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姊对不起你。我这一生都会愧疚,可是我不能因为这种愧疚而离开子文。以后我可能不会再在两军阵前出现了。”
太史亨道:”那我们……我们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了么?”吕婵道:“相见怎如不见,见了又能怎样?今日我才知道,当日银屏妹妹临去,慕容师叔相劝之意。好女儿还是待自闺中较好。沙场争战,流血拼争,那是男子们的事情,女儿家原本不该涉足的。”
太史亨望着比水,呆若木鸡。吕婵为他拢上最后一丝头发,轻轻在他颈后一吻,低声道:“师弟,我去了,以后你好好保重。”徐徐起身,缓缓离去,太史亨以戟为拐,悄立江边,吕婵行出数丈,拍马掩面疾走。忽然马缰被一人拉住,路旁闪出一人,却是叶飘零。
吕婵含泪下马,叫道:“主公!”叶飘零叹道:“婵儿,汝情义深重,决不肯因为什么虚妄的春秋大义而欺骗本心,无愧于汝父天下第一英雄之名也!”吕婵道:“主公,你不怪我么?”叶飘零道:“一切都是战争惹的祸,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倘使四海安宁,汝随子文而去,更有何人胆敢怪汝?婵儿别胡思乱想,好好跟随子文去吧,但愿日后勿与吾等对阵疆场,吾愿足矣!”
吕婵道:“婵儿此去,专学女工,再不跻身战阵了。”叶飘零抚着她秀发道:“去吧,去做你喜欢做的事,不必计较天下人如何看你。”吕婵大哭出声,扑在叶飘零怀中叫道:“主公,为什么你不骂我,为什么你还要对我这么好?婵儿对不住你,对不住师弟。”
叶飘零扶起她脸,替她把泪擦去,笑道:“你又没有做错,难道我会阻拦你么?”叹了一口气道:“本心决不可骗,否则悔之晚矣,安宁、清儿两位师叔是前车之鉴,你不要为你的选择而感到任何愧疚。天下人会象待你父亲一样,最终明白你的。”心下却黯然:“不过这是两千年后的事了。”
吕婵痴痴点头道:“我真的没错么?”叶飘零笑道:“傻孩子,男欢女爱,理所当然,有什么错不错的?”那边于禁、庞德、曹彰前来接吕婵回去。叶飘零道:“子文英勇,吾素来佩服。两位英雄美人相配,真美事也。吾有一愿,望文则成全。”
于禁道:“不知何事?”叶飘零道:“吾受奉先重托,视婵儿如同己出。婵儿出嫁,日后敌国寇仇,疆场对阵,再难相见。但请文则数日之内,为婵儿子文主婚,吾得以亲观婵儿出阁,方不负奉先于九泉也。待婚礼过后,吾等便是两国之仇,放手大杀,再无恩义,不知文则也为如何?”
于禁耸然动容道:“足见君侯于吕布情义,禁虽粗人,岂不知人伦大礼乎?只是子文乃魏公之子,须得发书魏公,方可行事。”叶飘零道:“吾与孟德,惺惺相惜,吾料孟德气量恢弘,必然恩准。将军既为都督,斟酌而行即可,何须禀报?”
于禁道:“如此吾便拼受罪责,为将军担了。”叶飘零深深拜谢,携了太史亨回城。不日太史慈已到,听叶飘零说起徒儿有主,也是大喜道:“英雄美人,正是门当户对。”于是于禁在新野门北二十里摆下酒席,双方不带一兵,相会婚宴之上。叶飘零与太史慈欣然前往。这正是:刀光剑影将军恨,铁血柔情壮士心。毕竟婚宴如何,还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叶飘零义扬新野曹孟德智定荆南
却表小将于新野屡次争锋,曹彰威风大显,先败太史,后擒吕婵。叶飘零与于禁相约共庆新婚,双方三日之内不再兵戎相见。于禁允可回营。司马懿道:“此擒拿叶飘零之千古良机也。于都督可与子文、令明前往,文谦引数十名武士扮作仆役下走,看准时机,突出擒之,江南沃土,一举可定。”贾诩道:“叶飘零素来多谋,焉知此等不合情理之事其中无诈乎?”
