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夫人笑了笑,“瞧着倒确实是挺不错的,老爷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打算,怎么着也该与我通个气才是。今日我瞧那陈夫人的神色,倒像是事先知道了似的,在我故意露出那意思的时候,也没见着她露出一分半毫的惊讶。”
文大学士听了这话,也没见多少奇怪,若不是将那边的底细都查探清楚了,他也是不会贸贸然的有那结亲的念头的,“夫人觉得,那陈夫人与林姑娘,是属意咱家馨儿,还是菲儿?”
听了这话,文夫人心头大为惊讶,心里的话便脱口问出,“老爷这话问的是个什么意思?不说女儿家骄矜,就光说那林家的家世,也不过就是小门户,或许在那小地方颇显富贵,但是与京城处处可见的显贵想比,他们又算得上什么?即使与那陈府交好又如何?我听说那陈夫人的儿子,也不过就是翰林院的一个五品小官而已。就算有那句‘非翰林不入内阁’,但等到他熬出来的时候,已不知是十几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就林家那般家世,咱们家的女儿,说什么都是低嫁了,怎能这般自我轻贱呢?”
文夫人也是近日才知道自己夫君的打算的,对于这样的结亲一事,她本也没见多少奇怪,只当是自家老爷为了家中庶女定下的前程,因此,便也没去深入打探过林家的家世背景。
况且,文大学士也未曾与她细说过,原本也想着不过是个庶女的婚事,遂也不曾多问,因此,知之甚少。
此时,文夫人听着自己夫君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在两个女儿中,挑一个嫁过去,自是心里着急,不管怎么说,她的小女儿可是文家的嫡女,即使是要低嫁,也总不至于配个家世这么低的吧。
夫妻二十余载,文大学士又岂会不知,自己老妻心里的想法,“你也莫急,我若非查探清楚了,怎会与你说出这番话来呢?那林家的家世门庭,并非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文夫人听了这话,倒是来了兴趣,“难不成那林家是什么暗藏的显贵不成?”
文大学士笑的有些高深,“倒不是什么显贵,不过他们身后的背景,也是不容小觑的。”
说完,看着自己老妻那一知半解的模样,又接着说道,“想来你也并不了解那陈夫人的来头吧。当年,她在京城的时候,咱们府上门庭还不显,你们之间也未曾打过交道。就连我,若不是这回存了结亲的念头,也不会去仔细查探,当然也不会知晓其中的一些隐私。那陈夫人是出自郑尚书府的嫡长女,早年间嫁给了现任吏部侍郎的陈青云。”
听到此处,文夫人也不禁掩嘴惊讶,“天啊,我真是没有想到那陈夫人,竟有如此显赫的出身,那郑家可是京城数的上的世家大族!还有那陈侍郎,不是出自山东陈家,那个世代书香的百年大族吗?”
说到此,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不禁问道,“那为何陈夫人母子,没有住在陈侍郎府上,而是出府另辟居所呢?而且,我还听说那陈夫人,是数月前才进京城的?”
文大学士见老妻一点就透,也不由得笑了笑,回道,“这件事也是件隐私,那陈夫人母子十多年前在京城悄然消失。按着郑陈两家人的说法,他们母子是回老家去了,但据我所查,这母子俩是被陈侍郎府上的妾室,逼得离开京城的,且那个妾室,也就是现在的陈侍郎夫人。”
“这是两家人的家丑秘事,因此,虽说也有许多人猜到内有隐情,但却没人真的去追究什么,毕竟郑陈两家人都统一了说辞,且哪家门户里头,没有点子腌渍事儿呢?所以,对于陈夫人母子的消失,当年也只是成为了一时的谈资而已。直到前年,那陈公子现身京城,又在会试上面一鸣惊人,夺得探花郎的名头,才被曝出他竟是陈侍郎府上,消失了数年的大公子。”文大学士停下喝了口茶,才接着说道。
“那陈侍郎是认了,还是没认?若是认了,为何他们母子还住在外面?还有,他们消失的那几年,到底是在哪里了?”文夫人此时有一脑门子的疑惑,等着自己夫君说解。
“现在陈侍郎膝下只有一个身残的儿子,你说,他怎会放着陈大公子那样优秀的儿子不认呢?至于,为何他们母子会另辟居所,那就不得而知了,我料想估计也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彼此心里存了芥蒂吧。而陈夫人母子消失的这些年,是隐居在安平镇的,且听说还是与林家毗邻而居,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与林家人有了渊源。”文大学士一一解惑道。
文夫人听了这些,更加不解,自己夫君所说的背景在哪里,“听你这么说,那林家人无非也就是,与陈夫人母子,略显亲厚了一些而已。哪就有什么背景家世可言了?”
“夫人此言差矣,他们的关系,可不是光用亲厚就可以的。据说,陈大公子与那林姑娘是早有婚约的,且他们母子竟是常年住在林家,尤其是陈大公子早年一直在外求学,而陈夫人便一直都是由林家人照拂的。”文大学士说道。
文夫人听了这话,面上复又现出诧异,“婚约一事,我倒并不怎么吃惊,今日瞧着陈夫人对那林姑娘的照顾和维护,即使是亲生的母女也就如此了。倒是老爷说的,那陈夫人竟是常年住在林家,这俨然是已经一家人的架势了,且他们竟是一点儿都不避嫌的吗?”
