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薇道:“殿下,头顶尚有雕群,那只已飞得远了,你射它作甚!”逐流见她催促,便拉弓放箭,但见一道乌光冲天而去,但那瞎雕飞出已远,逐流虽是天赋神力,开的三石强弓,也终是箭到半途,转折落地。脱脱公主跟着一箭,亦有一雕落地,挥鞭往逐流头顶又是一记,笑道:“没用的小子!”又往马超笑道:“好箭术,吾不及汝!”大笑一箭,马超盔缨上绒球坠落,那箭却插在马超额前刘海带上,脱脱公主笑若银铃,飘扬天地之间,早带队离去。
赵薇连连跺脚,恨恨道:“殿下射雕,何故软弱至斯,只教胡儿小觑中华!”逐流道:“牛羊虫蚁,皆是众生。天生万物,本来平等。禽兽无罪,射杀何为?”赵薇道:“陛下让你读书,读的就是这些?平时打虎猎豹,殿下却又何故冲锋在前!”逐流道:“吾随众兄弟行猎虎豹身前,恐人被伤,不得不为也。”赵薇不明所以,有马超摘下额前宝箭,端详一阵,曰:“昔年吾纵横天下,杀人如麻,如今见殿下与脱脱公主如此,方悟杀性太重也!”赵薇更不明白何以马超大将军亦有如此感慨之时,更是烦闷,自策马奔回,两人对望一眼,亦随后跟上。
这时清儿已与刘贤定下倒戈反攻之计,招呼马超三人回返中原。临行之日,脱脱公主亲自来送,马超欲还箭时,脱脱公主涩然一笑,摘下颈间丝束,挽在马超项上,垂首道:“马将军,脱脱虽在漠北,久闻将军大名,仰慕已久。前日不知盛传多年的神威大将军来到,多有得罪,将军切勿见怪。”马超久在西羌,自然知晓匈奴礼节,摸出当日脱脱公主射落绒球,给脱脱公主挂在金冠之上,道:“吾虽归中原,他日终将来北,公主稍待。”
脱脱公主道:“不要,父王已给我定亲,这次出来,我已不欲返回。神威大将军,我从未涉足中原,今天你带我南去,好么?”马超望了清儿一眼,道:“吾北入匈奴,只为救驾。今若激怒贤王,恐皇后重围难解,超受中华厚恩,无日不思以报,岂敢以私废公?”
脱脱公主顿时沮丧之极,低头把积雪踢得满天飞扬,却听马超继续道:“公主暂留漠北,待吾救出皇后娘娘,自当单枪匹马来接公主南下,料世间无人敢来拦我!”脱脱公主这才重又大喜,扑上前将马超抱了一抱,便欲离去。
赵薇顿时喜笑开颜,赶上附耳道:“公主姊姊,你抢错人了。”脱脱公主低声笑道:“玩笑话,妹妹好生保重,不过我看那小子就有气。”远远向逐流啐了一口道:“死无诚用!”与赵薇互相抱了一下,圈马走了。清儿自与诸人返回雁门,只教魏延速护银车发往右匈奴。
却说飘萍围困桑干已久,探得叶飘零并不大举来攻,只使人潜入匈奴,忙与袁水、张绣、纪灵、王双、秀珠夫人诸将道:“吾虽收服漠北,然而左右匈奴其心未稳。兴元皇帝趁隙间之,真良策也。吾计势当更之,明日师父秀珠姊姊攻打桑干,务要生擒慕容皇后,拿往右匈奴,吾却先去劫了魏延银车,反责中华无信,刘豹必然更恨中华,将中华之军拖在此间,却教父王趁势东征,吾倒要瞧叶飘零如何首尾兼顾!”众将然之,这正是:父女操戈何日止,一门血脉竟相争。毕竟后事如何,还是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五回反降汉两邦交战擒救妃二小相争
却说清儿以一曲汉琴十八曲打动文姬,劝谕刘贤,左贤王乃联华弃魏。这边又有魏延押护银车送往右匈奴。临行,先教副将陈式打魏延旗号押运空车走怀安道,自打陈式旗号实押银车走上洛道。
早有细作报到桑乾,飘萍便与诸人道:“左匈奴既反,事将变矣,吾当先往劫魏延银车,师父与秀珠姊姊在此以十围一,速取桑乾,擒中华皇后便往右匈奴,吾自有他用。”袁水领命,飘萍又发书曹彰,请将一军来助,又遣探马飞报曹操,道自己必将中华精锐绊在胡部,魏王可速速东征,自与纪灵点五千军马,便投上洛道。纪灵惊问曰:“魏延既走怀安道,大王何故往上洛拦截陈式?”
