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笑道:“渡河未济,先接中流。吾早令公谨暗下伏兵,不待张辽军马聚集先行击之,虽不全胜,然而吾若随后掩杀,张辽纵有通天本领,安能生还?”
方欲引兵去取夔关,忽然有人浑身披血,火速来报:“张将军方至许昌便遭围困,安将军入城相救,身负重伤。”众视之,乃安宁身边长随。叶飘零大惊叹道:“为何走漏消息,竟使孔柚先行防备?如此李典乐进必来侵犯,取川之事,又成画饼矣!吾昔年征战,招招争先。而今一遇曹孟德,竟是步步落后。孟德真天下英雄之首也。可惜奉孝不在,不然何惧曹操?”心下只盼苍天开眼,垂怜施恩,万不可使清儿安宁徐庶诸人遭难,一面与一干小将领轻骑急往安乐,又传令太史慈诸人速攻许昌,着周郎暂且返回永安以拒张辽。
按下这边调兵遣将,只说许昌城中,清儿三人身落重围,安宁命在垂危,正没奈何之际,忽然城外马蹄大作,杀声激荡,冲车撞门之声震耳欲聋。原来孔柚调度失当,守兵皆在城中围困三人,来军十余辆冲车相继来撞城门,未遇分毫抵挡。城内兵卒尽皆慌乱。
清儿负起安宁,低声道:“清儿今日拼了性命,也要和你共返襄阳。军师,随我冲杀出去吧!”徐庶应一声,舞剑跟在其后,杀开血路,直往城门而走。但听得震天价一声巨响,城门倒塌,无数军马涌入城来。当先大将,乃是周泰周幼平。原来刑道荣领了徐州,陈宫献计道:“曹叶势力雄厚,刘备羽翼将成,皆不可争锋,普天之下,唯许昌兵士虽多,大将无能,我等可取为基业。不如昼伏夜行,沿途封锁消息,偷取许田,一举而克许昌。”
于是刑道荣便令周泰点军三万起行,一应辎重,皆由后军押送。待到许田,陈宫押解冲车来到,探得许昌城里大乱,急来攻城。孔柚见城池难保,与众将往宛城投李典乐进去了。周泰救了安宁一行,叹道:“安将军,自此徐州与汝两不相欠了。”令军医速加救治。军医道:“箭上之毒,非常人可解。吾虽投以药石,恐安将军性命,亦只能保得百日无虞。”话犹未已,安宁便昏晕过去。
清儿大惊,更不迟疑,低下头去,便为安宁吸毒。军医惊道:“不可,如此将军亦当中毒也。”徐庶轻轻叹息,自知无法相劝,眼见清儿吸净毒液,跟着昏晕。周泰手下将士纷纷来报,寻遍许昌,未有徐母踪迹,乡里邻舍,皆道十数日前徐庶之弟徐康与母携带细软,往他乡去了。徐庶思及母亲,心如火焚,方寸大乱。
这边苦捱十数日,叶飘零等已经赶到,见到此情,心念电转,先拜谢周泰。周泰避开,叶飘零知刘表旧人对自己颇有怨意,也不以为意,叫吕蝉、关银屏将清儿抬入车中,太史慈负起安宁,下令先返回襄阳。
出了城门,叶飘零便道:“汝等先回,吾欲往洛阳走上一遭。”群臣大惊,齐道:“今天下皆欲得主公而快,不知有多少人在阴图算计。主公千金之体,安可深入敌境乎?”叶飘零道:“安宁清儿之毒,当世唯神医华佗能解。况自荆襄瘟疫以来,华神医一直被曹操软禁洛阳,以致无数病者不治而亡。吾非不自惜,此去洛阳,非但为吾亲友,亦复为天下人计也。”徐庶道:“主公,以张将军之神勇,尚不能独闯许昌,况洛阳警戒,比许昌森严十倍,主公怎能轻易前往?”叶飘零道:“许昌之事,在于消息先行走漏。吾此次前往洛阳,只有汝等心腹之将得知,众位不必忧虑。”
