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馨兰说:“她本分吗?本分就不会和方璞光在宾馆里面偷偷地约会。肚子那么大了还干那种事,难道你就不怀疑她怀上了方璞光的种?”
这样的消息沉重地打击了刘剑东。刘剑东的身体频繁地付出,长期以来几乎得不到应有的补充,致使情绪过于激动的状态下产生了眩晕之症。眼前的昏黑差点儿将他闪下楼梯,不禁下意识地倚住了楼梯的扶栏。
不知何时,黄琳来到了刘剑东的身后。她一把拉住刘剑东的胳膊,喉哽之处发出了无法遏制的哭声。刘剑东连忙关掉自己的手机,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来。他看到了一副笨拙的身体和一张凄楚哀伤的脸。
“她怀孕了?”黄琳痛苦地问。
刘剑东低下头,没有回答。
黄琳再次问道:“那你怎么办?”
刘剑东还是不回答。
黄琳问:“是不是打算和我离婚啊?是不是找借口说我和方璞光怎么怎么样啊?”
刘剑东茫然地看着黄琳,心说他与吕馨兰的通话全让黄琳听到了。
黄琳饮泣说:“你的心里是不是在怀疑这件事情啊?那我现在告诉你,吕馨兰说得没有错,方璞光的确占有过我的身,这种占有为我换来了副处长的位置。我和他就像妓女和嫖客的关系一样,一个出卖自己的肉体,一个支付出卖肉体所应收取的酬劳。现在这种交易结束了,吕馨兰取代了我的位置,而且变成了劳人处的公务员,明天很可能就是处长副处长的什么官职了。而我,为了为你讨公道,得罪了那个道貌岸然的嫖客,这个副处长看来做不了几天了。……刘剑东,你知道吗?你一直是吃我的软饭混日子。这种软饭已经没有了,难道你就不想换个女人继续吃你的软饭吗?好几个月了,你交给我的钱越来越少,剩下的钱干什么去了,我的心里非常清楚,可我只字不提。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自己一身肮脏,何必要求丈夫清白呢?我在用这种方式洗刷自己的罪孽。可现在,我的心里坦然了,因为你比我还要肮脏。我们两清了。如果你想离婚的话,我随时给手续。”
黄琳发泄完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回到屋里收拾行囊去了。她拒绝了刘家老少对她的挽留。她要离开刘剑东的父母,离开令她伤感令她痛心的釜南,返回安都的家里大哭一场。
黄琳和刘剑东回到了安都市,走进了自己的家。他们只字不提离婚的事,他们都以沉默维持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都以沉默表示着双方无奈的谅解。他们依旧在一起吃,在一起住,晚上依旧睡在一张床上,夜半黄琳起夜的时候,刘剑东依旧将痰盂送到黄琳的被窝,黄琳依旧是眼含热泪,内心却说,这又是何必?难道你还能拥有以前的爱,以前的愧吗?
刘剑东不再那样忘我地工作了。他表现出靳新平为之头痛的懈怠,按时下班回家,回到家中就不再出去,哪怕吕馨兰的电话叫破天,他也是关掉手机不与理会。他在办公楼见到方璞光的时候脸色涨成了紫猪肝,这种异常的脸色吓得方璞光做出了回避的举动。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刘剑东没有闯入方璞光的办公室里去闹事。或许他不敢,或许他顾及黄琳的面子,担心黄琳岌岌可危的副处长的位置。或许他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用同样的方式占有了吕馨兰,也很有可能面对着王明伟的仇与恨。
刘剑东失去了男人本色,在方璞光的淫威下当起了缩头乌龟。这种充满耻辱的懦弱压抑得刘剑东跑向大街,疯人般地大喊大叫。然而大叫之后的刘剑东还得处理棘手的麻烦,吕馨兰为她的怀孕屡屡纠缠刘剑东。刘剑东给了吕馨兰一千块钱,让吕馨兰做掉肚子里的胎儿。可是几天之后,吕馨兰又哭哭啼啼地找上家门,当着黄琳的面要求刘剑东赔偿她怀孕的损失。黄琳眼含着泪,在刘剑东与吕馨兰发生争执的过程中拿出来一张两千七百多元的活期存折,递给吕馨兰说:“这些钱够了吧?够你人流的手术费和营养费了吧?”
