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当初离开狄道城的时候，其实有不少民众也是心存感激的，毕竟土贼们不仅免费帮忙收拾细软搬运家当，甚至还在最后给了每户一贯大钱作为补偿，可如今想要回来才知道这土贼们的心有多黑！
五十贯大钱，不给不能进城，给了也不能回家，而只能去据说是刚搭建好的窝棚里呆着，等那位突然变成了鱼大人的大当家什么心情不错了再考虑其它事宜！
当然了，谁要是不愿意受这种委屈，非得要回到自己的家中也不是没办法，就再给五十贯的所谓财产保全费，以感谢土贼们击退了大金国勇士保住了他们的家园！
听过黑的，可没听过这么黑的，但人家本就是做事可以不守规矩不讲道理的土贼，就算是有再多的抱怨再多的指责，对他们来说也根本就不能算个事，毕竟这世上真正替天行道能够获得百姓们感恩戴德的义匪确实不多。
“不想给钱也行啊，你把咱兄弟给撂倒了，就能进城！”土贼们的心是很黑，但作为匪首的鱼寒好歹也还是获得过大宋朝廷任命的祐川县尉，所以他偶尔也会稍微讲点道理给急于回家的民众们多一个选择，而负责执行这个命令的鲁昌当然不敢有所隐瞒。
打进去？这说得倒是容易，但别说眼前站着百十号全副武装的兵丁，哪怕就是只杵了个熟识的鲁昌在这里，急于归家的汉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举动，因为在他看来这就不应该是一个淳朴善良的普通人应该做的事。
犹豫着，继续哀求着，汉子却并不知道，其实他只需要做出一个反抗的动作，鲁昌和那些并未上前搭话的兵丁就会立刻放行，任由他愉快地回到家中，甚至还有可能获得一座比现在还好的宅院！
做出了一个非常荒唐的决定，并且禁止任何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透露实情，那是因为鱼寒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激起狄道民众们压抑了太久的野性，让他们懂得在必要的时候采取暴力维护自己应有的权利。
对于这种极其混蛋的做法，辛弃疾和陆游当然不可能赞同，但当鱼寒再次拿出胡逻孛当年的那份状元卷，指着上面那句“顺民者，吾国财富根源，宋之断脊恶兽”发出冷笑时，他们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冷眼旁观。
“鲁昌，在这废话干嘛呢？后面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不赶紧……”鲁昌还在等着对面那熟识的汉子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城门口却已经传来了颇为不耐的吆喝声。
“二舅！二舅！我，大牛啊！”当初并不是只有鲁昌这种孤身一人的破落户选择了留下，更多的人和被迫离开的狄道民众之间也是沾亲带故，并且在这个特殊时候被准确地辨别了出来。
“大牛啊？你们一家可还好？”很是冷淡地回应着，沈园对于当初决定抛弃自己和老娘而偷偷离开的妹夫一家也是心存芥蒂，但他并不能就此做出指责，因为这年头的规矩就是这样，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人家在危急时刻顾不上娘家人也是很正常！
“好！好着呢！您看这……”知道自己一家当初的决定已经伤了舅舅的心，所以也不指望能够获得太大的帮助，只求对方能够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稍微行点方便，所以大牛也是趁着叙旧的机会偷偷塞了百十个大子在沈园的手上。
“这是作甚？拿回去！”鱼寒已经下了严令，任何胆敢泄露实情或徇私枉法者皆杀无赦并且诛连三族，经历了那件事以后的沈园是不太喜欢妹夫一家，但也不希望他们因此而遭到灭顶之灾，更不舍得让家中老娘从此孤苦无依。
“二舅……”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在大牛看来这将是他们一家能够以极小代价回城的最佳机会，为了能让一家人再次回到那个能够遮风避雨的破屋，他愿意在这个时候为自己的错误做出忏悔。
