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见亲人也就罢了,若是遇见亲人,必定就能想起一切过往,但是这亲人也得是特定的亲人,并不能特意去寻,机缘未到就算寻到了也无用,而且,只有一位亲人才有此效用,旁人都是无用的,那道姑还嘱咐文博就在此等着,不要强求,该来的总会来的,冥冥之中自有天命注定,说了这些话之后,也不要银钱,径自就走了,不过她说她也不过是从面相窥得一二,真正如何,还得看天命机缘……文博后来又把这道姑的话说给我听,他倒是不信的,我心里却是半信半疑的,如今见你来了,这才知道,原来这一切,还真是天命注定,你一找来,文博就昏迷不醒了,方才杨郎中的话,你也听到了,只怕醒来之后,文博就能恢复记忆了!”
黄国安说到这里,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一旁的云重华见花未眠怔怔的坐着不说话,他忙让小楼给黄国安换了热茶,这才笑道:“说起来,这还真是机缘注定呢,眠眠这些时日,就是一心一意的要找大哥的!”
两个人笑着感叹一番世事无常造化弄人的话。
此刻,却无人能懂花未眠心中的震撼,她自重生之后,一直不懂阎王为何要故弄玄虚,不肯告诉她花博文的下落,既然都同意她换命重生了,为什么不肯告诉她花博文的下落呢?还要她自己费尽心思的来找……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花博文的命运也早就安排好了的,阎王所谓的天机,就借那个道姑的口给说了出来,花博文的失亲契机就是她,花博文只有在遇到她之后才能恢复记忆,然后她带着花博文回花家,就像她当初设想的那样,将手里的一切都交给花博文,她再了无牵挂的离开……
其实,阎王早就洞悉了她的心思,甚至给她安排好了一切,根本没有打算再多给她一点时间,三个月就是三个月,阎王是想用花博文来告诉她,既然她选择了换命重生,就没有资格再讨价还价了!
如果她当初不要重生,而是老老实实去轮回转世的话,这一世的大家都还会按照原本的轨迹活着,而花博文不会再想起花家的任何人任何事,他会跟着黄先生过一辈子;而因为她选择了重生,相应的许多事情就跟前一世不一样了,她只重生三个月,却影响了许多人,但是她也仅仅只有三个月,她得到的所有一切,原本就是要给花博文的,那么花博文就不可避免的要恢复记忆,她是真真切切的懂了!
明明一切都是按照她最初的设想而来的,为什么她懂了之后却还是这样的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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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未去
“那人牙子的名姓我不知道,但是我听见那些人都管他叫黑子,那人是常在江州行走的,但是不是江州人,我听他的口音,有些西北口音,应该是西北人,如果没有意外的,他应该还在江州的。”
一道清泠淡漠的声音在屋中响起,三人都是一愣,黄国安跟云重华停止了说话,跟花未眠一道循声望去,便见花博文一脸疲色的站在屋门前,抿唇望着他们,见几个人不说话,花博文就又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不等众人回答,才又道——
“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刚醒来,记忆有些混乱,就坐着休息了一下,你们也没有关门,我就都听到了,既然父亲事情败露了,那么知道人牙子的绰号,也比较好查一点吧。”
花博文在杨郎中离开没多久就醒了,恢复记忆带来的疼痛让他的身子很疲累,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能动弹,刚起来坐着,就听到了外屋说话的声音,一字一句他都听的十分清楚,见是黄国安在说关于自己的事情,他也就没有出去相扰,一边听一边借着这时间平复情绪还有那涌动的记忆。
慢慢平复下来之后,他就捋清了自己五岁以前的记忆,跟现在的记忆衔接起来,然后有很注意的去听黄国安说的那些话,还有花未眠说的那些话,于是,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这会儿说完这些,看着花未眠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一时有些恍惚,又想起方才在院中听见人声,自己倏然转身,看见远门外那一抹亮丽身影时,突如其来的剧痛。
花未眠凝了花博文半晌,忽而微微一笑:“好,我记下了,一会儿回去,就打发人告诉董大人,让他去查,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也不能放过当年伤害过大哥的人,董大人会找到他的,大哥你放心。”
花博文也扯唇笑起来,他这一笑,将屋中的凝滞气氛倒是笑开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到,他慢慢走到黄国安身前,眸光闪烁,声带哽咽:“爹,博儿多谢你这些年教导,更要多谢爹这些年的照顾,若是没有爹,也不会有博儿的今天,只是今日博儿恢复记忆,妹妹又找到了博儿,只怕从今往后,博儿不能再称爹为爹了!”
