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刘桓对他而言更是意外之喜。
“父王,此乃那乌里奇王子所呈献的西域诸国地形图,此番桓儿与一众下属凭借此物又加以补充,父王当日便有通商西域之意,据那使团之中黄谨之言及此乌孙国在西域诸国之中疆域最大,实力最强,孩儿数度思索之后,便觉倘若可助这乌里奇复国则必可借此掌控西域诸国,复我大汉西域都护的威望,这乌里奇手中有前朝武帝相赐的金印,此时我大汉若是助他亦是名正言顺,此乃孩儿浅见,尚要请父王训示!”刘桓此时将那西域诸国地形图双手呈给刘毅之后言道。
刘毅接过此图打开一看的确如同刘桓所言极为详尽,较之前朝张骞班超所描绘的更为清晰,而让他心中在意的还是长子那番颇为精到的分析,看来在此之上他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日间戏志才、张合、陈群等人提起大公子的勤奋好学也是赞誉有加,此时方才信之。
“桓儿能有此为,足见平素用心,我闻志才长文二位言及你对幽州政事也是颇为熟悉,如此可将其中优劣说来与为父一听,你不需拘谨,尽管说来便是。”刘毅先是微微点头表示赞许,随即却又问起行政之事,此乃他临行之前对刘桓的交代,倒要看看此子到底领悟如何,如今自己身为燕王,这世子一事很快便要确定,倘若大业有成,世子之名便要有一字之改,在此处他可不会有任何轻忽,当年始皇文帝打下万里江山,却只历经二世便亡,刘毅绝不愿重蹈覆辙!
第六百五十二章 将将之道
在后世人的眼光之中,十五岁不过还是初中生而已,他们根本无法去面对这个社会,可又不得不承认这样一句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说明什么,生活的历练是非常重要的,也许在刘毅的眼中似刘桓杨烟这般岁数的少男少女在长相上与后世的同龄人差别不会很大,但是在心智的成熟上他们甚至还要胜过后世二十几岁的青年,这便是时代的差异,以汉末眼光来看十五岁的刘桓已经是成人了。
且相比于今世的同龄人,刘桓更有着非同寻常的优势,父亲乃是朝中重臣,名闻天下的大将,母亲则是大家闺秀,才名远播的才女,套用后世一句话,他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名副其实的官富结合二代体!自幼就是遍请名师督导极严更是文武双修,此后又跟随父亲征征战沙场,加上他的天赋与勤奋,现在的刘桓无疑是极为优秀的可作为大将军现在是燕王刘毅之子,光是优秀还是不够的,他的那些弟弟们也会拥有和他一样的条件,想要脱颖而出他必须要做到卓越!长子的身份固然是极大的优势,可以他对父亲的了解,若是自身才具不够的话,恐怕大业也不会落在他的身上,而眼前就是考验。
“先秦百家争鸣,各国皆尚礼仪却唯有秦人尚武,以严刑峻法军机森严为诸国之冠,终至始皇得以一统天下,建立不世基业,可其后却因民怨沸腾,虽始皇在时一力镇压尚可无虞可始皇一去其后继者再无此威望与民,由是纷争便起,后我高祖皇帝斩蛇起义,与西楚霸王做逐鼎之争,终而打下大汉万里江山!孩儿以为,正因六国尚礼而秦人与之相悖,始皇可震一时却不可镇万世,此乃秦灭之要害也,而高祖与民约法三章,尽去前秦之严刑峻法,又可善待百姓修养生息,此其终得天下之道也,不知父王以为然否!”刘桓出言并未直接回答刘毅提出的治政之问,反而却说起了秦朝与楚汉相争之事,看似答非所问,却正是他的细心之处,无论治政用兵皆乃治国之道。
刘毅闻言微微点头却并不言语,但在心中对刘桓这份评述还是极为认可的,不过他的认知有很多来自于后世发达的信息网络,而刘桓全是完全凭借自身的学识与休养,这二者之间差别可是极大,单以这份见识,蔡琰等人的教导就没有白费,当然其中亦有刘桓的天赋。
“及高祖崩,吕后临朝称制,虽有种种手段可观其行政之法却不离前朝之要,前秦的赋税乃是十税一,其间尚有种种盘剥及各式徭役,关中乃富庶之地百姓尚可支撑,可一味将之推行却有失偏颇,待得高祖吕后之时此项便为三十税一甚至五十税一,之前父王有言,意欲取于民,当应先还富与民,孩儿以为此乃金科玉律,正因前朝之积累,我大汉才会有文景之治,开万世之盛况,足见此中精要!”
