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影九眨眨眼,模样相当无害。
苏隐漆黑的目光里含着些许笑意,但是不达眼底——不管眼前这模样娇俏的女子此刻对她诸多俏皮熟稔,她都没忘记方才初见那一瞬间她望向她的目光,窥探中藏着疑惑。
女儿家总是比男子更能察觉到细微里的不同。
影九看似纯然无害,但胜在目光聪慧,心思细腻,对事理比较看透。苏隐掩藏着眼底的情绪,小心翼翼不教她看穿自己的真实目的。
云山是什么地方?
云山是些什么人?
苏隐一概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也不过是这兄妹二人以及君夙。但是对于苏隐来说知不知道或许都没多大区别,她唯一的目的是君夙。
夕阳倾斜,日光万丈。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许久。
影九终于缠好绷带,明媚狡黠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终于缠好了,主母要小心别让伤口碰水。以后换药这件事就交给小九了,一定不会让主母留疤痕的。”
“我们该出去了,别让他们久等。”
第19章 宁城江湖()
昼光渐散,夜幕降临。
宁城城门灯笼缀亮,光线稀薄,墙凹处,月色和灯火恰巧忽略错过,显得景象微微幽暗。
今夜凉风习习。
苏隐拉紧缰绳,前进的马骑霎时间停下。
娇俏影九大眼睛明媚而兴奋。
“看——”
“我们到宁城了。”
只见城门石壁上刻写“宁城”二字,字壁城墙上却是一片漆黑,空无一人。这里好像没有人守着,但是依然可清晰感知到有高手隐藏在黑暗中。
宁城江湖,高手如林。
这是柯老头对宁城的评价。
四人一道骑马进城。
城道客栈林立,屋檐下灯笼映照,城道上四面八方都是江湖人——蓑衣客、拄杖人、白胖童、蛮娇女、艳花伶,比比皆是。
“这些人看起来和寻常人都没什么区别,但是通过他们的步伐便可以窥到一些真相。有些人的眼睛里藏着精锐,有些人的身上剑意厚重,有些人一看便知奸诈”
“影九,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哎呀,你们跟我走就是了。”
暗处影子绰约,窥探的目光如影随形。
越是往城中心走,城道上可看见的人影越是少。
直到在另一道城墙前,娇俏影九才指着墙上石壁清脆道:“看,这就是宁城内城了。”
“萧老头和我说过宁城分外城和内城,外城主要是江湖众人往来居住的地方;内城居住着宁城本地江湖人,这里严禁打斗。”
马骑慢悠悠驶进内城,一眼望去横竖房屋都闭门熄灯。
城道上一片空空,寂静得渗人。
“宁城内城的夜晚多数时候是闭门拒客的。”
“夜晚是杀戮滋生的最佳时辰,规矩对于绝对强者来说形同虚设,为了避免本地居民受到伤害,宁城主特意令下夜晚严禁随意走动。”
“当然,这都是萧老头说的。”
黑夜寂静,城道上马蹄声回响。
灯笼薄微,折映青石板地上的影子。
“既然内城的客栈都不开,我们今夜住哪儿?”
“不,那里还有一家开着门。”
“主母你们看。”
苏隐顺着影九的目光,便看见远处一家客栈开着门。
黑夜寂静,寒风习习,客栈前的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线,透过虚掩的门框依稀能看见里边有人影绰约。全然闭门拒客的内城,唯独这一家开着门,着实有些怪异。
但是影九貌似兴致勃勃,执着于在内城住宿。
苏隐垂眸暗忖,向着那家客栈走去。
“喵。”
“喵。”
黑夜中传来猫叫声。
不远处城道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行走,黑色斗篷下一双眼睛浑浊无光。而尖尖檐瓦上,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披风翻飞,脚边跟着一只猫,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凄诡。
苏隐停下脚步。
“喵!”
“喵。”
檐上猫爪子猛然向城道跳跃。
城道黑暗处的老人浑浊的目光忽然变得精明,唇角勾起一抹讥笑,随着袭击而来的黑影消失踪迹。
“咣当!”
“嘭!”
寂静的城道便只剩下掉落的拐杖和一地的碎瓦。
方才出现在城道的老人和披风男人以及那只猫都不见踪迹,仿佛那只是错觉。
影九大眼睛闪闪发亮:“好快的速度。”
君夙清微一笑:“走吧。”
寂静的城道上便只剩下马蹄踏地的声音。
苏隐四人走近客栈时,柜台前的掌柜正在低头噼里啪啦勾着算盘。掌柜戴着老花镜,面容儒雅,在察觉到有人踏过门槛,掌柜抬起头来。
“四位,住店还是喝茶?”
