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选的那岛怕是桉笃蛮(安达曼)吧,”刘翔叹息一声打断了刘翎的喋喋不休。“我劝哥哥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朝廷已经决意在桉笃蛮设立天竺都护府,不但桉笃蛮,就连稍远的倮人国(尼科巴群岛)都会算在该都护府的治下。”
刘翎一愣,当下破口大骂道:“老子的心思白费了,朝廷怎么就看上那里了!”
“哥哥你怎么看上的,朝廷就是怎么看上的。”刘翔说了一句绕口的话。“总督衙门的奏章已经御批了,兵部的行文也下来了,年中就要正式设置官衙,你兄弟我运气不好,被简任了天竺分遣队的都指挥,这不,眼下是行前的休整”
“我说你怎么这么清楚呢?原来跟我抢的是老二你啊!”刘翎长吁短叹了一阵子,这才重新振作精神。“算了,算了,岛子没了再寻就是了,大不了我就在西洋三十六家的边上找一个。”话虽如此,但丹老一线合适居住开垦的岛子已经被西洋三十六家瓜分一口了,剩下来不是太小,就是地形陡峭不宜人居,所以刘翎发狠道。“实在不行,老子北上,到缅甸人眼皮子底下去经营,想来缅甸人的水师不行,你哥哥我还是有机会的”
刘翔很想再劝,但自己哥哥难道有认真的时候,若是就此打消他的志向的话,刘翔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只好思索了一会后表态道:“要不选在实兑那边,那里倒是有几个大岛,也在天竺分遣队的巡航范围之内。”
刘翎笑了起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好,等你那边落实了,哥哥我就北上看一看,想来若是不差的话,这就是咱们刘家的基业了,到时候必有你的一份。”
“我自有朝廷的恩典,所以我那份就不用给了。”刘翔官居五品,功民爵也到了开国伯,虽然不见得致仕前获得一个世爵,但给儿孙的田亩已经早就置备下来,的确不用指望刘翎的赠与。“还是留给小侄子吧。”
“才多大的小不点,谁知道长得成长不成呢。”刘翎的话听起来对儿子毫无感情,但算得上中年得子的他还是对儿子很宝贵的。“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不留给你还能留给谁”
“哥哥喝多了。”刘翔急忙阻止刘翎的糊涂话。“不过,这也是个问题,普吉虽然开镇几年了,但除了军医之外,怕是没有什么好的医师,而军中那些郎中治跌打损伤、残肢截体还行,真有个头疼脑热还的确不能指望。”刘翔藉此劝到。“还是把那夷女和小侄子送到凌牙门或者坤甸去吧,那里的条件要好得多。”
“我也是有这个想法,只是孩子太小,只怕经不得风浪。”
“就用我坐的快船吧。”刘翔好歹是一方主官,这点权力还是有的。“顺风一日一夜就能到了凌牙门。”对此刘翎倒不拒绝,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对了。”刘翔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袋子。“这是军中配发的金鸡纳霜,专治寒热重症,比臭蒿的功效要好,市面上还没有卖,哥哥且先拿去,以防万一。”
刘翎也不客气,伸手接了,放进怀里,同时讲道:“既然定下来要到凌牙门暂时落脚,我这边也要做些准备,你看,带三千贯够不够了。”
“如果只是置一所宅院的话怕是用不着那么多钱。”刘翔的家眷也在凌牙门,之所以不说让刘翎的妻儿直接搬过去是有道理的,一来他要避嫌,二来刘翎的女人其实是他抢来的白种女奴,在时人眼里也是异类,就连刘翎自己都不把她当正妻看,只是因为母以子贵才脱离了奴隶的身份,自是不合适放进刘翔家门的。“但若是要置上一份产业的话,凌牙门的地新制一亩要二十来贯,这三千贯也只能买到百十来亩,不如使人在西勃泥或者柔佛买地还合算,只是要在两地置产还得派人过去盯着。”
“用不着,用不着。”刘翎摆摆手道。“买进贵,卖出也贵,又不是让她们母子就守着着这些地过日子,不过是狡兔三窟中的一窟而已,百十亩已经够她们暂时开销了。”
“说得也是。”刘翔也笑了。“只是哥哥还是要留下人手看顾才好。”
“你帮忙看着不行吗?”刘翎有些不高兴了。“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吗?”看到刘翔要分辨什么,刘翎摇头不听。“别说你今后会出镇天竺洋,不在凌牙门,你堂堂一个五品头等校尉,家里会没有使唤人吗?既然有,分拨一二个过去管事便成了。”
“好,好,好,我听哥哥的,就让我府里人过去看顾。”刘翔只好投降。“只是这耕种的人手嘛,那么奴隶什么的,我这边可没有办法解决。”
“放心,你哥哥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奴隶。”刘翎大包大揽道。“金洲那些算端有时候也会付不起钱,他们最多的就是人,随便拿几百几千来抵账都有可能,所以你只管放心好了。”
听了刘翎的话,刘翔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西洋三十六家的人手就是这么来的?”
