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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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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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黄琳是个很久没有遭遇性爱的青春女人,她的性欲已经被压抑到了生命的极限,仅仅在异性的抚摸中便产生出女性的激动,或许这就是她对于第三个男人的不同感受。


第二十一章

  自从有人看到黄琳抱着孩子离开省经贸局的那天起,黄琳已经失踪整整十天了。这十天,黄琳究竟跑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像刘剑东那样远走他乡?是不是将那个累赘般的儿子给了他人?是不是他们母子寻了短见?这一切的猜想搅得方璞光心神不安。他无心顾及应有的面子,也无心考虑周围人对他的看法,一天几遍地向门卫打听黄琳的行踪。打听得机关大院议论纷纷,打听得职工们背地里指指点点。

  有一天,方璞光的“宝马”轿车准备开出门卫的一刹那,门卫的老工人忽然告诉方璞光,黄琳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回来了。

  方璞光有如受到刺激一般,将轿车开到街头兜了一大圈儿,又越过省经贸局的大门口开进了大院。方璞光锁好汽车门,拎着一些营养品走进了家属院。他上了干部集资楼的五楼上,摁响了黄琳家的防盗门门铃。

  防盗门应声打开,开门人是一位相貌颇为漂亮的姑娘,姑娘的怀里抱着一个男孩,这男孩正是方璞光的儿子小东。

  姑娘问道:“您找谁?”

  方璞光指着小东说:“我找他妈,黄琳。”

  姑娘喊道:“姐,有人找你。”

  厨房里传来“来了”的应答声,不一会儿,黄琳和一位中年男人走出厨房,他们的手里端着做好的饭菜。

  他们把饭菜放到餐厅里的餐桌上。

  黄琳这才走出餐厅,满脸阴冷地看着方璞光:“你来了。”

  方璞光看着多出来的陌生人,似乎意识到几分不妙,脸上惨惨地一笑说:“是啊,好久没有你的音信,过来看一看。”

  黄琳赌气说:“谢了!我死不了,我现在的生活比任何时候都要过得好,都要过得顺。”

  这时候,大个子中年男人走过来说:“黄琳,是谁啊?咋不让客人坐下说话?”

  方璞光看着中年男人问:“这位是?”

  黄琳自豪地说:“他是我老公,咱们省著名作家彭元松。我明天就和我丈夫登记结婚,局长大人不想为我高兴吗?”

  方璞光连忙说道:“高兴!高兴!”脸上却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显得颇为窘迫。他与彭元松握了握手,将手上的营养品交给了身边的漂亮女孩。他不知道这位漂亮女孩是作家的女儿。他把彭雁云当成了黄琳雇来的小保姆。彭雁云扑哧一下笑出声,将礼品放到了储藏室。

  方璞光用手拢了拢自己的发型,坐到了真皮沙发上。

  黄琳往餐桌上摆饭,彭元松邀请方璞光就餐,方璞光摆手拒绝。

  黄琳走出餐厅说:“方局长,您过来吃上两口吧,否则我老公和我女儿都不会上桌的。”

  方璞光这才知道自己看错了人,不禁向漂亮的彭雁云歉意地笑笑,走进了餐厅。

  餐桌上,方璞光与彭元松聊起了文学作品,聊起了长篇小说的发展趋向,聊起了彭元松的畅销作品《生命的尽头》。方璞光说这本书他从头看到尾,感触最深的就是女主人公的罹难给男主人公造成的创伤和痛苦,就是男主人公对生命尽头的冥冥感悟,就是幻想改变万物之源的脆弱性。方璞光感慨书里面《假如生命时光能够倒流》的祭文,寓意深刻地说,如果他的时光能够倒流,他只想重新组织近五年的生活,重新编织他的生活他的爱,让他的爱少一些灾难多一些幸福。黄琳却冰冷地回应说:“对于我来说,最后悔的就是来到这种地方。假如我的时光能够倒流,我就是一生行乞,也决不跨进经贸局的门槛。”

  方璞光的脸再一次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吃了两口米饭说:“老彭,你的女儿很漂亮,也很机灵,不愧是大作家的女儿。看到你女儿,我就想起了我那丫头,过两天她要单独回美国,正为我妻子不再陪读而生气哪。对了,黄琳,有件事情我通知你一下,你的假已经休完了,看看近期能不能上班?监审工作光靠于副处长一个人是很难开展的,于副处长天天盼望你上任,与她共同负责这项工作。”

  黄琳气哼哼地说:“这两天我结婚。”

  方璞光内心一惊说:“是吗?那好啊,需要单位帮忙吗?”