于禁道:“文和所虑甚是,不可不防。”遂请吕婵问曰:“汝故主叶飘零设下后日婚宴,其中可有诈焉?”吕婵摇头道:“吾主英雄过人,度量宽广,一生水火之计尚不能为,更非趁婚嫁大事而作乱者。”于禁点头道:“吾亦知叶将军有英雄之气也。”请吕婵回,定下司马懿之计。
叶飘零于新野城中,程子亦忧虑道:“主公此去,须防对方有计。”叶飘零笑道:“吾与子义,于洛阳城中尚得全身而还,何况于禁等辈,岂能困得住吾?况紧急关头,自有婵儿相助。此次前往,若能深得曹将之心,日后当不致受其紧迫也。”于是待得成婚之日,于禁搭起帐篷,叶飘零留木兰、程子、太史亨守城,自与太史慈不带一兵,只点了数十名武艺高强之士抬了礼物,出北门往婚帐而来。
大帐之中,于禁、庞德分作两旁。当心两张太师椅,一张虚设曹操之名,一张乃叶飘零之座。太史慈立在叶飘零身旁。于是礼乐声起,新人参拜天地,又先后拜曹操、叶飘零、太史慈。一派喜气洋洋之氛,叶飘零仰面大笑,开怀畅饮。忽然左右熙簌声响,数十员仆役端着酒杯缓缓靠近,眼中寒光闪烁,却夹着一阵杀气。叶飘零心一动,知道有异,心念电转,大步走到吕婵身边,道:“婵儿,今日一别,日后再难相见,今日再让我好好瞧瞧。”
吕婵抬起头来,满面泪痕,低声道:“主公,我去了洛阳,会每日挂念你,挂念师父师叔们的。”叶飘零笑道:“傻孩子,大喜日子哭什么?你丝萝得托乔木,我能不为之欣喜么?能有汝与子文敌国亲戚,文则诸将仇寇友朋,人世知己难寻,却于异国尽得,亦吾平生快事。此等惊世骇俗之事,若非我等,谁人能为?”说着和吕婵共饮一杯,又来敬曹彰。
于禁、庞德、乐进诸人听得“敌国亲戚,仇寇友朋”八字,心下都涌起一股英雄之气,但觉大丈夫相交,虽在敌国,也未尝不可,只要公私分明,丹心天地可鉴,战场之上,绝不留情,然而私下如何不是好友哉?又想起关羽与张辽徐晃,分事二主,然而长年书信不断,虽不谈国事,却常论私交,素为主公所叹羡,甚至主公,至今何尝不是终日思念云长?于是人人眼含热泪,举杯共饮。
帐中杀气渐退,叶飘零嘘了一口长气。忽报帐外太史亨求见。叶飘零望了太史慈一眼,于禁急请传见。于是太史亨手捧雌雄短剑,来到帐中,拜过前辈,走向吕婵。叶飘零喝道:“亨儿,不可胡来!”太史亨轻声道:“师姊,你终于能得归宿,师弟已经想通了,这一双雌雄短剑,便当作庆贺你们的新婚之礼吧!”
曹彰与吕婵对望一眼,但见得吕婵惊喜交集,曹彰便道:“多谢太史兄弟!”双手来接,但听得太史亨一声轻叱,短剑出鞘,往曹彰小腹插去。众人大骇站起,叶飘零叫道:“亨儿不可!”急冲而来。曹彰眼看着白亮的剑尖将到,一时竟呆了,仅凭武将本能,微微侧身,募地里一声惊呼,吕婵已扑在曹彰身上。太史亨情急收手,哪里来得及,终究还是华堂溅血,太史慈一挥手,一只飞爪扑到,抓住太史亨右肩,往后拖开。叶飘零忙上前,与曹彰一道为其裹伤。
吕婵只受了轻伤,心下伤痛却已达极点。太史亨被飞爪拖着,却紧盯着她,缓缓说道:“你为了他,真的可以不要性命么?为什么?我是你的同门师弟呀!”太史慈把他拖回,啪啪便是两个耳光,怒道:“小畜生,我太史一门,脸都给你丢尽了!”
太史亨双脸高高肿起,一双俊眼只是呆呆凝视吕婵,脸上神色,是轻怜蜜爱,还是忿怒交加?叶飘零为吕婵包好伤口,来到太史亨身边。太史慈道:“主公,这小畜生擅自出城行凶,触犯军法,恳请主公重罚!”