“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鱼大人已经发下严令，任何跪地哀求者，一律驱逐，所属宅院皆与没收！汝若不愿让舅父行万难之事，就赶紧起来！”很庆幸新的律条正在自己手里攥着还没有张贴出去，否则沈园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啊？”像弹簧一样迅速从地上蹦了起来，大牛和他身边那些想要回城的狄道民众实在无法想像一旦跪地苦求都成了被禁止的事情，他们还能用什么方式来获得同情。
“鱼大人令！”将手里的新规则递给了鲁昌进行张贴，念过几天私塾的沈园为了防止那些大字不识的故旧错事良机也是在一旁用大白话吆喝道：“你们要是既舍不得花钱，又没胆子闯关，就去东门领个金兵做奴才，如此也可以现在就回家过舒坦日子！”
“我去！我去！多谢二舅……”忙不迭地道着谢，在大牛看来这个新的选择确实很不错，顶多也就是家里会在短期内多出个吃闲饭的家伙，不过那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做饭的时候多抓一把米多添一瓢水的事！
“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先别忙着道谢！”阻止了外甥做出冲动的决定，沈园这才接着道：“大伙也都听清楚了，这金兵好领，但领回家之后可不能当祖宗给供着，谁要是不能把他们当驴使唤可就是犯下抄家重罪，所以……”
“啊？”一片惊呼之声，把曾经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大金国勇士当驴使唤，这对于淳朴善良饱受欺凌的狄道民众来说已经完全无法接受的现实。
“贤弟，你这法子可是太过缺德！”站在城头，看着那些正在因为新选择而发出惊呼的狄道民众，辛弃疾也实在找不到别的词汇来形容鱼寒的行为。
“缺德就缺德呗！”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评价，或许对鱼寒来说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廉耻，所以他此时也能继续道：“那些个大金国勇士敢欺负咱，还不就因为咱太善良太淳朴太会容忍？咱没办法改变百姓们的想法，但能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让狄道城内这些个穷苦人家也尝尝当大爷的滋味！咱就不信了，这时日一久，他们还能没点贪念产生？”
“贪念？贤弟莫非是想……”用实际利益来诱骗狄道民众改变传统观念，这让辛弃疾产生了个想法，一个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想法。
“没错！咱就是要逼民为贼！让他们因为贪婪而去尝试着做一群对外如狼似虎之贼，最低限度也要他们知道，咱可以不去欺负别人，但也绝对不允许有谁跑到家门口来瞎咋呼！真要是运气不错碰上了那种不开眼的家伙，咱就先把对方给揍趴下，然后拧回家做奴才！”终于不再隐瞒自己的想法，鱼寒也首次露出了自己的狰狞一面。
“难道你就不担心……”没有提出质疑，但辛弃疾很清楚鱼寒一旦将这个计划付诸实施就会打造出一把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自食恶果，所以他必须立即做出提醒。
“内圣外王，如何教化百姓为圣那可是吕师跟务观先生的事，幼安先生若是闲得无聊也可以帮村一下，至于俺么……”想要让百姓们在被激发出心底的贪婪之后还懂得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在现阶段来说就是属于儒家的事，除非是出现了什么严重的障碍否则鱼寒根本不打算搀和，此时也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贼笑道：“倩妤要来了，咱最近会很忙，没空！”
第255章 都想搀和的小事（）
从乾道二年开始就在琢磨着要怎样才能与自家那个名正言顺的娇妻有情人终成眷属，却因这样那样的意外而一直拖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攒了点家当的鱼寒也决定趁着狄道城暂时没什么大事发生就先把有资格对这事发表意见的人都请过来商议一下，也好挑个好日子。
