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就是赶紧抵达客栈歇息。
“快了!等过了前面的众安桥,再穿过下瓦子,就能看到八字桥了!然后咱再从定民坊左拐俩弯,在能够看到里仁坊的地方再……”只比鱼寒等人早了两三个时辰进入临安城,费耀却似乎已经成为了一幅活地图。
“你小子耍猴呢?”本就是个路痴,现在更是被一大串听都没听过的地名给弄得一头雾水,如果不是担心闹出动静引人侧目,鱼寒还真不介意跳下马车去狠揍那个臭显摆的混蛋。
“孽障!既至临安,缘何落脚客栈?”正在忙着对满怀愧疚的彭龟年做出劝解,吕祖谦这次却并没有完全忽略那个胆敢恶意诅咒自己的小混蛋。
“不住客栈住哪啊?就咱这点家当,还能指望在这城里置办个宅子?”是调侃也是无奈,没打算厚着脸皮寄人篱下的鱼寒可不认为自己还有别的什么选择。
不同于根据臆想而对城内衣食住行等消费水平做出的粗略估计,鱼寒早就根据史书上的明确记载而对临安城内的房价有了个清醒认识。
既然是能够让大词人柳永形容为“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的地方,这繁华程度自然也就可以想像。
而别看才成为大宋朝的临时落脚地没几十年,但在城内随便扔块石头出去都能砸中一大串达官显贵。
本就是天下富绅云集之地,如今更多了一堆凭空而降的皇亲国戚。
就算临安城内原住民以前都不明白什么叫做物以稀为贵,他们也不太可能眼看着能够用于建房的空地越来越少,那些精明的商户因此收益颇丰而无动于衷啊!
庞大的需求与有限的土地资源形成了鲜明对比,再加上某些推波助澜的举动。别说是朝廷没那闲工夫,就算是有心控制,那也止不住这房价噌噌往上涨!
到了如今,这临安城内的房价虽然还没夸张到就连当朝宰相都必须望而兴叹只能租房住的地步,但也绝对不是鱼寒这种只拖着几百斤纹银的西北小衙内所能惦记。
“置办宅子?汝若能金榜题名进而平步青云位列朝堂,倒也并非没有这可能!”三天两头地被鱼寒给气得火冒三丈,吕祖谦倒也学会了用这种调侃的方式来跟那小混蛋进行对话。
“位列朝堂?您老这可真是太瞧得起咱了!”金榜题名是必须的,不然哪有什么机会通过正规渠道接近大宋决策层?
但糊弄一个英明果决的孝宗皇帝只是想想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若还要跑到朝堂之上去跟那些才高八斗的重臣们耍心眼,这不是送上门去找抽么?鱼寒可真没这胆子!
“汝这孽障倒也有些自知之明!”有多久没对这小混蛋做出正面评价了?怕是吕祖谦自己都不记得。
似乎已经忘记了城外的那场冲突,也忘记了自己刚才遭受的误解。吕祖谦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甚至还能主动提出一个比较荒唐的建议道:“去,遣人去告知店家,汝已有了他处落脚!”
“他处?哪儿?”随口应付着,已经猜到吕祖谦打算的鱼寒却开始犹豫起来。
去还是不去?
去了不仅能省下一大笔开支,还能更方便地惦记那一大屋子的医书。
不去也有不去的理由,至少是不用担心成天被人当作免费杂役使唤!
纠结啊!
可还没等鱼寒权衡好利弊,吕祖谦却已经再次开口了。“妙明寺旁景色秀丽,倒也颇为适合汝这孽障修身养性!”
