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还会有你这样的事?”
凯茨耸了肩,想做出一副实事求是的样子,但是却感到心中非常沉重。
“我也没想到,汤姆。事情在星期六晚上一下子都来了。我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必须做出选择。我想我必须给瓦莱丽和我一个挽救关系的机会。”
“那好吧。”汤姆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去儿童保护部。杰克·斯维特不是在那儿吗?他可以跟我换一下工作,
出来做这些大案子。我,需要休息一阵儿。”
探长的神情松弛了一点儿,他着重地说:
“凯茨,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认为应该由你来接替我的位置。”凯茨连忙表示
反对。迈克尔说:“我不是说让你直接就接我的班,当探长,我的意思是这个位置
需要全身心的投入,需要那些永远将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人。国家付你工资不是让你
享福的,你懂不懂?”
“我懂,汤姆。因此我想暂时离开一会儿。”
“即使有危险也在所不惜?”
“是。”
他笑了,笑得很特别。从中可以体味到爱,惋惜和迷惑。
“我来看看我能做些什么。”他说,“你这周还能坚持,没错吧?”
51
下午5点。
全天工作结束时,大家聚集在作战室里,将有关伯尼举止行为的点滴材料张贴
在墙上。没有人说一句话。家庭访问毫无收获,约翰·雷纳连个影儿也没有。
作战室里弥漫着一种无聊、冷漠的气氛。凯茨自工作以来头一次对案件的进展
有点漠不关心,对自己是否会失去参与机会也不很在意。她就是难以对受害人产生
应有的同情,这对她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
穆尔说:“给大家通报一个消息,弗拉德因为要参加一个特别工作,会暂时离
开几周。警长斯维特又回来了,他肯定是在儿童保护部任期最短的警官。”
凯茨听了心里有点感动:老汤姆把事情安排得多好!
“好了,希望今明两天大家按时完成任务,不要拖延。每天早上七点半到这里,
8点准时开始工作。”
大家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往外走,聊着种种与案件无关的话题,这些都让凯茨感
到是该离开休息一阵儿了。穆尔离开时,她想是不是可以邀汤姆一起喝一杯,之后
再放他回去和旺达卿卿我我。她盯着墙上的记录单,上面列有与伯尼说过话的人的
名字,还有那些似乎对他稍有了解的人的名字。她在屋里踱着步、等着众人离开,
希望自己能在心里生出对受害人伯尼更多的同情,对案子有更多的使命感。很奇怪
的一点是伯尼与一些人成了朋友,但与另一些人他根本就没搭过腔。正在想着,她
听见比利·廷格尔的声音,转过身来,问:“什么事?”
比利笑容满面,他说:“没事儿,我要走了跟你说声再见。”
凯茨有点惊讶,心神分散了一下,说:“这样啊,再见,比利。”
她又转过身冲着图片墙。身后的比利嘟哝了两句什么然后关上门,走了。只剩
下她一个人跟约翰·伯尼先生在一起了。但是她并没有一个人的感觉,作战室内惯
有的喧嚣好像还在她耳边回响,而且因为突然的安静显得更加突出。
她抓了把椅子,反着骑在上面,下巴趴在椅背上,身子一下一下地晃着椅子,
像个小孩摇着木马。她有节奏地左看看,右看看,下看看,试图从伯尼的脸上看出
点奥秘来。
“我很高兴你死了,傻冒!”
这是凯茨脑海里突然自发地冒出来的一个念头,但是她分明听见了有人在这样
说,声音像自己的又不全像。
天呐!
“你这个傻冒,我很高兴你死了。”
凯茨又听见了自己说。她看着伯尼的脸。是不是因为他笑的时候眼睛还是圆睁
着,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呢?为什么她对自己这样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错?
接着她又听见自己的声音:
“伯尼,有的人喜欢你,有的人很讨厌你。你是个卑鄙无耻的东西,是不是?
是不是因此你才被人给宰了?”
这时她听见门开了,有人咳嗽。
“安琪尔?”
“比利说我或许能在这儿找到你。”
“是,太累了不想回家。你怎么样?”
“还行,想去喝一杯吗?”
凯茨看了看表:“我想还来得及。
她又转过身,几乎是满怀希望地又看了一眼墙上伯尼的画像。
“有什么事感到烦心,凯茨?”
凯茨回答时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是,是。但是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她
从椅子上站起来,耸了耸肩说:“唉!管他呢!我们去喝酒。
他们去了葡萄酒吧。安琪尔喝啤酒,他为凯茨要了她常喝的威士忌加姜汁。又
要了几包花生,扔在桌子中央。他的开场白是:“这儿的啤酒跟马尿差不多。
“因此我才喝我的威士忌呀。”凯茨说着举起了杯子。
“你有没有听说鲍勃的指甲被拔掉了一个?”安琪尔说,“他妈的木片扎得挺
深,他一直得打青霉素。
“手放错了地方就是这结果。”
安琪尔的眉头皱了皱,身子挺直了。他停了足有好几秒钟才像回过神似地说:
“噢,那好。”同时嘿嘿地笑了。
凯茨也笑了,说:“格里菲斯疯狂地爱上了23号住的那个女人。”
“就是那个有两个男孩,一个3岁、一个4岁的女人?”