原本还出于严格保密阶段的个人问题，却因为一时的兴奋而说漏了嘴，鱼寒根本没能想到就这种事居然也会让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逮到机会，然后开始采取一种近似于瞎胡闹的行为对他展开打击报复！
“诸位皆为当朝名士，若对寒儿婚事有何见解，还望不吝赐教！”虽说已经知道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某些传统的观念并未因此而改变，等着抱孙子都快要等得望眼欲穿的鱼程远在接到消息后就立即带着全家人赶到了狄道城。
原本还以为这不过就是需要自己一家人关着门商议的事，但在看到居然有好几位才子都对此事抱有极大兴趣之后，他也觉得应该给人家一个面子，况且这可是宝贝儿子的终生大事，能够考虑得更周到一些总是不会有错。
“金军新败，鱼贤弟能不畏强敌觊觎于此时成亲，甚善！故而以辛某之见，此事若能大肆操办则不仅可提振我军士气更可聚敛民心……”纯粹是站在军事的角度提出了铺张浪费的需求，至于辛弃疾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想法，确实是谁都说不准的事。
“幼安贤弟此言甚是，子将乃我军主帅，一举一动皆备受瞩目！此番金国已遣使而来，若能于此时以四方来贺之姿迎其入境，则可更具威慑亦可起到事半功倍之效，故而……”别看陆游的军事才华不太突出，但他把握时机的能力还是很不错，也迅速想出了个借机打击金国使者气焰的法子。
“幼安与务观兄之议，恐有不妥！”要说在典籍中关于利用婚礼寿宴等喜庆聚会搞点小动作的例子也确实不少，所以无论是辛弃疾还是陆游的提议都没什么问题，但吕祖谦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提出了反对意见。
“哦？伯恭何出此言？”正确且有着悠久传统的观点，却遭到了吕祖谦的否定，这个事实还真有些让陆游感到有些意外。
“子将虽是性格顽劣却极为顾家，若知其人生大事中掺有杂念，恐……”跟鱼寒接触了这么多年，吕祖谦也算是比较了解那小混蛋是个什么性子，所以很清楚一旦消息泄露不仅会立即遭到破坏，就连提出这种意见的辛弃疾跟陆游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必须承认这种掺杂了太多其它因素的婚礼确实不太容易被寻常百姓所接受，更别说这次想要利用的还是个小混蛋，可要是就这么放弃了大好的机会，又着实让陆游感到有些不太甘心。
“昏礼者，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合两姓之好，全夫妻之义，故君子重之。”没有理会陆游的难堪，吕祖谦只是突然摇头晃脑地显摆起了自己的学问，不过作为一介大儒他确实有资格这么做。
“伯恭兄之意是……”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同样满腹经纶的陆游跟辛弃疾似乎同时把握到了什么关键所在，只是并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子将之婚事不可掺有杂念，然礼不可废，吾等亦应谨慎待之！”吕祖谦如果连混淆视听的本事都没有，还怎么能够被称作大儒？所以同样的需求，他只是给换个说法就变得理所当然，而且还让鱼寒就算是想要拒绝都找不到任何理由。
“伯恭兄大才，鱼某替逆子道谢了！”鱼程远其实并不介意是否需要在举行婚礼的时候掺杂点别的特殊需求，因为他更看重的是这场婚礼的规模是否足够盛大，是否能够不留下任何遗憾，是否能够让参与者都感到羡慕。
“如此说来，确实不可因陋就简，却不知伯恭兄欲行何礼？”陆游要求的也是这场婚礼足够奢华，所以也不介意用什么理由去糊弄某个小混蛋，但对于具体的礼仪选择确实有那么点让人觉得头疼。
“当循周礼！”被那个目无尊长的小混蛋扔在祐川处理杂务，没能在这次的狄道战役中获得任何露脸的机会，这已经让吕祖谦感到了非常愤怒，既然大伙都在想着要如何借机折腾鱼寒，他干嘛还要跟人客套？
