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差踏错,你就不能回头了啊!皇上待你实在不同寻常,你也该与我说说了,你何以会到宜阳来?又何以会在竟陵山里跟皇上认识的呢?”
“这事儿说来话长,上次王太医走了之后……”
花未眠也正有一肚子的话要跟王太医说的,她不知夏旭的心思,可是王太医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微服出巡还带着他一道出来,可见王太医在宫中还是比较受宠的,想来他定是能猜出皇上的心思的,因此便把王太医走后家中所发生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分家之后,我跟那边就没什么关系了,为了拿回茶庄的声音,我才出来找茶树的,没想到在山道上遇见皇上,我当时也不知是皇上,就扑了上去抓住他,后来找到了茶树,说了一会子话,出来之后就碰到了太医您,我是真没想到会再遇上皇上啊!”
她心知王谡恒是真心为了她好的人,因此事无巨细,都没有瞒着王谡恒,将她是如何遇见皇上,如何想的,如何说的,如何做的,两个人如何品茶倾谈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才道,“太医瞧着,皇上让我随行,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呢?”
“皇上此次微服出巡,不是一时兴起的,是筹划多时的,不过这事儿瞒上不瞒下,毕竟外头比不得宫里,危险还是很多的,跟着的人也不敢真的让皇上就这么不告诉任何的人就出来,皇上出宫太后和皇后都不知道,丞相和几位重臣都是知道的,用的理由也不过是说皇上到京城外头的猎苑去狩猎去了,但实则是悄悄出宫来了,皇上所过之处,都是知会过当地大小官员的,只是叫他们心知肚明就是,却也不让扰民,这会子走了四五个地方了,风声却没有传出去,也是皇上不许旁人说道,否则早就闹的人尽皆知了,这也是皇上的手段,”
王谡恒听了花未眠所说家事,未做评论,沉吟半晌,又慢慢的说起皇上的事情来,“皇上出巡到宜阳来,这是他原本就定好的了,除了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最重要的是,茶圣陆羽曾经到过这里,而传言说竟陵山曾经有过陆羽的足迹,而且陆羽还亲手在竟陵山里种下了一棵茶树,皇上是爱茶之人,到了宜阳来,定要带了几个人进山,也不要我跟着,只好选了几个功夫好的跟着进去,却不想有了这样的意外,却又遇见了你,又跟你有了这样的谈话!”
王谡恒说到这里,心里一阵后怕,若是当时花未眠不在或者是花未眠没有救到皇上,皇上若是在山里出了事,他们这些人,包括宜阳城里的大小官员,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花未眠听到这里,心中暗暗点头,看来她猜得没错,她跟皇上果然都是意外遇见的,也难怪皇上对那棵茶树不感兴趣了,他只是去找寻的,没想到能找到,更没有想到还能喝茶……花未眠微微眯眼,她想起出门之前,苏良梓跟她说过的一句话来,跟方才王太医说的是一样的,当今皇上是个爱茶之人——
当时苏良梓还说,若是她能找到茶树,必定名声大噪,兴许皇上知道了,对她和重华的婚事也是有帮助的……
心中一凛,直勾勾的望着王谡恒道:“太医的意思,皇上是因为我的身份,因为我的那些话才要把我留在身边的?”
王谡恒一叹,道:“恐怕皇上看上的,是大姑娘沏茶的手艺,大姑娘的身份皇上是知道的,皇上勤政爱民,是个好皇上,唯有一条,便是爱茶,茶市的那些事情皇上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一直未有动作,我想,大姑娘跟皇上说的那些个话,句句都合了皇上的心意,最重要的是,大姑娘知进退,是整个人儿都合了皇上的心意,不然,皇上是不会让大姑娘跟着的!要不然,我方才也不会那样跟大姑娘说话可!大姑娘对皇上说茶逢知己话就多,殊不知,也许皇上在心里,就真的把你引为知己啦!”
花未眠心口一凉,想着皇上只把她一人带在身边,而随行的那些人里,她好像也没有看到有女子,越想越觉得王太医的话很有道理,当即蹙眉道:“王太医,我跟云家二少爷,已经订亲了!这事儿,皇上知道么?”