或许黄琳的出手满足了吕馨兰的欲望,或许吕馨兰的精神折磨仅仅是开始,她拿到存折之后看看刘剑东的脸色说:“哇噻!这么难看啊,至于吗?将来你得到的可是儿子啊!”
在吕馨兰离去的一刹那,黄琳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痛苦,以刘剑东从没有看到过的哭倒在了床上。她在哭什么?哭自己内心的悲哀,还是哭自己行为的失败?为什么她不能厚着脸皮去找方璞光,要上几万元的孩子出生费?再大胆一点儿想,她为什么不去告发方璞光?是不是因为方璞光抓住了她受贿的把柄?
这就是黄琳做人的失败之处?在一个老奸巨猾的官吏面前,她的那些做法多么幼稚啊!
第十五章
在SARS横行中国大地的日子里,黄琳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斤两十足的大胖小子。
看着孩子那张被羊水浸泡得肿胀的脸儿,刘剑东的心里美滋滋的,因为他看不出孩子长得像谁。他相信,不管黄琳如何跑骚,为他怀子的基准点还是能够把握的。可是几天过去,当医院的保育员将婴儿抱回母亲的怀里时,刘剑东完全怔住了,婴儿竟然变换出大眼高鼻的俊模样,竟然变成了省经贸局机关大院里的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不言而喻,这个孩子不就是方璞光的种吗?
刘剑东气愤已极,当着保育员的面大声喊道:“你说,这个小杂种是哪里来的?为什么长得和那家伙一模一样?难道你卖给他身体的同时还把他的种子带回来了?你真是无耻!你比街头上的那些娼女还要下贱!下贱!”
刘剑东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黄琳的病房,再也没有回来过。黄琳只是哭,根本不去管孩子。保育员没办法,又将孩子抱回了保育室。
四月末的暮春,万里无云,唯我独尊的太阳将他那有些儿烫手的光芒释放到了这个满是楼宇、满是车流的城市,城市的温度倏忽间高达到人们穿单衫着夏裙的地步。然而就是这样的天际,就是这样的气温,黄琳却捂着一床大棉被,不分白天黑夜,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难道她死了吗?
在黄琳不吃不喝达两天之久的时候,病房里的病友们坐不住了,她们纷纷找到医生,反映了黄琳的异常表现。医院更是不敢怠慢,一个电话打到了省经贸局。省经贸局将电话转到了方璞光的办公室。
方璞光接到医院的报警电话,惊得几乎束手无策。几个月来,他的内心如同油炸火煎一般。他给黄琳打电话,没有一次不碰壁的。他想向黄琳解释染指吕馨兰的事,可是每每徘徊到住宅区的门口时,又充满恐惧地转了回来。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好几个夜晚睡到了办公室。他深居简出,不太参与机关里的各种应酬。他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将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不愿意让任何人打搅他,哪怕这些人里有多少次流着眼泪的吕馨兰。他讨厌各类电话的骚扰,不知多少次,他迫不得已接听了吕馨兰的求和电话。然而他对吕馨兰充满了厌恶和鄙夷,每每都毫不留情地挂断了吕馨兰的电话。或许他不能原谅吕馨兰破坏黄琳和刘剑东家庭的错误行为,或许他也听到了吕馨兰妊娠反应所带来的响动,更不愿意落得一个染指孕妇的坏名声。绝情的事情做完之后,方璞光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当初的他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意志?否则今天的他与黄琳之间能产生如此强烈如此尴尬的隔阂吗?
