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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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长歌-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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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是一副“不同你抢”的懒散神色,笑眯眯地垂眸逗弄孩子去了:“耶鲁斡?”

    我隐约瞧见耶鲁斡扁了扁嘴,我很自得,认为那是他很满意这个名的缘故。

    我在榻上整整躺了一个月,才被耶律洪基准许下榻自由走动。

    等我下榻伸了懒腰照照镜子的时候,发现镜子里头那个姑娘珠圆玉润,腰身都粗了一大圈,心里暗暗惨叫一声。

    难怪近来耶律洪基总是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提议说:“阿音,下个月同我一道打猎去罢?”

    我一想到我竟然那样振振有词地反驳说打猎疲累,我更愿在宫里躺着睡觉就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我怎么有脸说这句话的?

    等到耶律洪基下了朝,见我坐在镜前唉声叹气,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

    我哭丧着脸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陛下,请容臣妾伴驾行猎。”

    他居然还拿腔拿调地端正了身子,沉吟着。

    我眨巴着眼睛瞧他,见他似笑非笑的神色,搂过他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讨好地盯着他。

    他大笑起来,潇洒地挥挥手:“准奏!”

    我一头扎进他怀里:“谢陛下恩德!”

(十九)皇后乃是女中才子() 
说来天气正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澄蓝色的天比湖水更清明透彻。这样的天气对狩猎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

    耶律洪基便来了兴致,唤了王公贵戚伴驾,携我一道秋猎去。

    我悲痛欲绝地望着镜子里头的胖成了球的自己,欣然接受了这个显见的很不错的提议。

    我上了马,手里捧着一只箭壶,准备回头随时在耶律洪基打猎时递上去。

    耶律洪基的身侧尚有两个很是成熟深沉的男子,都蓄了络腮胡子,瞧来年纪格外大些。我暗暗审视他们的穿着,其中一人身上绣了大辽宗室云纹,随行仪制堪比肩皇帝,我都不用想便知道了,这人便是被加封了皇太叔的耶律重元。

    我执了平礼,微微颔首:“见过皇太叔。”

    耶律重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从络腮胡子里头露出笑来:“皇后娘娘有礼。”他说着,伸手拍拍耶律洪基的肩:“皇后娘娘真是好眼力,这样聪明的姑娘,怪道查刺日日捧着。”

    耶律洪基笑了笑,顺手将我散在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朕的皇后,当是萧家诸女之冠。”

    我谦虚地客套了一番:“陛下过誉了。”

    我这还没客套完,他便不合时宜地补充一句:“自然,朕养的极好,朕心里也欢喜。”

    周遭的贵戚将目光投射在圆润的我身上,为这一句心悦诚服地点头。

    我真想一巴掌拍在他那张好看的脸上。

    他身侧的另一人跳下马来,恭恭敬敬地冲我行了十足十的大礼,我私心里觉得耶律洪基该给他加官进爵,毕竟他挽救了耶律洪基的那副好皮相:“微臣耶律乙辛,见过皇后娘娘。”

    我有些困惑,又不好直说,就私着偷偷扯了扯耶律洪基。

    他看了一眼,笑道:“北院枢密副使。”

    我恍然大悟,忙请他起身,他拱手称赞道:“早闻娘娘冠绝天下,如今得见,果真是容色倾城,传言诚不欺我。”

    我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觉得他能从我如今肉肉的脸上瞧出那么一丝半丝的容色倾城,要么是他眼神格外的好,要么,便是他瞎。

    但是我厚着脸皮接了他的称赞,又寒暄客套了一番,他方才跨上马去,重新执弓。

    他瞧来比耶律重元要更恭谨些,又因为夸我夸的我心花怒放,我对他印象便更好些。倒是耶律重元,我见他对查刺态度不恭不敬,竟生生将自己的辈分又抬起来,拿腔拿调地模样实在令人不喜,心里暗暗对他又多留了一份心思。

    我们一道策马疾驰,飞奔而去。这是秋猎,算是耶律洪基难得休息的时候,我便格外看重这起来。

    等我们都累了的时候,就牵着马闲闲散散地走着。耶律洪基忽然拍了拍我,笑着指指前头的一片树林:“到伏虎林了。”

    本来累的恨不能瘫软成泥的我来了些精神:“是真有老虎?”