帝王私心
皇上将她引为知己,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王太医的话说的露骨,她心里更是明白,皇上若是爱屋及乌,要把她带回宫里去,那之前的一切筹谋就白费了,更别说进了宫里会过怎样的生活了,那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即便皇上还未明言,只是他们私下猜测而已,怕是也不能够让这事儿成真的!
“皇上离宫之前,才下了圣旨让云家二公子进侯府进族谱,还说待他成亲之后再让云侯爷酌情立为世子,那折子上虽只写了云侯爷和霜夫人的事情,但是皇上若是想知道这些事情,自然有人会告诉他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跟云二公子的事情呢?只怕你在那山洞里与他对饮品茗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些,”
王谡恒想着如今他跟了这么多年的帝王,眸光愈加的复杂,“大姑娘,你跟云家二公子的婚事,在皇上眼里,根本就不重要,皇上富有四海,在他眼里,只有想要和不想要的,没有什么能阻碍他的!”
若是皇上当真看中了花未眠,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将她带回宫里,根本不必麻烦,不必去解除跟云重华的婚约,帝王想要的人,谁敢争抢?
王谡恒顿了顿,将花未眠面色凝重,又沉声道,“我虽跟着皇上出了京城,不知如今京城里是怎样的流言,但是这几日在不同的州府走过,可都是听到了那个传言的,裕亲王想把自家郡主许配给云二公子,又听说他跟你订亲了,正想法子要你们解除婚约呢,听说裕亲王有这个念头,还是清河王顺嘴说了一句呢!如今这样的形势,若皇上当真想要你,只怕会顺了裕亲王的意思,就把王府的郡主许配给云二公子,然后顺理成章的让你们解除婚约,再带着你入宫去!”
“不过,我倒是有些纳闷,你怎么就跟云二公子订亲了呢?大姑娘跟云家大公子解除婚约,怎么又跟他庶弟订亲了?而且当初这个云二公子还不是侯府的正经主子呢,大姑娘跟云二公子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虽说云二公子是侯府的嫡次子,将来是要继承侯府的,但是这裕亲王的郡主也不是没有人求亲的,比侯府嫡次子地位高的世家公子大有人在,怎么裕亲王就听了清河王的话要跟云家联姻呢?”
花未眠见王谡恒问,便慢慢的把她跟云之凡云重华,还有云鹤和夏氏,云家跟苏家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将她惩治云之凡的那一段隐去没说,只单单说了她跟云之凡有仇一言带过了,“清河王便是想借着裕亲王郡主跟云二公子联姻,想着要磋磨苏家和云侯爷,自然也是想要打击我的,只要这联姻成功了,日后我们的日子就都不会好过了,我这次出来是为了寻回茶庄不得不来找茶树,而云二公子那边正在处理这件事情,他不要接受联姻,而他的想法,是把希望放在皇上身上的……”
花未眠心里一叹,若不是她出来寻茶树意外遇到微服私访的皇上,云重华的筹谋应当是能够实现的,只是现在的情况比之前更加复杂了,王谡恒虽然如此说,可他到底只是猜测,皇上也未必就是如此想的,她想起苏良梓的话来,“王太医,皇上素来是个重情义的人,若是我与皇上说了我跟云二公子之间并不是一般的订亲,他会放了我吧?他知道了云侯爷和霜夫人的事情,他都成全了他们,没道理不成全我跟云二公子啊?而且,云二公子可是将希望都寄托在皇上这里的,他知道裕亲王要请旨的,他也上了折子来说这件事,难道连一点点转机都没有吗?”
“大姑娘,你也别太着急了,现在还只是我的猜测,皇上如何想的还不知道呢!”