“住店。”
“稍等。”
中年掌柜安放算盘,在柜台前一番整理之后,步履沉稳地靠近门边关门。
面无表情的影七目光扫视他手间虎口,一言不发。
“吱呀。”
“四位,请跟我来。”
中年掌柜熄灭客栈的灯,只亮着一盏长烛。
他掌灯绕过阶梯,指引房客跟随他的步伐。
即便极少居住客栈苏隐也知道一般客栈是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的。掌柜一不谈其他,二不问价钱,在夜晚禁门的的内城偏偏还开门迎客,这样的举动似乎是认得他们一样。
而在他们到来之后偏偏又关门熄灯,很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
苏隐望向身侧人——
影九神游天外,但目光中依旧可以看出兴致勃勃;影七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君夙眉眼温柔,神态平常。他们似乎都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或者说他们从来不在意自己身处什么样的环境。
苏隐声音清浅道:“听说宁城内城夜晚一向闭门拒客。”
掌柜神情不变:“想必姑娘方才也看见了外面的打斗,强者的战斗容易殃及普通人。内城闭门谢客的禁令是源于保护内城的普通江湖人,我们不会违抗城主的命令。只是今日例外。”
“什么样的例外?”
“我在等几位客人。”
“掌柜的客人等到了吗?”
“等到了。”
长廊灯盏依序排列,每走一步就好像被人依序铺陈的灯盏。
苏隐隐约感到不安。
“掌柜怎么知道你的客人今晚一定会来?”
“外城也有无数家客栈在开门,和我一样在等着相同的客人。不是在他处,就是在我处,门就在那开着,至于客人会不会来那就是客人的事情了。”
掌柜风轻云淡地说话。
即便无心注意这些问题,在苏隐的依次询问下其它三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掌柜推开廊道中侧一间屋门,对着影七道:“少侠,这是你的房间。”
影七握握剑,望向君夙。
君夙微微颔首。
影七一言不发,拎着影九的衣袖直接进屋。
“木头七,我才不和你一起住。”
“放开我!”
“唔木唔”
侧屋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掌柜推开廊道中央的屋子。
“这是二位的房间。”
“我”
苏隐目光稍怔,微微迟疑。
君夙欲言又止,最终沉默。
中年掌柜笑意和蔼:“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苏隐问道:“给我另外”
话到嘴边苏隐莫名就说不下去了。
她定定对上君夙的目光。
在长廊灯盏下,他似月色和雪色交映生辉,温柔,纯粹,好看得令人不忍心去拒绝他的心思。所以苏隐莫明其妙就说不下去了。
“另外什么?”
“没,没什”
苏隐半结舌,说到后面眉头微微蹙起。
君夙看着她,目光温柔含笑。
“娘子,我们进屋吧。”
第20章 宁城之巅()
黑夜寂静如幽。
因着屋里存在另外一个人,苏隐迟迟没有睡意。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唯一一次和陌生男子同睡一室,尤其是她应该防备紧张警惕的男子。
苏隐被褥中的指骨稍紧。
横梁上飘身落下一道白影。
君夙朝着苏隐的床榻走去,替她掖掖被褥,声音温柔道:“睡吧。”
苏隐长睫颤栗。
她徜徉沉睡,没有睁开眼睛。时间恍如过去很久很久,床前没有丝毫动静,只有窗外清风疑似拂过床褥。
苏隐悄然睁开眼睛,困惑地朝着屋中横梁看去,惊疑不定。
“君夙?”
“你可还在?”
“哗啦——”
苏隐猛然掀开锦被,穿着鞋子就去到门外,模样自持而又着急。
廊道外面影七抱着剑倚在窗框,面无表情。
“主上出去了。”
“他去哪?”
“追小九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
“小九从进城开始就心情雀跃,她开心是因为有事情做,有事情做就有人要倒霉。”影七面无表情道,“我今天一直防着她。”
“我没有听到有什么动静。”
“我们兄妹不打架。”
“”
“那几个老头说过宁城其实卧虎藏龙,十个我都不能在宁城横行无阻。主上应该是担心小九所以追出去了,我只好留在这儿守着主母。”
风摇灯盏。
盏下苏隐垂眸沉思,定定道:“他们去哪里了?”
影七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去了宁城之巅。”
江北中地,宁城之巅。
宁城之巅,武道终极。
西中江湖流传着这样一句口诀,口诀中所说的正是位置处于宁城中心的宁城之巅。这是只有武林强者才能登上的一座高峰。
昔年剑圣独孤、刀王李啸、独臂侠杨过、和尚念真等等江湖传说都曾登上宁城之巅,刀剑穿酒,笑傲江湖。
从此武道终极在宁城之巅。
从此宁城之巅成为传说。
传说之地自然有高手坐镇其中,欲登上宁城之巅,先打败坐镇高手。只有这样才有资格登上宁城之巅,被江湖后辈所承认、所仰望、所击败。
天上帷幕漆黑如墨。
宁城之巅峰脚石阶逐层增递,汉白玉石板铺就宽广操场。操场尽头有数间木头房,除此之外,仅剩黑夜中两三点荧光。
苏隐和影七停在阶梯。
黑夜中有人身法如魅影般,倏然出现在两人身前。
“外地人?”
