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唐慎之从行人手中接过谕令,陪绑的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可还没有等队形散乱开就听行人说到:“几位大人且慢,这里还有主上一道令谕。”
还有一道令谕?所有人面面相觑,然而震惊归震惊,一众人不得不重新弯腰倾听着。
“广南官兵不畏红夷船大炮多,奋勇接敌,虽有损失但终逼退强虏自统领以下皆授予铜制勇毅嘉章一枚、金兰海战纪念章一枚,通报全藩以作嘉奖。另战殪官兵着勒石以记,伤残除役官兵准授金兰本地田亩、奴婢”
自唐慎之以下的一众广南分舰队的官兵热泪盈眶,两跪六叩道:“臣等叩谢主上恩典。”
“主上很重视你们上报的内容。”等传达完旨意的行人被蔡通等邀请去吃酒了,这边参军院的来人便召集广南分舰队的船长们开会了。“主上认为两船一组的编制要较如今本藩水师三船一队的编制为善,所以经过军务司和参军院的讨论决定对水师各部实施重新编组,以两船为一组,两组为一队,两队为一分舰队,舰队一级至少编制有一个以上的分舰队,至于原有通报船止编在舰队和分舰队两级。”
“马承制,这么说广南分舰队也将扩大为八艘炮船的建制喽?”由于新任分舰队统领谭安尚在北日本海巡航并未一同到达,因此暂时代行统领职权的陈保顺便越俎代庖的问道。“那什么时候能够将缺额配齐?”
“暂时不能配齐。”被称为马承制的从五品参军承制马涛是原提督亲军骁骑马信的幼子,也是甲寅生出身,面对自己的同年他坦白的告之着。“不但不能配齐,泰山号要调入舟山分舰队充任统领坐船,玉山号要调往伏波舰队为提督坐舰,琴山号也将调入北方舰队为提督坐舰,至于置换下来的三条三千料炮船将归还给广南分舰队以继续维持一队规模。”
“这不是削弱了广南分舰队吗?”金兰一战中先被【万丹号】打断了两根桅杆,接着掠过的【开普敦号】打着起火的【谷山号】船长卫芳不满的嚷了起来。“去年东宁一年造了十八条三千料炮船,如今怎么就不能拿出四条来给咱们。”
“就是,就是。”要是不能扩大为两队的话,陈保顺的地位就将非常尴尬,除非他愿意把自己从【金山号】的船长降为第一副船长。“广南这边要兼顾雷琼直至呔泥的广大海域,只有四条船怎么足用,更何况荷兰人还在虎视眈眈,万一卷土重来”
“你们的处境参军院都明白,可是军务司这边也有难处,姑且不说只能修船的舟山船场,主上的意思,西归浦和虾夷地两处日后都是要造大船的,而且一个虾夷地船场只能用半年,所以还将继续在苦兀建立船场,为此东宁已经先后迁出了四个船场,如今就算全力造船,一年也不过出九、十条而已。”
“九、十条已经够了。”卫芳嘟囔着。“咱们不过要其中的一半而已。”
“一来是要先将舟山分舰队和北方舰队扩大成军,二来东宁的船料已经枯竭了。”马涛到底处在高层知道的内幕较多,这几年东宁之所以可以全力生产仰仗的并不是台湾本地的林木,而是二次俘获攻台清军船只后拆卸下来的船板,如今这些老底子已经基本用光了,所以郑克臧不得不把船场陆续外迁。“主上已经决定,除了确保镇国舰队造船用料外,东宁船场暂时保持年造六条的速度。”甫知道内幕的广南分舰队诸人脸上一片骇人,此时马涛倒是微微一笑。“其实金兰的船场完全可以扩大,完全可以自行造船。”
听到这里,陈保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没错,却是如此,广南、寮国多有大木,其中不乏柚木、花梨、檀木、铁力木等上佳船料和龙骨,只要有足够的船工、船匠,这船还真能就近制造出来,如此也能为主上分忧。”
“说得好。”马涛鼓掌着。“到试航的时候,直开东宁,接收了大炮、水兵,便可成军。”马涛说的正是郑克臧在船场外移后苦心积虑拟定下来的制衡办法,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保证他自己对军队的全盘掌握,不过对外则冠冕堂皇的宣称是因为各都督府既无力造出合乎规格的大炮也无足够合适海战的兵源。“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通告你们。”马涛顿了顿。“根据主上的意思,每个分舰队、舰队都要编入适当的福船、大艚船作为输运船。”
“输运船?”听了半天的唐慎之突然开口问道。“编入这些慢速船只是拖累”
“知道,知道。”马涛打断了唐慎之未尽之言。“但是主上已经决定除镇国舰队以外,各舰队、分舰队都将编入右龙骧师一个团,这些部队都需要运输船来转运的。”马涛解惑道。“至于金兰都督府的所部将很快得到右龙骧师第四团的正式番号。”
“第四团?”卫芳惊呼着。“这不是跟现下陆师的体制不一样了嘛?”