飘萍笑道:“旗号乃诈也,魏延知吾必往劫营,故使陈式在先,诱吾等去劫,他却趁势另取小道先往匈奴去也。”纪灵拜服,于是飘萍于上洛道伏下精兵,待了一日,果见魏延将数百军士押着车仗行来,飘萍观望一阵,待车仗入了两山之间,过去一半,待要下山,纪灵急止曰:“银车笨重,行于雪上,车痕必深及地表,今观车仗,痕深不过数寸,中藏必引火之物也。”飘萍猛醒,令军士在两边投下火把,果然车仗皆着,烈焰冲天。叫苦之声,漫布山谷,押车小卒,一哄而散。
飘萍即唤纪灵道:“此计或金蝉脱壳,或怀赚吾之意,对方军中,必有能人。汝打旗号在此周旋,魏延银车必已过去,然而行速必缓,吾以轻骑追之。倘无军来击,乃欲诱吾去劫,而赚吾入围也,吾见机而作,想要擒吾,却也不易。汝即烧断谷口,趁势去劫银车。”纪灵领诺,飘萍便分军投北,急行半日,于岔道上寻得车痕,当下循迹追来,遥见魏延车仗果然在前,飘萍大呼道:“魏文长,留下车仗,饶汝性命!”
魏延闻得,加紧进发,飘萍早拍玉雪马、横天下戟赶上,喝道:“魏延还不速去,更待何时!”魏延见飘萍果然孤军来到,暗自欣喜,便舞大刀相迎,两将交马十余合,飘萍一声呼哨,双雕一齐扑上,左右夹攻,魏延拖刀且战且走,中华军驱赶车仗急奔,哪里当得玉雪马追风逐月,绕过路口,飘萍看看赶上,忽然中华军旗幡摇处,斜刺里杀出一彪军马,当下一员小将,横戟立马,喝道:“镇北女王,汝中吾家殿下之计也!”
飘萍见此人高挑稚尾,头戴纶巾,神采奕奕,气度不凡,问曰:“来将何人?”那人道:“荡寇将军,小周郎周循是也。汝欲劫银,奈何部署皆被吾家二殿下料中,皇后娘娘已经获救,今日汝落重围,可速退去,中华胡部依旧通好,再休相犯!”飘萍仰面笑道:“汝等若真救得皇后出去,吾甘受处置!汝今口出大言,吾正欲领教汝有何本事!”
周循闻言,便举霸王戟向前,飘萍接住,霸王戟对天下戟,展开一场大战。未十合,魏延叫道:“镇北女王,束手就擒为上!”拍马赶来相助,三员将交战五十合,胜负虽然未见,飘萍麾下军士已被杀散,军士齐上,飘萍势孤,不敢强战,回马便走,天下戟杀出重围,二将多有怜惜之意,本不欲追赶,只是思及飘萍不擒,难救皇后,勉强随后赶来。
原来飘萍玉雪马快,诸军焉能追上?乃飘萍定计要劫银车,一时本无脱身之念,又恐脱出军中,便被万军乱箭所制,因此稍走一程,便回马交战,军士欲围时,圈马便走,魏延诸人一时倒也奈何不得。却说飘萍纵马正走间,迎面林中,一声炮响,又有一彪军马闪出,当先仍是一男一女,两员小将,横戟舞枪,男将叫道:“镇北女王,汝虽困我母后,屡加逼迫,今日被吾等一番谋划,身落重围,可速速下马,吾亦无相害之意!”原是逐流、赵薇。
飘萍微微一笑,逐流顿时心神俱乱,旁边赵薇一夹马,舞枪向前叫道:“汝这妖女,如何媚惑人心!”飘萍面上变色,道:“吾与汝素不相识,如何出口伤人!”赵薇道:“敢惑吾殿下者,吾岂能容之!”舞枪向前。
飘萍大怒道:“天下男儿,于我皆如粪土,无与仓舒匹敌者,汝家殿下何人,吾惑他作甚!”一纵玉雪马,便要相迎,逐流急忙赶上,抢在赵薇之前,与飘萍战过三十合,未分胜负,猛地里两边各推出一枝人马,乃是冯习、张南,四面路途皆断。
飘萍心念电转,叫道:“殿下部署周详,飘萍叹羡无尽。今吾欲卸甲,先有一言。”逐流策马退开道:“女王请说。”飘萍道:“此座随我多年,情谊深重,吾不忍彼随我南下,远离故土。愿殿下纵去,此马识途,自可返乡。”逐流道:“吾人犹不伤,岂伤一马!”飘萍道:“吾亲眼见时,方可信之,自当卸甲。”