    耶律洪基见我这样精神抖擞两眼放光的模样,也很是纳闷,非常勉强地撇了撇嘴:“你怎么这样兴奋?若真有虎,你不是第一个逃的?”

    我翻了他个白眼,他大笑着捏了捏我的脸,提议道:“阿音,你最喜欢中原文化,我考考你如何?”

    我豪情万丈地拱手,大包大揽:“陛下放马过来。”

    “那就以这伏虎林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他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我知道他那副嘴脸,若是我做不出来,便还要冲他撒娇投降,那才是真真中了他的下怀。

    我略略思忖片刻,抬头笑道:“好了,陛下要听?”

    他吃了一惊:“这样快?”

    我信心满满地开口,就差摇头晃脑地吟出这首诗来:“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灵怪大千俱破胆,那叫猛虎不投降。”

    随驾的王公臣子惊呼出声,啧啧称奇。我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洋洋得意地斜睨了耶律洪基一眼。

    耶律洪基叹了口气,心服口服地冲我拱了拱手。

    耶律乙辛很有眼色地猛夸我:“微臣从前最不愿听汉人的酸诗,可娘娘这诗着实是气势磅礴,听得微臣心里头壮志凌云。微臣着实佩服娘娘之才。”

    耶律洪基笑了,伸手握了握我的手:“朕的皇后乃是女中才子,朕甚爱之。”

    他在最后四个字上落了重音,含笑望着我,直盯得我不自在地转了目光,老脸通红。

(二十)你别讨厌我() 
耶鲁斡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这也得益于我对他管束的一直很紧。

    三岁时我授他汉文,诗词并重,生生将他养成了端华方正的大辽继位者。一方面,耶律洪基以他为傲,格外疼爱他,四岁时便加封他为梁王,亲自教他课业。

    可另一方面,耶律洪基对我的严格要求颇有微词。

    那日他来我宫里时,我正教耶鲁斡读汉人的《资治通鉴》。

    他径直走过来,伏在案后瞧了瞧那本厚重的书,无奈地说:“耶鲁斡才五岁,阿音,你确定他能看懂么?”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教耶鲁斡那些晦涩的文段,等耶鲁斡自己看了个七七八八,我才回他:“看不懂才要学,不然日子岂不荒废了?”

    他很是不以为然,对着正在愁眉苦脸的耶鲁斡张开双臂:“耶鲁斡,到父皇这儿来。”

    耶鲁斡小心地偷偷看我,被我一眼瞪回去:“看书!”

    耶律洪基叹了口气,探过身来,捏捏我的脸:“阿音,我想同你谈谈。”

    我的眼睛一刻也不能离开耶鲁斡,只是随意应道:“说吧。”

    他摸了摸耶鲁斡的脑袋:“去罢,出去找你皇姐。”

    耶鲁斡乐得一蹦三尺,欢呼一声:“父皇万岁!”再冲我眨眨眼,一溜烟儿跑了,连个人影儿都瞧不见。

    我没扯住他,气的直跺脚。

    耶律洪基无奈地摇摇头,将我一把拉过来,席地而坐,拍拍自己的腿。

    我瞧了瞧周围那些暗暗飘过来的小眼神,觉得老脸尽丢,小声道:“你如今做了皇帝了,这样不成体统。”

    他微微失神,怔怔地望了我一会儿,笑了一下:“阿音,你从前不会说这样的话。”

    我一时有些错愕,那些扭捏和纠结像是长在我身体里,融在我血液里头的,可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来着?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在椅子里头坐下,我似乎瞧见了他目光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我心里有些愧疚,便上前坐到他身边,伸手推一推他的手臂。

