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万。”这次不是道格拉斯,而是一个带有意大利口音的男中音,原
来是贝拉萨尔。
“一百八十万。”马隆立即跟上。
贝拉萨尔以挑战似的口吻叫道: “二百万。”
马隆耸了耸肩说: “归你了,我想从你嘴里是听不到‘不’字的。”
贝拉萨尔气得眼里冒火。
马隆对拍卖师高声叫道: “谁也没有黑军火商钱多,是吧老兄! ”
贝拉萨尔噌地站了起来。
马隆继续说: “当然他的钱是沾满鲜血的,可是谁又能说他只爱鲜血而不爱
艺术呢? ”
站在大厅两侧的保镖们这时向马隆扑过来。马隆一边躲闪着,一边向贝拉萨尔
靠近。
道格拉斯见状惊叫道: “蔡斯·马隆,你要干什么? ”
大厅里的人们又开始骚动起来。贝拉萨尔脸色铁青,说: “你逼我多花了一
百万买那幅画。”
“我并没拽着你的手往外掏钱。是你自己愿意出这么多钱的,怪着谁了? 你毁
了我的家园,毁了我的生活,你应该出这笔钱作为对我损失的补偿。你不是对我的
画感兴趣吗? 我已经决定改变我的艺术风格了,我现在要开始‘表演艺术’了”。
马隆说罢两手分别从皮飞行夹克口袋里掏出两管事先已打开盖的水彩。对着贝
拉萨尔猛挤出去。贝拉萨尔考究的棕色西式夹克登时被喷满了猩红的水彩。
贝拉萨尔慌忙躲闪着。
马隆说: “我的水彩是血一样的颜色,你会理解这个暗喻的真正含惫的。”
说罢他一挥拳头朝贝拉萨尔的肚子击去,可拳到半路忽然改变了方向,身子一
转抓住斜刺里扑过来的一个保镖的胳膊,一下把他抛向惊恐逃开的人们留下的空椅
子上。有人高喊: “快叫警察! ”被扔出去的那个家伙重重地跌落到一排空椅子
上,然后又翻滚到地上。马隆正准备再次攻击贝拉萨尔时,另一个保镖扑了上来,
马隆一拳把他打翻在地,这时突然感到后脖颈上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敏捷地往
旁边一闪,回头一看吃了一惊,原来是贝拉萨尔用手上戴的戒指戳了他一下,随后
将镶在戒指上的机关拧回原位。马隆感到脖子火辣辣地疼,心脏仿佛从嗓子里跳出,
一阵天旋地转,他挣扎着想保持住平衡,击倒了又一个扑上来的保镖。他感到双腿
发软,地板像海绵一样,这时后背又被人猛击一下,他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几个打手一拥而上,把他从地板上拖向门口。马隆此时已神志模糊,他还想挣扎起
来与他们搏斗,但已力不从心,最后只感觉到他们往外拖他时鞋蹭在地板上的声音,
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3
马隆苏醒过来,感到头像裂开似的痛,他发现身处一间空旷的屋子里,身子被
捆绑在椅子上,棚顶上吊着一盏没有灯罩的灯泡,在不远处的桌子旁有两个人在打
牌。
见他醒来,其中一个家伙问道: “要去厕所吗? ”
“是的。”
“真糟糕,你已经尿了。”
马隆这才发现腿上的牛仔裤已湿了一大片,他感到胃在翻腾,后脖颈被贝拉萨
尔用戒指戳的地方隐隐作痛。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是贝拉萨尔和波特。贝拉萨尔换了~件海军呢夹
克,下身着灰色休闲裤。波特的脸色显得比平时更加阴沉。
贝拉萨尔走到马隆跟前,打量着他说: “你真愚蠢。”
马隆反驳道: “可我没多花一百万去买那幅画。”
贝拉萨尔说: “我不是指的钱,我是说你如果当初不拒绝为我妻子作画,答
应和我合作的话,你的处境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糟了。”
“也许吧,但事实已成这样了。”
贝拉萨尔目光凶狠地盯着马隆,然后摇摇头说: “你为什么在索斯比拍卖大
厅那么做? ”
“我就是想揍你这个混蛋。如果你想把我杀掉扔在东河岸上的话,有好多有身
份的人都看到了我们在索斯比拍卖现场打斗的那一幕,他们会告诉警察的。”
贝拉萨尔强作微笑: “听着,我就是杀了你,也不会把你扔到别人能看到的
地方。”接着他阴下脸又说, “你这个家伙不知好歹,我给你出了那么高的价钱
让你为我妻子作画,你不但拒绝而且还想伤害我。但我是个宽宏大量的人,现在再
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答应了,你还会过上像从前一样平静安逸的生活。我这次把
报酬给你涨到七十万,但是我警告你,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希望你不要再次错过这
最后一次机会。”贝拉萨尔脸色变得更加阴森。
“你为什么偏盯着我不放? 有那么多有名气的画家呢,找一个不就行了? ”马
隆提到了一个名气最大的现实主义派画家。
“这个人已为我作过画。你也不要小看了你自己,将来你的名气会超过他的。
我是一个艺术品收藏家,人人都知道你从不给别人作画,如果我在你拒绝了那么多
人之后能说服你为我作画,那么我同我的画就与众不同了。”
马隆没有做声。
贝拉萨尔叹了口气说: “骄傲是优点,但别忘了,我也和你一样骄傲。不过