“没错,那些运气好的可能被收到船上当小厮杂役,甚至水手,但若是运气不好,那就只能在皮鞭子底下劳作致死了。”
“种稻米吗?”
“怎么可能,当然是种甘蔗,从缅甸和金洲买稻米、木薯又花不了几个钱,正经是产出蔗糖来,无论卖给国内还是贩到天竺都有大笔的收益,蠢货才会种粮食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现在市面上的蔗糖似乎越来越多,这价钱越来越低,不过这不是什么好事,只怕市舶司很快就要坐不住”
549。北朝储位
清康熙四十七年八月??大宁木兰围场
看看近前表现拘谨的内外蒙古王公,再看看远处已经放浪形骸的蒙古下级贵族,康熙那张日渐枯萎的脸上便浮起了一丝捉摸不定的微笑。没错,虽然清廷今不如昔,但漠南蒙古和喀尔喀蒙古各部依旧倦伏如羊,这让康熙份外得到满意。
而让康熙更加满意的是,清廷的财政状况已经随着关东拓殖的快速发展,已经从最低谷时的岁入四百万两恢复到如今岁入一千一百万的水平。这当然是靠的压榨汉人移民,不过已经不想当圣君的康熙又怎么会在乎这些汉人百姓的苦难呢?
但最让康熙欣喜的是南面传来的消息:今年华夏境内春旱夏涝,沿海又屡遭风灾。
虽说不至于民不聊生,但大规模的抚恤必然牵扯住华夏的手脚,使得其在一两年内无法再度北伐,甚至就连西进全取甘肃都要被耽搁下来。
按照如今的势头,一两年后的大清会是怎么样个情况呢?成竹在胸的康熙完全相信,届时即便清军无力南下也有十足的把握将夏军挡在黄河一线。
正是想到了妙处,康熙便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杯子。看到至高无上的阿弥陀佛的化身举杯相邀,那些仰其鼻息的成吉思汗的子孙们顿时眉开眼笑的举杯相和,一时间君臣相契,宴会场内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无心敷衍一众蒙古王公的康熙便离席而去。
看到康熙走了,满蒙王公大臣这才放心开怀的宴乐起来,几个年轻的王公甚至直愣愣的看着起舞的宫女们,恨不得当场就提裤上场,将娇滴滴的宫女们就地正*法了
且不说蒙古王公们如何有色心没色胆的窥视着清廷内宫,就说康熙本人吧,离席之后的他也按耐不住心头的起伏,一拐弯便来到新纳的汉人妃子曹氏的营帐中。
看到皇帝到来,新承恩泽的曹氏自然满心欢喜,于是一番翻云覆雨之后,年轻的少妇硬是把五十多岁的老人榨得油尽灯枯。
当时还没觉得什么异常,睡到半夜里,曹氏突然惊醒,张开眼睛就发现康熙痛苦的卷曲着身子,大惊失色之下,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急匆匆的唤来太医前来急救。
太医先施金针又投以药石,好不容易才把康熙从阎罗殿前救转了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康熙才明白已经日暮西山的自己恐怕是熬不过正在壮年的郑克臧了。
一念及此,康熙就担心起自己的身后事来,在他看来挑选一位合格的继承人就成了当务之急。可是最合适的继承人胤礽已经被康熙自己赐死了,剩下的无非是胤禔、胤祉、胤禛、胤禩四人尚有一线登顶的希望。
但这四人康熙都不满意,因此到底选择谁来当这个接班人,康熙颇为犹豫。
若是放弃这四个最年长的皇子,从其余诸子中再找一个慢慢培养起来的话,一来,康熙担心时间上来不及,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胤禔四人会心生不满,须知道四人或结党或兵权在手,万一引起反弹的话,对稳定朝局是不利的。
