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西风独自凉- 第15部分

　　　　万富贵回营之后，跟长官说了此事，长官想了良久，说起了一件事。南粤国的皇后樊小玉有个姑姑叫樊蝴蝶，樊蝴蝶在侄女做了皇后之后，自创了一个教派樊教，樊教的教母就是皇后樊小玉，教中有男有女，信奉巫术，他们广收民间弟子，最盛的时候曾弟子几十万。樊蝴蝶为了讨好樊小玉，让教中的弟子自献性命为教母延寿，称为教母而死，下一轮回即可得永生，这样的胡话那些弟子们竟然都信，而能自献的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还要通过各种选拔，起初选一人，后来十人，再后来上百人，最大的一次，是樊小玉诞辰，竟一次自献了万余人。这样的惨行不仅没有让樊教为人诟病，入教的人反而更多。

第34章　大列王的偷袭（）　
而自献的方式是坑杀，樊教的坑杀得自己给自己挖坑，坑挖好之后，便在坑前自刎，再由其它的教友填土，据说若由别人挖坑，便不会得到来世的永生。

　　　　“快！抬弩机床，快！”百里凉直看得后脊背冒汗，忽然帐篷外头传来人喊马叫。

　　　　“出事了！”一直在帐篷口的宋典忽而道。

　　　　众人忙围了上去，果然看见大雨之中一批批的士兵往蛮山上头跑去，接着他们便听到了不远处的人马冲杀的声音。

　　　　“张峰小青，我要回镇子一趟，这里的事你们想法子联系到翠湖，翠湖会带你们逃出去。若能活命，我跟黑牛在樊神村等着你们归来！”宋典对着张峰张青说完，冲进了雨中，趁乱往蛮镇跑去。

　　　　百里凉几个跟出来，看见路口有官兵要拦住宋典，宋典劈手抢到一把刀，一刀一个，刀落血溅，硬是开出了一条血路，跑出了营地。

　　　　“你们几个快去追，你们给我守住，再不能放跑一个！”钟鼎把守着路口。

　　　　雨中宋典越跑越远，因为所有的弓弩手都去了蛮山，宋典腿脚又快，很快那几个追兵被远远的甩到了后头。

　　　　“我们要不要跑？”陈峰陈明兄弟跃跃欲试。

　　　　“不要命了？才学会蹲马桩就以为是会家子！镇上保不定还有暮雨韧的人，走那头只有死路一条。”祖大福瞪着眼睛。

　　　　“帐篷里的都出来！”矿上的督工突然甩着鞭子从各个帐篷里往外赶人，“都去伙夫营集合，快。”

　　　　伙夫营是营地做饭的地方，平时一些军官都坐在里边吃饭，现在里头的一些桌椅被清理到了一边，空出了很大一块地。

　　　　此时，足有三层的士兵将伙夫营给围的水泄不通。

　　　　百里凉等人被赶了进去，人挤人的挨在一起，百里凉站到了东边正对着蛮山的位置，伙夫营只有上头一块遮雨布，四周通透。

　　　　往东边看过去，雨中的蛮山显得愈发的矮，而上头密密麻麻的人影像是雨前急着搬取食物的蚂蚁，黑压压的一大片，喊杀声被雨声拉得沉而低，如蝗的箭从弩机上冲天而去，将山头那些黑色兵服的人射的惨叫连天，但一批人倒下去，另外一批人又冲上来，很快的，便有不少人冲到了山脚，直奔那些弩机床。

　　　　雨幕之中，百里凉看见暮雨韧执着大旗指挥若定，见敌方都冲着弩机床而去，他迅速的让部分士兵后退，舍下了那些弩机，又对着营地这边的弓弩手一挥旗，顿时万箭齐发，那些黑色兵服的人躲过了第一批箭矢，躲不了第二批，再次成批的倒下。暮雨韧又对着后排待命的骑兵挥旗，骑兵们冲到了山脚，见到黑兵服便一阵乱砍，顿时血肉混着雨水横飞，无数的人头和四肢被马上的大刀砍瓜切菜一般，轻轻挑起无声落下。

　　　　“好！杀！元帅英武！”四周有士兵欢呼，甚至有人因此种场景而掩面长泣。

　　　　“男儿当战沙场，端的好！”