文大学士笑着点了点头,起初他得了这样的消息之后,也是有所诧异的,在这样注重门庭的社会下,陈夫人母子竟无所避讳的,住在旁人府上,可见关系是有多亲厚了。
“且,我还得知,陈夫人已经带着林姑娘去了郑府,还有那武安侯夫人,也是早早的就与陈夫人会过面了。迄今为止,并无从郑府和武安侯府,传出一丝对于这门婚事的异议,可见,那林姑娘是已经被这两个府上接受了的。还有,我听说林姑娘有个胞姐,去年也嫁了官家,且那年轻的后生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前年与陈大公子一起应试,最后夺得进士出身,现任宁山县县令。我打听了一下,此人为官清正,在吏部的考核档案上,他去年一年的考绩为优,想来日后仕途也不会太过坎坷。听说,那后生幼年失怙,族亲也未对他有什么照顾,但是先前读书期间,却是受过林家人的诸多照拂,就连婚事,都是在女方那边由林家人一手操办的。”文大学士将所有的关系,一气说完,猛地灌了口茶。
文夫人睨了他一眼,“要这么说,那林家的背景还真不是可以小觑的。配咱们家的女儿也不算差了!”
文大学士亦有同感,“一门双进士,又有这么多的姻亲关系所在,料想那林家的两个后生,前途自是不会差了去。况且,我也查探过了,林家人虽出自乡野,但也并不清贫,这几年也是挣下了一份家业的,不仅良田许多,连省城都有他们家的产业,若真是嫁到林家,那也是无需吃苦的。而且,那林家后生的双亲,也极是厚道老实之人,家里一切庶务素来都是由林姑娘打理的。我原还以为,那林姑娘小小年纪就管着一大家子,或许是个掐尖要强,性子辣利的,但方才听夫人所言,倒像是不是。对于女儿家来说,有一门得心的亲事,才是一辈子当中至关重要的事情。我文某人,虽算不得上是个慈父,但也从未想着用女儿的婚事,换取什么利益。只要,她们嫁的好,过的一生顺遂就行了。这林家的两个后生,模样才学皆可,家世又并不复杂,且背景有之,日后前途自是不用担心,不可谓不是一门难得的亲事。”
经此一谈,文夫人已是大为心动,口上便试探着说道,“老爷疼爱儿女的心,孰又不知呢!既然,林家如此不错,那老爷到底是什么个章程?是中意馨儿,还是中意咱们的菲儿呢?要我说,菲儿这丫头性子活泼,又心思单纯,正适合替她挑个门户简单的,也免得她日后去受罪。”
文大学士微微点了点头,又抬起头来说道,“夫人说的恰是这个道理,不过,光是咱们这头有意也是不行,总要那林家人也中意才是。就如夫人所说,女儿家骄矜,你既有透了那个意思,若是林家人有意,自是会上门来说事的。况且,为夫对于这门亲事,也是有个七八成的把握的,夫人就耐心等着吧!”
“那若是,他们挑了馨儿,咱们的菲儿怎么办?馨儿性子沉稳,她的亲事,倒是更易寻些,但是菲儿,她那般性子,实在不适合复杂的门户,况且,过了这个村,也就没那个店了。”文夫人显是有些着急了。
文大学士自也明白这么回事,且嫡女与庶女相比,他当然是更注重嫡女多一些了,他也深知,这门亲事八成是跑不了的,但,若是非要将菲儿嫁过去的话,那也就只能选择林家二郎了,毕竟长子是要撑起门户的,今日陈夫人已看过自家的两个女儿,想必对她们的性子也是有所掌握了,八成是不会为林家大郎求娶菲儿的。
但是,文大学士心里,明显是更中意林家大郎的,稳重又不失才貌,林家二郎虽也不错,且文采还胜过林家大郎一筹,但是,他性子却稍显跳脱一些了。
不过,这些话,他也不想当着老妻的面说,只回道,“不论挑中哪个,总还是要看林家的人意思的。不过,不管是馨儿,还是菲儿,都是咱们的女儿,你也不能太过厚此薄彼了!若是,这回菲儿不成,日后我定会替她挑上一门好的。”
文夫人听了这番话,面上点头应是,但心里却并不认同,且自有一番思量……
而此时,文府后院的一处偏院,也有对母女,正私语夜话之中,这两人,一个便是文府的三小姐文瑾馨,另一个则是她的生母白姨娘。
二人夜话的内容,也是在谈论着这门亲事……
黑漆漆的夜色下,秋芜院的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那明亮的窗户纸上,照出了文三小姐略显沮丧的影子。
白姨娘听女儿说了白天的事情,看着女儿面上的不甘与颓丧,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心疼,不禁安慰道,“馨儿,莫要伤心了,那林家却是一门好的亲事。前天老爷在我房里安歇,我也是探听出了一些内情的,不管怎么样,姨娘都会想尽办法帮你的。”
文三小姐眼里一片凄凉,小声抽泣道,“姨娘,我从来就未曾奢求过什么,也向来本本分分的,从来都是不争不抢,为何到头来,夫人还是这般对我呢?其实,女儿知道,夫人其实是不屑林家这门亲事的,却也照样对我不松口。”
白姨娘见女儿如此绝望,忙开口说道,“馨儿,即使夫人不替你着想,老爷总是会为你谋划的,不管怎样,你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你且等着,姨娘定会拼尽全力,帮你在老爷面前说话的。不过,你自己也不能轻言放弃啊,不是说那林家的姑娘瞧着不错吗,你为何不主动与她交好呢?”
