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等不可再视商贾为小人之辈,须知农商联盟,民主专政,泯灭等级之分,此乃开国之本、立国之基、兴国之源,三个代表之功,犹自不及。”众臣虽称千岁,心下俱各迷糊,叶飘零陡然惊觉失言,当即转过话题,着众位登台比武。
于是集武台上,众武将纷显身手,刀枪戟矛,舞做一团。叶飘零依旧书生装扮,与臣同乐。正是秋高气爽,大雁南飞之际,襄江上下,喜乐飘扬。有《浣溪沙》上阙为证:
谈笑樽前酒不空。行文百卷耀书生,登台比武显豪雄。
君臣俱自欢乐,忽然归尘在父王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这一说,有分教:荆襄吴越多文秀,河洛中原有武功。毕竟归尘进言什么,依旧下回分解。
第九十二回司马懿密诛汉帝叶飘零大建学堂
却说叶飘零进位荆王,举国欢庆。集武台上,武将斗酒,文官赋诗,各得其乐。叶飘零见如今麾下人才济济,壮志待酬,此中之快,犹胜荣登王位,二子虽然尚在幼年,已颇见英气,他日后继有人,真不负此生征战四方二十年。不说群臣喜乐,但表叶飘零乘着酒酣,凭栏而望,正是秋高气爽好时节,水乡野寨,又见炊烟,恰似那寨外战火连绵不绝,一幕幕往事却又禁不住流过心中:郭嘉病卒,吕布跳江,周瑜中道而别,秋水抱病终生,荆襄瘟疫之日,白骨成堆,夔关大战之时,伤残遍地,虽于各处置网吹笙,何时方可招尽天下才士,共保江山社稷?有《浣溪沙》下阙云:
欲问谁招天下客,荆王心切有名声。一杯浑酒谢良朋。
一日尽欢,回到襄阳王府,叶飘零思及二子尚未成年,诸多臣子也分成两派,不觉栗然,乃呼归尘道:“汝自幼体弱,习武未有大成,不比汝弟天生神力,乃用武之才。然自古成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临机决胜乃立国之道,逐流胜汝,举荐贤能乃安国之基,汝胜逐流。麾下文武,皆天下英雄,汝皆须敬重,以为股肱,他日必能助汝安邦定国,不宜妄自菲薄,有负父望。”归尘道:“父王厚望,孩儿铭记于心。儿有一言,是否可行,愿父王指点。”
叶飘零道:“汝尽管言之。”归尘道:“父王招纳贤士,海内共知,素有伯乐之名。如今天下英雄,可谓尽入毂中。然而千里之马,虽是天生造就,风流人物,却由苦练方成,因此举荐贤能功在当代,培育人才利在千秋。父王虽于荆襄各地开设学堂,毕竟无专人管理,难有成效,何不扩大规模,推广到中原各地?再遣吏严加引导,各地新秀少年自然泉涌而出,千秋万载,永世不绝。”
叶飘零闻言喜道:“归尘真吾家千里驹也,此言甚善。”于是召群臣商议,拨银五万两,在襄阳修建太学,名曰国子监,共五个大殿,分为御人殿、外交殿、经济殿、兵法殿、练武厅,共用养德园,又小殿无数,用作食饮住宿游玩。再分库中纹银二十万两,于中原、江南、交广各处修建国子监预科学堂,以授武教文为主,辅以其他治国为人之术。唯武艺一项,可不通过预科而直升入国子监。又恐大兴土木扰民,乃赐各地民夫每日一钱,于是库银有如流水价般使了出去。
庞统又禀道:“王上既有育才之心,不可以敛财为念,教师学堂,皆由公家奉养才是。”
叶飘零笑道:“百姓并未致富,孤自不能效仿一干迎合主上的短视小儿,妄称院士,贪淫无度,鼓吹什么教育产业化而变相聚财。只是连年征战,军饷不足,库中存钱已乏,士元吾弟可有妙策?”庞统道:“大王早已明令农商并重,他日何愁金库空虚?统愿举荐一人,姓刘,名巴,字子初,近从西川回到零陵,若得此人主管财政,捱过眼前难关有如反掌。”
叶飘零大喜,即令庞统以重金厚礼去聘,请刘巴来到襄阳,一夕长谈,深为赏识,于是封刘巴为秘书令,国子监经济殿总导。刘巴献策暂且实行公卖,强制统一各地物价,并铸百钱铜板通行,以度库银不足难关,一面提议并不减少商人赋税,只是提高奖励,降低风险。叶飘零笑道:“子初此议,甚合‘高税收,高福利’六字。”一一遵照而行,号令遍及荆楚河洛华北江东一带。献帝、曹操闻之,纷纷效仿。各地学堂如雨后春笋般涌出。
却说献帝闻得叶飘零私自称王,明知乃是“逼良为娼”之计,限于实力,无可奈何,问计孔明时,答道:“今日之事,须从权变。可降诏安抚,令其伐曹。”献帝乃下旨,依旧封叶飘零为荆王,赐以金花御酒,诏书告示四方,深责曹操叛逆,托荆王以讨曹之效。
叶飘零得诏,问司马懿道:“前日汝言孤一旦称王,孔明必来问罪,可趁势伐之,未想今日反而受制其手。皇命已示天下,孤不得不从。曹操虽退居西部,军力未损,孤若动兵,不得不全力以赴,后方将被天子收回,汝尚有何妙计?”