上知生样进。王谡恒见花未眠眉目拧着,也怕自己说的太多让她担心,便笑了笑,“一会儿就到了投宿的地方了,走了这么久,想来也出了竟陵山的范围了,只怕是要宿在知县府上的!”16XWS。
花未眠自然知道皇上未标明态度前,再多担心也无益,便也重整精神,跟王谡恒说了一会子话,又休息了一会儿,就到了宜阳知县府上,皇上果真是要在知县府上住着的,一直到用过了晚饭,皇上也没再来找她,也没有找王太医前去,花未眠也不敢多问,只在分给自己的房间里休息着——
夏旭早已换了一身黑衣,穿着普天之下只有皇上才能穿在身上的明黄中衣,懒懒的窝在床榻上,中衣上绣着的那一条腾飞的龙在烛光下越发夺目,榻上小几放着一小摞奏折,是京城里的人刚刚才快马加鞭送到宜阳来的……
夏旭捡了几个看了,眉头便拧着,又换了几本,一小摞奏折被翻检的铺了一整张小几,忽而唇角一勾,对手里的奏折起了兴趣,挑眉笑道:“阿祥,朕这里有一桩奇事,还有一桩巧事!”
一旁的黑衣男子依旧垂眸,不言不语的站着,半晌才道:“皇上是要奴才猜一猜?”
“要你猜你也猜不着!”
夏旭丢了手里的奏折,拧眉道,“朕当初看了云鹤递上来的奏折,心里便觉着后悔,不过要是再来一次,朕一样要把敏德指给他,谁让他当初没跟苏氏早些相识呢?四个王爷的郡主里边儿,就清河王的郡主,朕给了公主封号,嫁给了四大侯府之首的云家,这满京城的贵女里边儿,除了朕的公主,哪个人又如此殊荣,如此高的身份?偏偏清河王还人心不足,还上折子求朕给裕亲王的郡主指婚,还指明要人家云鹤的儿子!他的手伸的这么长呐!”
“清河王爷和裕亲王爷是兄弟,跟皇上,却是君臣。”
黑衣男子沉默半晌,又淡淡的道。
“你说的没错,只是这清河王啊,他聪明一时,可但凡遇上他的宝贝郡主的事情,就做出些蠢事来!朕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让两个王府一个侯府抱成团儿?他们也不想一想,真当这是儿女亲事能随意婚配想如何便如何的么?”
夏旭将手里的两份折子一丢,心底只有冷笑,裕亲王上折子为自家郡主求亲,想要他指婚给云家嫡次子,清河王的折子也跟着一起来了,也要如此要求,难道他们就这般猴急了?
“云鹤朕成全了他,自然恼了清河王,他这是要替敏德出气,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出气呢!他这么做,那是打了朕的脸!何况,人家云二也写了折子,说尽了他跟那个姑娘的事情,人家也是情根深种,断断不肯走他爹的老路!”
夏旭冷声说了几句,又拿起另一份折子又看了一遍,唇角微微勾起,这一份折子便是云重华写的,他没见过云二,但是他知道,云鹤喜欢的儿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跟那云大币起来,肯定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看他写的这折子便知道,“清河王关心人家的亲事,三个人一同给朕上折子,说的还是同一件事儿,这是奇事;偏巧朕今儿遇见了这个姑娘,夜里就看到云二说他跟这姑娘的事情,倒是一桩巧事!也难怪云二死活都不肯要郡主,原来这姑娘是个好的!”
“皇上,花家不太平,她爹是犯官,她祖父不在了,家中如今是她当家,且分了家,听说那些人被她折腾的够呛,她来宜阳找茶树是为了换回被徐贤利收回的茶庄生意,”
阿祥尽职尽责的说着打听来的情报,却见夏旭眯着眼似听非听的模样,心中一动,住嘴不说了,只淡淡的道,“她沏茶的手艺,是祖父从小教的,在江南很有名,她会做胭脂,如今江州江南盛行的茶味胭脂,都是她自个儿调制的方子,她虽和云二订亲了,但如今还在孝期里,要一年之后才能成亲,三年之后才能圆房。”
“会沏茶会制胭脂,说话进退相宜,又很有见地,是个难得的周全人儿,也是个难得的齐全姑娘,”
夏旭眯眼,剩下的话没说,但是阿祥和他心里命都明白,最重要的是,花未眠会沏茶,且沏茶沏得非常好,夏旭是爱茶成痴的人,他喜欢跟他一样的人,“阿祥,她的经历和朕真像啊,也在孝中,就像朕当初和皇后一样,三年后才能在一起,她祖父死的真不是时候……”
夏旭忽而看向阿祥,挑眉,眸光灼灼:“阿祥,你说,朕要是把她带回宫里,会怎么样?那宫里一定会很有趣的吧?她是个商女,她父亲拖累了她,朕可以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让她陪着朕,这样,也不至于没人与朕品茶了?”