花博文说完,跪下来规规矩矩的给黄国安磕头,黄国安眼中早已蓄满了泪,只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微笑着将花博文拉起来道:“好孩子,你别说啦,这些我都明白!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你虽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可你叫了我十二年的爹,这就足够了,我不强求,也不求别的,只要你平安长大,你觉得开心快乐就好。”
“……先生,”
花博文咬唇良久,还是吐出了这样的两个字,他心中酸涩,却有明了身份的释然,少年的眼眸清冽见底,“您虽不是我亲爹,却胜似我的亲生父亲,从今往后我虽不能再叫您爹,但是我还是会侍奉您,会将您当做我的亲爹照顾的,我从前不知我是何人,姓甚名谁,如今知道了,但是我也不会忘了这十二年的养育之恩的,先生,您放心,博儿知道该怎么做!”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花博文又是从五岁起就跟着黄国安过活,言传身教,黄国安精心教养到现在,花博文越发沉着稳重,看着就比十几岁的少年沉稳,自然‘父子’之间也都各自懂各自的心思,又都是聪明人,自然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
“你们兄妹分别十几年,今日才得以相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黄国安见花未眠一直噙着眼泪看着花博文,花博文看向花未眠的眸中似有千言万语,他不着痕迹的逼回了自己的眼泪,带笑看了二人一眼,悠悠道,“如今我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你们兄妹定有私话要说,你们就进屋去说吧,我与世子爷在这里说说话,一会儿我再去给你们做午饭吃。”
这个时辰,也该吃午饭了,还有方才杨郎中留下的方子,花博文虽醒了,但是那汤药还是要喝一剂的……
黄国安笑的很温暖,他曾经想过很多种花博文跟花家的人重逢的画面,每一次想到心中都酸涩无比,就好像是要把自己珍藏了十几年的宝贝送出去一样,就连那年遇到道姑,他虽不肯信那道姑的话,可心里却将道姑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遍,甚至都在想,如果道姑所说命定之人是游氏,他又该怎么办……
可是真的到了这样的境地,他虽然心中也难受也酸涩,但是更多的是高兴,是释然,他觉得,从今以后,有很多东西都会不一样了,而那种失去的感觉实则是淡淡的,他养大的孩子虽然跟亲人重逢的,他却笃定他不会离开,至少,不会离他的世界太远,其实这样,也就足够了。
花博文对着云重华点点头,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扯唇笑了一下,花博文也不多说,便带着花未眠进了他的屋中,将门掩上,这才凝着清眸瞧着花未眠。
花未眠也不躲闪他的目光,扯唇笑看着他,叫了一声:“大哥。”
话音还未落,她就被拥进一个陌生却温暖的怀抱,花博文一开始只是轻轻的抱着她,在她哽咽着声音又叫了一声大哥之后,他的手臂便收紧了,紧紧的抱着花未眠,噙着一眼的心疼:“妹妹,你现在过得高兴吗?开心吗?”
这是至亲的人,才会问的一句话,在大多数关心你获得何种成就的时候,只有亲人,才会关心你累不累,开心不开心。
花未眠抱着花博文精瘦的腰身,在他怀里点点头道:“恩,我现在很高兴,也挺开心的,娘很好,我的夫君也很好,花家也很好,那些对我不好的人,我都不在乎了,现在找到了你,我想,我应该更开心了。”
“方才在院中一转头看到你,我就觉得整个头痛楚难当,太阳穴那个地方更是疼得让人难以忍受,而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深处翻搅出来一样,可是我来不及多想,我就晕倒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最初的激动之后,花博文搂着花未眠的力道就小了许多,只是兄妹俩十多年未曾相见,花博文又自从最心疼爱惜这个妹妹,如今自然是舍不得放开,就还如小时候那样搂着她在怀里,在床榻边坐下,才徐徐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之后呢,就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却有些混乱,好似脑中心里多了许许多多陌生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整个人才缓过来,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恢复从前的记忆了,方才就一直坐在这里,想自己多出来的这些记忆,然后听见你们在外头说话,这才将一切事情都给串了起来,其实那道姑的话我是一直记得的,却是半信半疑的,如今遇到了你,才知道原来那道姑说的不错,我还真是失亲,见到了亲妹妹,才把自己的身份,还有往昔旧事,一一都想了起来。”
“大哥,你比小时候还要好看,小时候就很好看了,如今长大了,越发像个如玉君子了,”
花博文清雅的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是真切的,花未眠明明被他抱在怀中,却觉得不够真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眉眼,唇边的笑也扩大了些,见花博文只是宠溺的望着她,随她如何折腾,心中一暖,又仰头抿唇问道,“大哥,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黄先生待你好么?你的日子难过不难过?”
她其实有一句话方才没有说出来,她很想说,花博文长大了之后,看着就越发像游氏年轻时候的模样了,游氏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年近四十看起来还像个少妇,更不要说更年轻的时候了,且细看花博文,也还是能看出花凌天年轻时候的一些线条轮廓的,只是花凌天如今横肉丛生,肥头大耳的,一点也不像这个清雅少年的亲爹!
她想说,但是没有说,她是想先问问花博文的境况,再来说自家的事儿,毕竟对于她来说,家里是这一两个月才有的变故,而对于花博文来说,那就是十几年的变故了,对黄国安不必说花家私事,而对花博文,却事无巨细,都得一五一十说清楚了才行,毕竟将来花家,是要交到花博文手里的!