文三小姐听了这话,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无奈,若是可以,她也想去争去抢啊,可是,就算是自己争赢了又如何。
她倒是嫁出门去了,但是自己的生母,却还是被拿捏在夫人手里呢,若是夫人气她,以后姨娘的日子,又该如何过呢?
文三小姐心里不忍,为了自己的亲事,让她的亲娘来忍受委屈。
想到这些年来,白姨娘能够安稳的生活在,文家的后院里头,除了因为她自身年老色衰的缘故之外,也是与自己竭尽本分,老老实实的性子有关,文三小姐心底已经生出了不争的念头。
而白姨娘此时内心的想法,却恰恰与自己女儿相反,她此刻思量的却是,如何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女儿得偿所愿,获得幸福。
她这一辈子屈居人下,作为妾室,只得了这么一个骨肉,自是希望她以后日子过得顺遂,对于林家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一定要替女儿争取得到。
……
文家内宅里的女人各怀心思,林小桥兄妹三个一无所知,不过,他们也在慎重探讨着,与文家结亲的这件大事。
林小桥最是懊恼,原本欢欢喜喜的打包行李,正准备回乡见爹娘的,却没想到,这临走之前,却碰上了这样一件突然的事情,这下子还不晓得,会不会延后启程呢……
第二百一十四章 归家()
经过商议,回程的归期依然不变,只这回郑寡妇要暂留京城,就不与林小桥兄妹三人一起回去了。
待他们兄妹先行回去,将文林两家结亲一事,告知父母,有了决定之后,再发封书信过来,届时郑寡妇便可作为长辈,带着媒人上门提亲去了,这也省了林二牛夫妇再行舟车劳顿,一路上京城来的麻烦。
对此结果,众人皆无甚意见,因两家人存了结亲的意思,所以,临行之前,郑寡妇思量一番之后,还是带着林小桥兄妹三人,又往文大学士府上去了一趟,其意只是专程为了告辞而来。
再次踏上文府大门,林小桥发现文夫人对他们的热情更甚,尤其是见了自己,那两个长身玉立,一表人才的哥哥之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眼里的满意之色显而易见。
不仅如此,文府的两位妙龄姑娘,在大郎二郎两兄弟进来行礼请安时,二人皆未退避。
林小桥看着两个文府小姐,争相恐后的偷瞄着自己的两个哥哥,每每瞄上一眼,面颊上的两片红晕皆会更甚,那副羞答答的小模样,直让人看得心里发笑。
林小桥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年,即使是定亲之时,都没像她们这样一脸的羞意,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是否忒不矜持了。
倒是大郎二郎兄弟俩,自进屋开始,便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只在退出去的时候,坦坦荡荡的往文三小姐和文五小姐那里,看了一眼。
随后,郑寡妇便与文夫人说了他们的来意,并告知了他们的归期。
文夫人听了这些,面上大为不舍,拉着林小桥的手,亲切的说道,“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若是在陈府呆腻歪了,我便派人将你接到我们府上,来住上一段时日,你们小姐妹的,待在一起说说话,岂不挺好的?菲儿与你十分投缘,她总是吵着,说自己身边可以玩耍的姐妹太少了,不如你再留下来玩耍几天。伯母就是稀罕,你这样如花似玉的俏丫头。”
边说边拿眼觑着自己的女儿,可文五小姐此时,却有些魂不守舍的,还依然沉浸在方才的害羞里面,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母亲投来的眼神示意。
文夫人见女儿这般模样,不禁在心里暗骂女儿不争气,唉,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再瞧了眼那个庶女,跟平常似的低着个头,也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林小桥看得心里好笑,但嘴上却笑着说道,“伯母的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出来数月不曾归家,家中的亲人实在惦念。待日后若再有机会来京城,晚辈一定过来府上叨扰夫人,只到时,夫人别嫌我烦了就是。”
文夫人先前说出那样一番真挚诚恳的话语,原就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不舍,另也是有些客套的意思在,此时听了林小桥委婉的拒绝,也并不在意,又听出她话里的亲热之意,面上笑容更甚,只越发亲昵的,搂着林小桥又是好一顿夸赞。
在文府待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郑寡妇便带着林小桥告辞,“几个孩子明日便要启程,家中还有些行礼未曾收拾妥当,这就先行告辞回去了。”
文夫人原本还想留他们用顿饭的,不过人家赶着回去收拾行礼,倒也不好强留,便也只能作罢。
不过,这回文夫人却是亲自起身,带着两个女儿,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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