当下飘萍翻身下马,逐流一声呼哧,诸军让开一条马道,飘萍斜指西北,玉雪马一声低吟,却不移步,飘萍抱马贴面一阵,挥戟柄轻轻在马臀上一击,那马才扬起前蹄,往逐流狠狠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逐流下马,欠身道:“躬送女王南下,父皇自当敬重,女王无需忧虑。”飘萍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还望殿下多多照拂。”陡地里呼哧一声,招雌雕在近,忽然跨上,那雕一声鸣叫,奋然展翅,飞上云霄。飘萍坐于雕背,一声长笑,拱手道:“今日见识殿下尊颜,果然才识过人,飘萍钦佩无极,银车吾已劫下,飘萍暂别,来日疆场相逢,再决高下!”这时离地渐远,飘萍颇感头晕目眩,忙抱住雕颈,耳闻得呼呼风吹,簌簌雪下,衣带随风飘起,正如天仙化人,瑶池入境。
中华军士望见空中飘萍上下双雕卫护,御风乘云,风华无限,容颜绝代,身周轻烟缭绕,无不大惊膜拜。逐流手挽强弓欲射,见得飘萍弱质仙容,焉忍下手,赵薇跺脚大叫,一箭射去,早有乌光返回,逐流已到,抱赵薇滚下马去,坐骑悲嘶而倒,正是飘萍接箭还射。稍一耽搁,飘萍已飞出重围。万军伏地仰首而望,尽皆震慑,逐流急与周循商议道:“单于已去,桑乾虽有清姨之能,不知能否解围,吾等先往相助一功。”周循称善,引军前往相助。有诗赞飘萍曰:
女王智计不虚传,岂止兵书二四篇!独陷重围何所惧,乘雕直上九重天。
又有一诗赞逐流曰:
四海无敌镇北王,纵横宇内世难当。只因困母遭奇计,方见同胞妙算长。
那雕负人却也飞不了多远,只赶上玉雪马,飘萍下雕换马,沿路探听桑乾城中情报不提。只说这边袁水领了飘萍之计,唤张绣道:“左匈奴既反,其部军马他日必为中华内应,然一时未得诏命,君侯可督此军往袭代郡,不教诸军得知刘贤之意,亦可作牵制中华之用。”张绣领命而去。原来秀珠夫人等连日攻打桑乾城,皆被慕容秋水调度分派严密据守,因此未下,反折了许多军马。袁水见不能成功,便与王双诸将道:“中华皇后守城全无破绽,旬日不克,中华援军必到,吾思得一计在此,桑乾可破也。”
王双便道:“计将安出?”袁水道:“自张清儿暗通匈奴,单于知桑乾不能久困,多日未赠粮草。慕容秋水必有归意,只为援军未到,不敢轻动。将军何不诈作一军,虚打中华旗号冲营,慕容秋水见吾军若乱,必弃城突围,吾等方可擒之。”王双喜而从命,便领一军拔寨而走,打起中华旗号来冲魏营,所向之处,诸军尽皆退避。
城头望见,早报慕容秋水,于是慕容秋水引众将登敌楼南望,笑曰:“此乃诈谋,欲诱我出城交战也。”关兴道:“娘娘何故知其诈也?”慕容秋水笑道:“单于多计,自知清儿必来相救,定于城南山道之间,多设埋伏,清儿岂不能料此?势将请安宁守雁门以当胡军,自绕怀安道,从北袭来解围,安肯循道而进,自招狼狈乎?”诸将拜服,又问曰:“城中军粮将近,娘娘若不出城突围,亦恐临难。”慕容秋水道:“飘萍既行此计,必欲先擒吾往北,故知援兵即日便到,无需忧虑。”众将欣喜,慕容秋水却又令道:“吾若不出,恐袁水知计败露而察知清儿之意。且打开南门,武将军与亨儿随我出城掩杀,却不可离城太远,稍战即回。方可教袁水不知其计已为我所破也。”
武安国、太史亨领命,领两千青州死士,环绕慕容秋水出城,大呼冲杀,魏军皆走,太史亨、武安国亦不追赶,收军归城。秀珠夫人伏于一旁,无隙抢城,眼看着慕容秋水回桑乾去了。只说袁水等于城下佯战许久,见慕容秋水战力全无,稍杀便回,微微叹息,驱军掩杀,将王双赶出十数里,这才各自还营,歇息一晚,早有探马急来报道:“城北一彪军马,蜂拥而来!”
