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阶段我们早在TST成立的两年内就达到了,SONY的总公司高层大喜,给了我们每人价值300万美金的股票红利,所以事实上,我们是一群亿万富翁级的超高级工程师,拥有连矽谷工程师都望尘莫及的身价,几乎不算是员工,而是直接与公司利害相关的小股东。
但M晶片最惊人的研究在后头,也就是如何利用确知脑波能量的先研究,进行协调、改变生物的脑波能量运作的方式,达到心灵控制的魔术境界。
三年前TST团队在白老鼠群中植入脑内M晶片,死了好几百只后,终于能够经由卫星发送命令,使所有白老鼠的脑波都向其中一只白老鼠看齐,成为动作整齐划一的老鼠团队,而这一群老鼠的寿命或健康,却没有因为植入M晶片而减短。
但是,要将晶片植入灵长类的脑中,并加以控制脑波能量的形式,这个难度一下子拉得太高,使得M晶片的研究进度一直处于龟速,半年前以奇幻小说“魔戒”角色命名的一群猴子,就因为受不了卫星传递过来的命令所激发出的能量,头疼到撞墙死掉。
这样的晶片太过危险,我们TST不断改良了M晶片的设计,将能量发送器加以缩减,再增加与大脑神经突触感应的生化界面模拟器数量,经过几翻测试,终于在今天写下历史,M晶片成功控制了灵长类的脑波频率!
M晶片的研究已经初步成功了,接下来TST所要做的,可以想见,当然是向灵长类的顶端、愿意把钱掏给SONY公司的人类进攻。
不过让M晶片展开人体实验,这件恐有道德争议又麻烦的事,在香槟满地的同时,我们都不愿多做想像,一切都等SONY高层决定后再说。等着放大假就对了。
至于为何研究的地点选在台湾,而不是东京或是日本其他的地点,则是为了避开商业间谍的耳目,选在工商业都市台中而非新竹科学园区或是台北,更是为了隐密,还特意设计了深藏地底的超一流实验室。
至于TST团队内部,SONY倒是相当信任我们,因为SONY认为他们出的价码已是天价,准能封住我们的嘴。这点倒是没错。
TST椭圆工作室,堆满比萨空盒的桌子,以及躺在墙角的成箱香槟空瓶。昨日的狂贺,到了今日只剩下垃圾一堆。
“你确定要立刻呈报上面我们的进度?”嘉玲噘着嘴说:“我怕进度一报上去,我们就要立刻展开人体实验,只会更忙啊!哪有时间放长假?”
我点点头,说:“对啊,要不要晚两个星期报上去?反正没人会知道的,要进行人体实验也不必急吧?”
Ken深思道:“很是,我想到尼泊尔一带旅行,吸收日月精华。”
宗升摇摇头说:“你们看过一片叫透明人的老片吗?虽然是演戏,不过他们科学实验的情形跟我们还真是像,如果延后通报上级的时间,情况恐怕会超出我们的意料之外,何况,M晶片的能力只有比透明技术更加可怕,万一有个万一,我们的配股怎么办?”
嘉玲有些不愿,说:“那部老电影在演什么?”