“对,没错。”
喝了两口酒,凯茨又说:“吉尔说你特热情,有干劲、工作起来不要命。”
“没那么夸张。我只是不回家罢了。因为实际上家里也没什么事可做。”
“我猜。”凯茨抿了一口酒说,“你离婚很长时间了,是不是杰克?”
“九个月。我九个月前失去了她。这也是我调到这边工作的原因,我也对枪支
与毒品、骑着山地车袭击行人的小孩这类案子有些厌倦了。”
“这儿也有不少毒品案。”
“比不上曼彻斯特,凯茨。那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是我对付不了,而是我
不想被它所改变。你以火为武器与火搏斗,这会改变你自己。你每天全副武装,开
车各处巡视,你的生活态度就会变,有一天这一切好像变成了一场战争。这是不对
的。”
“什么是不对的?”
“想跟人对抗。你好像希望有些无赖会互相扭打生事,或者他们会给你的巡逻
车上泼点什么,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痛揍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法律无情。事
情就像是黑帮大火拼,他们有自己的帮派,而我们警察也是一个帮派。我不喜欢这
种感觉。”
“所以你出来了,到这儿来?”
“我不想去别的大城市,但也不想当个乡巴佬,所以……”
“所以你就准备在这儿呆下去?”
“是。”
凯茨笑了:“安琪尔,你吃不吃意大利菜?”
“狗熊在树林里拉不拉屎?”安琪尔很幽默。
“干了。”凯茨说。
52
他们去阿曼多餐馆吃饭。凯茨没有给瓦莱丽打电话说这事儿,反正他工作得总
是很晚。她想等会儿吃完意大利饭再走到瓦莱丽的公寓去,如果他决定他们应该出
去,她会满面笑容地陪他出去,看着他吃,自己再嚼点面包片儿。这个想法让她很
快活。
9月的傍晚已有凉意。两人都穿着夹克衫,这使得淡淡的凉意变得很惬意。晚风
徐徐吹来,夕阳的余晕给万物抹金色的光泽,整个世界洋溢着一种安祥、平
和的氛围,让人感到生活依然充满希望。
“这使我不禁想……”安琪尔说。
“什么使你……”
“这样的傍晚,一你可以闻到大海的气息,到处都有美好的、可爱的事情和让
人感到幸福和快乐,但是丑恶的令人作呕的也不少,就像下水道里的大粪;人们被
敲诈,被谋杀,妇女被强奸,小孩儿……”
“这不正是我们警察存在的理由吗?”
“噢,对,但是我想起了别的事。有时候我想咱们就像迪斯尼乐园里那些跟在
大象游行队伍后面拾粪的人。没有人制止大象拉屎,只是收拾。凯茨,你知道每年
有多少小孩儿被他们的父母杀死?我不是指那些在车祸中遇难的或那些被醉鬼杀死
的等等可称为事故的情况。我不是说那些被陌生人杀死的孩子,我只指被父母杀死
的小孩儿。”
“你是说像玛丽娅·科瓦莱丽那样的案子?”
“对,像玛丽娅、桑蒂·哈特和詹姆斯·吕布那样的。”
“我猜1年大概有一到两起,最多5起。”
“一星期一个。”
“你没开玩笑吧?”
“当然不开玩笑,我是认真的!1990年全英国共有54起针对小孩儿的蓄意谋杀
案,凶手是他们的父母?一星期就有一个!这些还都是证明了的案子,那些无法证
实的,或者被严重的伤害但后来活了下来的例子更是无法计算。除了谋杀案件,父
母杀害自己的孩子,一年54起。”
“我以前不知道。”
他们停下来准备穿过一条马路。近处两只海鸥鸣叫着从一个屋顶上飞远了。
安琪尔望着海鸥飞走,然后转过头来说:“我对此有点儿了解,但也不知道情
况如此严重。人真是一种可恶的动物,凯茨。”
“我们都知道。”
“对,我们都知道。我们可以理解绝大多数的犯罪行为,入室盗窃,顺手牵羊,
上周的赌场抢劫案,许多谋杀、强奸,都能理解。但是有些事情我实在难以理解,
也找不到解释的理由。”
“比如像我们的被剁得乱七八糟的伯尼的案子?”
“不。”安琪尔说。
“不?”
“不,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或许罪有应得。”
“什么?没有人应该受那样的折磨!他的身体……”
“实际上,很多都是在他死后才做的,对不对?我看这个案子很像与毒品有关。
他可能是个毒品贩子或什么玩意儿,别人折磨他是为了逼问什么情况。”
“这就叫罪有应得吗?”
“或许罪有应得用得不合适。我只是有种感觉,我们最终可能会发现伯尼先生
并非纯洁无瑕,他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我的天!”凯茨说,“或许你真的在曼彻斯特工作太久了。”
“可能。
他们来到了餐馆外面。凯茨碰了碰安琪尔的手臂。
“好啦,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好?讲点别的,我可以跟你谈谈我跑步的事儿,
或者看看我度假时拍的照片。你呢,肯定也有爱好,对不对?”