“没错,”马涛点头承认道。“是完全不一样了,但是当初右龙骧师就是用来配属水师作战的,跟陆师有所不一致也很正常,主上甚至说了,右龙骧师其实可以称为海龙骧师。”
“海龙骧师?”唐慎之眯起眼睛回味了一会,探问道。“光一兄,难不成主上最近定了什么大的方略了?扩编海龙骧师该不是为了上陆吧。”
“这个?”马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唐慎之的问题,犹豫了半天之后,他为了不得罪这些同年,所以压低声音透露着。“我听说参军院里是有人再根据主上意思拟定什么方略,但是据说总章和两位同佥大人都对此表示反对,至于具体是什么方略,又为何使得三位老大人都觉得不可行,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马涛的话让在场的几位船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没错,三个最高军事长官一致反对的方略,这个噱头可是非同小可啊,由不得众人不议论纷纷的。
小声议论了一会,【琴山号】船长解思齐突然拔高了声音:“该不是主上真的要上陆了?”
“上陆,当然是上陆了。”【玉山号】船长杜虎呼应着。“当年上陆把几个老大人都打怕了,所以如今一听到主上说要上陆,他们都群起反对。”
“的确是有可能,但主上该不会如此不智吧。”卫芳却有自己的看法。“虽然鞑子和汉奸两次征台失利,但闽浙粤三省依旧有十余万八旗、绿旗兵守备,本藩陆师如今只有七师,不过三万人马,兵力悬殊太大了。”
“十余万土鸡瓦狗有何可惧。”陈保顺眼眉一挑。“琼州一战我军不也以少打多嘛。”
“十万清虏却是不足惧,可万一各省绿营纷至沓来呢。如今可不是三藩作乱的时候了,本藩以东宁一地敌天下二百府州(注:《明史??地理志》记载,计明朝府有一百六十、直隶州三十),又如何消耗的起。”唐慎之摇头着。“主上目光如炬,当不会看不清眼下局面的。”
“正是因为消耗不起,所以才不能静待清虏恢复元气后再来攻打东宁。”陈保顺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老上司便不据理力争了。“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只要把战火引向清虏控制的州府才能保证东宁的安全,才能鼓舞各地反清的志士共襄盛举。”
“共襄反清盛举?和谁共襄?是那些朝三暮四的士绅吗?还是那些只会扯后腿的前明余脉?亦或是三藩的残党?”唐慎之不屑的撇了撇嘴。“怕只怕到时候咱们损兵折将劳民伤财,他们倒是坐收渔利。”
“不要争了。”马涛没有相到自己的话会引起这么大的争论,吓得急急摆手。“主上天生智慧,我们能看到想到的,主上也一定会看到想到的。至于看到想到了为什么还要准备上陆,这一来是咱们的揣测,二来就是有咱们看不到的一面。”
“这话有道理。”卫芳点点头。“咱们现在都是揣测,当不得真的,即便是真的,天塌下来还有大个顶着,老大人们不是还没点头吗,什么时候轮到咱们非议主上的决策了。好了,好了,光一兄来一趟金兰不容易,走,吃酒,吃酒去”
236。库乙疾
噶尔丹在征讨喀尔喀得胜之后便引军返回科布多整修,此时他软禁在亦力巴里(注:伊犁)的两个南疆回部苏丹策动叛乱,但在噶尔丹回师之后便被准格尔人所平定。不过叛乱虽然平定了,可占卜的喇嘛却说噶尔丹的两个侄子、前任僧格汗之子索诺木阿拉布坦和策妄阿拉布坦是叛乱的背后主谋者。
