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云翼的计划,一众将官面面相觑,但军令如山倒,他们也只能脱离多年苦心经营的封界防线,改变原来防守的势态,向郑军的控制区转身杀去。
不过清军的出击的确出乎了正在做进攻准备的郑军的意料,幸好此刻,郑军主攻部队尚未展开,自然免去了被清军侧击的可能,但张云翼稳扎稳打,以大军堵塞洋门要隘,使得郑军虽然牵制住了张云翼部主力却无法阻止漳泉等地的清军北援
“嗖!轰!”郑军的师属火炮艰难的通过中垒哨开出的交通壕抵近了清军的城防,在这个距离上,清军的火炮自是无可奈何上了刺刀的对方,而冒险探出脑袋向下射击的鸟铳却又够不到,因此只能听任郑军单方面的施虐了。
巨大的轰鸣声过后,古老的城墙外层包镶的城砖崩裂,化作一堆废弃的瓦砾散落在城脚处,但厚实的夯土层随后吸收了炮弹的动能,虽然颤颤巍巍的看上去好不吓人,但事实上却最多形成一个浅浅的弹坑,并不能造成多大的损害。
看看自己射击的结果,无奈的郑军炮手们只好喊着口号将火炮复位,然后清膛,再装填,最后重新击发,单调无聊的过程消耗了炮军们太多的体力,他们对同侪的战果漠不关心。说起来郑军虽然采用了集火攻击同一片城墙段的战法,但由于此时的炮击结果尚属于不可控的过程,因此偶尔有两发炮弹命中相邻的位置那也是走了狗屎运,要真正击垮这段城垣,恐怕至少还要花上两到三天的时间,期间还要防备清军的夜袭、强袭。好在清军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壕堑,因此每次出击都遗留下一地的尸首,打了几次,清军也就学乖了,不再出来干涉郑军漫长而看似“无效”的炮击游戏。
可在金鸡山段,郑军却没有对城墙实施强迁的**,凭借合适高度构筑的斜射炮阵地,郑军用极大的射角将实心弹、霰弹等次第打到城墙上,不但引燃了严胜门上的敌楼,更打得城上城下的清军抱头鼠窜。
趁着清军被三寸半炮(12磅)炮所阻,郑军飞快的护城河上搭建起几道浮桥,随即几辆披着淋湿了的棉被、生牛皮的车毂子被推了过河,然后贴到了城墙边。几名在车毂子里的中垒哨昆仑奴,用十字镐、钢铲以及人力钻机在城墙下挖刨着。虽然有留守的清军士兵冒死丢下垒石、金汁摧毁了其中的几座,但是大部分还是挖出了几个内凹的浅坑来。
此时新的一批车毂子也过了河,这批过河的中垒哨携带着上千斤的火药。也许看出了郑军的企图,清军冒险打开城门企图派兵斩杀破获郑军的行动,但团属炮哨的三寸炮用密集的炮弹封锁了清军出省的道路
导火线被引燃了,几十名昆仑奴不顾背后露给了城头上的清军,飞速的往回奔跑,好不容易登上了浮桥,但冲击波已经追了上来,站立不稳的昆仑奴们当下就变成了满地乱滚的葫芦,其中还有人坠入水中一命呜呼的。
等到被飞舞的夯土块溅起的水花平静下来,准备进攻的郑军放眼望去,只见原来浅浅的洞口现在变得黝暗起来,似乎洞已经打通了城里城外一般,只是黑火药的威力实在不足,千斤的数量,只是在洞口外侧形成了一道道放射状的裂口而已。
第一次不成功就再来第二次,自己能生产硝石、硫磺的郑军别的不多,最多的就是各种火药。只见上官一声令下,几十名昆仑奴兵再次冒着己方炮火误击的可能推着简陋的车毂子冲向第一次爆破造成的大洞。
清军似乎明白最后的时刻到了,当即从城下涌上数以百计的士兵,这些士兵有些刚刚抵达马面就被炮火给撕裂,有些坚持的时间略微长一点,只是射出一箭便被四飞的铅子掀开了头颅,更有甚者,被灼热的弹丸引燃了携带的火药,一下子变成了火人。然而清军有些发疯一样不躲不让着,千把总倒下去了,守备都司冲上来指挥,守备都司负伤了,游击、参将也亲自上阵持弓拿铳
