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极其不满:“贞姐儿你就不能让让你姐姐?她可是替你在外受了十五年的苦,不懂大宅内的规矩你就不能教教她?非要如此吗?我看玉姐儿对你就挺好,前几日不是还把屋里的好首饰全让给了你!”
吴蓉贞皱眉。
果然来了吗,从二哥吴文开始,吴府的风向逐渐倒向吴婷玉。
还未等她说话,吴敬却是站了出来,气冲冲骂道:“二哥你讲讲理,谁才是你妹妹。”
“两个都是,我只是帮理不帮亲。”
吴敬就笑了:“不帮亲?你是偏帮亲吧!贞姐儿说的有错吗?玉姐儿穿成这副模样,哪里有点吴府千金的模样?再说那些首饰,你亲眼见着玉姐儿派人送给贞姐儿了?我昨日还去贞姐儿屋子里,看她房内陈设都还是去年的旧物,今天她头上戴的珠花还是前年生辰我送给她的!”
这意思就是在说吴婷玉在说谎了!
吴文分明亲口在吴婷玉屋子外面听她说的呀,可是他的确没有亲眼看到吴婷玉的人将首饰给贞姐儿送去。
吴敬见他犹豫的模样,心中早就猜出了几分:“玉姐儿你说你把首饰都送给贞姐儿了?”
吴婷玉点头。
吴敬笑:“那是母亲父亲补偿你的,你既不喜欢,也别这样啊,丢给你妹妹做什么?”
“你!”吴婷玉气得眼睛都红了,“我没有不喜欢!”
吴蓉贞就笑了:“那就是我横刀夺爱?”
吴婷玉眼神娇柔,向瞪吴蓉贞又佯装来不起气势,最后只是抽泣,一言不发,让众人遐想。
吴敬只站吴蓉贞这头,轻嗤:“又来这招。”
孟氏瞪他。
吴敬这才收敛。
“贞姐儿,你要是缺衣服首饰,只管跟院里的妈妈说,玉姐儿从小不像你锦衣玉食,她在外头吃了苦。你多宽待她一些。”孟氏跑到吴蓉贞身旁,言辞恳求。
如今娘跟二哥吴文都站她这头了,吴婷玉低着头,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
吴蓉贞不着痕迹将她的手扒开,神色疑惑:“娘!我这不是正在教姐姐规矩吗?”
孟氏微愣。
吴蓉贞继续道:“她穿成这模样,若只是在吴国公府,这里里外外反正都是一家子人,也都没什么。可若是在外头呢?若是同亲王府有宴会,喜宴,就她这样?穿着一身白过去?这不是惹人嫌吗?还有宫宴呢?万一惹了太后姑母不悦,吴府上下还能安枕无忧?”
孟氏突然就不哭了。
她竟没想到这一层。
“那你也不能夺了你姐姐的首饰啊,你这让她多委屈啊。”
“谁说姐姐的首饰在我那儿?”吴蓉贞继续装糊涂。
孟氏这回彻底懵了:“你姐姐的首饰不在你那儿在谁那儿?”
吴蓉贞低头不言。
吴文也楞了,毕竟这件事是他捅出来的。玉姐儿不是派了她房里的丫鬟将那堆首饰给贞姐儿送去了。
难道真如吴敬所说。
她在骗他?
吴敬冷笑:“贞姐儿房间就那么大,母亲若是不信,派身边妈妈去查探,事情真相如何尽数可知。”
孟氏扯了扯吴婷玉的衣袖,眼神责问。
见吴蓉贞脸上全无惧意,神色淡定,吴婷玉也有些迷茫了。难道是小翠独吞了那些首饰?
不可能啊,那丫鬟没这个胆子啊!