由于蒙古人的继承制度,对两个实力不俗的侄子早就心怀忌惮的噶尔丹便顺水推舟的听信了谗言,设计处死了索诺木阿拉布坦。知道叔父已经容不下自己的策妄阿拉布坦率领部属五千余人连夜逃离了科布多,西逃到吐鲁番招兵买马,然后回师占领了准格尔本部,与噶尔丹隔着阿尔泰山形成了对峙。
鉴于失去了来自准格尔本部以及中亚地区众多的财赋和兵源,噶尔丹的处境变得困顿起来,为了重整旗鼓,噶尔丹便决定对喀尔喀蒙古地区再次发动进攻,以从漠北各部劫掠来的牛羊人口维持其部属的继续生存。
康熙二十八年、永历四十二年,西历主诞后一六**年三月,第二次东征的噶尔丹率部抵达色楞格河下游地区。为了从当地的喀尔喀蒙古人手中获得必要的物资,噶尔丹要求当地台吉臣服准格尔帝国,但这就与同样把侵略目光投向此地的沙俄发生了冲突。
此时清廷为了贯彻先北后南的决策,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对象,便在与沙俄的谈判中作出让步。康熙二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日(1689年9月7日),鄂罗斯全权代表费耀多罗??戈洛文伯爵和清廷全权代表领索额图、佟国纲在尼布楚(注:俄罗斯涅尔琴斯克)签定的边界条约,史称《尼布楚条约》。
根据该条约清廷放弃了从元明时期就隶属于中国的黑龙江支流格尔必齐河以北、外兴安岭以北及西段额尔古纳河以北广袤的领土,籍此换取了沙俄政府答应不与准格尔人结盟的承诺,至此,清廷已经做好了与噶尔丹兵戎相见的准备
看着在河口拔地而起的石质砦墙,库乙疾顿时张大了嘴觉有不可思议到了极点,但是海上那些奇怪的船还在飘荡着,这一切的一切提醒他,面前出现的并非是什么神迹,而是人工的杰作。于是库乙疾下意识的向前快走了几步,但是很快就被对方哨兵所发现,几支插着长刺的棍子状的武器旋即对准了他走的这条猎鹿小径。
库乙疾曾经在南面来的和族商人手中看到过类似的武器,知道这种能发出雷霆般响亮声音的棍子会射出致命的弹丸,其威力远远超过他手中的弓箭,因此一动都不敢动的站在路当中,直到对方的哨兵出现在他眼前。
“这里是阿卡伊大首领的领地。”库乙疾用磕磕绊绊的和族语言抢先质问对方。“你们在这里停下会冒犯了大首领的威严,再不离开,我们就要派人到南面向你们的首领控告,到时候,你们的首领就会砍掉你们的脑袋。”
库乙疾是正宗的爱奴人(注:阿伊努人),这一民族的体征非常类似早期类高加索人种,有着浓密的体毛,而库乙疾又有着一把极其浓密的大胡子,因此话音嗡嗡的,让几个根本听不懂日语的郑军海兵们不知所谓。
这个时候锯齿状的砦墙上已经观察到这边的情况,几个接应的士兵正急速的靠近着,其中就有一名日裔士兵,就见他人还没到,呵斥声便遥遥传了过去:“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此地窥探!难不成想寻死不成!”
库乙疾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随即不畏生死的斥责:“二十年前,你们想侵占我们的土地被我们打了回去,难道现在又想重新开战了不成!”