  黄琳说:“谢谢,我想没有那个必要吧。”

  方璞光失望地笑笑说:“啊,那也好,我先走了。”

  彭元松似乎看出一些名堂,催促黄琳说:“黄琳,送送你们领导。”

  黄琳无奈,跟着方璞光走到了客厅。她打开紧闭的防盗门,等待着方璞光的离去。

  方璞光在鞋柜前换鞋,两眼紧盯着黄琳的脸,轻声说道:“琳,你怎么了?咋找这么老的对象?”

  黄琳大声说:“他老吗?比你如何?我怎么感到他比你年轻呢?是不是你入不敷出的缘故?方局长,年轻可不能光赋予你们这些官员啊,即使赋予了你们,你们也当不了一辈子的官。可我丈夫就不同了,他是全国著名作家,而且要当一辈子的作家,一直当到死。”

  方璞光的心受到了非常明显的触动。他匆忙之中穿好鞋,闪身走出黄琳家的门,脚下受到防盗门槛的羁绊,身体闪了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过道里。

  这时彭元松来到门前,关切地问道:“方局长,您不要紧吧?”

  方璞光回过头来,尴尬地笑笑,走下楼梯。黄琳砰地一声关闭了防盗门,手扶着门框落下辛酸的泪。

  彭元松拍了拍黄琳的肩头,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彭元松是位观察力颇强的作家,他通过黄琳的表情变化看出了黄琳心中的憎恨,通过方璞光的相貌特征看出了小东的出身来历,同时也明白了黄琳家庭破碎的根本所在。他知道这是黄琳内心无法愈合的伤痛,他也清楚黄琳不愿意上班工作的心理障碍。这种心理障碍或许来自于一股恨,恨的所在来自于曾经有过的爱。彭元松终于明白了黄琳与他结婚的真实用意,这种用意就是用他来气那个道貌岸然的局长。他好像受到一种行为笨拙的小孩子的愚弄一般,默默地吸着香烟,陷入长时间的思考。这种思考就是是否顺应小孩子般的自我心理,满足黄琳的要求?

  黄琳哄睡了小东,来到客厅,坐到彭元松的身边,带着观察的韵味轻声问:“你怎么了?”

  彭元松说:“没什么。咱们睡觉吧。”

  黄琳看着彭元松的脸,小孩子般地说道:“不,你有事。”

  彭元松笑着说:“我真的没有事。”

  黄琳哭道:“你是不是嫌我了?”

  彭元松说:“我嫌你什么呀?黄琳,听我说,虽然你是我的老婆,可在我眼里,你和雁云一样,同样是我的女儿。我的责任心告诉我,今后的我必须拿出爱女儿的心来爱你,让你不受一点儿痛苦和委屈。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有一点,就是如何离开省经贸局的机关大院,就是如何不再见到那个方局长。现在我来告诉你,你的这些愿望由我来实现,咱们结完婚,你向那个方局长递交你的辞职信,然后永远离开省经贸局。”

  “元松!”这就是得到他人理解下的激动。黄琳一把抱住彭元松,将洒满泪水的脸贴在彭元松的脖颈,哽咽地说:“你不想知道我和他的事吗?其实小东……”

  彭元松捧起黄琳的脸颊,轻声说道:“黄琳,不愉快的事情能不能抛掷脑后?今后的你只是我的老婆,小东这孩子只是我的儿子,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不愉快统统忘掉。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彻底剔除掉你的不幸和痛苦。”