在己方炮火的掩护下,顶着清军发射的弹矢前进的昆仑奴们丢下一半的同伴,最终还是贴到了黑洞旁,一百斤、两百斤、五百斤、八百斤、一千斤、一千五百斤,将所有的火药都堆进黑洞的昆仑奴飞快的引燃导线,然后再度上演夺命狂奔。
在城上清军大声嘶吼中,引线逐渐燃到了终点,随即一声沉闷的炸音响起,福州东北面的城墙在一晃之后,缓慢而有坚定的塌陷下去,最终连带着曾经站在城墙上的一众清军官兵狠狠的砸在相对坚实的大地上。
早就横戈待枕的郑军炮军飞快的向垮塌的城墙处射去连串的实心弹、霰弹,同时包括选锋、跳荡两哨在内的数千官兵无声的跃起,顶着弥散的沙尘,旋风般冲过浮桥,一路杀向突破口。此时清军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早就调来的援兵冲上垮塌处,但还未与郑军劈头盖脸的便迎来一阵金属风暴。
将手中三眼铳中的弹药释放一空的选锋、跳荡两哨官兵丢掉了已经无用的武器,抽出长刀、利斧向晕头转向的清军迎了上去,当然也有人舍不得丢下笨重的三眼铳,直接抡起了就把它当作骨朵(锤)在用。
杀声顷刻在福州城内外响了起来,披着瘊子甲的郑军和披着棉甲的清军捉对厮杀着,开始是清军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压制着郑军,但随着排列好队形的步哨的投入,被排铳横扫的清军被迫节节后退,以至于边上的严胜门也随之落到了郑军手中。
顺着严胜门的的易手,更多数量的郑军涌进了福州城内,一部分郑军在地面与增援来的清军厮打着,另一部分郑军则快速登上城头用步铳支援着己方的进攻。等到肃清了严胜门附近的督标右营和城守协中营等部,郑军立刻沿城墙向西夺取了福州的制高点望海楼,并进一步向北门遗爱门冲去。由于边上有屏山和西湖屏蔽,因此遗爱门一线只有清军抚标右营一部,面对席卷而来的郑军根本无法阻挡,只能向城中遁去。
遗爱门打开后,郑军又一个师得以涌入城中,正好挡住了驻防八旗兵的一次反攻。
随着越来越多的郑军涌入城中,守城的清军明白大势已去,不少如关五、藩二宝之类的新募壮勇只要没死便纷纷脱下号衣潜回家中,部分世居福州的绿旗兵也有样学样,于是清军越打越少,胜负至此已定了
276。横扫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这次一定能封侯了。”
听着身边参军事们的恭贺声,洪拱柱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喜色。没错,明郑如今除了郑聪、郑明、郑克臧等三名郑氏宗亲得以受封侯爵以外,还没有一个三等侯,但凭借着完成先王都未完成的功业,自己的确有可能成为这个第一人。
但是满心欢喜归满心欢喜,洪拱柱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头而已:“满城拿下来没有?进城的部队查封各处府库了没有?王骘以下的清廷官吏抓拿到了没有?残余清军剿灭干净了没有?浙江、江西、建宁、兴化等地的清军有什么变化?这些事情不落实,打下了福州也守不住。”
在洪拱柱的呵斥下,一众参军事们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看到这一幕,洪拱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随即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身向身边的武弁命令道:“立刻向东宁报捷,再请督师大人及吕抚院立刻前来福州主持大局”