“待至武帝之时我朝百业兴旺,国力强盛,正因如此才能击败强盛的匈奴骑军,比之前朝可谓扬眉吐气,大汉一时风光无限,可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单凭任一便非平衡之道,武帝武功极一时之盛,文治却似无太大建树,反使得百姓颇有怨言,其后武帝亦不得不下罪己诏!而董氏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言乃是及古今之要,孔圣之说确含治国良法,用之可使百姓知礼,君王有道,乃大汉之盛举也。”
“孩儿管父王自燕郡始便对百姓亲善,更是推崇孟子之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天下多有号称行孔圣仁义之道之辈,可父王虽从不言之却是真真身体力行,如今放眼我大汉十四州,又有何处百姓之富能与父王治下相比?若论兴旺之道还要远胜前朝!而父王不光有爱民之举,行仁义之道,亦有惊人武略,青岭之盟,奔狼之战使得乌桓匈奴等异族胆战心惊莫不臣服,此乃文武兼济之法!”
“故孩儿以为,行政之道需有武略相保,而武功之盛亦要有行政为凭,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待民可用孔孟仁义之道,效法高祖吕后之举,而治军却要以先秦为样,使之终能震慑四方,倘若二者齐至则大汉必兴,正如目下父王所为!志才先生教导有言,桓儿学习政事当观政之要而非细究其法,而父王之根本便在以民为贵!父王临行之前尊尊教诲,孩儿不敢有一时或忘,今日妄言,尚要请父王训示。”刘桓开始在父亲面前稍有拘谨,可越说越是流利,言谈之间自若之态尽显,一番侃侃之谈后又是恭敬的垂手站在父亲下首,待其训示。
刘毅闻言心中既是欣慰又颇为惊讶,这番见识可谓精到,以他的阅历学识自然一听便知,其中或有各位名师之言可管刘桓言语之态已经可将之兼容包并,绝无强记之嫌,如今刘桓才不过十五岁,可见事之精准已经不在当朝名士之下太多,况且有些言论在这个时代而言称得上是新颖别致了,但却是理据充分,不疾不徐,也许在后世看来,儒家治国学说已经与时不合,可在此时却是行之有效的,而刘桓言中对其亦是十分重视,且还能别出心机,将武功之事与之并重!
文治武功并重乃是各朝有为君主之所求,便在刘毅也不外如是,可若想真正掌握其中平衡却是难上加难,有时碍于形势还不得不加以取舍,宋朝便是一个最为明显的例子,若论经济文化,它可谓是封建王朝之中的一个巅峰,可谈起武略却要相差极远,而宋太祖赵匡胤可是有豪杰之名的,不过为了江山稳固,他行杯酒释兵权之法,由文人统领士兵,宋军战力再强又有何用,终于落个积弱之名!