“皇上,这姑娘在山里,救了皇上一命。”
阿祥只说了一句,又闭了嘴巴,他从来只说他该说的话。
夏旭拧眉:“你这意思是说,朕不该这样说?”
夏旭质问出口,阿祥不做声了,依旧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仿若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说过话一样,夏旭见他最信任的贴身侍卫都不说话了,冷哼一声,眯眼又瞧着手里云重华的折子道,“是啊,你当时都来不及,她却救了朕一命……云二这折子写的情深意切,这丫头确实不容易,朕向来不喜清河王那性子,这该怎么办呢?”
抬举云二
王谡恒进了屋中,便听到一声轻笑:“王太医来跟朕请平安脉了?”谡中重任怠。
在宫里,皇上若无病,是一个月请一次平安脉,如今到了宫外,自然比不得往常,夏旭又只点了王谡恒一人随行,王谡恒不敢怠慢,自知责任重大,又想着夏旭今儿是掉了山崖的,这心里头就一直悬着,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夏旭应当瞧完了奏折,就安抚了花未眠几句,让她好好儿在屋中等着,他便到了夏旭这边来了。
只是这一回,除了要给夏旭探脉之外,还存了些为花未眠探听夏旭心意的心思!16XWS。
“微臣给皇上请安。”
王谡恒见夏旭斜倚在榻上,眯着眼瞧着他笑,心知皇上没有大碍,但仍是规规矩矩的上前给夏旭把脉,心里却在琢磨着一会儿如何开口,却不想,他刚一搭上脉,夏旭却开口了——
“太医啊,今儿若非那丫头奋不顾身,朕可就见不着太医了!”
夏旭这玩笑似的一句话,却惹得王谡恒的身子狠狠地一颤,就在他要循例请罪然后说些皇上洪福齐天断不会出事的话的时候,夏旭却又笑道,“谡恒啊,你知道朕为何要带着你出来么?”
不等王谡恒回答,他便自己答道,“因为啊,也只有你在给朕诊脉的时候,敢说些趣事儿给朕听,不像他们,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生怕朕吃了他们似的!朕喜欢你这样的人,也喜欢你给朕说的那些趣事儿,虽不过是你给朕逗闷子的话,但是朕心里明白你的意思!”
“皇上抬爱,微臣惶恐了!”
王谡恒探脉已毕,夏旭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一听了他这话,王谡恒手一颤,忙起身跪在地上,他不知道好好的,皇上怎么会跟他说这样的话,他在宫里的这些年,就算他知道皇上看重他,却也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的,一时间,他心里真的没底了,“微臣惶恐!”
“谡恒啊,你这是做什么!”
夏旭笑起来,却没让王谡恒起来,调笑一声,只眯眼道,“当初你去江州探亲回宫之后,跟朕说,你在江州瞧见一个小丫头,你难得生了收徒的心思,她却不肯跟你学还一口回绝了你,这丫头,是花家的姑娘吧?”
王谡恒一怔,心底一叹:“皇上目光如炬,瞧的明明白白的,这丫头正是花家的丫头,当时她请了微臣去她家给人瞧病,微臣见她伶俐,就起了那样的心思的,只是她不肯,微臣也不便用强——且微臣同她祖父是至交好友,所以也是识得她的!”
之前他跟花未眠的熟络,夏旭也是看在眼里的,免得日后再生枝节,如今夏旭既然问了,他索性就都说明白了了事!
“你这个太医院的翘楚要收她为徒,她还不愿意?果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