他以最大的承受力承受着与黄琳无法接近的痛苦。他认为,他这辈子的官算是做到头了,因为他动了今生从没有动过的情,因为他根本无法摆脱情的束缚。
可今天的他再不能沉默下去了,他必须果敢地站出来,向危难中挣扎的心爱女人伸出有力的双手,哪怕这双手被情与法的铡刀斩得支离破碎他也无怨无悔。
方璞光开车来到医院,抱起嘴唇干裂的黄琳。黄琳睁开双眼,无力地推开方璞光的身体。方璞光哭着哀求说:“琳,你能不能把你的仇恨放一放,先顾一顾眼前啊!”
黄琳有气无力地说:“顾什么眼前?剑东的走我早就料到了。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活。”
方璞光大声喊道:“胡说,你必须活!我要你活!我和吕馨兰确实发生了不应该发生的事,可那是她抓住你我去宾馆约会的把柄,以此相要挟,迫我就范的。”
黄琳厌恶地说:“你走!我不想听!”
方璞光擦了一把眼泪说:“好,我不说了。可不管我是不是混蛋,你也不能因为我的事绝食吧。琳,我求你了,吃些东西吧。即使为了孩子,你也应该吃东西。即使你多讨厌这孩子,他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经过方璞光的反复开导,黄琳终于擦去干涩的泪水,张开嘴喝起了方璞光一勺勺递过来的鸡汤。或许方璞光伺候人的心太切太急,鸡汤都喂到了被子上。
保育员似乎从方璞光的脸辨别出方璞光与孩子的关系,竟然不失时机地抱来了黄琳的儿子。方璞光把孩子从保育员的手里接过来,立时喜得手舞足蹈了。
看到方璞光对孩子又亲又吻的激动劲儿,黄琳的脸上终于划过一丝不经意的笑容。她并不是不需要方璞光的爱,她只是无法忍受方璞光的朝三暮四。现在丈夫再次失踪,预示着已无实际指望。而她要想生存下去,要想抚养招人爱惹人疼的亲骨肉,就必须依靠方璞光。哪怕这种依靠那么艰难,那么遭人指责,她也必须走下去。
黄琳和她的儿子坐着方璞光的“宝马”轿车回到了那个充满凄苦充满哀伤的家。她拒绝方璞光妄图将她送到那套高档豪华的住宅小区的请求。她要在她的家里等丈夫,哪怕丈夫采取什么样的绝情行动,她也要等出一个结果来。
机关是个是非窝,方璞光专车接回生孩子出院的黄琳的消息,黄琳的丈夫刘剑东失踪数日的消息,黄琳的儿子长出方璞光的模样的消息须臾之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所有人全都纳闷,方璞光和黄琳的关系不咋样,他们如何缠到一起的?
为了心中的爱,方璞光似乎豁出去了一切。机关的议论声使他打消了本来的顾虑,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冲动。他抛开司机小李,自己驾车买粮买液化气,买来堆积如山的小孩营养品,在众目睽睽之下送到黄琳的家。于是,黄琳家里的来人多了起来,关系亲疏的女人们走马灯似地来串门,一个个抱起孩子看一看,在恭维般的赞扬声中,不由自主地敲定了心中的疑团,无不认为孩子是方璞光的种。
方璞光就是与众不同,在这种避嫌还来不及的时刻,竟然一下班就蹲到黄琳的家里,俨然黄琳的丈夫一般,在机关荡起层层波澜。黄琳不禁重新审视起方璞光的人品来。她不再认为方璞光道貌岸然,她在心里彻底地原谅了方璞光染指吕馨兰的过错。她也能同方璞光头挨头地引逗孩子,同方璞光脸对脸地说话了。
招待所所长靳新平听说方璞光破坏了刘剑东的家庭,勾搭黄琳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以为刘剑东彻底完蛋了,跑到方璞光的办公室,探询刘剑东长期失踪的事情以及请示对刘剑东的处分,方璞光恼怒地说:“人能长期失踪吗?现在不是‘非典’流行时期吗?中央都已经发出指示,‘非典’期间的误工应该按照特殊假日处理,你有什么权力处理刘剑东?”吓得靳新平灰溜溜地离开了方副局长的办公室。
这时候劳人处又转来了刘剑东的工资和人事请示报告,是不是按照现行的劳资制度,停发刘剑东的工资,按照现行的人事制度,将长期旷工的刘剑东除名。