太史慈道:“既然如此,慈代主公前往。”黄忠吕蝉太史亨齐道:“我等愿替主公,愿主公以天下为重,不可亲自犯险。”叶飘零道:“汝等虽然武艺精绝,然而吾去却有数便。吾闻曹操身在西川,意欲进位魏公,手下文臣已返洛阳。朝中荀彧乃忠臣也,必不忍见曹操如此。圣上素有雄才,亦不会任曹操横行无忌,洛阳眼见便有一场大乱。吾凭借圣上之名,大司马之任,见机行事,随机应变,必然安然而还,众将何必担忧,不必多言。”
太史慈黄忠道:“既然主公必须亲往,吾等当为护卫。”叶飘零颔首道:“有两位相助,更是万无一失。”群臣尽皆泣道:“主公高义,吾等一日不敢有忘。既执意如此,愿主公善保万金之躯,江南诸子尽皆等候主公早日归来。”叶飘零笑道:“诸位勿忧。元直之母想必亦在洛阳,吾亦当访之。元直可安心在襄阳稍待数日,静候好音。”
于是关兴、吕蝉诸人引军悄驻嵩山丛林之中,接应叶飘零。韩当日夜巡查,谨防敌军放火烧山。叶飘零三人却扮作客商,带了数员小卒,押送货物,往洛阳潜来。
晓宿夜行,这日进了洛阳城。昔年破败城池,经过十年休养,这日元气尽复,繁华兴盛,不逊江陵。叶飘零与三人投宿客店,商议如何潜入相府,一连数日,未有善策。这正是:奸雄竟敢窃神器,九五真龙困浅滩。毕竟诸人性命如何,依旧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曹孟德威加九锡叶飘零大闹花灯
却表叶飘零与太史慈、黄盖二人扮作客商进了洛阳城,闻洛阳细作来报,知华佗已被强行封作御医,专侍丞相,出入皆有重兵保护,终生不得离京城一步,心下大怒:“自古奸雄,莫过于此。”于是三人于相府旁的客店之中,商议潜入相府之策,一连十数日,无计可施,心下甚是惶急,曹操却已回到洛阳预备受封。
这日午膳,太史慈黄忠正陪着主公闷饮,直到客人们或回房或出外,只有众伙计还在忙碌善后尚不罢休,却见一店伙得意洋洋走进门来。店中诸人皆问道:“八卦,你今天这双耳朵又长到哪里去了,看你乐成咋样?”那店伙八卦摇头晃脑道:“大喜呀大喜。西川乱党已经平定,曹丞相功高盖世,明日便要进封魏公,洛阳城内燃放花灯三日,天子与丞相将率文物百官出巡,到时可热闹得紧呀!”众人一齐欢呼起来,都道:“近年丞相四处剿贼,好久不曾看顾我等平民。终于又可以欢庆一场了,我等可以大饱眼福了。”又有人道:“待得荆州、冀州、徐州那些乱党归顺,才真叫太平,我们小百姓不知道有多安宁呢!”太史慈黄忠听得大怒,拍案欲起,叶飘零忙拉住,使个眼色,二将愤愤然坐下。
八卦道:“可不是吗?这还幸亏我人面熟,相府上上下下,谁不认得我八卦呀?今天我刚经过相府,那里的……”众人一齐掩耳,一个店伙道:“得了,八卦呀,每次说到相府你便没完没了,谁不知道相府中人是你认得他们,他们不认得你呀!”众人一齐哄笑,八卦也不脸红,继续道:“谁说的?冷水,你知道个屁,他们不认得我吗?哼,今天本来我发了一笔小财,要请你们喝酒的,现在本少爷心情不好,懒得理会你们了。”
众人听了,一齐敲了那冷水一丁弓,陪笑道:“八卦少爷,不要听冷水胡言乱语,他没见过世面,哪能象少爷你见多识广,人情通达呢?”八卦便又高兴起来,摸出一绽二两的银元宝来,笑道:“今天也是我运气好,出门遇上了徐老夫人的丫鬟,见我腿脚乖,人又伶俐,赏了我这许多银子,咱们今天便喝个痛快,赌个通宵。”冷水道:“相府新来的徐老夫人?她会见你聪明伶俐,赏你银钱?我看你肯定答应了替她跑腿办差,说不准还是老人家寂寞,让你生个娃娃给她做孙子呢!”众人又敲了他一丁弓,都道:“有酒喝有钱赌,你还泼什么冷水?快闭上你的臭嘴,否则就跟那千刀杀敢骂丞相的弥衡下场没什么两样!”