“要……要不,娘您派个妈妈去妹妹房内查看?”吴婷玉娇滴滴地建议。
孟氏脸色骤变。
这外头养大的女儿也太不懂事了,姑娘的闺房能随便让人搜的?若这件事传扬了出去,吴国公府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前几日的风波都未平,想到外头对吴婷玉的流言蜚语,孟氏突然对这个女儿有股子厌弃之感。
不成体统,失了体面。
吴国公也没了好心情,怒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夫人下去给玉姐儿找个管教婆子学学规矩,贞姐儿也不小了,有些宫规也该学学了。”
吴蓉贞没有注意到吴国公说的是“宫规”。
祠堂内众人的目光跟心思都放在吴婷玉身上,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妹妹,一言难尽……
唯独吴护注意到吴国公的言外之意,他冷漠的眸子凝视吴蓉贞。
吴蓉贞只觉得一道寒冰似的视线往她身上投来,令她浑身血液顷刻间冻结。
好冷。
待她回头看向吴护,那道紧盯着她的视线却消失了。
吴护神色冷峻,却是目光平视前方,一个余光都没给她。
难道是她看错了?吴蓉贞心中疑惑。
待她回自己院子,路上却遇到了吴护。
吴护的院子在吴国公府朝最北边儿上,院落偏僻,很少人往那边去,而吴蓉贞的院子却在最南边,是吴国公府最佳地理位置。按理说,两人殊途,不该在她回院子的必经之路遇到吴护才是。
“三哥哥……”
吴护依旧冷冷地看她。
吴蓉贞内心忐忑:“您这是……出门有事?”
她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否则真的无法解释吴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他们可不同路啊!
这里倒是离府宅大门挺近的,也许他只是想出门,碰巧遇到了她吧!
“吴蓉贞。”吴护冷漠看她,“你可长点心吧。”
吴蓉贞怔然片刻,回过神后,吴护已经离开,只留她一个远去的背影。
……
吴护离府后,径直往郊外的一个屋子赶去。
夜已深,郊外一间茅草屋静落在田野间,寂静无声除虫鸣声外,整个庄子像睡着一样。
吴护轻轻推开老旧的门,门板发出吱呀的声音。
屋子里漆黑一片。
“我来了。”吴护静坐在一处,轻声道,“最近宫里有什么动静?”
屋内突然灯火照亮,烛光摇曳,细看,屋内从房梁到角落都站着人,黑压压的制服穿在身上,竟比黑夜还深沉。
一道尖细的嗓音响彻屋内:“都出去。”
话音落,几道影子瞬间移动,屋内除了那人与吴护,再无其他人。
“宫里一切正常。”那人顺道挨着吴护坐下,“你家呢?”
“家?”吴护只觉好笑,“我早在十五年前就没了家。还是说吴府吧。”
那人沉默片刻,拿起茶壶,给他倒茶。
伴着倒茶的水流声,吴护轻描淡写:“没什么大事,吴文派了一队人前往谷城。”
“去做什么?”
“杀人。”
“杀谁?”
“康家。”
那人倒茶的手突然顿了片刻,一个力没收稳,茶杯水满,茶水往外溢出来。
吴护看了他一眼,端起那杯茶径自喝起来:“那丫头不是吴府千金,真的千金流落在外,吴文那厮最是阴狠,心窝子里有这股气不发泄出来,怎么对得起他血风流的名号。”
那人没有说话。
“你在顾虑什么?”吴护皱眉,“这是好事,等康家人死绝了,那丫头就握在我们手上了。”
那人依旧沉默。
吴护接过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举止优雅,整个人似与黑夜同生,就那样静静地等他回复。
良久,那人最终叹了口气,道:“家破人亡,孤独终老,这样的人世间只我一个就够了。”
吴护冷笑:“你别后悔,那丫头可是关键。”
“去吧。”那人挥挥手,屋内灯火尽灭。
吴护坐了一会,掏出火折子,又点燃屋内的蜡烛,屋里空荡荡,除他,再无他人。
他的眼神注视着这间茅草屋,冰冷的眸子像被融化般,流露出少有的温柔。
“娘……你且在天上看着,孩儿会帮你报仇。”
……
吴蓉贞回院子后,百思不得其解吴护那番话是何意。
是在提点她?还是警告她?