福州作为福建的省会以及对明郑作战的最大兵站囤积有海量的物资,其中光各种马匹就有四千匹以上,在缴获的火炮方面有清军中威力最大的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十二位、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十二位,至于其余口径的红夷大炮、佛郎机炮、虎蹲炮共计四百二十七位,此外还有四千一百门鸟铳、三千零七十二张弓,火药的数量有五十万斤,各式甲胄三千五百十九领,藩库中还有存银四十九万四百余两,至于所存米面更是高达四十万石,足以让全部郑军一气吃上两年还多,其余铁料、木料、油料等更是堆积如山,这还只是官库中的存货,民间以及抄没的清廷官吏私财还不在其中。
“这次可是发大财了。”看着喜气洋洋的众将,洪拱柱的脸上也挂满了笑容。“不过那些数典忘宗的汉奸以及甘心为奴的士绅还要抓紧查办。”这是让大家,进驻福州城内的左虎贲师都统制席大平更是脸上笑开了花。“战前主上就有言要用闽北新兵再建两个师,如今福州光复了,这件事还要抓紧,各师应该抽出一部分力量增援新师,当然不足部分也要尽快补足,而且战力不能比战前低了。”
众人轰然应诺,此时洪拱柱走到同样脸上带笑,但神情却有些疏离的左福宁师都统制周正和面前:“周大人,本官知道你的左福宁师编制不齐,正好福州一役俘获了三千四百多绿旗兵,你且甄别一番,合用的就全数填入左福宁师。”
看着又惊又喜的周正和,洪拱柱补充道。“不过本官没有给你留下太多整编的时间,最多两天,两天后你必然领着部队沿闽江上溯,先占领闽清,然而并相机攻占古田、尤溪两地,以便监视清虏建宁镇的动向。”
周正和应了一声,但心头却是一阵发苦,他知道,自己是新附军,自然最苦最累的活要交给自己,这不,别看给了三个县的地盘又给补充了兵力,但是万一建宁镇和江西方面的清军扑来,自己可是首当其冲的。
不过周正和明白若是自己此刻再转换门庭的话,不要说首先要过军中监军关这一关,就算部下都有志一心跟自己走,回到清廷那边也未必能讨好了,毕竟,耿精忠和尚之信的前车之鉴还近在眼前呢,自己可不敢触这个霉头。
洪拱柱却没有留意周正和的心里活动,他自顾自的命令道:“现在可以命令蔡副总兵对政和、周墩(注:周宁县,当时设县丞衙门)、松溪动手了,不过,务必请他以扼住浙江清军入闽的通道为第一要务,只要挡住北面来的清军,他要的世爵指日可待”
蔡元书反叛并引郑军上陆的消息事实上并没有瞒过温州清军的耳目,但是一开始谁也不相信这是事实,等到逃难的百姓带来福州被围的消息后,大惊失色的温处道和温州镇才火烧火燎的把消息报告给了杭州方面,不过这已经是杭州方面通过江西的信使了解到福建实情后的事情了。对于郑军突如其来的攻打福州,其实浙省方面是欢迎的,因为这样一来浙省在宁绍台一线的压力就有所减弱了。但是,浙江方面又怕这是郑军声南击北的故技重施,因此迟迟不敢抽兵南下。一众省内大员思前想后,终于决定采取于张云翼一样的策略,以攻打象山、太平作为对北京的交代,于是两场不以战胜对手为目标的古怪战斗就此拉开了帷幕。
浙江抽不出兵南下,江苏也不敢轻易把兵抽离苏南防线,于是来自北方的威胁便大减了,此时郑军琼州方面又在钦州湾登陆,掠走百姓六百余口,一下子又把粤省的注意力吸引了一大半,而没有足够的兵力兼顾防守漳泉一线和向北增援的新任福建水师提督张旺也只好拆东墙补西墙,抽调已经没有驻地的南澳镇镇标左营、铜山水师营、金门协左营等部三千余人作为首批援军北上,这一点兵力自然也是无济于事的。
而且,清军的窘态很快为郑军所发现,郑克臧亲自赶赴福州,指挥尚在编练休整的各部迅速渡过闽江,直扑福清。面对近两万人的郑军主力,留守福清一线的清军被迫遁入福清城中死守,却未料郑军仅以一部包围福清,主力直指洋门,张云翼还来不及调动兵马就遭到郑军两面夹击,大败之下,狼狈的逃亡兴化,与匆匆赶来的张旺闭门死守。