经过一番思前想后的慎重考虑,康熙在病榻上下令调四子回京,其中胤禔回京后重掌兵部、胤祉出掌礼部、胤禛监督户部、胤禩掌握工部继续负责屯田事务。
将兵权从四子手中回收之后,康熙随即开始整肃四人中党羽最多的胤禩。
康熙四十七年十月初一,亲附胤禩的户部满尚书阿山被御史弹劾罢官,进而北河总督噶礼等人也因为贪*腐等一系列理由夺职。
“现在国库里有钱了,皇阿玛就不要咱们了。”皇九子胤禟暴躁的在室内走来走去。“他老人家这是在卸磨杀驴,八哥,这事你千万想明白了,不能退啊。”
“不退怎么办?咱们有力量跟皇阿玛扳手腕吗?”胤禩冷静的回应道。“皇阿玛想怎么办,就让他怎么办吧,大不了散了一批人手,但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留下来的才是真正可用的。”胤禩通过负责屯边积累了大量的钱财,他相信,即便康熙能清理掉一批明面上自己的党羽,只要他还有钱,就能轻而易举的重新收罗帮凶。“只要咱们不犯大错,皇阿玛不可能把咱们拍死的,就怕其他人跟着使阴招,那就麻烦了。”
“你是说老四?”皇十子胤俄眉毛挑了挑。“那倒是条疯狗,说不定会咬上来。”
“老四是想当孤臣的,就一个老十三相帮,祸害倒是还小。”胤禟摇了摇头。“倒是老三现在掌了礼部,又号称礼贤下士跟一干文人厮混在一起,这,文人说没用也没用,但说有用,鼓噪起来,在士林间也是风潮。”
“如今的局面,士林的声音其实没什么用处。”胤禩还是摇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现而今还是要抓刀把子。”胤禩这话已经指明了他最忌惮的对象。“老大现在内掌兵部,河北的兵又大多听他的,这就是内外扶持的局面呢?一个不好”
“不会吧,”胤禟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仿佛这样就能去了自己心头的邪火。“皇阿玛到现在还迁怒老大,否则这个太子也轮不到八哥你去竞逐了。”
“关键是皇阿玛至今没有立太子,万一有不测风云。”胤禩说到这小心翼翼的看了紫禁城方向一眼。“皇阿玛在木兰围场病倒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可皇阿玛醒过来才三天又幸了郭络罗氏的女儿,以这样的日夜攻伐,他老人家的身子骨怕是撑不了多久的。”胤禩担忧道。“一旦宫中有变,老大的兵权就是关键了。”
“皇阿玛怕是不会看不到这一点的。”胤俄忽然发了一声怪叫。“怪不得让老十三、老十四入八旗新军历练呢,原来他老人家早就算到这一步了。”胤俄与两人对视一眼。“皇阿玛在收拾了八哥之后,怕是接着就要收拾老大了。”
胤俄这么一说,胤禟顿时紧张了起来:“老十三是老四的人,老十四也是老四的胞弟,让老十三、老十四入新军,该不是皇阿玛已经定了让老四这条恶狼做嗣君吧。”
“恐怕没那么简单。”胤禩否定道。“但也不可不防,老九、老十,你们跟老十四的关系还可以,试着去谈谈口风,能不能把他拉过来。”说起来相比胤祥,胤禩更关注的是胤禵,毕竟胤祥的派系立场明确,康熙断不会将他作为储君候选者的,反之,派系面目甚为淡薄的胤禵如此突兀的高调进入新军,就免不得让人产生某种不妙的猜测。“若是老十四有所依仗,你们也要立刻把消息传回来。”