“妙明寺?老家伙,你不知道本公子带着女眷啊?”礼义廉耻与尊师重道都被抛到了脑后,只因吕祖谦的这个提议似乎已经触及了鱼寒的底线。
寺庙,寺庙,虽说这两个字经常被连在一起使用,但在这年头寺和庙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寺”原本特指诸如“鸿胪寺”等职权部门,但谁让西汉末年的汉明帝特别好糊弄呢?不仅真把那几个原本只打算宣扬佛法的“高僧”当作天竺国师而赐予了特殊待遇,甚至还在洛阳给他们修了个落脚的地方叫做“白马寺”。
稀里糊涂地就跟朝廷官署扯上了关系,甭管是为了彰显佛法庄严还是为了维护朝廷颜面,在宋代甚至随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诸如妙明寺等宗教场都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培养佛家弟子。
只想寻求神灵庇护?
不好意思,你走错路了!
左转右拐,再穿过三条巷子五条大街,那里有个岳王庙,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想要借宿?
没问题!佛家本就广开山门,普渡众生!
但鸡鸣而起,过午不食,日落而休,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佛门五戒更是必须无条件遵守,否则会被直接用大笤帚给揍出去!
除此之外,既然来到了这么庄严神圣的地方,你好意思不跟着参禅诵经么?真要率性而为,到时候可别怪没人待见你!
虽说鱼寒偶尔也会被迫陪同家人去庙里求个心安,去寺里听那些高僧大德讲经论法体会什么叫做清心寡欲,但谁要打算让这小混蛋遵守清规戒律那也实在有些不太可能。
此次南下的首要任务就是从孝宗皇帝那里糊弄到兵权,其次则是顺道“借”点医书给某个小宠物做参考。
而除了这两项之外,对于鱼寒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把上官鹏云那莽夫给撺掇回祐川去参加自己和上官倩妤的婚礼。
本就有个媚骨天成的娘子在等着拜堂成亲,如今更侥幸蒙得温柔可人的前江陵花魁以身相许,眼看好日子就近在咫尺。
心中充满了欲望,完全做不到六根清净,吕祖谦却偏偏想要在这个时候把鱼寒给糊弄进寺里去接受佛法熏陶?做梦呢!
毫不客气地做出了拒绝,鱼寒却似乎忘记了吕祖谦不仅是当世大儒还是谦谦君子。
向来秉持着成人之美而不成人之恶的传统美德,吕祖谦就算是再被气得糊涂,还真能放任一个小混蛋跑去祸害淳朴善良且肩负重任的佛家弟子?
“汝也能记得有女眷随行?”原本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如今却是再次被激得有些恼怒,吕祖谦当即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鱼寒的失误之处。“汝这孽障自身不修德行便罢了,还带着女眷前往那三教九流云集之地,又是何居心?”
“那咋办?”一厢情愿的猜测似乎已经被否定,鱼寒心中虽有不满,却也必须承认吕祖谦的顾虑并非毫无道理。
一贯铜钱一天的住宿费,听上去是挺唬人,但在物价奇高的临安城内,那只意味着能在最偏僻的客栈里租下最偏僻的小院而已。
就这种地方,谁还能指望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
“吕某虽是清贫,却也有瓦房数间……”仿佛是终于猜到了鱼寒的心思,吕祖谦这才慢条斯理地做出邀请道:“汝不妨携家眷与子寿同去,也免了这颠沛流离之苦!”
“条件呢?”从歙县出发这么久都没主动做出邀请,鱼寒才不会相信吕祖谦会因为在城外受了点刺激就突然转了性子。毕竟这天上不会掉馅饼,地上倒是很可能会藏着陷阱!
“汝这孽障,岂能以……”愤怒是在所难免,一片好心就这么直接被人当作了驴肝肺,吕祖谦突然又有了敲木鱼的冲动。
“先生,这天色可是不早了!您老能有啥说啥么?学生可还忙着找地方安顿呢!”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翻阅吕祖谦那些藏书,鱼寒可以容忍被当作免费杂役使唤,但如果对方提出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他也不介意……
“蓉儿虽是年幼却机敏乖巧,故而……”这小混蛋,他就不能多装会糊涂?大半夜的眼神还这么好,是打算做贼么?