安琪尔像机器在做调整一样停了几秒钟说:“好啊。
凯茨推着他进了大门。她笑得很开心,因为安琪尔刚说了一句笑话。但是她在
想:“我很高兴你死了,你这个傻冒!”
52
在餐厅门里荧光灯的照射下,安琪尔看起来更具有“天使”这个形像的特征。
他的白衬衣亮亮的,眼睛闪闪发光,金色的卷发让他更像广告片中那个小孩“泡泡”,
而不是一个与罪犯打了15年交道的坚韧的警察。凯茨四下寻找加布里尔她最喜欢的
服务员时忍不住笑个不停。
“什么事这么好笑?”警长斯维特略有尴尬地问,仿佛他知道自己正是引凯茨
发笑的原因。
凯茨看见加布里尔正在与别的顾客说话。他看见了凯茨,扬起一根手指,做了
一个稍等一会儿的动作。
“我想你不会喜欢知道原因的,杰克。”
“知道什么?”
“我想我已经猜出了你的另外一个外号。”
“我表示怀疑,你说说看。”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外号?”
“是,我不喜欢人用这个外号叫我。但是我也不想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坐在
你的对面,看你每隔几分钟就发出一阵儿傻笑。”
“我说出来,你不生气吧?”
“如果你一直纠缠不休,我会的。”
“有个广告片对不对?那个憨态可掬的小孩子傻乎乎地抬头看空中飘浮的泡泡
的那个?我猜得对不对?噢,我们的桌子准备好了。
“他妈的!”安琪尔骂了一句。
凯茨早躲到几米之外了。
“他们这儿做格里尼尔酒,一种意大利基昂蒂干红,非常棒,我向你推荐。”
“我不喝葡萄酒。
“嗨,别生气嘛。每个人都喝葡萄酒的。”
“不包括我,我要啤酒。”
“这样不是我一个人得喝光一瓶,我明天早上还要——”
这时加布里尔走了过来:“凯茨,你好!来瓶格里尼尔?”
“好的,加布里尔。这是杰克·斯维特,一个同事。”
加布里尔伸出一只火腿一般肥厚的手与安琪尔握了握。他的手指是凯茨见过的
最粗的。
“给我来啤酒。”安琪尔说。
加布里尔笑了,全身跟着一起颤抖。“先生,突然之间我想起了戴维·格威尔,
不好意思。你要干啤还是嘉士伯?”
“嘉士伯就可以。”安琪尔说。加布里尔走了,一边走还一边笑。
“你是他妈的怎么知道的,弗拉德?”
“关于什么,格里尼尔酒?”
“泡泡!”
凯茨的嘴笑得都能挨上耳朵了:“我也不知道,警长。我刚才在特别的光线下
看见你,就一下子——”
“他妈的!”
凯茨装出一副严肃神情:“我不会说的,我起誓。”
“谢谢。”
“但是这个外号并不很糟,是不是?跟被叫做安琪尔(天使)比起来,不是很
坏的,对不对?”她调侃地看着他,像比他大10岁。
“很坏的。”他沉重地说,“说起来话就长了。”他们要了蒜蓉面包。凯茨就
着基昂蒂葡萄酒吃着面包,斯维特反过来,用面包就着啤酒,转瞬就干了三扎。不
管快慢,凯茨要喝光她的那瓶酒,而杰克·斯维特实在算得上一个好同伴,凯茨已
经开始想什么时候帮他介绍个女朋友。
“安琪尔,你经常出来吗?我是说自离婚以后。”
“事情太多,没时间。”他的声音柔和多了。
“你有没有再收到她——”
斯维特打断了她的话:“没有,那事已经结束了。让我们谈点别的。”
“像什么?性、政治、宗教?还是工作?”
“你的跑步怎么样?我听说你跑得很好,甚至可以代表英国参加比赛。”
凯茨轻轻晃了晃几乎已经空了的杯子,说:“是,以前是。但是工作,还有这
个,现在很难了。我的男朋友想让我重新训练一年看我能有多大恢复。我动心了,
但是我猜这家伙只是想趁机骗我戒酒。”
“你的酒瘾很大?”
“只要有尸体就想喝酒。比如约翰·怕尼的。你认为我在看了那个之后回到家
里只喝一杯咖啡就行了吗?”
“我想也不是。看见一个家伙的鸡巴炒熟后塞到嘴里不是一件容易面对的事。
“绝对不是。比利·廷格尔比我还要糟,他当时跟尸体一块呆了好长时间。”
“这让我看起来很正常。”
“我也是,但是瓦莱丽不同意。”
“瓦莱丽?”
“我的男友,我们订婚了。他在美国运通公司工作。我们刚才还经过了他的房
子。
安琪尔问瓦莱丽在运通公司做什么,但是凯茨想起了别的事,她说:
“嗨,你想买房还是租房住?如果你现在住的那个一居室真的像你说得那么糟
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