想了半宿,她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困意全无,翌日,她起床时,眼下一片乌青,精神头也不好。
秋月从院口急匆匆而至,神色焦急:“小姐不好了,那位来找茬了!”
那位,指的自然是另外一个院里住着的吴府小姐吴婷玉。
吴婷玉虽为姐姐,但身材却比她娇小许多,见吴蓉贞轻飘飘的眼神俯看她,有些恼:“妹妹可知道我昨日抄了整整一夜的女则?”
吴蓉贞只觉好笑:“我为什么要知道?”
吴婷玉被一噎,半天说出话来,转了转眼珠子,又开始打感情牌。
“好妹妹,是姐姐哪里没有做好吗?怎么觉得你这么讨厌我。”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搞砸了她的及笄之礼,搞砸了她前世的安稳人生,害她惨死,她即使不想复仇,还不能让人讨厌了?
第8章 第八章 撕破脸()
吴蓉贞也学着吴婷玉的模样,眨眨眼,慥慥嘴唇:“好姐姐,是妹妹哪里没有做好吗?怎么让你这么误会我。”
秋月在一旁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见下人都笑话她,还是吴蓉贞院里的丫鬟,吴婷玉气红了眼,左右旁边没外人,她冷哼:“你跟我想的很不一样。”
原以为吴蓉贞是吴府娇养的小姐,什么都不懂,痴傻一个,极好骗。
可哪知道她这般难缠,简直油盐不进。
“怎的?不装了?”吴蓉贞懒懒地靠在躺椅上,春风在一旁打着扇,她眯着眼,今儿阳光有些刺眼,但晒得身上暖和和的,她极喜欢。
“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肯离开吴府?”
吴蓉贞瞥了眼吴婷玉,轻嗤:“你怕了?”
“怕?我怕什么?”吴婷玉提高了声量,掩盖心虚,“从康家出来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这是我的爹娘,我的哥哥,不是你的!你只是个外人,你知道吗?”
外人外人外人!
吴蓉贞听腻了这个词儿。
前世他们喋喋不休地说她是吴府的外人,让她滚出府,如今听到这个词,她心里莫名充斥着恨。
突然睁开眼,吴蓉贞从躺椅上站起,凝视吴婷玉。
吴婷玉被她眼神吓到,朝后退了几步:“你想干什么?别忘了这里是吴府!”
“那你也记住了,这是我的院子!”吴婷玉凌厉地看她,邪邪道,“你说要是从我院子里抬出去一具尸体,会不会再一次成为京城上下饭后谈资?”
“你、你……”吴婷玉惊恐地看她,差点窒息。
吴蓉贞自嘲地笑了。
上辈子,京城上下传吴府二小姐狠辣恶毒,这话不就是从吴府里传出去的。说什么,每一日都有新鲜的丫鬟尸体从她院里抬出去。
还有甚者,谣传说她的美貌都是靠吸食小丫鬟的鲜血维持。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她伟大的姐姐杜撰的?
如今竟知怕了?简直好笑!
“记住,我是不是吴府的二小姐全由我心情,但我却是你惹不起的人。”
吴蓉贞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回了房,关了门。
“好好好!”吴婷玉咬牙切齿,低头,脸上露出狰狞的笑,“那就看看谁笑到最后!”
算算时间,吴文派出去的人应该动手了,不知等吴蓉贞得知康家满门皆被屠,会是怎样的表情。
吴蓉贞对吴府的一切都不在意,她只想抓紧时间趁着还在吴府,还在京城,找人打听前世那个男子是谁。
她都想好了,现下她的小金库大概有两千两银子,到时候给恩人一千两,全报了上辈子的埋葬之恩。
只不过那人看起来像是达官显贵,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一千两银子不够报答?但她也没有更多银子了。
正当她耷拉脑袋,神色沮丧时,秋月向她禀告近些日子派人在外面打听萧将军的一些情况。
果然如她所想,根本探听不到任何消息。
别说萧将军府的旧人了,就是与他相熟的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市井之内皆流传的是他如何叛国,如何罪恶满盈。
秋月不解:“那样的一个大坏蛋,小姐您打听他做什么?”