　　　　“可惜我们只是个伙夫兵。”说话的是那位和气的饭倌，站在百里凉左侧的灶台边上，眼神中对暮雨韧充满了无限敬仰，同时对那些骑兵充满了羡慕。

　　　　百里凉看着眼前的场景，呆呆愣愣，他知道他看见的是一个战场，然而他没有一丝男儿热血沙场的那种快意，却感到全所未有的荒谬，这都是做什么？你杀我我杀你，人因为杀人而感觉自豪，感到无上的光荣，这是多么的奇怪！

　　　　很快山头上不再有人往下冲，露了一个脸往下看了几眼，便纷纷缩回到了山后头。

　　　　“大列王也不过如此，哈哈，回去告诉你们的王，再来袭营，让他亲自来，我暮雨韧定当备好酒相待！”暮雨韧声如洪钟，别说远处山头上的人，就是山外边的人只怕也能听个一清二楚。百里凉暗自诧异。

　　　　一场雨中偷袭就此结束，漫山遍布着断臂残肢，血水流到山脚汇成一道红色的小河，往北边的蛮河流去。

　　　　“都给扔到河里去，统统还给大列王！哈哈，杀得快意！”暮雨韧将手中的大旗往泥土中一插，一甩战袍，大笑着进了营帐。

　　　　“都看见了！我们的大帅从未打过败仗，你们最好谁都别想逃，不然元帅一怒，你们的下场就跟他们一样，死无葬身之地！”督工高喝道，“行了，都给我回去，好好呆着。”

　　　　百里凉等人又被赶回了营帐。趁乱中，他捡起了两根木头。

　　　　“厉害啊，能将一场偷袭战打得这么干净利落，暮雨韧果然厉害！”帐篷内，祖大福发自肺腑的感慨道。

　　　　“嗯，有两下子，指挥若定，不慌不乱。”陆二狗道。

　　　　霍广像是吓到了，眼神呆滞，半天不言语。

　　　　“咋了？”祖大福撞了他一下。

　　　　“没……没啥。我要睡一下。”

　　　　“我瞧你跟那个花妹子说了什么，怎么，又挨你婆娘训了？”祖秀笑道。

　　　　“哪有啊，我就问她什么时候有羊汤喝，她说以后都没有了，锅都被收回去了。”祖大福倒在铺上，背过了身子。

　　　　“凉哥，翠湖姐跟我说他们准备三天后行动。”张青走过来道，他虽是说给百里凉听，实则是想让祖大福听到，他有些害怕祖大福不敢跟他说话。百里凉心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哦？三天之后就行动？有点快啊。”祖大福沉吟了一下，“嗯，快也好，现在暮雨韧正得意，他只会愈加自负。小青，我们所说的两条线路你跟翠湖姑娘可曾提起？”

　　　　“嗯，我说了，她说很好，就按祖叔你说的办。”

　　　　“既然是分两条线，我们得分配好人数，你们蛮镇的人会家子的多，两拨人最好平均分。”

　　　　“天晴了上矿就可以说了。”陈峰道。

　　　　“嗯，不急。”祖大福犹自沉浸在刚刚战场的拼杀中，凑到帐篷口往外看，“现在看来暮雨韧带兵果然有一套。”

　　　　“给，我捡来的。”百里凉对刚刚的厮杀心有余悸，他说不出什么感慨，便走过去递给祖秀一块木头，却看见祖秀脚边已经有了一块。

　　　　“我也给你捡了一块。”祖秀举起木头道。

　　　　两人相顾而笑。

第35章　看不透的郡主（）　
关于樊教的记载就只有那么多，很多疑问仍旧让百里凉不得其解，既然三天后要逃跑，他索性不再去费脑子想，跟着祖秀做起弩机。

　　　　祖秀虽然用的是一把厨房的小菜刀，手法却很细致，很快的做了一个大概的样子出来，百里凉学的用心，也有了一点模样。到了下午，他练了半个时辰的马桩冲拳，练完了霍广的馒头也领了回来。

　　　　霍广的神色很惊恐，问起来原来那些被扔进蛮河的大列王士兵的尸体将蛮河都堵住了，血水漫出了河沿，远看如同阎罗炼狱。祖大福几个纷纷探头往后头的蛮河看过去，果然，那河面上一层黑红色的血水，即使仍旧下着雨，却依然能闻到一股血腥之气。