一系列的问题摆在方璞光的桌案上,方璞光感到的确应该过问一下刘剑东失踪的事情了,他责令王明伟四处调查刘剑东的行踪。电话联系的最后,刘剑东的父亲打过来一个电话,说是刘剑东已经回到家里一个月了,等到“非典”疫情缓解之后,立刻让刘剑东回单位。
王明伟向方璞光汇报了刘剑东的行踪,方璞光竟然向办公室和劳人处下令说,刘剑东的工资照发,奖金照给,出勤照记。
王明伟没被气晕过去,本以为刘剑东的长期失踪能让他抓住把柄,将刘剑东轰出省经贸局机关大院,没想到方璞光的保护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他将自己的愤怒说给了妻子吕馨兰,吕馨兰抚摸着鼓胀的肚腹,眼里立时旋起了泪花。她恨刘剑东的无义,更恨方璞光的绝情,她要报复,要让方璞光知道抛弃吕馨兰的后果。于是小两口商量了一下,联名向省纪委写起了检举信,检举方璞光破坏他人家庭,侵占他人的妻子“包二奶”,并且在集资建房、干部任用等问题上徇私舞弊的腐败行为。
滨州市国有资产倒卖案深深地困扰着古明梓的心,大半年的时间里,他和张景全奔波劳顿,走家串户,几乎将昔日里三个国有企业的财会人员和固定资产管理人员摸了个遍,可这些知情人员几乎没人闲居在家,他们不是在卖掉的企业里继续供职,就是被政府安置到了其他单位,似乎统一了口径,说出来的事情与市委调查组公布的数字完全吻合。难道是古明梓判断有误,方璞光真的是有功无过?
古明梓的脑门见了汗,包括省委书记在内,所有支持古明梓调查滨州国有资产倒卖案的领导都相信古明梓的怀疑给予了古明梓相应的职权,如果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古明梓在各级领导的眼中将要变成何样的人物?可从另一个角度而论,古明梓宁愿自己受过,也希望他的好友方璞光做人清白。
古明梓彻底失望了,虽然滨州市国有资产倒卖案疑点重重,可再多的疑点架不住铁板的凝固。这样的凝固不能不让古明梓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他在官场本无建树,却在他的好朋友身上动刀子,这样的出发点本身就有问题,如何不在调查中四处碰壁?
古明梓向王喆汇报了近十个月来的调查结果,并向王喆递交了辞去滨州市纪委书记的申请书。王喆笑呵呵地看着申请书说:“辞职就免了吧,我也希望老张和璞光干干净净,这样咱们对党对人民也算是有一个正确的交代。老古,你的钢笔字苍劲有力,可以赛过庞中华的钢笔字帖了,这份申请书我看你就送给我吧,至于工作,既来之则安之嘛,今后动动脑筋,把咱们市的纪委工作抓牢抓好。”
古明梓哭笑不得,他看到了王喆书记的大度,同时益发感到无地自容,因为他变成了《论语》所论的三种人,夸夸其谈变成了本无建树的古明梓的拿手戏。
SARS病魔如秋天的蚂蚱,再也无力蹦跶了。按理说,古明梓应该走出房门,再像SARS疯狂时那样四处奔波。可是事情就是怪了,SARS警报趋于缓和,古明梓却深居简出,甚至一天天地待在市纪委的机关大院。纪委副书记、市监察局局长李胜以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古明梓,看得古明梓内心发毛,不禁问道:“你咋这样看我?”
李胜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感到奇怪,你为什么不再走访调查了?”
古明梓故作茫然地说:“走访什么,调查谁啊?”
李胜说:“调查谁还用我说吗?你的好朋友方璞光啊!”
古明梓紧张起来,连忙关上办公室的房门,悄声说道:“老李,这话可不敢乱说。”
“你呀,老古,我说你什么好,你防谁都可以,防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方璞光的同党。”李胜的脸上笑开了花,他手指着古明梓说,“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