和威胁,“到时候我一定会奉陪,但如果你们现在不带着孩子离开,我保证半个小时后拉入太平间的将是五具尸体。我劝你们识趣点,不要逼我动手。”
曲意璇猛地睁大瞳孔,浑身冰凉僵硬不敢动弹,医院大概是黑幕最多的机构,陆政行在a市的医疗界可谓是只手遮天,从最初的一贫如洗到后来娶楼明曦为妻,如今声名在外万人敬仰,一步步走过来必定用了不少极端手段,恐怕身上已经背负多条人命了。
此刻陆政行敢如此目无法治将她们轰出医院,可见陆政行并不怕夏瑗告他,或者确切地说,他料定夏瑗没有那个本事怎么样他。
曲意璇两手紧攥在一起,咬着牙把所有的愤怒全都咽回去。
但夏瑗忍不了,怀里抱着优柔大骂陆政行人面兽心、道貌岸然,她要找楼珏迹,然而陆政行不给她争辩的机会,让几个下属架着她弄出了病房。
“夏瑗,我们先走。”曲意璇生怕陆政行做出更残忍的事情来,连忙上前拉住夏瑗离开。
出了医院,寒冬腊月的夜风吹过来,夏瑗眼中的泪水猝然滑落而出,她很费力地抱着七岁大的优柔,用外套裹着优柔遮挡风雪,哭着语声哽咽地对曲意璇说:“打电话给楼珏迹。”
“好。”曲意璇点点头,这个时候所谓的尊严也顾不上了,拿出手机就给楼珏迹打过去。
然而却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曲意璇听后眼眶一下子红了,冷风夹着雪花吹过去,她的泪也差点掉下来。
“先坐出租车去另外一家医院,我找萧寒冽。”曲意璇竭力保持着冷静对夏瑗说,两个弱质纤纤的女人,且曲意璇怀有将近五个月的身孕,七岁的孩子身患重病昏迷不醒,在这样下着大雪的寒冬夜里,身边连个男人都没有,让她们怎么办?
曲意璇的头发被冷风吹起。一手拿着手机跟萧寒冽通话,挺着大肚子站在飘雪的马路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立即去另外一家市级医院。
司机的目光瞥到优柔苍白如纸的脸上,在这样的风雪夜里,夏瑗怀中抱着的像是个鬼孩子,医院近在眼前却不带孩子进去,司机估摸着这个孩子是没救了,或者说孩子其实已经没了呼吸。
想到这点司机就有些害怕,不想沾上什么晦气,踩下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去了附近的医院,结果三个人刚下车,还不等曲意璇付钱,司机就立即把车子开走了。
曲意璇也管不了那么多。疾步跟在抱着孩子的夏瑗身后走进医院,然而医生一看孩子的状况就说没救了,让她们去另外一家医院,即便夏瑗给他们下跪也没用。
十几分钟后身形单薄的曲意璇再次站在马路边拦车,但接下来的几个司机都比较聪明,一看夏瑗抱着似乎断了呼吸的孩子,他们立即把车走了。
这个社会有时候充满了冷漠让人寒心,曲意璇的手臂都酸了,渐渐僵硬地垂下来,在风雪夜里她轻盈得像个纸人似的,仿佛随时会被吹走,绝望和无助一点点淹没了她。
她回头看着路灯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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