“开战?”日裔郑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不是松前藩的人,更不是日本人,即使要打仗,也不是跟你们这群穷得只剩下鱼的虾夷人打。”日裔郑军的语气显然是轻蔑的。“去告诉你们的酋长,此地及方圆三十里,我们租下了,让他亲自过来商讨租金。”
租金?库乙疾一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从谈吐、衣着以及身高个头来看这伙人显然跟以【场所请负制(注:开发权都归属于了承包商,承包商承担税赋)】残酷压榨爱奴人的和族商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不管怎么想不明白,但对方已经放话了,库乙疾正好就坡下驴:“那好,我回去跟大首领回报,你们可不要到时候逃跑了。”
库乙疾的话再度引起了对方的大声哄笑,没错,就不说陆续分配到此的千余名前清军俘虏和二百多名东宁船工、铁匠,光光投入的护卫武装人员就有一个队的双帆炮船外加四艘双帆艍船以及足足三哨的海兵队计千余兵力,足够屠光渡来半岛上松前藩的所有武力,更不要说区区数百人的爱奴部族了。
摸不着头脑的库乙疾刚刚想掉头回去,新来的几个郑军低声嘀咕了几句,那名日裔郑军突然冲着库乙疾递过去一个陶瓶并做了一个打开喝下的手势:“既然来了,也别空手回去,喝一口,看看比和族的清酒滋味如何。”
这个时候的爱奴族人其实很单纯,所以屡屡被日本人欺诈,库乙疾也是这样,并没不认为素未平生的对方会害了自己的他听话的大饮一口,结果甘洌的甘蔗酒瞬间在喉道中形成一条酒线,随即打了一个酒嗝,然后摇摇晃晃的一头倒在地上。
“这就倒了?不会吧,甘蔗酒不是后劲足嘛?怎么?”看着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库乙疾,几个郑军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最终出主意让库乙疾喝酒的那名进义副尉只得命令道。“将其拖回去,找个地方关起来”
“醒了?”看着睁开朦胧酒眼的库乙疾,原名安田信雄的郑军敦武副尉施信雄(书友njsunn推荐)端着一罐子热汤没好生没好气的看着他。“你说你,好歹也算是魁梧大汉,怎么区区一口甘蔗酒就倒了,简直跟个女人一样。”
“那个是酒?”库乙疾砸吧砸吧嘴巴仿佛在回味着。“好像比族里的清酒要烈一点,可惜我只是每年祭奠上喝过几口。”
“上面让我问你一个问题。”施信雄指了指搁在库乙疾脚边的陶瓶。“这样的好酒抵充这方圆三十里地的租金的话,大概需要多少罐。”
库乙疾的目光随着施信雄的手指移动着,嘴里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就看到他用快似闪电的速度抓住酒瓶,再度大口大口往嘴里倾泻着,于是又一次倒在草褥上醉得人事不醒了。
施信雄傻了吧唧的看着他,然后气得用脚在对方肚子上猛踢一脚
第二天,施信雄再来探望库乙疾,不过这次他学乖了,酒瓶什么先藏好了再说。清醒过来的库乙疾却像狗一样伸着鼻子狂嗅着,施信雄还以为对方是在找酒,正想看笑话,结果却听到对方肚子里跟打雷似的,不得已命人端来一碗鱼肉粥来给他,然而施信雄再度开眼了,库乙疾一连喝了二十几碗才勉强的填饱了肚子。
“你是勇士还是饭桶。”这倒是原来日裔的施信雄忘本了,须知道日本现在号称百年和平的盛世,但农民通常只能以萝卜度日,被认为化外之民的爱奴人更是不可能吃到珍贵的米粥的。“好了,吃也吃饱,赶快回答我昨天的话,回答完了就滚蛋。”库乙疾挠了挠脑袋,随后伸手比了比。“什么意思,五十瓶?一百瓶?”
库乙疾的意思本来是想说十瓶,结果施信雄给他翻了十倍,于是忙不迭点头着,但是又生怕自己说多了,对方不满意,所以自己退了一步:“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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