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到他照著我的样子,扬起了右手之际,我已经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
这时,那人在听了我的话之后,他的身子,慢慢转过去,向前走去。
我连忙跟在他的后面,在那时,我才有机会打量一下那两三百个邪教徙,我发现他们,全都有规律地摇摆著身子,口中发著喃喃的声响,双眼发直,在那种暗红色的光芒下看来,简直像是一大群幽灵。
这种情形很骇人,我可以肯定,这些人,已经全受了催眠!他们的领袖在对我进行催眠之际,他们全被催眠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保持清醒,然后,追上了那人,那人已掀开了一幅布幔,来到了一条走廊中,接著,便进了一间小房间。
那小房间布置得十分精美,光线很黯淡,进了房间,他就呆立著。
我低声道:“坐下!”
那人听话地坐了下来。
我又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那人道:“米契·彼罗多夫·彼罗多维奇。”
从那一连串名字听来,他是俄国人。
我又道:“我叫你米契,米契,你是甚么身份?”
米契道:“我是太阳教教主。”
“在这以前呢?”我追问。
米契忽然笑了一下:“贫民窟中的老鼠!”
和米契的对话到了这里,我已完全放心了,因为我深信他已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下,他连他以前,是贫民窟中的小偷一事,也讲了出来,那么,不论我问他甚么话,他都不会拒绝回答。
我立时单刀直入地道:“你的教曾处死叛徒!”
米契听得我那样问,却现出了一片呆滞的神色来,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没有。”
我呆了一呆,米契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说“没有”,那决计不可能是他在骗我。但是我却又没有法子相信他的话,我又道:“你们杀过人,一个少女!”
米契的样子更加呆木,像是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些甚么,我直望著他,提高了声音:“你们是怎么对付入教的少女?”
米契对这个问题,反应倒很快,他立时道:“我们将入教的女子洗涤,以驱除她体内的邪恶。”
我又问道:“有人发现了你们的这种仪式,是不是?”
米契的回答是:“通常很少有人发现。”
“有一个叫黄博宜的中国人,曾经发现过,而你将他谋杀了!”我进一步逼问。
但是米契又现出发呆的神情来,那显然是我的问题,一点也接触不到他的潜意识之故,是以才使得他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那就像去询问一具电脑,寻求答案,但是这具电脑却根本没有这种资料储备一样。在那样的情形下,自然甚么回答也得不到!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实在已可以充分证明黄博宜的死,和这个邪教组织无关!
然而,那又怎么可能呢?那一卷录音带上的声音,又作如何解释呢?
所以,我仍然不死心,又问道:“你将谋杀扮演为汽车失事,你利用汽车失事,杀了一个人!”
米契缓慢地摇著头:“没有!”
我双手按在他的肩头上:“米契,你杀过人,你杀过人!”
可是,米契对我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只是摇著头,缓慢地摇著。
我没有办法可想,我后退了几步,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托著头,想了好一会,我的脑中,混乱到了极点,当我发现这个邪教组织的时候,我以为一切事情,都可以水落石出了!
可是事情发展的结果,却和我想像的完全相反!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现在米契所说的话,因为他正在成熟的被催眠状态之中,他不会说谎。
我呆了好一会,才又问道:“你知道附近还有甚么异教组织?”
米契缓缓地道:“在七百哩外有一个异教组织,他们崇奉天上的云。”
第四部:又一次估计错误
七百哩外,那显然和我要追寻的事情无关,我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了,我来到了米契的身前,用力在他的左颊上打了一巴掌。
然后,我立时离开了那房间。
我知道,半分钟后,米契就会清醒过来,而半分钟的时间,已足够使我离开这里了。
我来到了外面的大堂,那些教徒,仍然摇摆著身子,在唱著,我也听到,他们所唱的,和录音带上的那种“哀歌”,没有一点共同之处。
当我驾著车,驶离梵勒车厂的时候,我心中著实沮丧得可以。
本来,一件疑案,已可以水落石出,但是现在,却又变得茫无头绪!
我和熊逸推断黄博宜是死在一个邪教组织之手,本来那只是我们两人的推断,没有任何事实根据。可是那却是我唯一可以遵循的路,现在此路不通,我茫然无所适从。
驾著车在公路上疾驰,直到我看到了一辆警方的公路巡逻车,我才想到该怎么做。
我应该到警局去,去查看黄博宜汽车失事的资料,多少可以得到一些线索。
我直往调查失事经过的那个警局,当我说明了来意之后,一个警官用疑惑的眼光望著我:“你怀疑甚么?这是一件普通的交通意外。”
我道:“我怀疑那是谋杀,一件十分神秘的谋杀,是以想知道当时的情形!”