我们两个中总得有一个放下架子,我嘛,要做到这点似乎不大可能,我在做生意时
从不心软,这也是我成功的秘诀,我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如果你放下架子尽心工
作,就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总之不仅不会失去什么,而且还会颇有所得,何
乐而不为啊。”
“尽心工作? 不就是给你妻子画一幅画吗? 你可以找任何一个高手为她画嘛。”
“我的意思并不是随便为她画画而已。”
“那是什么? ”
“我不想找一个什么大师,跟他交待画一幅什么样的画,这样做很荒唐。你的
绘画风格是具象主义而不是抽象派,我要的画就是你这种风格的,你就按你的风格
去画,我不会把我的个人意志强加于你,你只需一心一意忠实地去画就可以了。”
马隆装作很矛盾的样子。当初他拒绝贝拉萨尔就是为了捍卫自己的自由,不愿
意听任别人的摆布,可贝拉萨尔刚才说过不会把他的个人意志强加于自己并答应给
予他一个艺术家作画时所需要的自由,马隆觉得现在该是答应他的时机了,此时答
应他决不会引起他任何疑心。
“你是说完全依我自己的意愿和对原型的忠实去画她吗? ”
“正是。”
“另外,如果我画完她的肖像,你就会让我回到原来的生活,再也不找我的麻
烦了,是吗? ”
“我说话向来算数。如果你答应我的话,那么你在索斯比拍卖厅对我的无礼就
一笔勾销。”
马隆这时突然意识到索斯比发生的事不仅在贝拉萨尔的预料之中,而且还是他
所编导的,他故意约道格拉斯在索斯比见面,正是因为他想到道格拉斯会偷偷告诉
自己的。他是有意引诱自己到那儿去的。
“我答应你。”马隆对贝拉萨尔说。
4
午夜时分,贝拉萨尔的“湾流5 型”私人飞机从肯尼迪机场起飞了,这是一架
有二十个座位的豪华喷气机,里面有淋浴室和厨房,飞机里一共有十五名乘客,贝
拉萨尔、波特、马隆,以及四个曾和马隆在索斯比交过手的保镖。另外八个人马隆
从未见过,他猜测其中三个魁梧的家伙可能也是贝拉萨尔的保镖。四个漂亮的年轻
女人一直在操作手提电脑,还有一个身着白色真丝衫的金发碧眼操斯堪的那维亚口
音的漂亮女郎,看样子是空姐。
“您要点什么? ”
“橘子汁。”
“加香槟吗? ”
“不,谢谢! ”贝拉萨尔给他注射的镇静剂使他感到浑身无力而且口干舌燥,
如果喝酒会使他更感口干,他此时需要保持头脑清醒。
飞机在夜空里穿行,马隆趴在舷窗上想看一下地面上的灯光。
“我不赞成你的莽撞。”波特在一旁对马隆说。
马隆扭头看着波特。
波特的眼镜反射着机舱里的灯光,继续对马隆说: “你本来有不错的机会但
你却放弃了,而且还因为拒绝跟我们合作而受到了惩罚,本来不应该是那样的。”
“如果你的家也被推土机给推了,你会无动于衷吗? ”
“可你那么做也太不明智了。”
“什么不明智? 破坏我平静的生活才是不明智。”
波特连忙话题一转: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印象怎样? 记得你说过我
很令人讨厌,其实在我眼里你也一样。”
波特说罢转身离去,那个金发空姐端来了马隆要的橘子汁。
她对马隆说: “一会儿给您送正餐,有伦敦烤肉、康瓦耳鸡、意大利炖菜饭,
您要哪种? ”
马隆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他觉得有必要吃点东西来保持体力: “来份意大
利炖菜饭吧。”
“还有各种酒,您看要什么酒? ”
“随便什么酒都行。”
“包您满意。”漂亮的空姐目光火辣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向另一个乘客走去。
贝拉萨尔走了过来: “感觉波特那个人很讨厌吗? 那是他的工作性质所决定
的。我叫他们给你买的衣服合适吗? ”
马隆点了点头。
贝拉萨尔又说: “我已派人去帕克·梅里蒂安取你的行李了,同时再把你的
账结了。”
马隆掏出钱包说: “我从不让别人为我付钱,多少? ”
贝拉萨尔摊开双手显得很吃惊地说: “在你为我作画期间,你所有的开销全
由我付,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是个多么大方的人。我说话算话。希望你能忘掉我们之
间的不愉快,好好与我合作。”
马隆望着舷窗外的夜空说: “放心吧,我会尽量做好的。你能告诉我我们这
是去哪儿吗? ”
“去法国南部的尼斯,我在那儿有一幢别墅。”
“你的妻子就住在那儿吗? ”
“是的。”贝拉萨尔瞪着褐色的眼睛盯着马隆问道, “你当初拒绝我是因为
我是做军火生意的吗? ”
“不,当时我并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可是在索斯比拍卖大厅你却向众人揭了我的底,你是怎么知道的? ”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随意,但马隆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于是说: “我的一个
朋友去科苏梅尔看我,他是个保安专家,我把我的遭遇告诉了他,当提到你的名字