吕婵摇头道:“师父,不要,一切都是我对不住师弟,你们不要罚他!”一拉曹彰,曹彰有如梦醒,忙道:“是啊,太史兄弟不是故意的,我们不会怪他!”叶飘零道:“情理可恕,军法难容,文则,请借三班一用。”于禁忙打圆场道:“叶将军不必动怒。小将军年轻气盛,少小争风之事,谁人不曾有之?愿将军宽宏大量,接过此次。”乐进也来求情,叶飘零方免了太史亨之罪,心知要他陪谢是不可能了,只有自己连声致歉。
酒过三巡,叶飘零安慰吕婵一阵,这才与太史慈缚了返回,将太史亨摔在地上,喝道:“太史亨,可知你身犯何罪?”太史亨道:“亨儿无话,只求速死!”太史慈道:“好个不争气的畜生,大丈夫处世,当怀剑持戈,扫荡四方,建功立业,如今竟为朱颜美色,不顾父母养育之恩,主公栽培之德,一意寻死,汝心宁不愧乎?”太史亨道:“同门数载,难比新交。我苟活于世,又有何益?”叶飘零温言道:“亨儿,你说得没错,婵儿虽然与你交好,心下却真看不起你。”
太史亨木然道:“我今日已知道了。”叶飘零道:“但你不能责怪婵儿。他在汝父门下二载,武艺却远盖于汝。汝只重窃窃私语,儿女情长,置男儿大业于不顾。天下女子,虽与汝亲近,却不能将汝真正放在心上。汝若真是男儿,从此便当奋起,勤学武艺,盖过曹彰,效汝父一般纵横沙场,所向无敌,何愁将来婵儿不服,何虑此生无美眷相从?”
太史亨昂然而起道:“多谢主公指点,亨儿知错了。”叶飘零这才微笑,为太史亨松绑。这边于禁撤了婚帐,与新人同回。李典奇道:“为何不见叶飘零首级?”于禁道:“叶飘零光明磊落,豪迈过人,以此诡谲小计欺之,实为不义也。”司马懿道:“都督失计较也,兵者,本诡道也。何如此迂腐哉?”于禁不悦道:“吾以堂堂之阵,缓缓推进,何愁不胜?岂能以小利而失天下之心?”李典叹道:“文则真义士也。”
于是于禁连出奇兵,叶飘零众寡不敌,只能死守,勉强保住新野城池,忽然探马火速来报:“安南都督李通造反,武陵、零陵、桂阳尽皆降曹,唯长沙廖立苦苦支撑,只待救兵。”叶飘零大惊,喝令详探。
原来曹操占了夷陵,长江之上,横搠覆诗,决意先灭周郎,以见实力。却被周郎用反间计除去了李严、黄权。曹操随即反悔不迭,程昱又道:“魏公昔日不取江陵,今日张清儿与安宁已合兵一处,陆路又断矣。魏公在此与周郎对峙多时,粮草不继,军士多病,宜速胜为上。”曹操道:“卿等有何计可以速胜?”徐晃道:“荆南兵力已北上于公安,不如分某一军去取武陵诸郡,调其粮草,周郎腹背受敌,其势必溃矣。”
曹操称善,蒋干却道:“魏公何必分军,待某前往武陵,凭此三寸不烂之舌,定教荆南反戈相向,何愁周郎不灭?”曹操怒道:“前日说周郎不成,反为所笑也!”蒋干道:“周郎雅量高致,岂李通所及也?通久镇荆南,未曾临阵立功,心下常有不平之意。吾料此去大事必成矣。”曹操大喜,便令蒋干前往武陵。
看官明鉴,蒋干此次若不立功,曹操焉能再使他往周郎军中探听讯息,却请回一个火老鸦庞士元,大抵是荆襄该得此劫,九江才子一去功成,李通当即倒戈,聚荆南人马北向,来夺公安,断周瑜后路,又发数十万石粮草以助曹操。四郡之中,唯长沙太守廖立,死守不降。一时荆南百姓,纷纷往长沙而逃。张郃又于当阳、临沮二处大破安宁、清儿,捷报飞传,眼看江南垂灭,曹操心下大喜,使水军强袭,却被周郎所破。正自忧闷,又得降书,乃黄盖使阚泽送来,道一旦周郎防备疏忽,便当携粮船吊青龙牙旗来降,密请接应。蒋干前往打听讯息,请回庞统,进献连环计,将战船钉在一处,果然涉水渡江,如履平地。曹操用连环大船与周郎水面交锋,连胜数阵。
慕容秋水在江陵闻得,急发书山越,请山越夫人掩袭其后,吴兰起交州之士来取始安,进逼零陵,又自镇公安,以当李通锋锐。江南三州,当真是危在旦夕。
叶飘零闻得此讯,不由得连声叫苦,正欲回兵,忽然又闻张郃分兵,遣泠苞引一万人马进南漳急袭襄阳,不由得转忧为喜,举额相庆道:“真江南洪福也。”这正是:危难当头有义士,力扶大厦转乾坤。毕竟叶飘零因何欣喜,还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公谨英名标青史云长盛怒向九霄
却道叶飘零与于禁相拒新野,忽闻各处告急,张郃将清儿、安宁困在当阳、临沮,却分兵一万,因泠苞曾随赵云攻占荆襄二郡,故这番又使他领军,人衔枚,马勒口,急袭襄阳。
泠苞领命,遂引原班西川人马,星夜奔来,哪消一昼夜,已抵襄阳城下。城中闻得敌兵忽到,尽皆惊骇。清儿、安宁大惊,欲待相救,却自保尚有不及。独有叶飘零、慕容秋水闻得泠苞领军,尽皆贺道:“襄阳无忧矣!”