由于我一到警局时,就向那位警官展示了国际警方发给我的一份特别证件,所以,警官并没有拒绝我的要求,他道:“好的,一切纪录,我们都保存著。”
在他的带领下,我到了另一间房间中,另一个警员,拿来了一个文件夹,我在一张办公桌前坐下,那文件夹中是失事时的照片,和主理这件案子的警官的报告书,我开始仔细地阅读著。
当我看完了那份报告,和那些汽车失事的照片之后,我发现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我的错误是,我听信了想像力丰富,又不明真相的熊逸的话,以为黄博宜是被谋杀的。而从一切文件看来,正如那位警官所说的:你疑惑甚么呢?这实在是一件普通的交通失事。
像那样的汽车失事,美国每一年有好几十宗!
当我离开警局时,天色渐黑,我驾车到黄博宜的住所。
一面驾著车,一面我不断地在思索著。黄博宜死于汽车失事,这一点,如果得到肯定的话,那也就是说,黄博宜的死,和那卷录音带,一点关系也没有。必须先撇开黄博宜的死,单独研究那卷录音带的来源!
这样一来,事情可以说是复杂得多,但也可以说单纯得多。
至少,黄博宜并不是因为那卷录音带而死,我可以专心一致,在那卷录音带中下功夫!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中,我携著那卷录音带,走遍了大规模的电脑语言中心,目的是想弄清楚那首哀歌,那种单音节的歌词的内容。其中有一具大型电脑,可以说有九百六十多种印度方言,一千二百多种中国方言,而且,电脑还能根据储存的资料,来判断它未曾储存的语言属于哪一类。
但是,半个月下来,我还是失望了。
我所得到的,只是判断,而不是准确的,肯定的答案。判断和我所下的大同小异。我在一听到录音带中的那首哀歌之际,就断定那首哀歌,是出自东方人之口,电脑的判断,只不过肯定那出于中国人之口而已。
在电脑中储存的资料中,无法判断出这首哀歌的歌词,是用中国哪一个地方的方言所唱出的。
既然连这一点都无法断定,那么,自然无法进一步知道歌词的内容!
我又有了另一个设想,我猜想,那可能是中国帮会的一种隐语。关于这一点,我倒不必担心甚么,因为我的岳父白老大,正是中国帮会中极其杰出的人物,他熟悉一切帮会的隐语,而他目前正在法国南部的乡下隐居,我于是又带著那卷录音带,特地到法国去走了一趟,请教我的岳父。
一样没有结果,我唯一的收获,是在风光明媚的法国,享受了三天宁静的生活。
白老大以他在中国帮会中的地位之尊,对帮会隐语的熟悉,他也听不懂那首歌词的内容,在我临走前,他拍著我的肩头:“这件事,我看你还是别在帮会隐语中动脑筋了,在我听来,那不属于任何帮会的隐语,别白化功夫。”
但是,在我临上飞机的时候,他却又对我说:“自然,我对于帮会隐语的经验,全是过去的,时代在日新月异,谁知道现代帮会的隐语是怎样的?”
他的这几句话,陡地提醒了我,使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我所想到的是,在美国,有许多中国人,其中有些中国人,可能由于过去的渊源,或者是由于新的环境,一样可以有帮会的组织。
中国的帮会组织精神,在美国延续,侠义部分退化,而犯罪部分加强。
黄博宜是中国人,是不是他和那一类的帮会组织发生了关系呢?
要弄明白这一点,必须从广泛调查黄博宜的日常生活,日常所接触的人这一方面著手,这自然是一项十分繁重的工作。
回到了美国,第二天,我的调查,便有了一点眉目,我查到,黄博宜在他工作的地点,总共不过三家中国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黄博宜和他们的来往qǐζǔü,维持著很平常的关系。
而那三家中国人,也决计不可能是帮会分子。
另外一点,却引起了我很大的注意,那就是黄博宜几乎每半个月,就要到旧金山去一次。
他到旧金山去是做甚么?旧金山有著举世著名的唐人街,在旧金山,聚居著许多中国人,自然良莠不齐,难免有一些古怪的人在其间的。
我在黄博宜的私人书信中,发现他经常和旧金山的一个地址通信,对方的收信人,是一位“安小姐”。
有了那样的线索,第二天就到了旧金山,那个地址是一幢相当旧,但是却维修得很好的房子,当我按了门铃之后很久,有一个人将门打开了几吋,向我望来。
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体格极其强健,他的一只手,把在门口,从他的手指骨突出这一点看来,这个人在技击上一定下过很大的功夫。
他的神情,极不友善的,瞪著眼:“你找甚么人?”
他说的是带著浓重方言口音的英语,我回答道:“我找安小姐!”
那人的态度更恶劣了,他大声道:“这里没有甚么安小姐,走!”
随著那个“走”字,他“砰”地将门关上,我早就料到可能有这样的情形了,所以我随身带著一封安小姐给黄博宜的信。
我再按门铃,那人又声势汹汹地开了门,喝道:“告诉你没有!”
我平心静气地道:“先生,请你听我说几句话,别那么大火气好不好?”
那人没好气道:“你想说甚么?”
我将那封信取了出来:“请看,这封信,是这里寄出来的,发信人是‘安’,她是一位小姐,我现在要见的就是她!”