前野的年纪够大,他说:“透明人是二十几年前的老片了,描述一群科学家祕密替军方实验使生物变成透明的方法,结果主事者不知何故,大概是想留名还是怎样的,没有通报军方就以自己当人体实验第一人,结果把自己搞死了不算,还炸掉整个实验基地。”
嘉玲冷笑一声,说:“原来如此,可是我看不出来在我们之中,有谁愿意把M晶片塞进自己的脑子里,冒着头痛到想自杀的危险。”
Aloha点点头,唱着:“没错,有歌为证,天天想你,天天问自己,到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你?天天想你,天天守住一颗心,把我……”
我骂道:“白癡Aloha,永远都没建设性。”
大山也说道:“其实我也不赞成扣着成果不报上去,如果真被上面知道了,年薪恐怕不增反减,我可不想丢了这份肥差。”
宗升跟大山都是标准的公司派。
我叹道:“好吧,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成果一报上去,我就立刻放自己两周大假,不要怪我。”
宗升点点头,说:“TST是左右SONY未来一个世纪企业命脉的祕密武器,日本大老闆不会那么不通情理的。”
Ken说:“没错,尽管上报进度吧,就说我们已经搞定比人类笨一点的猴子了,但如果不放我们假,我们就集体去IBM打零工。”
我说:“嗯,IBM一定愿意替我们支付高达五千万的企业违约金的。”
于是,上报M晶片进度的事就这么交给宗升了,上头的回覆也相当令人满意,我们每个人都获得长达一个月的长假,外加每个人30万美金的旅游补贴。
于是,Ken背起了行囊,跑去尼泊尔吸收他向往已久的日月精华,嘉玲Email给我们几张照片,她兴奋地骑着骆驼,在血红夕阳下,于金字塔前跟一个高大的黑人拥吻。
而宗升跟大山,则相约带着家人飞到澳洲东部的蛮荒露营探险,现在说不定已经被鳄鱼或是蟒蛇给吃掉了。
TST团队,还没离开台湾的,就只剩下伪纯情民歌歌手Aloha、秃顶好色中年人前野,以及长期失恋的胖子,我。
还有一直躺在实验室里的,M晶片。
第五章
我看着电话,忍不住,又拿了起来。
然后又放下。
我实在没有勇气再把电话拿起来。
已经凌晨两点了,任何人都不愿在这个时候被打扰。
“现在有了钱又怎样?有了假期又怎样?”我点了一支菸,放在身旁的栏杆上,看着楼下对面永和豆浆里,零星的夜游客。
好久了。
我已经一个人,孤孤单单好久了。
子晴跟我的一切,却又矛盾地扎在我心里,好像在昨日我们还是一对亲密的恋人,美好又温暖。
菸烧着,我想起以前子晴曾经嫌恶我身上的菸味,要我戒烟,但我总是笑嘻嘻地打混过去。
但是子晴转身离去后,我却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菸,却只在阳台栏杆上孤独地呼吸。
一切都很矛盾。
矛盾将美好的过去,与灰败的现存,鲜明地连结起来。
“去那里吧。”我说,将烧尽的菸屁股弹向天际。
“认错。”我说,车内的音控音响奏起三十多年前,一个叫优客李林两人组的老歌,我踩下油门,车子灵敏地滑出车库,朝着回忆的深处驶去。
“I don't believe it,是我放弃了你,只为了一个没有理由的决定,以为这次我可以,承受你离我而去……”我哼着,眼泪也飙出脆弱的泪腺。
“对不起,这些日子我实在太忙了,你知道我实在分不开身陪你。”
我放下咖啡,抽了一口菸。
“没关系,我能够谅解。SONY的研发工作既然令你这么投入,一定也很吸引你。”子晴低着头,看着咖啡上的奶晕。
“我对你很抱歉,实验最近一直僵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突破,我的压力……”我把菸刺向挂在墙上的塑胶花,烫出一个黑点。
子晴慢慢抬起头,那一个仰角45度的美丽,叫我无法开口。
“你想说什么?有些话我不想听,你,也不要说。”子晴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不说,我就可以一直一直坚持下去”。
我沉默,伸出手来,擦去子晴眼中的莹光波动。
我看着手指上的珠光,再看看子晴。
“我不想耽误你的青春,只因为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宝贝。”我喉咙干涩,视线开始凹凸不平。
我握紧子晴的手,说:“我们在一起的六年里,所有的一切都紧紧相连,但是,我的生命现在坠入了无穷无尽的实验里,未来也将如此,而你光彩的生命,绝不该跟这样灰暗的人生相连相系。”
子晴的手冰冰冷冷。
我的胸口苦闷难挨,但,我知道,今天若是说不出口,子晴的幸福就要断送在一个工作狂的手上。
“我爱你,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在我的眼前,但我还是要跟你提出分手的决定,请你……请你原谅我。”我痛苦地说。
子晴的眼泪细细,冻结了时间,冻结了咖啡厅里的温度,我发颤的手彷彿预知了一切,预知了毁灭。
“要记得,可乐不要多喝。”子晴哭着说,挣脱了我的手,鼻涕滴在咖啡中失神的奶晕上,脸上淌满泪水,说:“菸不要抽,酒不要碰,不然你会变成没有人要的大胖子的。”
“我知道。”我点点头,看着生命中最真挚的感情,蒸发在我的眼前。
就在子晴转过身后。
一切都蒸发了。
无影无踪。
“认错,我已经认了一欠万次错了。”
我握紧方向盘,自言自语道:“可是命运是很公平的,我亲手了断自己的灵魂,把天使一般的女孩拱手让人,落得整天除了实验外,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狗样,Shit!赖彦翔,这就是你的下场,以后你就抱着大把美金渡过余生吧!Shame on you!”