大汉向来有尚武之说,便是在汉朝最为衰弱纷争四起之时也不是四方夷狄可以擅起觊觎之心的,原因便在汉军之精,说起文武兼资,曹操刘备包括孙权都颇有建树,可待这些英雄豪杰为浪花淘尽之后西晋士族之风盛行,崇尚名士之道,将一支支百战雄狮都整成了软脚蟹,加之内乱不断才会有后来的五胡乱中华之厄,反倒是那些异族颇得了些我大汉治国的真传,建立起一个个极为强大的王朝。
刘毅是绝不会想看着此举再度发生在华夏大地之上,百年之后的事情也许如今的他控制不了,当努力做些预防还是力所能及的,其中很大一部分要等他一统天下之后方可实施,可也有极为重要的一部分自从他起兵之始就已经在做了!那便是结合历史的教训,将后世的理论与今世的现实融合一处,通过今人能够接受的方法去加以实施,更要借助麾下大才们的智慧与谋略,这些刘毅做的一向很小心,甚至挖空心思竭尽全力的去寻找理由与借口,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他做的还算成功,刘桓方才之言可绝非拍他父亲的马屁,幽州各州之富,幽州军之强悍以及现在大汉在异族心中的地位都说明了一切。
在刘毅而言,此举更多的是对治国之道的一种探索,恐怕也是他此生的重要任务之一,这种探索是需要积累与传承延续的,而能继承延续他大业之人就是他的子嗣,包括眼前的刘桓!人都是有私心的,有的为财,有的为名,有的为美女,而刘毅所谋正是万世之业,也许这听上去有些虚妄与可笑,但现今的朗生已经可以稍稍理解当年始皇帝的心情,他希望自己的江山千秋万世,到他真正登临绝顶之日他的理解可能还会更为深刻,眼下他要做的就是找出一种可行的制度!
来到汉末十数年,刘毅也会被当时的社会思想所同化,至少一部分如此,他绝不会大公无私到在皇位之上也搞什么唯才是举或是什么民主,他也希望打下的江山可以在子孙手上传承下去,况且就算他想前者也是做不到的!再先进的想法也要与当时的社会实际相结合,有些事注定终刘毅一生也难以完成,可他做不到的事情绝不代表他的子孙就做不到,时代始终在进步,他更希望自己千年之后会有一个更为富强的华夏泱泱大国,不希望那些曾经的屈辱还有出现的机会。
也许他所想的这一切不过是痴心妄想,或者说与自然规律相违背,可当一个人能真正登临绝顶,万众匍匐脚下之时,他就真的敢与天斗,这样的例子在后世可不乏出现,当然失败者居多,可刘毅的优势却在他丰富的可怕的经验与阅历,这便是穿越者真正的优势!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是为时过早,眼前的他离登临绝顶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天下还有着不少劲敌要等着他去一一击败,但这都不能影响他为未雨绸缪之举,眼前的刘桓便给了他这样的信心,在某一瞬间刘毅甚至在想,自己是否可以在合适的时机将平生所学包括后世的见识都毫无保留的教给儿子了?他能否去创造下一个自己?如果这是有可能达到的话,那么他心中的想法就有了更大的依仗。
“能有这番言论,也算你未让为父失望,志才先生言之有理,你当要观其要,不过对于具体行政之法亦要知其细节,方可分辨此法是否行之有效,当还要多多听取民声,此才为真凭实据!行政之事与兵家之事皆是纷繁复杂,想要尽其所妙非人力可为,为父不能,桓儿亦不能,但并非无尽善之法?桓儿可知?”眼下显然并非论及这些的时机,刘毅也将自己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之中,要对长子多多调教。
“尽善之法?尚请父王恕孩儿驽钝,一时想之不及。”一番言谈说完之后父亲却是沉默不言,做深思之状,刘桓的一颗心也吊了起来,他可不敢在刘毅面前为察言观色这一套,待半晌之后闻听父亲出言颇有嘉许之意忐忑的心情才好了很多,见父亲发问又更是欣喜,不过思虑其言片刻之后却是难得所解,当下便恭声问道。
“人力有时而穷,不能何事都穷其变化,因此上者才要观其大略,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之所专也各不相同,若要尽善,首先便要用人,且要人尽其才,你既知高祖之事,岂不闻当日韩信多多益善之言,此人虽为我大汉叛逆,可其用兵之道却堪称惊才绝艳之辈!”刘毅闻言缓缓说道,这用人之法可是历代君王终身所研之大学问,既然刘桓乃是可造之才,如今他便要着手开始真正的培养了。
“多多益善?父王所言想必便是当日高祖与韩信所言的将兵与将将之说,这用人之道便是将将,高祖武略未必能及西楚霸王,可正因其善能将将才会有垓下之胜,一战定我大汉数百年基业,用人之道,将将之道,孩儿受教了,日后必当苦习之,多谢父王教诲!”刘桓闻言先是自言自语,随后眼中一亮便想到了此中关键,父亲用兵有百战百胜之名,治政亦是极有精妙之处,可详细方略总有一干谋臣战将及为政之才去加以实施,他只需独管大略,这就是真正的将将之道!