“八哥你的意思是皇阿玛可能选了老十四来培养?”胤禟一愣,随即惊怒道。“皇阿玛也真是老糊涂了,这小子何德何能就入了他老人家的法眼了。”
“就是因为年轻涉世未深才好让皇阿玛掌控。”胤禩嘲讽的说道。“从这个角度来看,皇阿玛的确是老糊涂了,胤禵未必就会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胤禩冷笑了一会,随即冲着胤禟两人吩咐道。“这只是猜测,千万不要外传。”
胤俄却建议道:“八哥,我觉得你这事有些做岔了,既然老十四有这可能,不如抖出去,也好让老大他们几个同样心生忌惮才是,毕竟,那个位子只有一张”
“你当皇阿玛查不出来吗?”胤禩断然否定道。“再说了,人家也不是笨蛋,咱们能想到的,人家未必不会想到了,之所以不直接挑明,一是为了不当出头的椽子,另外就是怕弄巧成拙让皇阿玛下定了决心。”
“这倒也是,”胤禟点点头。“皇阿玛要是真当众定下来了,那再翻盘就难了。”
“所以还是不要逼得他老人家太紧了。”胤禩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眼下南面还顾不得北进,咱们再忍上几日,说不定就有转机了。”
所谓转机自然是指康熙的不测,当然,儿子诅咒父亲早死,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不妥当的,但胤禟、胤俄似乎根本没有听清楚内中含义般频频点头,这样的场面若是传到康熙耳里,想来他不是被活活气死,也得气急败坏一阵子了。
议定了拉拢胤禵的宗旨之后,胤俄又道:“八哥,我看除了笼络老十四以外,咱们也得两条腿走路才是,否则到时候老十四一翻脸,咱们还得被打回原形了。”
“老十说得对。”胤禟附和道。“那些官平日敲敲边鼓还成,关键时候还是要兵权。”
“我也知道要两条腿走路,可是皇阿玛对兵权看得极严,我们要是想染指,恐怕大祸就临头了。”胤禩沉吟了片刻。“也罢,这事该做的还是得做,不过暂且先缓缓,等皇阿玛把矛头转向老大以后,咱们再动手不迟。还是那句话,只要咱们有钱,那些人要钱给钱,要官给他买*官,想来没有人能拒绝得了的”
550。东与西
“大人,好消息,今年湖广、江西等地有大灾不断,四川的粮食都解到湖广去了,没有额外的军粮,南面屯田的夏军连肚子都未必能填饱,恐怕没有力量继续北犯了。”甘州城内,负责谍报的冯硕部将萧恩助报告道。“这一年总算是熬过去了。”
“熬过去了?”冯硕还没有开口回应,冯部大将马浒山便纷纷不平的说道。“萧大人是在说笑吧,你睁眼看看眼下的形势,怕是夏军还没打过来,咱们就要被姓海的给一口吞了。”
“德丰兄,你这气话不说也罢。”另一名冯部大将赵屏东看到冯硕脸色不豫,当即出言安抚马浒山道。“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提督大人也是难做,要是就这么把海部请回去了,只怕来人夏军再来,人家就不肯来拼命了,还是忍一忍海阔天空。”
“屁!”马浒山却冲着地面啐了口唾沫。“忍一忍,还不如说把甘州送给姓海的好了。”
冯硕忍无可忍,拍案大骂道:“够了,再说混账话,老子扒了你的皮。”
马浒山一下子跪在冯硕面前:“军门,小的跟着您鞍前马后,不说有功劳,但至少有苦劳吧,您就看在小的这点苦劳上让小的说句实在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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