吴蓉贞瞥了她一眼:“如果有一天,京城上下老少妇孺皆传你家小姐为人恶毒,毒妇一个,你如何做想?”
“谁敢?!”秋月立刻炸毛。
吴蓉贞摇摇头,不言语。
她虽不了解前朝的事,直觉上却觉得那个萧将军可能并不是像众人口中传言的那副模样。
可她都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又如何找寻恩人在哪儿。
线索在这一刻就断掉了。
见她叹气,秋月缩缩脑袋:“小姐您忘了萧将军还有一个后人吗?”
“不是说萧氏一族都自尽,无一人幸免?”
秋月鄙视她:“小姐啊,自从你成了二小姐,你怎么变得迟钝了?不是还有萧皇后吗!”
被秋月一提,吴蓉贞立刻精神抖擞。
对啊!当今皇后就是萧将军的嫡女!正正经经的萧氏一族后人。
如果这世间真的存在那个人,萧皇后一定知道他的下落。
如果她没记错,前世萧皇后就是在她被赶出吴府的那段时候因病去世了。至于萧皇后的死,后人众说纷纭。
有人说她是因为五年前那次产子血崩大伤了身体,结果皇子还没保住……自那以后,萧皇后的身子每况日下,一日不如一日。
还有人说是萧将军那个恶棍在地府闲的寂寞了,想让他唯一的女儿下来陪他,果真狠心……
还有人说什么前朝皇室在天有灵,在皇宫里的滚魂野鬼天天凝视萧皇后,让她良心不安,肝气郁结,彻夜难眠,最后扛不住了,就去了。
各种离奇古怪的说法,吴蓉贞却是一个都不信。
在她印象中萧皇后是个好皇后,却在她每次入宫时,从未见过帝后一起出现,相反,却总能在萧皇后身旁看到一个人——顾厂公。
顾公是皇后的宠臣,有人曾谣传,说他们之间有暧昧,也因此,皇后十分不得皇上喜爱,导致帝后离心……
太后却是很喜欢萧皇后,每每吴蓉贞同孟氏入宫,太后都会人前人后待皇后十分亲热,俨然一对亲母女。却对皇后宠爱宦官这件事,闭口不言。
这关系乱得很,也怪得很。
“不好了!”春花突然推门而入,神色慌张,“小姐,康家那边出事了!”
……
吴蓉贞握着那张带血的银票,神情恍惚。
什么叫康家那边的庄子遭到强盗的洗劫,村子里无一人生还。
什么叫府衙派了人前去调查此事,却无果?
康家一家人住在谷城,那既不是边境,也不是偏远的荒蛮之地,吴蓉贞哪怕没有去过谷城,也知道那边国泰民安,周边连大山都没有,哪里来的藏在深山里的土匪?府衙派人去寻凶,还丝毫线索都没有?
这不可能。
这是有人蓄意为之,蓄意行凶!
难怪前世她死了都没康家人前来给她收尸,难怪她不想回康家却也从未见到康家一人前来吴府找她……
如果康家人都死绝了的,自然不会有人记得有她的存在!
她前世还曾埋怨康家人狠心,还庆幸自己待在吴府是对的。
她真傻!
眼泪泛了出来,吴蓉贞抱着那张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银票,颤抖着身子,只觉头脑一片空白,呼吸都变得困难。
春花不知怎么安慰,只跟着她哭。
小姐这一生都过得顺遂,可从及笄之礼后,这份顺遂就变得十分艰难。
这时,门口来了人,是吴婷玉院里的小翠,说是来送礼。
秋月不耐烦:“又来送些金银首饰,然后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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