“桓儿可明此理,殊为不易,还当归后细细思之,那西域之事为父亦交予你手,七日之后再问你有何解,好了,此时天色已晚,你随为父去过祖母院中之后便回去吧。”刘毅说完起身带着刘桓步出书房,而此时刘桓面上还是一副深思之状。
第六百五十三章 爱女之心
与父亲一同到祖母的小院之时,祖母已经睡下了,父亲今晚就要在祖母卧房的外间就寝,而刘桓则依言回了自己的院落,重新布置修建过的大将军府占地更大,颇有匠心独运之处,在这仲夏夜中穿与回廊之上,池塘中的荷花此时正在盛开,微风徐来,清香扑鼻,对于行走其间的人而言是一种极大的享受,尤其是此时心情极佳的刘桓!
对于自己的赌场之行,父亲并未有任何的见责或是说教,这倒是在刘桓的预料之中,显然今日父亲与他之间的交谈更多是把他当做了一个成年男子,那种平等对话的态度让刘桓感觉极好,父亲的认可更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儿,再观他今夜对自己的教导,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为上之道,说明父亲对自己是极为看重的,亦是父子两头一回有这样的话题,几下综合一处,刘桓此时的好心情不难理解”。
在侍女的引路之下,出了内院之后刘桓的脚步显得更加的沉稳有力,将将之道,这便是父亲能从一上党普通世家子弟而有今日地位的最大原因,以刘桓的天资刘毅稍作点拨他便能想到很多,这个将将之道绝非只是表现在军事政事之上的唯才是举,幽州马场、器具所、钦天监的王玺,大匠徐刚,造船的李奉株,所有的这些都是将将之道的体现,父亲口中的将除了军中的谋臣战将之外还别有所指,在刘桓看来,只要是在一个领域之内有着突出能力的人都可为将,包括在此次西域之事上为他出了很多力的黄慎在内,而他此后要做的就是学习父亲的用人之道,将将之道,当然更要注重自身的修养与所学!
坐落于刘府外院的刘桓这处院落在规模上仅次于父亲母亲与祖母的,甚至还要在诸位姨娘之上,恰到好处的体现出了他刘府长子的地位,此时主卧之间的灯火尤未熄灭,在刘桓步入之时杨烟已然迎了上来为他更衣奉茶,显然妻子一直未睡在等着自己回来。
当日成婚之时刘桓由于种种原因对杨烟颇为不喜,可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发现了妻子的不少好处,容颜美丽还是其次,那种娴静自然的气质更让刘桓欣赏,入府之后杨烟对自己伺候的可算无微不至,对待长辈尊敬有加,待下亦是和蔼可亲,每日早起忙完丈夫的一应事宜之后她便会前往内院侍奉母亲、娘及一干姨娘,每当娘在祖母房中伺候的时候她总是会随侍在旁,这样的杨烟不管赢得了刘桓的敬重,也得到了刘府上下一致的称赞,都言大公子夫人不愧是名门闺秀,为人处事处处有礼,蔡琰与甄宓二人更是在教她不少治家之法,而杨烟对此所学也是进度极快,可说小小年纪的她已经颇有内主之姿。
“今日父王头日回府,便和夫君相谈良久,妾身观夫君面色似乎颇为欣喜了,父王所赠的玉璧妾身已经妥善安置,明日开始便与夫君系在腰间,行动之时夫君还要谨慎一些。”为刘桓换上家居之服,又伺候他漱洗,待安坐之后杨烟方始取出玉璧在丈夫的腰间略作比划,此时玉璧之外已经被她用白卷所裹,此物出自父王,自然与众不同。
“恩,烟儿之言,为夫定会记得,不要忙了,坐吧,父王对你亦是颇有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