跑车滑进国际街。
我关上车门,看着矗立在眼前的灰姑娘咖啡小馆,凌晨两点多了,它还是敞开大门,向热恋中、暗恋中、移情别恋中的情侣招手。
我就在这鬼地方埋葬自己的一切,而我却情不自禁地来到这里。
来悼念的吗?
来忏悔的吗?
来折磨自己的吗?
不,我只是来呼吸一下,子晴在三年前留下的悲伤。
三年前,她愿意为我痛哭失声,因为我值得她心碎,这份感觉还藏在我的血液里,这份感觉还藏在我俩方手的座位上。
她还重视我的时候,是我生命中最璀璨的时光。
我一定要来呼吸一下。
我推开灰姑娘咖啡小馆的大门。
心都凉了。
第六章
当初我跟子晴分手时的座位,正坐着两个谈笑风生的情侣。
男人不知说着什么有趣的事,女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我愣住了,因为那对情侣,是子晴跟她的新男友,孟修。
“你们在聊什么?为什么可以这么开心?”
我喃喃自语,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
“先生,你坐到我们的鱼缸了。”一个服务小姐努力忍住笑意说。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把浸湿的屁股移到单人座上,滑稽的样子令服务生忍不住笑了出来。
“哥伦比亚,谢谢。”我点了当初分手时的咖啡,继续在角落里窥伺热恋中的旧情人。
我心中的感觉浓得化不开,子晴每笑一下,我的心就往下沉了一丈,子晴的手每被握住一下,我的心就揪在一起。
我刻意低下头来,深怕自己被子晴看到,虽然这个举动一点都不必要。热恋中的人,她的眼底,只看得到情人。
“本来应该是我的。”我自言自语,像个神经病老头。
自从跟子晴分手后,工作的压力又大,自言自语的怪癖就像胎记一样爬上我的身体,再也甩脱不掉。我深怕接下来还会出现类似失禁、便秘、盗汗跟自动鬼打墙的症状。
“哥伦比亚。”服务小姐将咖啡放在我面前,我一饮而尽,又说:“再来一杯,谢谢。”
“这里不是酒吧。”服务小姐好笑地说。
“对不起,但请再给我一杯,不,三杯好了。”我说,我的眼睛盯着正从怀里掏着东西的孟修,鬼鬼祟祟的模样叫人讨厌。
“Shit!”我张大嘴,咖啡从我的嘴中缓缓流出。
孟修拿出一枚戒指,钻石闪闪发亮,照得子晴满脸通红。
“不要做傻事啊!不要做傻事啊!”我失魂地说,看着子晴慢慢闭上眼睛。
我的心脏也暂时停止跳动。
我胸口的紧张绝不亚于孟修。
“上天,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我一定辞掉工作,天天陪着子晴,天天陪子晴喝茶看电影,天天帮子晴烧饭洗衣服,天天……”我说不出话来。
子晴轻轻点头,睁开眼睛,滑下两行喜悦的泪水。
“死了。”我捂住眼睛不敢看。
孟修将钻戒套在子晴的手指上,我的心也碎了。
我将信用卡插进桌上的金融扫描机,“嘟”一声后,我茫然地拿回信用卡,走出灰姑娘咖啡馆,把一团肥肉塞进跑车里,等到我回过神时,我已经站在SONY公司的门口。
“还有转机,一定还有转机。”我说服自己,拿出TST VIP卡,刷进冰冷的电梯,按下“B13”,将自己送入地狱。
TST工作室,只剩下前野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跟远方的棋士下网路围棋,他一看到我,微感诧异说:“你不是一直很想放大假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你真的是工作狂啊?”