司马懿答道:“某自有计,只不敢言。”叶飘零道:“孤与汝等出生入死,肝胆相照,何事不可言之,只管道来!”司马懿道:“臣闻昔年刘玄德亲顾茅庐,苦候三日,终得孔明五年一诺,出山相助,后值倾覆,得玄德临终托孤,誓以死报刘禅,今奉天子者,固因时也,然异日储君,必刘禅也,王上岂不见此乎?”
叶飘零沉吟道:“仲达之见,莫非使孤杀君?”司马懿汗流浃背道:“某并无此心,王上自裁。”叶飘零一笑,且令退下。
司马懿自回,与二子道:“乡人至否?”司马昭道:“孩儿自太行山访得乡人,请念昔日之情暂赴襄阳一叙。其人已应允自在寨中斋戒一月,随后自来。”司马懿道:“王上并无杀君之意,吾等不可妄为,只可如此如此。”司马昭得了父命,向叶飘零请假回乡,一骑马又往河东而来。
到得一处山头,叩门求见寨主。但见那人,身长八尺,手足细长,浑身精瘦轻便之极,乃是司马懿乡人司马谒,本是世家,幼怀大志,身负高才,弱冠之年曾官至解良相,后被督邮陷害,身陷牢笼,却被司马懿救了,逃往太行山,劫富济贫,落草为寇,生平专杀官吏,最擅高来高去之功。司马昭以后辈之礼参见了,司马谒微怒道:“吾生平不曾失信,昔年已欠汝父之情,自当有报。既允他日自往襄阳,便被剁了双腿,也要爬将过去,又何必再来相请?”
司马昭道:“叔父信义,天下皆知,吾等非疑叔父,乃是计划有变,特来报知。”司马谒道:“哦,令尊不欲行事了?吾一生杀官无数,却不曾刺杀过皇帝老儿,心下已定,汝父纵然阻拦,恐怕无用。”司马昭道:“他人身包胆,叔父胆包身,想叔父一生怕过谁来,只是吾父却不似叔父一般胆气冲天,虽欲忠心报主,却又恐累及家门。”司马谒道:“如此胆量也无,如何能成大事?吾自往邺城去,免得牵累汝等满门。”
司马昭拜谢道:“虽是如此,有一锦囊在此,叔父倘不识皇宫路径时,拆开来看,自有接应之人。”司马谒笑道:“一个皇帝老儿,值得汝父如此多番思量么!”司马昭道谢退去,这边斋戒已过,司马谒唤过山寨头领,托以后事,随后身着劲装,往邺城而来。当夜翻上墙头,潜入皇宫,但见千园万殿,亭台楼阁,曲折回环,实不知如何去处,心道:“仲达所言原来不虚,似此如何知晓皇帝老儿之处?”拆开锦囊观之,暗服司马懿老谋深算,因见四面巡逻甚紧,不敢久呆,悄悄出了皇宫,歇了一夜,第二日大早往集市上来。
依着锦囊中指点,在集市上徘徊三日,终于见到一队太监出宫买菜。司马谒冷眼旁观许久,见诸监腰牌皆配在左,独有领头之人在右,于是悄悄掩上,低声道:“请公公一旁叙话。”那人回头,斜眼打量。司马谒将手中两锭银元宝亮了一亮,那人便跟着司马谒走到一边,尖声问道:“汝何人也?”司马谒道:“可是鸭蓬公公否?”