　　　　第二天还是雨天，百里凉除了蹲马桩就是跟祖秀做弩机，百里凉因为没有基础，虽然外观看起来似模似样但精细的地方却做不准，一根主架被他削了又削，最后只有祖秀的一半大。

　　　　“小师弟，你再削下去就成绣花弩了，忒小了！”祖秀取笑道。

　　　　“绣花弩？这名字不错。”百里凉突然有了个想法，“小秀，你看能不能做成这么大的，方便携带。”

　　　　“可以是可以，不过到时候你的箭也得小一号，杀伤力嘛也会减弱，射程当然也到了不了太远，不实用啊。”

　　　　“能不能改进？我只要射个兔子什么的以后不至于饿死就成。”百里凉不好意思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可未想过用弩来杀人，杀人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好玩，不好玩的事他当然没兴趣。

　　　　“能射死兔子就能射死人。嗯，我看看吧，本身这种弩机就比普通弩机要小，你现在要求更小，有些难度。”

　　　　祖秀在设计绣花弩的时候，百里凉取出兵记研究起上头的图形，不久他忽而眼前一亮，指着一处道：“这里缩短一寸如何？只要膂力够，往后拉的幅度大一点，射程也能保证。”

　　　　“嗯……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祖秀很兴奋，“就这样试试看。”

　　　　这一天过的极为平静，到了下午雨势顿减，天一擦黑，雨便停了。

　　　　百里凉蹲完了马桩，吃完了馒头，正要躺下去，棚内进来点名官，点完了名，让百里凉跟着走。

　　　　“什么事？”百里凉紧张道。

　　　　“郡主要见你。”

　　　　“见他做什么？”霍广觉得不会有好事，把百里凉拉到身后。

　　　　“走开，郡主的事谁也管不着。”点名官把霍广推开。

　　　　百里凉很快被带到了郡主的营帐内，灯烛下，郡主一条腿搁在床上，另一条腿在床下晃荡，神情闲散。

　　　　“冬二死了，冬一跑了，现在就剩下你夏二了。”郡主一边吃着红枣，一边漫不经心道。

　　　　百里凉站着不说话。

　　　　“不说话？你大概认为本郡主的腿不能动了，就拿你没办法了？”郡主突的一声从嘴中喷出枣核，那枣核去势疾快，不偏不倚的砸在百里凉的脸上，核的尖段刺破了百里凉的脸，一股细小的血流顺着他的面颊滴落。

　　　　“你！”百里凉这才瞪视着郡主，拳头也捏紧了。

　　　　“哈哈，终于说话了！我就爱看你这种生气却又拿我没办法的表情，你脸上的疤倒是好的快，男人有疤果然多了几分气概，等我好了，我再给你补上一刀，双刀疤的样子也许会更好看！”郡主大笑，她一手拽过床边的剑鞘，杵着站到了地面上。

　　　　“我的脸好不好看无需郡主费心。”百里凉冷哼了一声。

　　　　“这样跟我说话很解恨？嗯……这雨终于停了！”郡主轻笑一声，她径直走到帐篷口，看了好一会儿夜色，没有开口。

　　　　百里凉干巴巴的站着，皱着眉头，不知道郡主叫他来的目的，见郡主不开口，他不想久留，便道：“没事，我要回去了。”

　　　　“你说……现在的冬一在哪儿？”郡主悠然的问道。

　　　　“不知道。”百里凉当然不知道。

　　　　“从小到大，我的男人只有死掉的没有跑掉的，冬一是头一个，如果你也跑掉了，我将更加的伤心了。”郡主回眸盯着百里凉。

　　　　百里凉心里一冷，郡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为了防止你也也跑掉，我决定……”郡主顿了一顿，见百里凉脸色倏变，很满意的接着道，“你猜猜看，我会把你怎么样？”

　　　　百里凉心里好笑，防止他逃跑的办法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他，死人便永远也逃不了了。