  带着这种理解和信任,黄琳和彭元松结婚了。

  黄琳和彭元松的婚礼举行得非常简单,只是在饭店里面摆了十桌席,邀请省作协的领导和同仁们坐了坐,赋了几首祝贺性的古体诗,竟然把简单的婚礼办得像赛诗大会一般。而且还出现了“裸体相拥,关灯亮灯,几度缠绵,情有独钟,老夫少妻爱意浓”的情爱诗来。这就是文人的力量。黄琳从诗词里面看到许多搞笑语句,但是黄琳喜欢这样的群体。她真正地感受到栖身之所的惬意与完美。

  在黄琳重返工作岗位的日期临近的时候,黄琳在彭元松的陪伴下来到了省经贸局办公大楼。她向方璞光递交了自己的辞职书。

  黄琳的辞职书吓坏了方璞光。方璞光顾不得应有的忌讳,冲着彭元松失态般地说:“老彭,我敬重你是一个文人,你怎么干出这种出格的事情呢?黄琳虽然是你的妻子,可她也是我们省经贸局的公务员,你怎么能够怂恿她辞去现有的处级职务,跑到你的家里当什么家庭保姆呢?”

  黄琳抗议说:“方局长,请你不要这样对我丈夫说话,我丈夫的地位不见得比你差,全国有多少人知道你方璞光的大名?可我丈夫几乎家喻户晓。”

  方璞光说:“黄琳,你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听我把话说完。你是党培养出来的国家干部,是我们省经贸局的骨干分子。你只是为了内心的一些恩恩怨怨,就要放弃奋斗多年的工作岗位。你没有想过你失去了什么?如果有一天,你再出现某种生活上的变故,你的生存问题该如何解决啊。”

  黄琳生气地说:“我如何生存是我自己的事,你有权利过问吗?”

  方璞光的情绪低落下来,迟疑半晌语塞地说:“是的,我的确没有权利过问你的生活和生存问题,我只是代表省经贸局挽留你。如果你强意辞职,请到劳人处办手续吧。”

  他从笔筒里面取出一支签字笔,在黄琳的辞职书上写下了“同意”二字,然后悲哀地看了看黄琳,默默地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彭元松看得出来,方璞光竟然是发疯般地爱黄琳。在这种爱的面前,即使方璞光做出什么对不起黄琳的事,上帝也会与以原谅的。

  彭元松说:“黄琳,这个职我也认为没有必要辞。不行就算了。”

  黄琳落泪说:“什么算了,你知道我盼着这种辞职盼了多久了?整整半年了。在这里,我只能感到压抑,感到痛苦,只能面对我的过去。”她看着彭元松的脸说:“元松,答应我。如果你写书养不了我,我可以外出打工,可以再找其他工作。”

  彭元松说:“看你说的,我怎么能养不了你呢?我是害怕你将来后悔。”

  黄琳说:“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我离开这里只是高兴。如果我天天守在这儿,那才叫后悔哪!”

  看来一切都是天之注定,即使千军万马也无法挽回这样的残局,无法回转伤情女人的心。

  多雨的天际,为金秋的大地涂抹了一层苍凉的色彩。淅沥的秋雨,在风的伴随下吹落了机关大院里的几片槐叶,飘飘落入水泥地坪的泥水之中。泥水浸染了微黄的叶面,泛出绿色的悲哀。

  望着树叶的磨难,黄琳哭了。她不知道在这所大院留下一些什么,又失去一些什么。或许内心深处潜藏着一丝留恋。黄琳回头望了一眼苍白色彩的瓷砖办公楼。办公楼的一扇窗子大开,方璞光的半个身子悬挂于窗外。

  黄琳好似受到刺激一般,在目光搜索到方璞光的身影时,神经质般地转过头去,疾步向省经贸局的大门口走去。看来这还是一种从心底里涂抹不掉的爱。

  磨人般的爱,改变了多少人的志向和经历。

  就是这样的风雨天际,黄琳搬家了,将那套谱写着她的个人辉煌和耻辱的房宅退还给了省经贸局,退还给了方璞光。当彭元松将房宅的钥匙交到方璞光的手里时,方璞光双眼含泪地说:“黄琳怎么是这样一种人?她总不至于在经贸局里片纸不留吧。”