那太监道:“咱家正御膳房领事厉鸭蓬也,莫不是衣食父母来了?”司马谒满面堆笑先献上元宝,道:“在下正是,不知仲达所托之事,公公打点得如何?”鸭蓬道:“咱家需得先回宫去,兄长午时三刻在此等候,咱家带兄长入宫。”司马谒又送了五十两银,深深道谢,当日暂栖客店之中。
午时来到宫门外,隐身墙后,等了一两个时辰,鸭蓬才慢吞吞出来,却替司马谒带了一套太监服饰穿了,进了宫门。鸭蓬乃是御膳房领事,沿途巡逻护卫尽皆识得,因此未受阻碍,径自来到御膳房鸭蓬住所中。饶是司马谒有冲天胆气,深入宫廷,也感惴惴不安。鸭蓬道:“如今带兄长进来了,其他的自便,咱家可为兄长你担当了天大的干系,兄长可不能胡来!”司马谒道:“吾只顾着仲达所托之事,其余一概不问,只不敢牵累了公公。”说着又塞了两枚金元宝在鸭蓬手中。
鸭蓬接了,点头笑道:“大爷放心,咱家不是胆小之人,就是全天下将咱家骂个狗血淋头,咱家该做什么还干什么,天下之事,原本只需自我感觉良好即可。大爷自放手去干,便闹出事来,咱家也不是无义之人。”司马谒尚未回答,门外一人掀帘而入,大笑道:“汝等好生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在此商议叛逆……!”
话音未已,剑光一闪,那人栽倒在地,一股鲜血从喉头喷射出来。司马谒冷笑一声,抬起脚来,用鞋底擦拭剑刃上的血迹。鸭蓬顿时面如土色,冲上去把门闩上,跺脚道:“你怎么就在皇宫里行凶杀人了?闹将出去,非教咱家脑袋搬家不可!”
司马谒道:“不见此人已知我等图谋,若不杀之灭口,你我脑袋更要搬家!”鸭蓬道:“哎呀,他是咱家结义弟兄,浣衣房领事周训,早知仲达与咱家之事,方才只是出言相戏,你不合一剑杀了,却教我结义之情何在!”司马谒道:“结义之情就在此了。”又送金元宝一锭。鸭蓬喜道:“原知道大爷你是慷慨爽快之人,可还要杀人否?小人这边去唤人教大爷杀个痛快!”司马谒道:“不劳驾了。”当晚只在御膳房中,捱到午夜,问明路径,便往寝宫而来。这正是:百两纹银买帝命,同盟负义两相争。毕竟后事如何,仍是下回分解。
第九十三回居火炉燕汉续统拒圣旨荆襄起兵
当下司马谒隐身御膳房,待得午夜三更,携了百宝小箱,腰系五花探爪,背负青锋宝剑,依着历鸭蓬指点,一溜烟往献帝当夜寝宫而来。他足下甚快,哪消片刻之间来到寝宫屋顶上,揭开瓦片,正听到一女说道:“臣妾自侍奉陛下以来,但见陛下终日愁眉紧锁,郁郁不乐,臣妾纵得陛下千般宠爱,又如何能独自开怀?”一男声道:“朕登基近二十载,多历忧患,前有董卓之乱,后有曹操之祸,如今又有叶飘零崛起一方,朕虽竭尽全力,却眼看着祖宗基业倾覆于风雨飘摇之中,心下何其伤痛!审妃审妃,你可知朕虽为天子,却是世间愧对祖宗第一人么!”