袁水大惊,一转念间,全盘明白,叫苦道:“中张清儿之计也!”急披甲而起,督军相迎,中华军由清儿、安静、安清、马超统领,两路来击,势不可挡。慕容秋水望见喜道:“此乃真援军也。”驱兵杀出,内外夹攻,杀得魏军大乱。右匈奴大将木通合、巴图鲁本隐伏城南,这时亦尽起右匈奴伏兵,前来接战,虽然兵多,事起仓猝,毕竟仍是不敌。
袁水一咬牙吩咐秀珠夫人道:“擒得慕容皇后在手,今日纵败,未为失算,今日不论如何,不可走脱了慕容皇后!”秀珠夫人领命,更不理会余事,领一军直取慕容秋水,袁水、王双督诸军环绕成圈,劲弩齐发,乱箭纷飞,中华军一轮轮攻上,皆被射退。清儿大急,军势虽已占优,然而只恐慕容秋水在重围之中不免,当下唤过安静、安清,吩咐叮嘱,二小大惊叫道:“母亲!”
清儿早翻身上马,舞剑成圈,亲冒箭雨向前,突出数十步,乱箭齐到,清儿翻身隐于马腹之下,直奔彼阵,行到半途,那马已成刺猬软倒,一道红光从马下扑出,闯入敌阵之中,往来冲突,弩手皆乱,中华阵中马超、安清飚出,各领一枝军冲到,袁水之部皆以坚盾长矛相拒,一有缺口,后军立即补上。
鏖战多时,忽然喊声大作,两支人马,各有万骑精兵二面杀来,却是曹彰、郭淮,接得飘萍之书,星夜来助,如潮水般涌至,马超急舞枪敌住曹彰,安清舞大刀敌住郭淮,安静手执双剑,催督诸军内外相迎。清儿却陷在万军之中,剑光闪处,魏军纷纷躲避。迎面正遇关兴在左,张苞在右各引数十骑杀出,尽皆满身污秽,血透铠甲,清儿迎上相合,道:“娘娘安在?”关兴、张苞一愕,不能回答。
原来慕容秋水弃车上马出城,在军中往外冲突,关兴、张苞当先开路,武安国引青州死士环护四周,太史亨、木兰、桂英引女儿军纵雷火断后,杀得魏军尸飞血溅,鬼哭神号,人人身处万众之中,只顾着将手中兵刃挥舞,哪顾得是死是生,关兴、张苞杀得性起,只往人多处涌来,不觉深入万军,早失了慕容秋水踪影,这时回顾,但见得人头纷涌,旗幡密布,哪知晓慕容秋水安在?诸将大惊,遥望外围敌军排布犹有数里,各自相视一眼,关兴叫道:“失了娘娘,吾纵突围,又有何益!”旁边清儿、张苞不约而同圈马往阵内而冲。稍顷,已与女儿军相接,均失了慕容秋水音讯,俱各大惊,合兵一处,在敌阵之中往来冲突,反复三番,只不见皇后何在。
日到中天,渐渐偏西,狂风吹过,积雪飞飘。大战许久,胜负难分,清儿、关兴、张苞督女儿军在敌阵之中出入来去,损折无数,只不见慕容秋水和一干青州死士,尽皆心急如焚。陡然之间,东首传来大呼之声:“单于来啦!单于来啦!”
清儿闻得,便与关张诸人往东杀去,冲突数里,透出魏军,登临坡顶,但见雪原上一幕情景,虽不壮观,却是惊心动魄:慕容秋水策马在前,武安国卫护在后,两将随后赶来,先头女将横戟纵马,顷刻间追上武安国,两将交马,战无数合,那女将一戟将武安国刺死,赶上另外那员少将,飞马来追慕容秋水,看看将近,清儿诸将一齐大呼冲下坡去。
那女将座下坐骑好生了得,饶是慕容秋水所乘亦为千里宝马,却只须臾之间,女将已到身后,双雕自上压下,慕容秋水连连挥鞭驱赶,无法摆脱。正自危急,前方林中闪出数骑,正是逐流、魏延、周循、赵薇,见母后危急,逐流惊叫一声,拍马急奔来迎,慕容秋水亦往孩儿靠近,身后女将紧追而来,正是飘萍。
清儿等尚在半途,但见得逐流、慕容秋水、飘萍已堪堪凑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