只表泠苞来到城下,高声呼降。原来此时赵云虽未痊愈,神威却已略复三分,闻得襄阳遭难,当即奋然而起道:“叶飘零与我有切齿深仇,然亦有新恩未报,吾今日当解此危难,日后再与之对阵沙场,以雪伯放之恨!”于是上马而出。却见城中百姓已自组义勇军,聚在城头待命。赵云赞叹道:“叶飘零于荆襄已根深蒂固,非外人可取也。”
遂与马云禄二骑来到城头。泠苞远远望去,识得马云禄,却不知身旁那将,满面疤痕者乃是何人。赵云道:“泠将军,别来无恙?”众军大半皆是西川旧人,与泠苞听出乃是故主声音,一齐下马哭拜于地,万军齐呼:“主公!”
赵云下得城来,扶起当先泠苞道:“将军不必多礼。吾今日落拓如斯,自身难保,早非西川之主,何必还用旧日称呼?众位兄弟,一向俱都安好?”他见西川之士仍念旧情,不觉热泪盈眶,说到最后一句时,拳拳之意,竟是情难自已。泠苞道:“吾等暂依曹操,皆属无奈。主公原来健在,吾等虽万死不敢与主公对敌。”众军齐道:“愿随主公征战,虽死无憾!”
赵云道:“今日之境,四面皆敌。叶飘零与我有重生之德,吾今日只得暂弃昔日仇怨,不与交兵,当潜往冀州以投刘皇叔,无奈道徒不通,困顿许久。众位兄弟倘有心报国,可设法与我共投皇叔帐下,建功立业,保国安民,亦不负男儿之志也。”泠苞道:“自当生死相随主公。”
赵云道:“既是如此,众军暂入襄阳,饱餐一顿,皇叔如今已往并州,吾等可急取洛阳,截断夏侯渊后路,众军可有胆乎?”众军齐声大呼道:“有主公在,虽天崩地裂,众军何惧?”于是赵云引军进驻襄阳,饱食酒肉,拜别襄阳百姓,只带了一月之粮,取道武关,杀奔洛阳而去。
张郃闻之,怒气冲天,便要暂弃当阳,去追赵云。荀攸劝住道:“当阳旬日可破,江陵旦夕可取,泠苞小人矣,何足道哉?愿将军以大局为重。”张郃这才忍住,喝令猛攻当阳。安宁屡屡受辱,心下大忿,令佟冲好生坚守,自领五千精兵出城来战张郃,二将相逢,战到三四十合,原来张郃方才怒火攻心,手足皆软,竟是当不住安宁锋锐,被安宁一阵杀败,夺取许多军械,当阳士气大涨,百姓尽皆欢跃。张郃怨愤,将当阳重重困住,日夜冲车撞城,眼见当阳将破,这才心中忿意稍解。
原来当日曹操曾教导诸臣冬季并无东南风,因此此时众将皆不提醒曹操提防火攻。不料十二月初,风向陡转,曹操于营中叹道:“冬至一阳生,东南风大起,天下形势将大变矣。”身边近臣皆道:“江陵将下,荆南已平,三面合围,周郎克期必亡,江南转瞬可定,此既应东南风之象也。”唯徐庶暗想:“曹操啊曹操,东南风起,汝数十万大军溃于一旦矣,吾不能陪汝一同烧烤,先走为妙了。”
正思忖当日庞统所传之计,便有人急速来报:“魏公,刘备翻越长城,刘封兵出壹关,关云长、关云长……”曹操怒道:“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