    他似乎在发呆,直到推他,才转脸瞧我,捏了捏我的脸,笑道:“我想同你谈谈耶鲁斡的事儿。”

    我点点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查刺。且不论今后你会有多少子嗣,可如今耶鲁斡是太子的唯一人选。这是他的责任。”

    他有些无力地望着我:“可他还小,阿音。在你嫁入王府前,我从没快活过。”

    我握紧他的手:“我知道。”

    他似乎记起了他那段艰难的日子,痛苦地微微合上眼睛。

    过了许久,他轻声道:“我不知道耶鲁斡将来会不会遇到他的小丫头,阿音。”他凝视着我,目光中有着极淡极淡的伤:“若是遇不到呢?我不想他连这短短的几年都不快活。”

    他说:“阿音,你逼得他太紧了。”

    我沉默了良久,觉得委屈一股脑的全堆在胸口上。他没有看我,只是将目光落在桌案上那本《资治通鉴》上,微微皱了皱眉。

    委屈直窜上来,我狠狠地吸住鼻子,想将那股委屈压回去,只是终究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声音也嘶哑的哽咽着:“你以为我就不心疼耶鲁斡么?他那样小的人儿,每天看这些他几乎完全不能理解的劳什子,我恨不能将这世上的书都烧了!”

    “阿音。。。”他头一次见我这样爆发的情绪,一时慌了手脚,只是伸手轻轻擦我滚落而出的眼泪,将我揽到他身侧,柔柔地道:“别哭了。”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抽抽搭搭地哭着:“我是为了谁?我每天每天都想着,若是我能为你多分担一些,若是耶鲁斡也能早早为你分担一些就好了。”

    他脸上露出格外愧疚的神色,手足无措地垂首轻轻吻我:“是我的错,阿音,是我的错。”

    他的目光里是格外的疲惫:“是我太累了,阿音。这个皇帝我做的没劲透了。”

    我怎么不心疼他?看见他这副疲倦松懈的模样,我心里比谁都难受。

    他轻轻地叹息:“阿音,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只做寻常夫妻?”

    我想了想,由衷地回答:“因为我们本就比寻常百姓享受了更多。世人总以为我们高高在上,可这样久了,就不配再寻常了。”

    他没答,只是苦笑。

    我撇了撇嘴,将头埋进他怀里,低低地道:“查刺。”

    他下颌抵在我脑袋上,手指轻柔地缠绕着我的长发:“恩?”

    “我知道我现在的模样不讨人喜欢。可我没法子。”我闭上眼睛,眼泪一直从眼角往下流,“我想陪着你,帮你守住这大辽江山。”

    他低低地道:“我知道。”

    “你别讨厌我,求你了。”说这句低眉顺眼的话,像是用尽了我毕生的力气。我颓然无力地窝在他怀里,沉默着流泪。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将我更紧地往怀里搂了搂。

    可他终究没有回应。

(二十一)皇太叔竟有谋逆之心?() 
我自认为作为大辽的皇后,作为一个母亲,我算是对耶鲁斡倾尽了我全部的心力。

    所幸耶鲁斡也很争气,在我没日没夜地督促他读书的全神贯注下,倒也时常得耶律洪基称赞。

    我并未觉得兴奋,只是微微松了口气。似乎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而我所做的一切,似乎也不过是像我幼时拼了命地学习琵琶一样。

    为了耶律洪基的回顾和爱。

    耶律洪基虽然口中笑着说,耶鲁斡能有你这样的母亲,大辽能有你这样的皇后,我这个皇帝做得可真是不虚此生。我说不出有什么不对,我真的说不出。

    我只是瞧出了他那双眼睛里头的疲倦和疏离。

    我那时候想,他只是太累了。

    我半分也没有想过他有朝一日会渐渐不再爱我,或者,是不敢想。

    清宁九年这一年,对我,对耶律洪基,都是格外重要的一年。

    那年,他带着我一道下驻滦河行宫,我们才安顿下来没多久,便听得殿外宦臣回禀,说是敦睦宫使耶律良求见。

    耶律良脸色沉沉,匆匆见了礼,便直奔主题:“陛下,微臣以为皇太叔与其子涅鲁谷欲行谋逆之事,恐有不臣之心。还请陛下先下手为强。”