张云翼既然战败,福清的守军自然没了指望,不得不主动开城投降,遂被郑克臧编为福清师,然后一路攘挟南下。此时郑军的兵力已经膨胀到三万三千人,不过六千多惊魂未定的残兵和受到残兵影响对战事不报希望的援兵,根本不是郑军的对手。郑军故技重施,用千斤火药炸开兴化城墙,然后突入兴化城中。张云翼和张旺虽然竭力应战,但部下却纷纷投降,部队越打越少的两人,最终力战而死,由此兴化也落入了郑军手中。
郑克臧进入兴化的当天随即指派在攻击兴化时出力非小的福清师向永泰和仙游两县实施攻击,并利用兴化降军组建兴化师。此后休整了一日的郑军沿海岸线一路南下,首当其冲的惠安守军开城投降,泉州便毫无遮挡的暴露在郑军的兵锋之下。
泉州守军同样不敢抵抗,在郑军尚未到达之前,知府及守将便领兵弃城而逃,郑军以兴化师向南安、安溪、永春、德化方向进击,主力则沿官道杀向漳州,旋即夺取同安、长泰、海澄诸县,将闽省清军的最后力量死死围困在漳州城内。
郑军不到一个月内的时间内横扫福建,屡克重邑名城、毙俘总督、巡抚、将军、提督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国,所有人都被这个事实惊得目瞪口呆。康熙连发上谕调动苏浙皖赣湘粤桂诸省兵马增援福建,但苏浙方面却对南下甚为忧虑,而粤桂湘等地的反清起义也迅即高涨起来,至于皖赣虽然遵旨行动,但马齐和于成龙也担心本省的“乱民”会趁机生事。
见到各省各有算盘,康熙勃然大怒,立刻宣布御驾亲征,为此他调集直隶、山东、河南等地兵马并禁旅八旗合计五万号称二十万南下江南,在康熙御驾亲征的逼迫下。苏浙两省被迫将守备苏南浙北的主力向南调动。
永历四十六年六月十五日,郑军调集重炮轰垮漳州南城墙,见到大势已去,漳州守将总兵及汀漳龙道以下文武四十一员举城投诚。得闻漳州开城,已经带领援兵开抵龙岩城中的汀州镇总兵王新化经过反复权衡,派使谒见郑克臧,随后在得到郑克臧许诺之后,于六月二十日在龙岩宣布反正,出任福建右副总兵。
王新化反正之后,郑克臧将原先设立的福清、兴化等新附军各师与东宁开来的郑军各师合编,以新附军取代了原来昆仑奴充当的炮军、辎重、中垒等部,并以编余的昆仑奴建立了十八个(昆仑)奴军,由此郑军陆师在不含蔡元书、王新化两部的情况下已经拥有十五个师又二十二个团十二万之众
“这次虽然连克大邑获得了不少的物资,但是对东宁的库存却并无补益。”看着面前的群臣郑克臧开宗明义的说道。“更为关键的是,鞑酋康熙已经公然宣布亲自南征,眼见得北面数十万敌人即将压过来了,孤想知道,本藩是该留在大陆呢还是和以往捞一把就走?”
“臣以为,本藩如今几有一省之地,若是此时不战而走,恐怕不但寒了军心民心,对本藩未来重临大陆也有不好的影响。”从号召力的角度来说,洪拱柱这话没有错,一旦外界认定了郑军只是流寇,那再想有人归附几乎就是不可能的的。“所以臣以为无论如何要打。”
“臣也以为应该打。”刚刚升任参军院同佥的孙有劳也如是说到。“别看清虏声势浩大,这几十万人南下浙中速度如何能快得起来,再有就是粮食,清虏虽然可以利用苏皖赣的粮食就近补给,可几十万人呢,人吃马嚼要花销多少,只此一项就能让清虏今年的收益彻底泡汤了。”
“你们也认为要打?”郑克臧的目光从林升、林贤的脸上掠过,见两人也点点头,他便不再问了。“既然要打,那卿等再说说,本藩从哪个方向进取为好呢?”
277。战潮州
“万岁!”看着道左竖起的罗盖以及罗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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