时,他说他听说过你。他让我离你远点儿,说你是个危险人物。”
“那个人叫温赖特吧? ”
“你怎么知道,原来你一直派人在监视我? ”
“我到处都有眼线。他现在还在那儿愉快地度假呢。”
“是么? 那么说你还没把我的房子用推土机推倒? ”
“我让他们停下了,我不是答应你了吗,只要你好好合作,我会让你还回到从
前的生活。”
“我一直在想由你卖给那些第三世界独裁者的地雷所杀害的那么多的无辜儿童。”
“那些儿童就是不被炸死,最后也会因贫困而饿死。”贝拉萨尔说罢,目光转
向朝这边走来的波特。
“贝拉萨尔,你的电话。”
“必须现在接吗? ”
波特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贝拉萨尔转过头对马隆说: “我先去接电话,下次咱们别谈我的事了,还是
谈谈你的吧。”
5
上午十点刚过,贝拉萨尔的飞机就到达了尼斯机场。地中海蓝蓝的海水让马隆
不禁想起了加勒比海。海边上的棕榈树更让他想起了家,但是这里海岸上拥挤的建
筑和喧闹的人群却远远比不上科苏梅尔海滨的宁静与安逸。想到家,他心里一阵酸
楚,刚才吃饭时喝的夏布利酒让他感到困倦,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看到许
多被地雷炸死的儿童,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躺在棺材里慢慢地腐烂。
飞机上的人没有下飞机,机场海关官员和移民局官员亲自走出大厅来到贝拉萨
尔的飞机停泊处,波特走下飞机和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走过场般地看了看飞机,
朝机上的乘客点了点头,然后把波特递过来的所有护照一一盖了章。显然这些人私
下里都得到了好处,所以和他们交情不一般。
贝拉萨尔只是让波特出面,而自己则躲在机舱后面,他没有把护照交给波特,
这样他就不会有进入这个国家的记录。马隆猜测他也不会让自己有进入这个国家的
记录,当时波特一一收每个乘客的护照时也收了马隆的,不过没有把它出示给那些
检查的官员们,而是装进了自己的衣袋。马隆想,他们要想让自己在地球上消失是
多么容易啊。
接受完检查之后,贝拉萨尔一行走下飞机,然后分成两组,一组负责把行李搬
到早已等候在停机坪上的一架直升飞机上;另一组,贝拉萨尔、波特、三个保镖以
及马隆径直向停机坪上另一架直升机走去。直升机的螺旋桨呼呼地转动起来,机身
渐渐升空,下面的停机坪变得越来越小,马隆仿佛感到又回到了十年前,还是个军
人。他觉得现在把自己当成一个军人十分重要。
马隆看着机舱前面驾驶位上的操纵舵、脚踏板和其他一切驾驶装置,感到一切
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这架直升机的操纵装置还是有一些改进,特别有一组按
钮是马隆在海军陆战队所驾驶的直升机上所没有的,马隆甚至都不知道它们是做什
么用的。但是,驾驶飞机的原理都是一样的,马隆想象着自己坐在驾驶位上,操纵
着飞机飞行,忘记了紧张的情绪。
这时贝拉萨尔说了些什么。
“什么? ”马隆转向他说, “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飞机噪音太大。”
贝拉萨尔提高嗓门大声说: “我是说我在尼斯最好的美术用品商店买了最好
的绘画用品,都在我的别墅里呢,随你使用。”
“好啊。”
“问题是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可不能耽误开工。”
“我不能马上就画。”
“为什么不能马上画? ”
“我得先好好看看要画的对象。”
贝拉萨尔想了一下说: “好吧。”
波特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马隆。
贝拉萨尔又说: “但是别等太久。”
“你当初没给我限定时间啊,你不是说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画吗? 如果你一
开始就告诉我有这么多要求的话,我就不会——”
“没啥要求,只不过我和我妻子很快就要到外地谈生意去。如果你觉得时间不
够的话,也许你可以先给她画个速描,然后再一点点加工吧。”
“那可不是我作画的风格,你不是要我忠实原型吗? 根据速描来进一步加工太
荒唐了,我一向做事都是要干就干好,如果干不好还不如不干呢。你不只是想要得
到仅有我署名的作品吧? ”
“你真不可思议,开始说啥也不给我干,而现在又这么尽心尽力。”
贝拉萨尔说罢转向波特说, “真有个性。”波特也看着贝拉萨尔说: “而
且还很强。”
贝拉萨尔指着直升机的窗外说: “到家了。”
马隆顺着他指的方向朝下望去,在飞机右下方岩石耸立、林木茂盛的群山之间
掩映着一个法国式的庄园,这是一座石头砌成的三层楼,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很醒目。
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