    我心里一沉,下意识地将耶律洪基的手牵紧了。

    耶律洪基安抚地握了握我的手,脸色比我们俩更沉:“皇太叔昔年曾为先皇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又怎会有僭越之心?”他眯了眯眼睛,“你这是要离间朕同皇叔之间的手足亲情!”

    耶律良重重跪在地上,叩首道:“微臣已同太后禀明实情,还望陛下明察!”

    说实话,我心里头对耶律重元一直没什么好感,若说他又谋权篡位之心,我也是信的。

    见耶律洪基迟迟不语,只是一脸狐疑地瞧着耶律良,我心里急的要命,也顾不上别的,忙对耶律良道:“皇太叔一直为大辽尽心尽力,若单说皇太叔有谋逆之心,怕是不成的。若有差池,反倒坏了陛下同皇太叔的亲情。”

    我试探着怂恿他:“大人可有折中的法子?”

    耶律良忙道:“微臣有法子。”

    耶律洪基瞥了我一眼,我推推他的手臂,央求地望着他。

    我并不知道耶律重元究竟有没有谋逆之心,可但凡有一丝可能,我都绝不容许我的查刺受半点伤。

    耶律洪基叹了口气,虽不尽信,却也算是迁就我,道:“说来听听。”

    耶律良又叩首,方道:“陛下可以召皇太叔与其子觐见,他们若有二心,必定心存疑惑,心虚不敢前来。那时,陛下自可以忤逆圣旨之罪名将其擒下。”

    耶律洪基不以为然:“既然如此,便依你所言。”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神色危险地瞧着耶律良,警告道:“只是若皇太叔忠心耿耿,你自当领罪认罚,从此后再不许提。”

    耶律良叩首道:“微臣领旨。”

    耶律洪基略带些不屑地勾唇微笑一下,命人前去传召涅鲁谷入宫觐见。

    我望着他的神色,脑海中盘桓了无数个念头,却终究都咽了下去,只是心里头的不安却越发深重起来,耶律洪基太重情义,又格外亲信耶律重元,若当真耶律重元背叛他,我究竟要怎么安慰他才好?

    我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一时之间毫无头绪。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耶律洪基的神色由起先的不以为然,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到了夜半时分,行宫里头的灯火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我心里头早已有了准备。按说即便是耶律重元不能前来,那派出去的使者也早该回来了。可到了这个时候,竟也没人回来通传,只怕是。。。

    “陛下,娘娘!”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耶律洪基腾地站起身,我也忙坐直了身子,同耶律洪基一道往来人处望去。

    我远远地瞧见了耶律良行色匆匆,神色沉重的模样,心里头便是咯噔一声。

    他走近了些,拱手痛声道:“陛下,派出的行使已被皇太叔私自扣押!如今涅鲁古起兵四百直犯行宫而来!请陛下同娘娘暂避!”

    “你说什么。。。?”耶律洪基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我忙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

    他脸色苍白,那双平日里头深沉清亮的眸子,此刻尽是难以置信,和深切地绝望。

    “南苑枢密使已率兵反击,请陛下和娘娘暂避!”他又重复了一遍,心急火燎地催促着,“局势尚且未定,请陛下暂且以大局为重!”

    耶律洪基怔怔地立在原处,痴愣半晌,像是浑身的血液都被抽空了。

    我吓得不成,忙起身半拥住耶律洪基,思忖片刻,厉声道:“传陛下圣旨,命南院枢密使同北院宣徽使集结兵马,务必将反贼擒下!如有反抗,当即诛杀!”

    耶律良还是犹犹豫豫地想要往耶律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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