“呸!老东西,你别痴心妄想!”毫不犹豫打断了对方,只因从不打算做好人的鱼寒虽是在努力融入这个时代却也还有很多观念无法接受,至少文人雅士互赠妻妾的传统就已经完全突破了他的容忍底线。
“蓉儿年幼失怙,吴某中年丧女,如何又是痴心妄想了?”压根就没有鱼寒那种龌蹉的想法,忽略了那个极具侮辱的称呼,吕祖谦却是在低声咆哮着。
“您老该不会是想收蓉儿做义女?”猜错了?自己又一次犯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毛病?鱼寒非常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羞愧,只是在这昏暗的马车内不太容易被人察觉。
“有何不可?”从西山书院开始,那个弱小而忙碌的身影就一直在吕祖谦的心中挥之不去,虽说从未见过蓉儿受到欺凌,但他还是更愿意将那可怜的孩子护于羽下。
“没啥不好的,不过这事您跟学生说了不算啊!”还是不太习惯把别人当作自己的私有财产,对鱼寒来说,蓉儿拜吕祖谦为父这种事虽利大于弊却也犯不着越俎代庖,反正那小丫头只要还跟在自己身边就吃不了多大的亏。
“不与汝议?莫非汝是想……”按照这个时代的传统,蓉儿的未来完全可以由鱼寒这个做主人的一言而决,所以吕祖谦在听到这话之后也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小混蛋是在推脱,是在打算让上官倩妤背负这个责任。
“这事您得问蓉儿啊,只要那丫头没意见,学生当然也乐于成人之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鱼寒还没忘顺便替吕祖谦出主意。“不过那丫头没啥心眼,您老只要花上个十天半月的,定能把她给糊弄得晕头转向就同意这事了!”
“哦?如此说来倒是吕某心急了些!”压根没想到蓉儿早就被某个小混蛋糊弄得惟命是从,在吕祖谦看来只要鱼寒不阻止,这件事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罢了,先回家吧!此事容后再说!”
第65章 疑是高手的房东()
一直以为吕祖谦口中所称的寒舍不过是文人雅士们惯用的自谦之词,但等到了地头鱼寒才发现人家还真没客气。
占地面积倒是大概得有一亩左右,但墙体已经有了数处塌陷,破败的木门看上去只需轻轻一推就能倒掉,至于斜插在其上的那把破锁么……
既不中看又不中用!
轻微却刺耳的吱呀声,正试图进入其中的鱼寒等人却悲哀地发现,想要在这种杂草丛生的地方踩出一条路来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啊!”没事的时候就会去拧只老鼠回来,虽然从未成功引起过某个小宠物的特别关注,但蓉儿的胆色也确实不能小觑。
没有被那个突然蹿出来的小东西给吓着,蓉儿却被那条通往客厅的小径给坑得不轻。
确实是坑,看上去还算结实的青石板,谁刚踩上去就断成了两截,而且那下面还很不凑巧地有个少说也得深达尺许的坑洞。
机关?陷阱?这老东西,没事在自己家里捣鼓这些个传说中的防御工事干嘛?
“呀!”还没等鱼寒想出个理由,小心翼翼跟在身后的珮儿却又发出了惊叫。
“咋了?”没有夫妻之实,但到目前为止都还算是勉强顶着个夫妻之名,鱼寒也赶紧凑上前去表示了关心。
“哪……哪……”哆哆嗦嗦地挤进了鱼寒的怀里,珮儿这次还真没别的什么心思,只是想要在这个看上去并不怎么靠谱的小混蛋身上找到一点安全感。
“没事!没事!不过就是些……”借着月光朝珮儿指点的方向望去,鱼寒居然看到那角落里不仅挂着白幡,甚至还堆放了不少的祭祀用品。
这到底是吕祖谦家,还是传说中的兰若寺?或者说那老东西本就是个非正常人类?