叶飘零三人对望一眼,不动声色,静观其变。众店伙酒足饭饱,都被掌柜催走了。只有那八卦喝尚未尽兴,斜眼看着叶飘零道:“大官人,你也来喝一杯吧?”叶飘零笑笑,低声道:“八卦,你随我来,到我房中喝个痛快。”于是叫了十斤成都佳酿,带着八卦,四人一起回房。
于是八卦请问姓名,叶飘零报了个登入客店之名张清,令太史慈倒酒,黄忠劝饮,自己陪喝,不知不觉八卦被灌得酩酊大醉,口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胡说,只是夸赞叶飘零酒量好,义气深,要和他交个朋友。太史慈黄忠不觉一齐莞尔。叶飘零却脸色肃然道:“八卦兄慷慨洒脱,能交上八卦兄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八卦便捶着胸脯大喊:“好,你这人痛快,八卦别的本事没有,消息灵通得很,日后你作生意,我便帮你打探各路行情。”
叶飘零便问道:“刚才听八卦兄说起相府新来的徐老夫人,可是从许昌来的?”八卦一怔,问道:“张兄,你问这个作甚么?”叶飘零道:“哦,实不相瞒,我等都是徐老夫人的乡里,这次来洛阳送货之前,曾受她家人所托探问徐老夫人安好的。”八卦一拍桌子道:“是了,我八卦果然是世间第一大运气王,这次跑腿也免了。张兄,我今日正受徐老夫人所托,着我找人帮他送一封家书到许昌,我还正发愁不知道找谁呢!”叶飘零拊掌大喜道:“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八卦兄不必心忧,吾即日便要返回许昌,这送信之事,小弟包办便是。”
八卦喝得醉醺醺的,便从怀中掏出书信,交给叶飘零。叶飘零收好了,赏了他十两银子道:“八卦兄,这银子你好生收着,这次可不能四处张扬,又去请客喝酒,闹得天下皆知,那样我立时便要连本带利收回了。”八卦连连担保道:“我八卦舌头虽长,对朋友却向来说一不二。张兄尽管放心。”叶飘零却恐他酒醒后便忘了,当下拿绸缎写下此话,包住纹银递给他。
却说八卦醉倒,叶飘零亲自把他搀走,回到房来,太史慈道:“徐老夫人信中莫非是召元直投曹?”叶飘零道:“徐老夫人虽为女流,却乃忠义之人,多读诗书,颇有见识,不会如寻常百姓一般尽受蒙骗。吾料家书必劝元直好生助吾或者辅佐玄德,绝非令元直投效国贼,丧失一世声名。”
黄忠道:“这八卦如此大肆宣扬,恐怕徐老夫人送信之事,曹操已经察知,少爷宜早定计。”叶飘零笑道:“天下无才不可用之,若有良机,吾等带上八卦,封他作个探马头子,也未尝不可。”敛容正色道:“明日大放花灯,吾料必有人不满曹操进位生事,城中必然大乱。吾等不乘此良机救出华神医与徐夫人,恐怕再没有机会了。”黄忠两人齐道:“少爷只管吩咐,小的们必定尽力而为。”
当下出门暗传细作,令报与韩当,但见洛阳火起,立即引众小将赶往洛阳,吕婵、关银屏领军随后接应。当夜无事。只说第二日,天色晴霁,碧空如洗,三街六市,尽皆张灯结彩,欢庆丞相称公。献帝坐龙舆,曹操乘大辂,并骑而出,巡游城池,车驾到处,城民皆呼皇上万岁,魏公六千岁,全城金吾不禁,玉漏无催,欢呼踊跃之声,震荡云霄。
叶飘零三人夹于人群中,黄忠见曹操如此无法,心下大怒,低声道:“少爷,待忠赐他一箭,必教曹操授首。”叶飘零摇头道:“不可轻举妄动,且再作商议。”黄忠唉了一声,跺脚不已。
巡游一番,日渐西沉,献帝下旨道:“朕微感疲累,魏公可代朕抚民,凡事不必上奏。”引驾自回宫去了。曹操却令左右慰劳两边百姓,赏以酒食。正自春风得意,忽然皇宫左右,四处城门,尽皆烟火冲天。百姓尽皆慌乱,曹操亦觉大惊,正令人打探,又闻马蹄得得,一骑马如电般赶来,却是相府长史、御林军总督王必,嘶声报道:“丞相,耿纪、韦晃造反,打破了东华门,五凤楼已被烧毁。”曹操道:“立即护驾,不可惊动天子!”