审妃道:“燕王、关张二将虽然俱已辞世,但如今燕土尚有诸葛丞相独柱擎天,文有我父、沮大夫等博古通今,武有关、张不逊父辈,马、赵、魏勇冠三军,陛下但需高枕而坐,何必多忧?”献帝叹了一口气道:“国家大事,非汝妇人能知。燕土虽然群星荟萃,皆为燕王义气召来,虽有扶汉之意,朕却并无心腹之人。”
审妃道:“陛下乃是万乘之君,胸中如藏大海,臣妾怎能领会万一?然而陛下既负天下之望,不可过多忧虑劳累了身子。臣妾当一舞,乞陛下开怀。”献帝叹息一声,司马谒从瓦片缝隙中望去,但见那妃子生就国色天香之貌,面呈闭月羞花之容,盈盈站起身来,垂下玲珑玉袖,展开拖地长裙,翩翩起舞,渺渺生春。司马谒不觉赞道:“皇帝老儿口中诉苦,却恁地如此福气!今日杀了此人,真是惊天动地之举!”翻身下殿,砰的一声轻响,从窗户中跃进寝宫来。
审妃尖叫一声,惊倒在地。献帝也身子一颤,转过头来,双目惊惶之色一闪而过,缓步而前,扶起审妃,沉声道:“来者何人!”司马谒但见天子除了双眉下垂,略有苦大仇深之相外,当真算得上面貌清奇,姿容俊朗,又见他顾盼之际,凛然生威,不禁骇然,竟然答不出话来。献帝挡在审妃身前,淡淡道:“壮士夜入深宫,可有下情相奏?朕身居大宝之位,自当为民作主。”说着往前跨来。
司马谒不觉后退一步,强自凝神,提起剑来,勉强应道:“今日入宫,只为诛却汝这无道昏君!”审妃惊叫道:“护驾,来人啦,护驾!”司马谒大惊,宝剑脱鞘指出。审妃大叫一声,双手环抱献帝,身子却转了出来,迎在剑刃之前。司马谒心下犹疑,然而他练剑多年,只要心生杀人之念,那剑便不受他控制,依旧前递,刺入审妃背心。一股血箭射出,审妃身子缓缓软倒。
献帝又悲又怒,扶住审妃呼道:“爱妃!爱妃!一曲未终,如何先去!”审妃惨笑道:“能得陛下挺身相护,臣妾虽死九泉之下,亦当含笑而歌。”缓缓闭眼,口中喃喃道:“陛下,陛下再不可终日忧患,有伤龙体。”头一垂,歪倒在献帝怀中。
司马谒挺着长剑,一时心下彷徨难定。陡然之间,献帝放下审妃,站起身来,冷冷道:“汝今孤身入宫,欲行逆举,恐天下不容!”司马谒道:“吾既有胆前来,又岂能另有畏惧?”献帝道:“汝欲以此剑,诛杀无道之君,朕却有何可死之道!”司马谒默然。
献帝逼近一步道:“汝来自南方,还是西方?”司马谒道:“吾乃太行山草寇,只欲杀君,扬名后世,何必多问!”献帝道:“只闻绿林好汉杀官保帝,岂能有此忤逆之举?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汝若自以为今日足以杀朕,又何须藏头缩尾!”司马谒欲待分辨,却无从辨起。
此时献帝已逼到司马谒剑尖之前,凝视那一汪秋水,缓缓道:“好剑。”司马谒道:“本来就是好剑。”献帝道:“此乃原为孙策所有,后为荆王夺去,十余年前又辗转落入曹操之手,剑名倚天,汝莫非曹操指派而来?”司马谒本待不理,然而献帝娓娓道来,竟是不容他不答,冷笑道:“曹操岂能保住此剑,乃吾十年前从洛阳宫中盗来。”
献帝道:“配使此剑者,必为天下豪杰。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可速弃械,朕赦卿犯上之罪,亦不问是谁指使卿来,今后凭卿一身武艺为国家出力,何愁功业不建,何愁名声不成?”
司马谒本欲不答,却又不由自主张嘴,然而当此之境,却只有张口结舌,又答得出什么来?剑尖不断颤动,豆大的汗珠从鼻尖滚落,耳听得四面骚动,知已惊醒宫中侍卫,心下乱潮翻滚,不知如何决断。献帝右手执定剑尖,缓缓扯将过去。司马谒一惊,急道:“此剑伴吾十载,岂能脱手!”心下杀念陡生,倚天剑有如蛟龙出海飞出,嗤的一声轻响,插入献帝胸膛。
献帝惨然笑道:“好倚天剑,好倚天剑!朕努力二十年,终究大业未成,今日先丧,汉室休矣!”怦然一响倒地,可怜九五之尊,司马谒拔出剑来,心下犹自隐隐生痛,向献帝尸身拜了几拜,泣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陛下在天有灵,自当明白此理。吾受人救命之恩,不得不以死报!”将献帝和审妃尸身拖到一处,用鞋底擦尽血迹,待要还剑入鞘,忽然崩的一下,剑鞘无故自裂,但见人影卓然,向宠领着侍卫已到寝宫门外。
司马谒心念一动,急将寝宫中诸般宝物揽在怀中,大踏步走出宫来。向宠呼道:“拿下!”四面侍卫齐上,司马谒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今至理也。早知燕汉宫廷,宝贝如此稀缺,吾又何必如此冒险!”倚天剑出,插入自己胸口,倒地而亡。
这时宫廷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