我摔倒在沙发上,问:“这三天的情况怎样?”
前野耸耸肩,苦笑道:“不怎么样,突然放假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除了下网路围棋,就是看A片。我订了后天回北海道的机票,大概回老家一趟吧。”
我干笑了一下,说:“我是问你那两只猴子的情况,还健康?”
前野点点头,说:“悟空跟达尔都很健康,我把他们放在一起养,目前为止他们就像亲兄弟一样,好的很。”
我问:“Aloha呢?”
前野一边思考棋路,说:“他昨天开始去火车站前的地下道卖唱,他说要当一个自力更生的纯情民歌手。疯子。”
我闭上眼睛,思考着一个可能性。
前野见我不说话,看着萤幕说:“你的旧情人还是跑了?”
我含糊地应道:“嗯。”
前野摸摸秃顶,说:“你有钱、有华楼、有名车,唯一的缺点就是肥了些,为什么不找其他的女人?你的条件不错啊。”
我反问:“你不是很色?你的条件也不比我差,只是头上秃了点、年纪大了点,怎么不去讨个老婆还是怎地?”
前野闷闷道:“女人只喜欢我的钱,我又不笨。要我花钱嫖妓,我又没那个胆量。讨老婆?我回北海道相亲快些。”
我起身坐在沙发上,认真道:“前野,帮我一个忙,也帮你自己一个忙。”
前野结束网路棋局,转过椅子,说:“我在听。”
我看着前野狐疑的眼睛,说:“帮我做M晶片的人体实验。”
前野的嘴角上扬,露出古怪的表情。
“笑什么?”我问,前野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你要我怎么帮你?难道是要我帮你改造M晶片?用M晶片赢回你旧情人的心?”前野咧开嘴笑。
“你会帮我吧?”我紧张地看着前野。
这可是违反SONY契约的大事!
“不如你帮我吧?”前野怪笑着。
前野摊开手掌,一枚紫色的耳环躺在掌心。
第七章
“你是什么意思?”我隐隐约约猜到一些。
“M晶片。”前野神秘地笑着。
前野跟我打开实TST验室的门,两个人一起站在悟空跟达尔面前,看着他俩互相帮对方搔痒。
“我们都是帮SONY研究M晶片的第一线人员,一直以来,大家在工作之余都会猜,这组将能够掌握人类脑波能量的晶片,会被用在什么用途?用来消弭人类的战争?消弭不同种族、宗教之间的敌意?矫正犯人?还是控制军队的忠诚?控制选民的投票意向?还是,控制大众的消费倾向?”前野说。
将脑波频率自由调整的M晶片,可以是天使的翅膀,带领人类通往和平的大融合,也可以是恶魔的欲望,将人类揽到潜意识同化的灰白。
“不论SONY怎么处置M晶片的未来,我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们是M晶片的父母,当然有权决定M晶片对我们的意义。”我说。
这是理所当然的,M晶片的利益远远高过SONY支付给我们的薪水数千数万倍,我们拿来造福自己,原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