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神仙卷册记载中,神已经成为传说,而仙门林立。
事实上,不管是神是仙也好,他们从来没有真正能齐天,因为没有人见到他们有谁活到这后世千万年。在漫长岁月中,他们也不过是比其它族类活的长一点而已。
“人封神,万物修仙。在我看来,仙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若真正能不老不死的也只有仙。只不过我说的仙,并不是洪荒流传下来所说的仙,而是漫长岁月前的道仙。”
道仙,即大道之仙。
“天地之始曰洪,百族之替曰荒,世人都说洪荒为天地之初,但从来不知道在洪荒之前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短暂纪元。”
“那一段纪元是道仙的时代,也是道仙覆灭的时代。因为那一段纪元遭遇了史无前例的浩劫,大道无情,万物皆为刍狗,生存和杀戮覆盖整个末古。”
苏隐瞳孔骤然一缩。
他又道:“那场浩劫,当时万物生灵称之为‘仙砂劫’后世则称之为无量量劫。”
--敢问主上,这世间可有仙?
--自无量量劫后,世间无仙。
君夙竟是
洪荒之前的道仙吗?
苏隐脸色逐渐惨白,像千霜万雪一点一点沁入皮肤,全身血液在凝固。
常卫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上阶梯。
“跟我上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苏隐手脚僵硬。
常卫回头,道:“你倒不用这样惶恐,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永远是你的君夙。这世间所有东西或许会背叛你伤害你,只有他不会。”
苏隐手指泛白得厉害,心脏一点一点地抽疼。
他不会?
对。
他不会。
无论她是什么想法什么态度,他都是那般眉眼温柔,仿佛漫长岁月前他就用那样的目光看过她。
苏隐掌心血迹横流,她却恍若未察觉。
“跟我上来吧。”常卫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上阶梯。
苏隐跟上。
再回神时,他们已经站在千机塔最后一层。这是一层完全封闭的空间。
“这是”
前方岩浆炉沸腾,五行交错锁住悬空的庞大白光。
苏隐神思骤然回笼,目光惊骇。
那团白光,只消看一眼,便让人感受到深重的大道气息,仿佛自漫长岁月前杀入此岸,气势恐怖,迫人颤抖。
苏隐竟克制不住手脚发软。
“神物为神器,仙物为仙品。这是世间仅存的一件仙品,它来自仙砂劫时代。”
“它是跟君夙一起留到这个时代吗?”
“是。”
--此仙品可劈杀大道屏障,循漫长岁月前的古路,回到属于它的地方。
可是这些他却是不会对苏隐说的。
“前辈带我来这里是要看仙品?”不知为何,苏隐总有一股深深的不安,这种不安让她惊恐到无法动弹。
这一瞬间她看向常卫的目光充满了戒备--这位前辈莫明其妙让端平劫她来此,又莫名其妙让她看什么仙品,一定有所图谋!
常卫毫不在意她的戒备,只是看她的目光尤为意味深长,兀自道:“你可知主上已经离开云山?”
苏隐手指攥紧,心头的不安愈来愈大。
“我告诉小九说极寒之地有一株忘恨草能让你忘却一切仇恨,和主上重归于好。我还告诉小九没有主上她拿不到忘恨草。”
“实际上,极寒之地并没有什么忘恨草,我这么说不过是借她的手引开主上。”
苏隐瞳孔骤然放大。
翻身欲走。
“嘭!”身躯骤然被弹落地上。
竟然是阵法
苏隐一阵心惊肉跳,厉声问:“前辈想对吾做什么?”
“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噼啪!”
天空骤然乌云翻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渐渐,天空出现大漩涡,红芒倾覆。
云山千机塔外,众人大惊。
“那是什么?”
“快!”
“离开云山!”
“嘭!”忽然一团白光破塔而出,直冲漩涡。霎那间惊雷劈杀大地,风雨席卷,万物哀嚎。
“轰隆!”
“噼啪!”
“嘭!”修建千年的千机塔轰然倒地。
第70章 借尸还魂()
三年后。
楼兰帝城千里之外的扬州,正是莺飞草长时。十里道纵横交错,放眼望去,长桥、水舟、画楼、雕车、人流
繁华的地方人多,自然热闹也多。
客栈里,一群青年在说着扬州城里的风流韵事,说着说着就扯到对方家里那些两三点事去了:
“陈兄啊,听说昨日你家那位前前前婆娘到处瞎嚷嚷你那些风流韵事呢。”
名唤陈兄的人懒洋洋一笑:“且让她提,不就是嫉妒我没有宠幸她吗?此等悍妇对着她谁能硬得起来?”
说起“悍妇”众人立马想起当日春风苑里那名夫人怒起作诗一首,当场扬名扬州城——“闻君有他心,拉杂摧朽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岂一句气势能言?
众人哄笑,齐齐调侃。
“陈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一不丑二不平扁,哪点让你硬不起来了?”