“此举不妥，子将虽年幼却已有惊天之举，故当守汉仪以励其志！”好好一个文武双全的北地奇侠，却因为好奇而被拐得误入歧途，成天都需要领着一群兵痞去做那些个偷鸡摸狗的破事，辛弃疾也是早就对鱼寒的行为颇为不满，此时也是立即凭借学识挑出了个更能折腾人的法子。
“依陆某之见，周礼汉仪皆有不足之处，故应……”自从来到了狄道城，陆游就没有一天能够舒坦，所以要说对鱼寒的怨念在座的怕是也没谁比他更深，所以当即就凭借才子身份对两种颇为繁杂的礼仪做出了部分调整。
“务观先生所言甚是有理，然则此乃狄道城，西北民俗亦不可不考虑，故而学生认为……”摸着后脑勺仿佛又想到了当年的那一顿痛揍，按道理说彭龟年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高层会议的，可谁让他同样属于名动江南的大才子呢？
“尔等妖孽，如此背地算计，莫非视贫道如无误？”大儒、才子、奇侠都想出了各自折腾人的法子，但他们显然是忘记了这次从祐川过来的并并仅仅只有儒家学者。
“道长有何高见？”鱼寒很神奇，但他的那些神奇太过朝前所以很难被迅速接受，倒是成天就知道画符念咒的玄阳老道在鱼程远的心中似乎更有份量，所以此时也是在非常认真地等待他给出建议。
“易经有载有天地，然后有万物……”别看玄阳老道经常会犯点糊涂，但这老骗子的专业学问还是不错，而且他也知道跟大儒们谈话需要引经据典，所以在摇头晃脑念叨了半天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出了真实想法。“夫妇之道，不可以不久也！成亲乃为人伦之始基，若无仙君赐福实恐……”
“如此说来，还得劳烦道长多费心！”事情还没开始做就先下咒，若是换了别的情况，鱼程远肯定得先把玄阳老道给扔出去，但如今可是在讨论宝贝儿子的婚事，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他还得强忍着怒火给这老骗子显摆的机会。
“当仁不让，贫道这就先给算计个好日子！”装模作样地在那里掐着手指头瞎念叨，在身旁众多大儒昏昏欲睡的时候，糊涂的玄阳老道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赶紧做出补救道：“县尊大人，可否告知公子生辰八字？”
这老骗子，还能不能做点靠谱的事？又一次被气得差点就要使出鱼家棍法，但为了不破坏婚礼前的喜庆气氛，鱼程远还得继续憋着一肚子怒火做出回答道：“犬子乃戊寅年辰月……”
“戊寅年？鱼贤弟，这不对啊！”玄阳老道开始了新一次的掐指瞎蒙，旁边的陆游却似乎发现了什么非常严重的问题，也是当场就惊呼出了声。
“务观兄此言何意？”不仅是鱼程远被陆游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就连已经深度入定的玄阳老道都开始在怀疑这位老才子是不是打算抢自己的饭碗。
“子将年方十九，却未行冠礼，如何可成亲？”虽说在宋代婚礼和冠礼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但鱼寒这次要娶的可是正妻，如果缺少了这个环节的话就势必会导致程序上存在瑕疵，所以陆游的这个提醒还真的有那么点必要。
“啥？不能成亲？你个老穷酸，可别在这时候找不自在！莫非真当某不敢揍你？”一直都是蹲在墙角处作为一个闲杂人等存在，即使是听到那些个斯文人在背地里算计自家女婿也没发表任何意见，但上官鹏云真不能允许自家闺女的出嫁变得遥遥无期。
“上官莽夫，别在那里瞎咋胡！此事并非无可转圜！”鱼寒这些年一直在瞎忙活，鱼程远这当爹的也确实忘了帮他换个帽子，但在宋代冠礼可是从十五岁到二十岁都能举行的，所以他并不认为这能够算什么问题。
“鱼贤弟此言差矣，礼记有云‘冠者，礼之始也。’，吾等岂能因朱元晦一己之言而废之？”陆游跟朱熹的关系还算不错，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赞同那位迂腐大儒的所有观念，此时把老友拧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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