“我怎么会过得不好?你方才也瞧见了,先生对我亲如父子,他又没有旁的亲人,跟我这些年相依为命,自然是极好的,日子虽说不富裕,但是并不难过,”
花博文见花未眠用那一双仿若能看透人心的剪水双瞳看着自己,眸底盈盈水光闪烁,心下一叹,他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大手抚上她的眼角,摩挲两下,才微微笑道,“那年灯节,祖父说要带我们两个出去看灯,不巧你染了风寒,咳了两声,祖父心疼你,不许你出门吹风,就把你留在家里了,如今想来,幸好你留下了没有跟着去,不然的话,你就跟我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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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之情
如果花未眠跟着一起去了,谁也不知道花凌天会不会把两个孩子都卖给了人牙子,或者说,花凌天在公堂上是不是说谎了,他其实是有心把两个孩子都卖掉都不要的,但花溱州没有带着花未眠前去,所以就只有花博文一个人遭难了,大概此事的内情,也只有那人牙子自己知道了。
“若是我跟着去了,也许就不一样了,至少我跟大哥能在一起,也不用分开这么多年了。”
她低声跟了一句,大抵人都是这样的,总是会想,当初若是不那样,会不会结果就会不一样。
“你跟我在一起,那娘怎么办?她一个人在花府,岂不是孤立无援?”
花博文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还如小时候那样,弯眉对着她温柔一笑,轻声道,“我跟祖父走散之后,到处找他,可灯节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我怎么找都找不到祖父,后来入夜了人都散了,我便被那人牙子抓住了,他不许我说话,不许我喊叫,给我嘴里塞了破布,我那时候虽不懂,但如今想来,人牙子都是拿钱办事的,他敢如此大胆绑着花家的小少爷,难道不是受人所托么?而且这个人在花家必定是说一不二的,不是祖父,就是父亲,再不然就是祖母了,除了这三个人,再无旁人……我在人牙子那里呆了十多日,听到了很多话,但是最有用的,一则是听到了那人牙子的同伙叫他的绰号,我便记在了心里;二则就是他们要把我卖到偏远的西北为奴,还预备给我灌哑药让我说不得话,再把我弄得痴呆一点,免得泄露了我的身份;三则便是,我听到那人牙子谈论,说付钱的时候说好了是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现如今变成了一个小男孩,还得退钱回去,他觉得晦气的很,就为了这个,还打了我一顿,妹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花未眠沉默半晌,声音就好似冻住了的雪花,冷涔涔的:“大哥当时已经开蒙,略识得几个字了,即使灌了哑药,还是可以写出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的,若是他们把大哥弄傻了,大哥就彻底的回不来了,而父亲,压根就不单单是想要卖掉大哥,还有我,只是当初祖父不让我去,我就逃过了一劫,所以据此看来,这人牙子的事情,是父亲一手策划的,而他是想——”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只拧眉道,“老夫人再厌憎我娘,也不会做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她只会在内宅磋磨娘,进而磋磨娘的孩子,这样卖掉自己儿孙的事情,她不会去做的,何况,她向来都喜欢孙子,就连花枫墨那个庶孙他都喜欢,更不要说大哥了!所以这件事,除了父亲之外,府里就没有人知道了!”
“你说的不错,分析的也很好,看来这些年,你也长大了不少,从前我总不愿意你受委屈,但是大哥不在,到底还是让你见识到了那些人的阴暗,那些本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不过这样也好,你是花家长女,又是嫡出,那些宅门里的龃龉,你总是该知道的,”
花博文的声音也很冷,“妹妹,你还记得吧?在我们出生后来的两三年里,母亲跟父亲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后来有了姨娘,有了二妹妹,父亲和母亲的争吵就多了起来,最最激烈的一次就是方才先生说到的那一次的,你我都没有见到,但是却知道父亲和母亲在吵架,甚至……甚至父亲还动手打了母亲,那一夜大雨滂沱啊……不过你我年岁还小,又有奶娘在身边陪着,竟是不知闹得怎么样了,若非先生说起,你我也不知道内情究竟如何,但就在那一次之后,父亲和母亲的关系降到了谷底,祖母又是个素常爱挑拨的,她之所以看重我,是因为那时候姨娘还无子,她也就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是父亲心里明显有了疙瘩,如今想到,他联合人牙子做的那些事情,难道不是想处理了我们兄妹然后再来摆布母亲,最后扶姨娘上位做正妻吗?毕竟因为黄先生的缘故,父亲已经认定了我并非他的亲生儿子,而对我下手,也就是要对母亲下手了!”
花未眠敛眉,低低的接道:“父亲那几年,闹得很不像话,若是他得逞了,哪里还有我们兄妹今日相见?只怕娘也不得善终了!”
她原本以为,家中要对游氏和自己不利的人,只有周氏并胡丽娘花雨霏等人,却不想这最大的祸根却在花凌天这里,不过细细一想也对,若