话音未毕,两边民房一齐起火,百姓丛中有人大呼道:“曹操欺君罔上,天地不容!”数十人奔出人群,直取曹操,当先一人,乃昔日太医吉平之子吉文,典韦大怒迎上,先刺吉文下马,继而双戟到处,一举击杀十数人,余人皆不敢近。许褚护着曹操退走,两边民房纷纷倒塌,砖石乱飞,曹操肩膀被横空一段木梁砸中,顿时摔下车去,许褚负起曹操穿烟突火而奔。到得相府,但见府中业已火起,四面喊声大作,齐称要捉曹操。
曹操苦笑道:“四面逢敌,吾归何处?”许褚性起道:“丞相勿忧,有许褚在,任他敌兵再多十倍,不教他动丞相分毫!”于是左遮右拦,并数十侍卫,当住四面来敌。一彪军马赶来,却是夏侯憞在城外闻报,急点两万军马杀入城中,驱散反兵,扑灭大火,耿纪自刎,韦晃遭擒。夏侯憞急速引军往皇宫镇压余党。
这边曹操进了相府,漏网家丁来报:“有三人闯入相府,将华佗劫去了。”曹操大惊道:“此必叶飘零之人也。徐老夫人安在?”丁仪道:“得徐康相护,不曾被贼人带走。”曹操这才放心,传令:“紧闭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又说这边叶飘零见城中果然大乱,急与黄忠、太史慈往相府闯来。护卫拦住,叶飘零哪顾得许多,使个颜色,黄忠太史慈上前将两个护卫一齐摔开,三人直冲入府。遥见一名家丁歌唱而来,叶飘零一把上前,横剑架在家丁颈上,道:“华佗神医与新来的徐老夫人现在何处,想活命就从实相告。”原来自曹操返回洛阳,对徐老夫人甚是礼敬,相府中人上上下下尽皆识得,那家丁虽然魂不附体,仍然颤声说道:“皆在后厅。”
叶飘零道:“带我去见,饶你不死。”于是家丁带着叶飘零等往后厅而来。相府武士,尽被黄忠太史慈驱散,擒了曹植以作人质,平平安安见到华佗。叶飘零当即拜倒道:“久仰神医大名,今朝得见,幸何如之!向日闻神医被奸雄拘禁,天下生民无不哀切,飘零解救来迟,万乞恕罪!”华佗自小立足救护四方病患,谁料被曹操软禁相府,当作私人之医,郁闷多年,今日见救星来到,甚是欣喜,答道:“吾在金城之时,常闻使君乃仁德之士。今日一见,大慰平生。华佗卑微之人,何劳使君亲入虎狼之穴?”
叶飘零道:“飘零不才,请神医移驾荆襄,救护四方之士,天下幸甚,生灵幸甚!”华佗道:“吾空学一身医术,而不能出洛阳一步,愧对四海父老乡民。今感使君大德,敢不相从?”于是令太史慈黄忠护送华佗,押了曹植,先出洛阳。
二将大惊:“吾等怎能舍主公而去?”叶飘零道:“曹操自身难保,相府无人,吾在此万无一失。汝等先出,会合一班小将,千万保住城门不关,吾等方可脱身。”太史慈等无奈先去了。
叶飘零又令家丁带路来找徐母。迎路一人高喝道:“叶飘零,你不用枉费心机了。我母不会随你前去的!”叶飘零循声看去,见那人面貌清秀,与徐庶有三分相似,喝问道:“汝乃何人?”那人道:“吾乃许昌徐康,徐元直之弟也。吾兄不听我言,投效荆襄,吾知汝必来许昌缉拿我母,好教吾兄为汝死心塌地,故先行请吾母来到洛阳,托曹丞相庇护。今汝敢再往前一步,吾立即令人刺死吾母。”
叶飘零气得睚眦欲裂,喝道:“世间岂有汝等禽兽之人,竟以自己母亲为质?久闻徐夫人节烈无双,次子竟如此不肖!”徐康道:“吾母若亡,皆汝相逼之罪也!”叶飘零怒道:“许昌警戒,连伤我两员大将,原来是汝所为?”徐康道:“正是某家手段。叶飘零,吾受曹丞相厚恩,今生今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汝若在与丞相作对,吾纵非汝敌手,要算计吾兄,却不在话下。”
叶飘零怒发冲冠,拔剑要斩徐康。徐康面色丝毫不变,只道:“吾若有失,吾母亦亡!”叶飘零长叹一声道:“速闻汝谋略全无,原来能胜汝兄者,心肠之毒也。”无奈之下,只得舍了徐康,出府去追太史慈与黄忠。
来到南门,但见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