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游走人群桌椅中时耳边忽然传入这么个对话,一双眼眸不明所以的染上了笑意。
店小二远远跑来:“客官,请问您要吃点什么?”
苏隐落座,轻声道:“二素一荤就好。”
“还有什么其它要求?”
苏隐低头想了想:“材质要最新鲜的。”
“好咧,客官您稍等。”
苏隐颔首,周边的流言八卦陆续传来: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夜命蝶之主蝶衣受伤了。”
“真的假的?”
“消息绝对属实,据说命蝶之主是为了去抓卦天师苏隐,但是不敌就受伤了。”
“你说的不对,命蝶之主有命蝶,可无声无息操蝶引梦,让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纵是当世高手,也没有几个能抵挡得住迷蝶梦境的。”
“得了吧,臭呆子,好歹人家是堂堂一尊卦天师。”
“小师妹,卜算子测天命什么的都是瞎扯淡。”
“你这是以偏概全!”
“不是,小师妹”
“啪!”一掌挥过去“人家那地位好歹是楼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准真有几分本事,你当楼兰人都瞎的啊?!”
“都闭嘴!你们准备抓着陈年旧事互杠多久?”
苏隐默默喝白开水。
“扑扑--”气氛僵持中,一支通体白的鸟恰到时机扇扇翅膀飞入这客栈。
“青翎!”一个小姑娘呼道,捋捋它可爱的毛发,亲昵的蹭了蹭,再取下它脚根的信筒。
“说了什么事?”
“师父回来了。”
“真的?!师父那夜去追白衣人和狂刀客后一直没有音信,现在终于回来了。”
“对啊,哦,师兄,那白衣人的身份你查清楚了没有?”
“没有查清楚,不过你们都听说了没?岷山那边有消息传过来说那白衣人是千机楼主。”
“千、机、楼?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呀。”
“你听说过才不正常,那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门派。”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千机楼的?”
“这个哈,大家都是这么传的。啊!”拍掌“差点忘记这件大事了,你们知道那千机楼主的娘子韩十一是什么人物吗?”
“打什么哑谜!快说!”
“那韩十一就是楼兰卦天师苏隐。”
“啊?”尾音拉长。
“”难得一致沉默。
正此时,店小二端着饭菜上桌--“客官您慢用。”
苏隐颔首。
等店小二离开后,她伸出白皙皓腕,宛若削葱的手指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饭,一夹一嚼都仿佛受过良好教养的模样,耳边依旧传来议论不绝。
这回议论的是千机楼主和千机楼主的娘子
那劫数啊。
万千声音中,浮光一掠,苏隐莫名的就想起了那劫数和她同坐一桌时。朗朗乾坤下,客栈里,那劫数眉眼温柔的看着她动筷。
苏隐问:“你为何不吃饭?”
他答:“我看着娘子就饱了。”
苏隐不解。
他歪头趁她不注意戳了戳她脸蛋,目光干净温柔的问:“娘子为何脸不红?”
苏隐蹙眉:“我为何要脸红?”
“方才我在楼下看见有男子不吃饭只是盯着他娘子看,他娘子问缘故,他也是像我这么回答的。”话至此处,他微微疑惑“他娘子莫名就脸红了,可是我也这样回了娘子,娘子为什么就不脸红呢?”
苏隐望了他一瞬,问:“那句话跟我是否脸红有什么关联?”
君夙认真的想了下,半晌,无果,只得放弃这关联性。
他目光干净长远地看她:“可是我想看娘子脸红的样子。”
苏隐:“”登徒子。
很久很久以后苏隐终于在书上看见有关于这一段话的相似记载,那时的苏隐眼睛含光,清浅的笑意里带着轻微的疼痛和欢喜来。
秀色可餐,秀色可餐。
原来是这意思啊。
第31章 卦象等同结局()
白日浓云,烈风一阵一阵,今日的宁城又开始沸腾了。
宁城之巅,两道身影周围不时白光疾闪,飞沙走石。
万人观战。
与那边不同的是,此刻宁城某一家客栈难得安静。后院里,风雅和凉意漫了一院,谢遥之坐在石桌边慢条斯理地斟酒。
“淅淅沥沥”杯中回响。
谢遥之徐徐端正酒壶,放在桌上。
余光中一身浅紫经过。
谢遥之抬头,举着杯子微微一笑:“苏姑娘要不要过来坐坐?”
苏隐踯躅了会,还是徐徐走了过去。
石桌上物件不多,就一壶酒,两个翡翠杯。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谢遥之挪了挪另外一个杯子,移到苏隐面前“我看苏姑娘似乎有心事,何不一醉解千愁?”
苏隐沉默半晌。
一本正经说道:“这话从他人口中说出来只当豪迈和理不清的惆怅,可说这话的人是谢公子,怎么听都别扭。”
谢遥之闻言似笑非笑。
“吾不沾酒。”苏隐推了推翡翠杯,抬眸望他“今日是江一前辈和顾舟前辈的对决,很多人都去观战了,谢公子怎么不去?”