　　　　“怕了？别紧张，我不会杀你，如果我杀了你，冬一该多孤单。知道我的男人为什么都是一批批的死吗，因为我怕死了的太孤单，活着的也孤单，既然死了的再也活不过来，就只好让活着的人跟着去死了，都死了，他们八个在地下就不孤单了！可惜，现在我抓不到冬一，死了六个，活着两个，如果我再杀了你，冬一便是一个人活着，多可怜啊。”郡主竟然哭了，呜呜咽咽，不是装出来的，却似是真真切切的伤心。

　　　　百里凉只觉得荒谬和无法理解。

　　　　“所以，在抓到冬一之前，我不会杀你，我也不会让暮雨韧杀你。”郡主忽而收住哭声，“但是，你必须留在我身边，不准跑！”

　　　　“跑了又如何？”

　　　　“你……真的也想跑？”郡主低了头，泪如珍珠纷纷坠落，“不要跑好不好，我会好好的对你，你跑了，我身边就没有男人了。”

　　　　百里凉越加听不懂郡主的话，他只想早点离开这个不正常的女人。

　　　　“哼，你以为你跑得掉吗？暮雨韧兵如铁桶，绝不会让冬一的事再发生第二次！”郡主抬头泪眼婆娑的咬牙切齿道。

　　　　“这世上的事哪有绝对？”百里凉对郡主的眼泪毫无同情心。

　　　　“也对！就像我爹当年要掐死我，偏偏我就是死不掉一样，事事无绝对，事事也不由人，不由他，也不由我。”郡主惨笑，“好，万一你本事通天真让你跑了，天涯海角我蓝尤儿都会把你和冬一给找出来，再一片片的割掉你们身上的肉，一段段的剁碎了你们的骨头，拿去喂狗！”

　　　　“你说完了？我可以走了。”百里凉实在不想多呆。

　　　　“走吧，冬一不死，你也别死了。”郡主让开路，喟然一叹。

第36章　金刚握（）　
霍广不安的在帐口走来走去，见百里凉完好无损的归来他才如释重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赶紧去睡。

　　　　百里凉躺着睡不着，目前为止所经历的一切除了让他惊惧害怕还有一种荒谬感，事情很荒谬，人也荒谬，他越发的想逃走，越早越好。

　　　　天刚亮，外头的锣声梆梆的急促敲了起来，让赶紧领了馒头去上矿，百里凉连马桩也顾不上蹲了。

　　　　“这也忒早了！”来到外头，已有不少人在抱怨，都是未睡醒的模样。

　　　　领馒头的时候，百里凉被人推着撞到了一个女人身上，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很久没说过话的任小芳，那一撞让任小芳差点摔倒，百里凉便伸手捞了她一把，她才稳住身子。

　　　　“太挤了！”百里凉讪笑的忙松开了手。

　　　　“嗯。”任小芳起初面色如霜，见了百里凉的笑脸上瞬间多了几分暖意，拿了馒头站到人群外等他。

　　　　百里凉领了馒头，以为任小芳在等花不媚，没再理会她，拉着张青径直往矿上走。

　　　　任小芳为自己会错意而恼火，她以为百里凉至少能跟她再说几句话，不至于让两人的关系太僵，没想到他仍旧像以前一般不把她当回事，任小芳狠狠的捏了一把手中的馒头，很快那馒头缩紧，上头深深的嵌进五个爪印，随即馒头被任小芳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竟是砸出了一个小坑。

　　　　不久，走在后头的人踢到了馒头，脚尖一阵钝痛，便捡了起来，惊异的咦了一声：“这馒头咋跟石头一样硬！”

　　　　“我看看。”说话的是翠湖，她见那馒头上的指印深而不消，深为怪异。营地上供应的馒头做的很结实，虽然也有一定的弹性，但以普通人的握力，即使当时留下指印，但过不久指印也会消失，可这馒头上指握的力道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竟然嵌进去半寸有余！此外，更让她奇怪的是，馒头上尚留余温，明显就是刚刚领到的馒头！新出笼的馒头都有一定的松软度，而这枚馒头就像刚刚捡起来的人说的那样，结实的如一块硬石，真要咬下去，只怕连牙都要咯掉。

　　　　翠湖似是想起什么，眉头深锁。

　　　　“咋了？”边上翠湖的男人问。

　　　　“哦，没什么。”翠湖将馒头塞在衣服内，跟着上矿。

　　　　因为之前的矿坑埋了人，现在又重新指定了一块地，督工让每两人一组，一个挖一个担土，并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