陈青年摇摇头又点点头,叹气。
“我看陈兄哪里是硬不起来,压根是被人家拒之门外了。依我看陈兄就是矫情,人在时你不珍惜,不在时你非要去纠缠。”
“纠缠于求不得的东西才是人生的真谛啊,子非吾焉知吾之乐?”
“嘁。”
“话说棠秋,听说你家弟弟今年上京赴考去了?”
“管他上京不上京呢,反正爷就是不去。”
“看你这样,还真是一点都不怕被赶出家门。”
“咦?”曲调上扬“赶出来最好,爷正好可以夜夜醉卧温柔乡。”
众人再次互相调侃。
“少爷。”忽然一干子弟中有奴仆怯怯出声道。
棠秋回头瞪他:“干嘛?”
“奴想小解一下。”
“憋着。”
“扑哧。”
“行了棠秋,你就为难人家了,去吧去吧,我替你家少爷准了。”
“去去去,你是我谁啊替我准了?”
“棠少爷,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万一你家奴仆大庭广众之下尿裤子了丢的还不是你的脸面?”
奴仆面色赤红。
“去去去。”棠秋怒对奴仆“还不快滚?”
“谢,谢少爷。”
穿着一身粗衣粗布的奴仆立即滚出客栈,绕长廊,到后门,却是没有寻向茅厕。而是忐忑不安地环顾了一周,离开客栈范围,一路走到一户人家后门。
“咚咚。”敲门。
“吱呀。”门里有人推门而出,是位老头。
“你来了。”老头低声问“你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你?”
“没,没有。”
“没有就好。”
老人回头招招手,顿时一个麻袋被抬出来。老头又说道:“你记着,从这里出去后在这东巷不要让人碰见你,只必须是东巷。”
奴仆又不安又急地点点头。
“记得,到时候一定要一口咬死棠秋,是他见苏三小姐美貌色心大起。三小姐病缠一身无力反抗,只好一头撞死以保贞洁。”
“是是是,小人一定咬死少爷。”
“这就对了,只要你咬死棠秋,其它的漏洞我们自然会处理。记住,你家人的命掌握在你手里,只要这事办成了我们自然会给他们解药,若是办不成,你和他们都别想活了。”
“小的一定给您办成,求您放过小人一家”磕头。
“去吧。”
“是是是。”
奴仆抱着麻袋鬼鬼祟祟离开,直到宽敞地带。先是按照之前的指示买下一辆牛车再明目张胆地过市,一路直朝乱葬岗。
扬州城忽然转瞬阴云。
山林幽暗,风声瑟瑟,阴凉得如同万鬼穿行其中。
“嗷呜~”
“喳、喳、喳。”
背脊发凉。
心惊胆颤。
奴仆赶着牛车,一路哭丧着脸:“三小姐,不是我害你的,是他们逼着我这么做的。我要是不同意我家人就没命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来找我啊。”
“三小姐,小人不知道您怎么死的,但是绝对跟小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求求您千万别来找小人啊”
“三小姐您是个好人,奴以后一定给您烧很多很多纸钱”
“嗷呜~”
“沙沙沙。”
“噼啪!”
“这见鬼的天气,怎么忽然变了半点预兆都没有,得赶快送到乱葬岗才好。这凉飕飕的,总感觉有什么在背后”
一路越走越阴暗。
一路越走越心惊胆颤。
“啾啾。”
“呼吁。”
终于走到尽头。
大坑,残尸烂骸,一股子腥臭味扑面而来。
呕。
奴仆忍着反胃,哆哆嗦嗦着扯开麻袋。眼睛骤然一缩“三小姐得罪了得罪了”一边念叨一边将麻袋里的尸体丢入尸池中。
“噼啪!”忽然天际生出一道惊雷。
奴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牛车也顾不得,慌里慌张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回去。
“轰隆隆!”
“噼啪!”
很快,黑云压山,狂风怒吼,一颗一颗雨珠从天而降,渐渐演变成倾盆大雨。
“轰隆。”
“滴答。”
“哗啦。”
扬州某处宅子,有道士登上高楼,掐指念诀,目光直朝扬州西南方向。
--那里风吼雨骇,雷电聚焦。
“掐算不到,那里莫非即将发生什么?”
此时山中乱葬岗,猛风撕裂青叶,潮湿混合着一股恶臭腐烂的尸体腥气扑面而来。
一双手忽然扒拉开身上的残尸烂骸。
推,挪。
一点一点。
一点一点极为费劲地爬出死人坑。
一点一点极为费劲地爬到青林平坦处。
“咳咳。”
依稀能看出这是名身躯瘦削的女子:一身黑红血渍,发丝泥泞,仿佛暴雨轻而易举摧折的枯木。
“刷啦!”大雨搅碎残叶。
她抬起头,面容脏乱可怜。
唯独一双眼睛犹如古洪撼山之势,只一瞬,万物让路,天地反覆。
她仰头,双臂展开。
“吾道。”
清冷一声,瞬间山雨咆哮,滚滚天雷噼里啪啦劈入这青林。
“轰隆!”