“他们对决是他们的事,关遥之什么事呢?”
天下之大,能人异事之多,数不胜数,若是每一件稀罕事都要随众取宠,费一费心神,恐怕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用。何况那些东西,谢遥之从来不感兴趣。
“你是吾见过的第二个最特别的人。”
“哦?这第一个不知是谁?”
苏隐长睫蹁了蹁--白衣流影,灼灼清辉,除了那劫数还能有谁?
几许叶片悄然落桌。
谢遥之微微一笑问:“苏姑娘,我这里有三个消息,不知道你想先听哪个?”
“有区别吗?”
“好像没什么区别。”
既然没区别,次序是前是后又有何区别?
“第一,狂刀客不是千机楼主的对手;第二,江湖人都知道苏隐是千机楼主的娘子;第三,现在很多人都在向宁城靠拢。”
苏隐手指紧攥,清亮的眸光里忽然带了些凛然。
“你是通过吾亲口承认君夙身份的,而他们是如何确定的?”
问的是君夙的身份问题。
谢遥之缓缓答:“这事很好猜。江湖上忽然冒出一个武功可以娉美传说的人,正巧身边又跟着苏姑娘,这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苏隐沉默,久而又久。
“吾当日有些莽撞了。”
如果一开始她占卦到那劫数就应该选择沉默,而不是窃走开天盘引起轰动,更不该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致使千机楼主暴露在谢家庄宁城楼兰等等势力面前。
“苏姑娘的心思倒是越发玲珑了。”谢遥之忽然道。
苏隐看着他,面色渐冷--面前这人一模二糊三不知,深不可测,她没忘记这人对千机楼的兴趣盖过所有人。
“吾倒是想问,你为何单就对千机楼感兴趣?”
“大概是因为,其他事情都太无聊了。”
“”这是她听过的最敷衍的一句话。
“苏姑娘苏天师,让遥之来分析分析情势如何?”谢遥之言辞温和,说出的话却总是让人不得不提起心。
“苏天师在太虚宫占卦后一夜忽然窃走开天盘,逃往西中,遥之猜猜苏天师那卦象定然不同寻常,不是事关楼兰就是事关天下,如此才好解释为何苏天师会惊慌到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苏隐袖下手指头紧攥。
“接近千机楼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寻求庇护,二是想杀了潜在隐患。事实不可能是第一种,因为苏天师对千机楼主暗藏杀意。”
苏隐面色越来越冷。
“排除疑点之后,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卦象跟千机楼主有关。”
很好推论。
稍稍聪明点的人都能猜到。
苏隐隐忍地闭上眼睛:“吾在太虚宫多年,那里每一个人的想法从来简单,从未思考过做一件事情会惹来什么后续问题。当日吾占卦,只是想着要将这秘密深埋心底,所作所为也只是随心而行。”
卦天师高高在上,学的是一成不变的占卦术和忠君为民的守则。
日子从来简单,万事也有人替他们考虑,哪用得着心思缜密这四个字?
谢遥之了然。
苏隐又道:“吾来到西中几个月,也是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致使事情变得更槽糕,可是现在都已经板上钉钉,掩不住了。”
清风过境,凉不过心底那冰寒。
“谢遥之,吾问你你想不想知道那卦象?”
“卦象往往显示出来的都是结局,是千机楼主带领江湖众人灭了楼兰,还是因为其它,跟血流成河离不开关系对吗?”
那漫不经心的一笑,着实骨子高傲到不近人情。
“遥之对这些不感兴趣。”
苏隐满是灵气的眸子慢慢眯起,丝丝缕缕聚深。
“你显然,知道的比告诉吾的,要多的多。”
谢遥之眼皮一抬,脸上依旧一贯的清浅笑意,但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情绪:“不,遥之还在推测查证中,这过程才是遥之最感兴趣的,而苏天师明显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苏隐抿抿唇。
她是聪明,一点即通,但远远不及谢遥之。谢遥之此人,太可怕。
“你在吾面前从来毫不遮掩,当真吾不会杀了你吗?”
谢遥之慢悠悠斟酒。
你不会。
想杀谢遥之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谢遥之到现在还好好的活着。
他是个--
有脑子的人。
苏隐离开后院后,看着远处高空的蔚蓝,走入宁城中。
决战之日,宁城城道人流十分稀少,那些青衣白裳红袍紫魅一宫三谷九门派的人大部分都去观战了,还有一些人追着狂刀客和千机楼主离开至今没回来。
城道上糖画摊、糕点摊、布匹摊、面具摊等等展列各处,新奇玩意有,耍刀弄枪杂技有,也不算太清冷。
苏隐游走横道上。
抬头,不经意间,视线越过檐瓦上直抵宁城之巅。
人影点点,不时山树剧摇,还有声音绰约。
半盏茶时间。
苏隐低下头,步伐一踏,又继续走起来。
不远处小摊前有一群人聚集一起,苏隐斗篷紫帽下的双眸忽然清光一动。
第32章 命更重要()
墙转角,过往人群中,枝枝小姑娘正意犹未尽的舔咬糖葫芦。
忽然,余光中一身浅紫走过。
枝枝眨呀眨眼,目光追随浅紫背影,接着天真的眸中闪过一抹促狭。
双手忽然松开。
“啪嗒!”旋飞的糖葫芦坠地,砸出轻微声响。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枝枝一蹦一跳,哼唱着追上那道浅紫身影。
苏隐正穿过人流去前面的小摊,忽然一个小女孩拦在她面前。
“姐姐,我这里有一个故事要讲,答对的人有惊喜哦。”枝枝右眼微阖,左眼上扬,模样尽显狡黠又天真。
看起来,挺像一只猫。
苏隐清亮的眸光微漾,笑意浅浅。
她略微弯下腰,对上枝枝漂亮的大眼睛,问:“你想说什么故事?”