“”
苏隐和影七双双沉默,来人目光狡黠。
他凑近两人,点头论足道——
“你们的身上没有江湖人的气息。”
“俩都白白嫩嫩,一看就是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小子,别这么看着我,再看你还是长得跟一朵花似的。”
“这姑娘骨骼惊奇,内力深厚小子,你家大人没教你别人在说话时别抽剑吗?”
“咣当!”
影七一剑将人逼离苏隐身前,目光冷凛:“我们来找人。”
来人不答话,故作唏嘘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不尊老爱老了。”
“恕我直言,你看起来比我们嫩。”
“诶,那是因为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知道保养。”
“”
“年轻人,想变得和我一样年轻吗?我这里有秘籍一套,只要三十三文钱,保证你如花似玉塞貂蝉,价格童叟无欺。”
“”
这就是坐镇宁城之巅的高手?
主仆面面相觑。
苏隐长睫微闪,刹那之际黑暗中一柄长剑刺出,夹带削风破浪的气势,直逼三人。
苏隐和影七往斜侧避开,回过头时便见三十三文钱的男子已经消失,而那柄破空而来的长剑正绕过他们,直逼峰脚之外。
峰脚外传来气急败坏声——“白莲花你个死妖婆!”
满场寂静。
黑暗中一袭青衣从宁城之巅走出,青衣如叶,莲花朵朵,扎染色不均衡,但整体意外齐整好看。女子负剑走向他们,气韵如剑浩然。
“你们是谁?”
“我们来找人。”
“知道宁城之巅的规矩?”
“击败你们?”
“我再补充一点,决意登峰的人只有两种后果——要么是登上宁城之巅,要么是死。”女子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只要你们跑得快。”
“确定他们上去了吗?”苏隐问影七。
“有主上在。”
仅仅四个字足以说明影七对君夙实力的肯定,也说明君夙此刻定然在宁城之巅。
苏隐抬头仰望这座高峰,目光渐渐聚深。
“影七,你在这里等我。”
“您的伤还未好。”
“去宁城之巅不是只有这一种方法。”
“您的意思是?”
——遁形!
苏隐双手结印,紫光氤氲中身躯瞬息消失在另外两人的眼中。
影七错愕,慢慢退出宁城之巅的范围。
与此同时青衣女子气息骤冷,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风中的动静。她手腕一动,指骨瞬开,长剑瞬息之间冲着空空如也的峰脚追去。
长剑穿破山林,寒光剑斜映出黑暗中的影子。
青衣女子双眼紧闭,以内力控剑。
长剑锋利,穿透小树枝。
肃杀弥漫,枝叶纷飞。
“嗡嗡——”
黑暗中长剑如同撞上什么,和面前的空气两相对峙。须臾,长剑斜刺,剑尖带血而出。
“还跑?!”
“嘭铛!”
就在青衣女子追踪而去时,另一把长剑击落她的剑。
有人从黑暗中现身,掌中灯照亮他并不年轻的脸庞。倘若苏隐在这里定会认得这张脸,来人正是内城客栈深夜开门迎客的掌柜。
“不用追了,她身负重伤,不是你的对手。”
“您怎么来了?”
“宁城之巅上有多少人在守峰?”
“除了我还有二十人。”
“放她上去。”
“弟子不明白。”
“你只需要记住,她是整个宁城最尊贵的客人。”
竟是用上“尊贵”二字!
连当年剑道第一人叶剑前辈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青衣女子稍稍沉思,目中惊诧——“莫非她就是顾言倾受命保护的那名女子?”
“不可猜度。”
“弟子知错。”
“去吧。”
“是。”
青衣女子伸手作揖,退出林中。
中年掌柜目光深沉,掌中灯在黑暗中十分明亮。
第21章 遗训()
--直到楼兰卦天师苏隐被楼兰皇室下了通缉令,引人哗然。
资质平平者看到的是卦天师苏隐窃走国之开天盘,背叛帝主,背叛子民;而智者看见的是苏隐在惹下这桩泼天大祸一夜前,在太虚宫占卦。
占卦这件事即便苏隐做的再隐秘,总有透风的墙。
从苏隐逃亡开始,势力顶尖的人都已经在密切关注这位卦天师的举动。她到底看见了什么卦象?为什么现身西中?又为什么跟在千机楼主身边?
而千机楼的存在,除了西中初代势力和楼兰皇室,基本上没有人知道。那么这次忽然现世,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老者万分好奇。
而在好奇之余又不由得产生不安。
“你们为什么要寻找千机楼?”留九状似天真问。
老者轻轻一笑,不答。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是千机楼的人?”留九又问。
--萧伯伯说了,知道千机楼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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