那人一伸手,将我手中的信,抢了过去,他动作粗鲁,向那封信看了一眼,便将之抛了出来:“她本来住在这里,已经搬走,别再来骚扰!”
随著他讲完了话,他又“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我后退了一步,拾起了那封信。
在那刹间,我心头大是疑惑!
那位安小姐,那个人开始说根本没有这个人,后来又说她搬走了!
那卷录音带上的女子的尖叫声,发出如此绝望呼声的女子,会不会就是安小姐?这位安小姐,和黄博宜关系十分密切,是不是这位安小姐出事时的声音,纪录了下来,而又寄给黄博宜的呢?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中陡地一亮,熊逸曾说过,黄博宜是一个驾驶技术十分高超,而且,十分小心的人。
但是,那只是在平常的情形之下而论,如果他的一个亲密的朋友,或者大胆地假设,一个他心爱的人,有了意外,那么他会怎样呢?他自然会心慌意乱,神经紧张,汽车失事也就在那样的情形下发生!
我可以进一步大胆地假设,黄博宜在一听到了录音带中的尖叫声之后,就认出了是安小姐的声音,是以他才心慌意乱。
我感到我的推测离事实越来越近,现在,唯一不能解释的,是为甚么黄博宜要将那卷录音带寄给熊逸,而不交给当地警方。
但是当时,我却认为那是无关紧要的小节,我以为我有了进一步的推理发现,而心中十分兴奋,没有再往下想去。
(在整件事情了结之后,我才知道了何以黄博宜要将这卷录音带寄给熊逸的真正理由,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在当时,我万万想不到。)
我拾起了那封信,呆立了片刻,而就在那片刻之间,我发现,在那幢房子的玻璃窗后,有好几对眼睛,在向我注视。
玻璃窗士都被窗帘遮著,我绝看不到任何人,那不是我神经过敏,一个感觉敏锐的人,当有人在暗中注视著他的时候,可以尖锐地感触得到,而我正是一个感觉极其敏锐的人!
我又呆了一呆,为甚么屋中的人要偷窥我呢?是因为我来找安小姐?是因为他们杀了安小姐,所以我来了,他们要注意我?
我一面转过身,一面心中迅速地转著念,我向前走著,在过了一条马路之后,在一家商店的玻璃橱窗的反映之中,我清楚地看到,有两个人,鬼鬼祟祟跟在我后面。
当我在离开的时候,已经决定和当地警方联络,寻找那个“搬走了”的安小姐,但这时一发现有人跟踪我,就改变了主意。
我沿著街,慢慢向前走,那两个家伙十分笨拙,我心中暗暗好笑,在又走过了一条街后,我推开了一家中国馆子的门,走了进去。
日间,顾容并不多,我估计那两个家伙,一定会跟进来。
果然,我才一坐下,那两个人也进来,他们装著不向我看一眼,在我斜对面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我要了食物,他们也要了食物。
我要的食物来了之后,我就开始进食,我看到那两人也在吃东西,而在五分钟之后,原来在的一桌客人,结了账,走了,馆子中只有我和那两个人了。
我放下了筷子,向那两个人走了过去。
那两个人显然料不到我有此一著,当我来到他们身前的时候,他们都抬起头来望著我,神情愕然!
我却向他们笑了笑:“好了,你们有甚么话要对我说,快讲吧!”
那两个人的年纪都很轻,显然完全没有应付这种突如其来场面的经验,他们呆了片刻,其中一个才结结巴巴道:“我们不认识你啊,先生!”
这可以说是最拙劣的抵赖!
我将双手按在桌上,冷笑著:“可是我却知道你们从哪里出来,也知道你们一直跟在我身后!”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然后陡地站了起来,他们一站起来之后,立时伸手向我的肩头推来。
看他们的动作,显然是想将我推开去,然后他们可以逃走。
他们的手还未曾碰到我的肩头,我双手疾扬,自下而上两掌,“拍拍”两声,砍在他们的小臂之上!
那两下未曾将这个家伙的小臂骨砍断,已经算是他们好运气,他们一起叫了起来,我的双手又向前推了出去,推在他们的胸前,令他们又坐倒在椅子上。
饭店中的女招待尖叫了起来,我立时大声喝道:“别惊慌,没有甚么事!”
我又立时向那两个人道:“没有事,对不对?”
那两个家伙的脸色苍白得出奇,他们瞧著我的话,连声道:“没有事,没有事!”
坐在柜台后的一个中年人,将手按在他面前的电话上:“你们要打架,到外面去,不然,我要报警!”
我冷冷地道:“谁说我们要打架?我只不过要和这两位先生谈谈!”
我双手按在桌上,又望向那两个人:“好了,告诉我,为甚么要跟踪我!”
那两个人答不上来,我又大声喝问了一次,其中一个才急快道:“不……为甚么,只不过是好奇。”
“有甚么值得你们好奇?是我的头上出著角,还是我的脸上有花?”我冷冷地再问。
“不是,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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