这姐姐长的真好看,穿的也好看。
枝枝眯了一下眼,大眼睛闪过一丝狡黠。
“是一个很短很短的故事,姐姐听好了哦,我不会重复第二遍的。”
嗯,丫头枝枝讲的故事很简单,是这样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某个人,他的田地里有一截树桩。一天,有一只因为跑得飞快而没看清楚路的兔子撞到了树桩上,不幸脖子扭断死了。
于是,田地的主人美美饱餐一顿之后,便开始放下他的农具日日夜夜守在树桩子旁边,希望能再得到一只兔子。后来田地的主人再没有等到他的兔子,而他自己却被人耻笑。
故事讲完了。
枝枝目光漆亮,看着苏隐一瞬不瞬。
苏隐心神一动。
守株待兔。
她偶然有幸翻过几则故事记载,其中就有这守株待兔。史册上关于守株待兔的故事经过后世文才们的诡辩和分析,各种问题和答案层出不穷,最后归纳基本已经定型。
--勿心存侥幸,妄想不劳而获。
--勿墨守陈规。
--讽刺先代朝廷。
不知道这小姑娘想问什么。
枝枝眼睛眨呀眨,清光闪烁,一瞬不瞬注视苏隐。
“姐姐,你说这故事里是兔子比较蠢还是田地主人比较蠢?”
“”心情好生的诡异。
从来没有人问过兔子蠢还是田地主人蠢这问题。
苏隐垂眸。
枝枝笑吟吟,目光里带着透亮和狡黠:“不要欺骗枝枝哦,枝枝能看穿你们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哦。”
这
苏隐心头一时思绪万千,抬眸,面前一双大眼睛不知何时染上执拗,像个讨着糖却等不到的孩子。
蓦然,明悟了。
凭着本能直觉。
苏隐微微弯下身,摸头,笑道:“是兔子蠢。”
枝枝任她摸头,乖巧问:“姐姐你真觉得兔子蠢?”
“嗯,兔子蠢。”
苏隐点点头。
枝枝忽然喜笑颜开,手往后背一抓,横空扯出一木长盒,直接毫不费力塞到苏隐手里。
“喏,给你。”
那长盒高过苏隐的肩,纹路深深浅浅,图案是苏隐未曾见过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枝枝一脸欢快又天真:“姐姐我最喜欢你了,东西给你,主上也给你。”
说完她就一蹦一跳走了,嘴里还哼着欢快的曲调:“拉啦啦,啦啦啦啦啦”
“”
苏隐还处在错愕中。
主上。
她来西中数个月,听过数道流言蜚语,自然知道这句主上说的是谁。江湖众门派,只有千机楼的人才会喊楼主为主上。
只是苏隐再回神时,顾看四处,那小女孩已经不见踪迹。
“是他的人。”
苏隐低下头注视手中的长盒子,打开,目光骤然一愕。
那盒中长棍,细长纹络,颜色跟她之前所用的裂风红棍分毫不差。唯独材质,由罕见的天沉木制成。
苏隐想起那夜初进入宁城之时,为了救那青衣人她的裂风红棍被剑斩断。君夙弯身去捡地上折断的裂风红棍,目光温柔而长远:“娘子,我会让十五给你做一根新的。”
“啪!”一声盒子忽然被关上。
苏隐愕住,低了低头看自己的手,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情绪微微失控。
一晃过去半日。
城道上人流往返,喧哗不休,目光越过檐瓦即是宁城之巅风卷人涌。
苏隐思忖了会儿,准备抱着长盒回居所。
忽然,一道人影袭击来。
苏隐身躯一闪。
“啪!”那人就摔到了地上。
“啊。”葛大侠嗷嗷叫疼--他娘的,痛死他了。
葛大侠揉揉下巴,微微结巴:“师,师傅”你太无情了!这样对我葛大侠是不厚道的!
他只是在转角恰好看见自己多日不见的师傅,兴奋之下就扑上去了。谁知道,她,居,然,躲,开,了。
苏隐蹙眉。
葛大侠掐了一把大腿,控诉全化成可怜兮兮--日,忍着,识时务者为豪杰,等他练就天下无敌就统统踹了所有人。
“吾,不是故意的。”
葛大侠立刻麻雀啄米似的点头以表对师傅的忠心信任真诚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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