“噼啪!”
再一道天雷从天扑杀而来,女子不避不闪,任惊雷劈入头颅。霎那间衣袍翻滚,发丝飞涌,女子仰天长啸。
“嘭!”以她为中心气浪轰然炸开,扑倒周遭风雨。
“吾道三千恕!”
她仰天大笑出泪。
渐渐,倦意侵袭,女子身躯乍然摔入地上,意识慢慢涣散。
“君夙,十一终于回来了。”
第71章 十一为名()
在苏隐去到漫长岁月前,没有人知道君夙到底有着一个什么样的过去。就算知道也无法想象,因为只言片语远不及亲身经历那般恐怖。
苏隐醒过来时已经是翌日辰时,狂风暴雨消歇,一阵腥臭拂面。
四肢寸寸疼痛,尤其是额际。苏隐端详自己的手,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借尸还魂了,因为她的身躯早在那场浩劫中化为飞灰。
一点渣都不剩。
“无情自被有情斩”
她笑的悲怆,继而缓慢又坚定地站起身,寻着水源处走去。她需要洗净这一身污垢,之后的事才能慢慢打算。
暴雨消歇后,朝阳东起,清风入境,又是一日好天气。
扬州城的大街小巷里又是一番繁华热闹:吆喝声、琵琶曲、女儿巧笑、男儿俊朗
大街上,有风流公子正在当街调戏女儿家。
一片或谄媚或厌恶或漠视中,风流公子旁边侍卫的钱袋忽然悄无声息掉落。飞、移,光明正大在风流公子面前摆动。
“咦,哪里来的钱袋?”
“公子,这好像是我们的。”
“唏--”钱袋以疾风速度飞上檐瓦。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檐瓦上站着一身粗衣粗布,逆光中看不见她的脸,但能看出是位女子。
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握住钱袋。
苏隐面色平静无波,拿到钱袋翻身就消失在檐瓦上。
“咦,公子我们这是被抢钱了吗?”
“追啊,蠢货!傻愣着干什么?!”
人群:
“啧啧,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抢钱的。”
“那女子身手好快。”
“敢公然在扬州城抢钱,这女子也是胆大包天了,要知道扬州城的捕快可不是吃素的。”
“抢的好,姑娘,我敬你是条好汉!”
“你脑子被驴踢了吗?姑娘怎么变汉子?!”
“嘿,这下扬州城又多出一条热闹了。”
苏隐翻身离开檐瓦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成衣店买了些衣衫,然后寻着客栈住下。一边打听这里是何处,何年何日。
客栈一楼,来自扬州城各街各坊的人们正天南地北议论的热闹。窗边,苏隐一身深紫色的斗篷长衣,一如寻常,只是目光较之三年前更为不容侵犯。
“竟然三年过去了”
三年,足以让这天下局势发生很多变化:
三年前西中江湖,惊雷劈裂西北逶迤山脉,暴雨降临,洪水猛涨。从那一日开始,江湖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魔教为祸武林,宁城认主
两年前楼兰皇城,帝主下达征战西中的命令
一年前千机楼名扬四方,那些陈年旧事被扒拉开来
“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苏隐低眉,抬手举杯抿了一口白开水,又拂去思绪听着周边众人的声音。
“你们可听说最近京城玉公子又出了一把风头?”
“知道知道,不就是赞词这西中那位千机楼主吗?”
--江湖,白衣者。身量七八尺,清华气,人以为月中仙游走凡尘,浊世不遮,故应名谪仙人也。
众人好奇道:
“京城的玉无瑕玉公子是出了名的目光刁钻,能入他眼得他赞美的,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真希望能见一见这位君公子啊。”
“诶,你们这些人成日美人诗词的,能不能关注点国事?”
“你是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边境又有战事了。”
“这一次朝廷又派谁出兵?”
“太子殿下。”
苏隐盏中的白开水忽然荡出波纹,目光清冽中,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东西。
“诶,只是可叹这一次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要说这带兵布阵,江湖却是远远不如朝廷的,可江湖最大的倚仗就是功夫,当年大将军也是折兵六万才拿下了边境三城。”
“你这话就不对了,江湖人武功高强,我们楼兰也不差。一个一个阵法能听得你心惊胆颤。”
“我看啊,没过几年楼兰定会征收西中江湖。”
“”
苏隐抿了一口白开水。
她又抬头望一眼窗外,窗外天高白云飞,澄澈明媚。她放下茶盏,起身,才刚出门就撞上了一人。
“哎呀,那个混”瞳孔骤然放大“啊啊啊。”
“大白天的你嚷嚷什啊鬼啊,三小姐诈尸了。”落荒而逃。
“”苏隐望着他们踉跄的背影。
“脑子有病吧?”
“等会儿,你们看这女子是不是很熟悉?”
“那不是苏家失踪了十多天的苏三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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