  是的,黄琳什么也没有留给省经贸局。或许说,她只留给了方璞光一场梦,一场支离破碎的梦。梦中的黄琳让方璞光费解难测。

  方璞光带着某种遗憾,痛苦不堪。

  方璞光没有了情人,他在黄琳的身上伤透了脑筋。他以为,黄琳的神经一定出了毛病,否则不会那样不可理喻。可能这种毛病出现在离婚的打击,出现在孩子的刺激,出现在方璞光无法实现的离异,出现在对今后的人生失去了信心。否则黄琳不会嫁给那个和他一样年长的男人,不会那样匆忙地离开省经贸局的一亩三分地。

  方璞光在想,这一切的责任全部在他,为此他必须承受痛苦,必须默默地弥补由于他的过错带给黄琳的损失。他撤去了自己签字的黄琳的辞职书,为黄琳补办了停薪留职手续。他看出了那些办事人员不为理解的目光。他只是大度地笑笑,便避开了那些怪异的目光,任由那些人自由发挥,说长道短。

  方璞光将停薪留职合同和黄琳房门上的钥匙装进了特快专递信封,寄给了省作协的作家彭元松。他在附信中简简单单地说道:“老彭,您好,我是方璞光。作为省经贸局的领导,我认为黄琳的做法颇为欠妥。为此我召集了局长工作会议,讨论了黄琳的问题。本着对同志负责的精神,我们否定了黄琳的辞职,为她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老彭,您是黄琳的家属,只要您在这份合同书上代签您的名字,这份合同便如期生效了。”

  彭元松收到这封特快专递,不经意地笑了一下。他知道方璞光的真实用意。方璞光的整个大脑旋转的都是他的儿子,他生怕黄琳将来的闪失会伤及孩子。为了给方璞光一个满意的答复,彭元松真的在停薪留职合同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将合同书寄还给了方璞光。


第二十二章

  罪恶的过去看似隐秘,没想到这种过去好似灾难的魔爪一般,在内心充满苍凉的方璞光还没有从黄琳结婚的困扰中解脱出来的时候,倏忽之间便将飞黄腾达的他抛到了灾难的深渊。

  方璞光的罪恶终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经过滨州市纪委国有资产倒卖案秘密调查专案组四个月的紧张忙碌,国有资产倒卖案的侦破工作有了实质性的突破,三家国有企业累计亏损数额为七千万,可是方璞光联合他的同伙,采取夸大亏损经营成本造假账、向不相干企业走虚账等非法手段,竟然制造出一亿九千万元的虚假亏损数,并以八千万元的低廉价格倒卖给了香港商人许隆生。八千万元倒卖价与价值两亿元的国有资产有着天一般大的差额,在这样的差额面前,方璞光及其同伙获取了多少不义之财,专案组尚未可知。不过案件的本身已经道明了性质的严重性,在这种性质极其严重的大案面前,身为专案组的负责人,古明梓也不免吓出一身冷汗,他不明白,方璞光的胆子怎么大过了天?他向王喆书记详细汇报了案件的侦破过程以及侦破的结果。王书记联想到群众对于滨州啤酒市场出现许多虚假的全国名优啤酒的举报,责令工商局长,在滨州大地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打假运动,从滨州啤酒市场查抄的全国名优假啤酒堆积如山。工商局对查抄来的假啤酒进行了抽样检验,假啤酒的检验结果与滨河啤酒的各项成分指标完全吻合。造假窝点浮出水面,滨河啤酒厂成为众矢之的,工商进入滨河啤酒厂,查抄了所有积存的假啤酒。面对无可否认的事实,许记集团的董事长许隆生方寸大乱,在行贿工商局长的过程中被公安拘捕。于是公安局在市纪委专案组的参与下对许隆生进行突击审讯,十多天的僵持之后,许隆生终于架不住心脚,供出了滨州市国有资产倒卖案的全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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