“好难闻的味道!”作为武艺高强的女侠,上官倩妤倒是没被什么事物给惊扰到,但她还是忍住在半道就发出了轻声的抱怨。
“娘子这话在理,依为夫的看来……”对于自家娘子的任何观点都是无原则赞同,但这一次鱼寒还真不是在瞎胡扯,只因是这吕宅之内……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且异样的酸臭味,抵抗力稍微弱一点的人怕是都能被直接熏得倒地身亡。
鱼寒甚至怀疑,这才是吕祖谦能在破门上挂把破锁就外出数月不归的真正原因,而绝非那老家伙对临安城良好的治安环境充满信心。
“啊!”
“嘭!”
连续两声响动传来,把身边人都给打量了一番并未发现异样,放下些许担忧的鱼寒这才想起还有个倒霉蛋也跟着进了院子,赶紧朝着不远处嚷道:“彭兄,没事吧?”
“没事!没事!为兄……”不小心就撞上了几近坍塌的花架,正忙着扯掉当头罩下的那些枯枝烂叶,彭龟年可不好意思说明自己的状况。
“噗通!”
彭龟年的麻烦还没得到解决,作为小院主人的吕祖谦却又突然消失在了鱼寒的面前。
“先生,您没事吧?”幸亏是从那个及腰深的水坑里把吕祖谦给捞了起来,否则鱼寒怕是也要被吓得转身而逃。
“无妨!无妨!”不得不承认吕祖谦的心胸豁达,在自家院子里摔得如此狼狈,他居然还能摇头自嘲道:“数月未归,旧宅破败如斯,吴某身为家主受些苦倒也应该!”
“费耀!雍弈!前头探路!”放下了浑身湿透还有心情说笑话的吕祖谦,鱼寒可不愿也遭遇什么不测,只能是把这破地方当成了狼窝虎穴。
一次派出两个经过特训的书童探路,这对鱼寒来说绝对是极为罕见的举动,但事实证明他这并非是在小题大做。
能够轻易逃出西夏狼骑的重重围困,有本事在吐蕃人眼皮底下顺手牵牛,但从大门到正房这区区几丈的距离却让那俩倒霉蛋吃了不止一次亏!
“笨蛋!笨蛋!俩笨蛋!”差点就被天井处惊鸟掀起的破瓦片给砸中,鱼寒在顺利抵达屋内之后也只能用这种迁怒于人的缺德方式来掩盖尴尬。
“寒舍简陋,诸位且请……”吕祖谦终于凭着记忆在案头寻来半截祭祀用的蜡烛,点燃之后却发现就这满是灰尘蛛网的正房,还真就没地方可以落座。
“吕官人?可是吕大官人回来了?”或许是刚才的动静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就在众人正为如何化解尴尬而发愁时,外面却已经传来了呼唤声。
“大娘,小……”作为忠心不二的书童,梓葶率先冲出了门外,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相貌,赶紧好心提醒着。
“哟!这谁家的小娘子啊,长得可真水灵!”声音有些刺耳做作,但这位大娘的眼神似乎不错,不仅迅速看清了梓葶的模样,而且还……
高人!高人啊!
刚让包括屋主吕祖谦在内所有人都吃够了苦头的小径,大娘走来却是如履平地。
如果不是偶尔有枯枝被踩碎后发出的嘎吱声,鱼寒甚至得怀疑眼前这位大娘正在演示传说中的绝世轻功草上飞!
“九娘!”完全不像是高手该有的名号,但看吕祖谦那副恭敬的模样,也实在很难让人因此就怀疑对方的能耐。
“当不得!老身可当不得如此大礼!”高人就是高人,行为方式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一边保持着客气,一边却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个小马扎。
“月上枝头,九娘不在屋内歇息,所来为何?”或许是太过疲惫,也或许是不愿继续狼狈地杵在这里,吕祖谦并没有继续那种有些不着边际的客套。
有些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看上去轻轻抖一抖就会散架的小马扎,鱼寒肯定没胆子去尝试,但体态臃肿的九娘却能在这大厅之内坐得稳如泰山!
就这功夫,包括上官倩妤在内,这屋里还真没旁人能有这能耐。
“这还不都是因为您吕官人么!”所有人都还站着,颇有喧宾夺主之嫌的九娘却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